15.三、喜則思變（4）

她轉身剛要走，財主老六帶著狗腿子八山、張分（糞）寶、黑二拐，拉著狼狗走了過來，老六走路邁著八字步，扯大個嗓子高喊著：「誰在這兒打胡基哩，也不吭一聲？」銅鎖心想事兒媽找來了，他趕緊說：「在自己的地里，還用給誰說？」八山急忙跑到前邊，歪著頭指著銅鎖說：「你沒看跟誰說話呢，口氣這麼大？」銅鎖看老六今天來是故意找事兒的，沒有吭聲，拿著杴只管鏟土，昔貴藐視了財東老六一眼，憋著勁兒只管幹活。***這時老六走到妞妞跟前，仗著有兩個跟班在身邊，詳細打量著妞妞說：「昔貴找這媳婦還蠻漂亮的喲，叫人看見不知道哪兒都喜歡。」說著伸手就要去摸妞妞的臉蛋兒。他剛伸手，就被妞妞打了回去，昔貴見狀扔下工具，把妞妞護在了自己的身後說：「你這個老混蛋，敢動我女人一根汗毛，我要叫你一輩子瘸著腿走路。」銅鎖一看老六和狗腿子擺著個打架的陣勢，走上前去給老六說：「他叔，娃不懂事，別和孩子一般見識。」老六見勢就長，毫不客氣地說：「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昔貴一聽怒火萬丈，他指著老六說：「老六，你才是清河川頭一個瞎慫。」這時銅鎖上前急忙擋住了昔貴。八山、張糞寶、黑二拐都圍上來，黑二拐拉著的狗撲前撲后地咬著，妞妞站到昔貴身後渾身抖。老六說：「昔貴，你爸可是個逃荒的，到了這兒我就是老大，你們說是不是？」狗腿子點頭哈腰地說：「是的、是的。」老六哈哈一笑，轉過身露出了猙獰的面目，說：「給我把這胡基摞子推倒，模子和杴拿回，以後任何人都不準在這裡打胡基，狗腿子一聽撲上前去拿模子的拿模子、拿鐵鍬的拿鐵鍬。八山還把饃籠剩下的饃扔給狗吃。張糞寶抬起腿一腳把一摞胡基蹬倒，昔貴一個健步沖了上去，一把逮住張糞寶的衣襟提起扔到倒下的胡基摞上，順胡基一同倒下，只聽張糞寶喊著：「我的媽啊！」黑二拐拿杴掄了上來，昔貴左手逮住杴把、右腿一掃把黑二拐絆倒在地上，來了個狗吃屎，黑二拐爬起來來了個餓虎撲食，昔貴早知黑二拐有兩下拳腳，返身來了招黑虎掏心，抓起黑二拐又是一摔，要不是昔貴怕出人命下手輕了點，那黑二拐少不得躺三個月，八山放狗就咬，昔貴掄起腳一下踢在狗的肚子上，狗爬在地上，尖叫著四蹄亂蹬，張糞寶躺在胡基上只管叫喚。老六一看陣勢，在昔貴面前占不到便宜，惡狠狠地指著銅鎖說：「你、你、你，咱沒有完！」轉過身讓八山把狗背回，黑二拐走到胡基後面扶起張糞寶，四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妞妞拿起饃籠說：「這些人咋不講理！」銅鎖說：「好娃哩，昔貴給咱把亂子惹下了！」昔貴說：「怕啥，沒事不惹事，事來了不要怕事，這胡基還要打。」他把模子在杴把上一套，放到肩上，左手把妞妞胳膊一拉，和父親銅鎖回家。

路上人們看見八山背著狗、黑二拐扶著張糞寶，兩人一瘸一拐地走著，都吃驚地背過身笑，只有光棍黑狗摳著鼻甲子，嘻嘻一笑說：「六爺今天打這個狐狸可不小，說著伸手就去摸狗的腿。」八山一轉身黑狗沒有摸著，八山不耐煩地說：「去、去、去。」老六回頭瞪了黑狗一眼，黑狗說：「打了個狐子還不讓人看，嗯！我弄錯了，咋是個狗，是個死狗。」他趁八山不注意，拽了一下狗腿，狗一掙扎，八山嚇了一跳，手一松把狗撂到了地上，狗吱吱地叫著，八山追趕著黑狗，嘴裡罵著，你他媽的眼睛瞎了，沒看見喔是我家黑虎，追得黑狗轉圈圈跑。把張糞寶和黑二拐氣得瞪眼睛。老六說：「吵啥呢吵！趕緊把狗背回叫獸醫給看傷去。」又喪氣地說：「你們不知道丟人現眼。」黑狗看黑虎受了傷，八成是被人打了，他邊往村裡走邊說：「好、好、好，看你慫還欺負人不。」老六一聽氣沒出撒，憋不住在八山屁股上踢了一腳，說：「還不快走，今天算是把人丟盡了！在家我就問你們對付得了昔貴，你們嘴硬得梆梆的一再保證，現在倒好！」八山一聽老爺說這話，分明是怪罪自己，他放大破嗓門罵：「黑狗——我叫你狗日的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