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4)

4.一(4)

如今,這一個個美景雖隨時光流逝、氣候變化已殘缺不全,但御苑鎮的老人一旦提起它,依然津津樂道,讚不絕口。

「抗美援朝的大英雄,看把你張的,啥事這麼高興呀?」這時有人朝天命大喊。天命聞聲而去,見春花正在地里朝他招手。

春花是組長禿子的妹妹,與英子從小一起長大,比英子小兩三歲。不知為啥打小她就喜歡跟天命搭訕,套近乎。自從天命那年穿上軍裝成為軍人,少女的芳心一下子就被天命的英武之氣俘虜了。從此,春花真的喜歡上了天命。

天命一見是春花,狠狠抽了馬一鞭子想逃開。這時,又聽春花大聲開玩笑道:「不想理我,也就罷了,連英子也不願理嗎?」

天命成為吆趕馬車的馭手是在合作化之後。那會兒,楊財東家的幾駕馬車和十幾頭騾子在天命抗美援朝前那陣子就被收歸了社裏。抗美援朝回鄉后,社裏任他做了民兵排長,忙時搞民兵訓練,平日裏安頓他吆大車。每日一大早,天命就早早起來喂馬、套車,等村口那鐘聲一響,便趕了大車和社員一起下地。天命從老長工滿囤那兒學會了一套趕馬術,鞭響而准。他駕的三匹馬也似乎通人性,膘肥而馴服。這會兒,英子亦不再是小姐了,因隊里姑娘媳婦多,農活總在一塊干,她便和社員一樣操農具下地。從小嬌氣慣了的英子,手掌磨出一個個血泡來。寒冬臘月,被北塬上的野風一刮,手和臉全都皴了,「噌噌」裂開無數個血口子,疼得英子淚漣漣的。幸虧楊財東舊社會還算活人,村裏大多數人都得過他的救濟,加之天命能幹、威信好,大夥對英子當然體諒有加,總讓她干一些輕省活。

一聽這話,天命這才放緩了馬車,目光掠過春花,在人群中搜尋,也不知為何,他一眼就瞅見了英子。英子早看見他了,見春花酸溜溜的,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也在注視着天命。

正在這時,不遠處德貴迎面攥著個爛鋤,撲踏撲踏從路上向這邊走來,手裏拿着個爛草帽,一邊扇涼,一邊怪腔怪調地哼唧道:

棗芽、種棉花,英子畢業回到家;

她向社裏報了名,要在村裏把根扎。

麥穗開花羞答答,我把英子娶到家;

田裏我教他生產,燈下跟她學文化。

這攤場讓天命感到噁心,他油然生出一種嫉恨。德貴咋可能把英子娶回家呢,這是一種嘲弄,還是一種挑釁?按德貴所說:天命回鄉是為了楊財東家祖傳的寶珠。即便是這樣,可又有你德貴插的啥斜杠子——不自量力的東西!他竟還敢在夜裏下勢蹲在人家的新房外聽牆根子。想到這兒天命怒火中燒:「我把你都叫碎叔哩,你看你喔熊樣子么!」說着話,他掄起馬鞭,就向德貴抽去。只聽「啪」的一聲,德貴肩上扛的鋤頭,被他的鞭梢打落到了路上。德貴瘦弱的身子,像是被風尾巴捎了一下,毫無控制地在原地打了個轉兒,晃晃悠悠地差點摔倒。他那巴掌大的臉「刷」的一下蒼白成了一張粉連紙,氣也喘得急促起來。德貴沒想到天命真會用鞭子抽他。他不敢怠慢,一骨碌爬起來,愣了一下,故作膽大地跳着怨道:「哎,好你個瞎天命,我就唱了個那,關你屁事?你犯啥神經哩,你想把我抽日塌呀!你以為我是美國佬呢,那麼狠!」說着他向馬車跟前撲來,嘴裏還嘟囔個不停:「你來打,你來打,你娃明知道把我叫碎叔哩,還想要了我這老命不成?不過我可告訴你,老子『虎烈拉』都不怕,還怕啥?何況,我也是社員,有政府撐腰,今後我若有個三長兩短,看禿子咋拾掇你!哼!」

天命聽了心裏反倒樂了。你命大不害怕虎烈拉,就得讓我怯火你?美國佬我都不怕,還怕你個德貴。他跳下車轅,舉起馬鞭,掄圓了向德貴抽去,「啪」的一聲脆響,德貴大喊「我的媽呀」,隨即一下子滾到了水渠里。

當天命再要抽在水渠里疼得打滾的德貴時,英子大喊著衝到了天命跟前,護住了德貴。可是,已經遲了。只是抽出的鞭子因英子的突現天命下意識減得沒了多少力量,可這也足以讓英子受的。只聽英子「啊」的一聲,便圪蹴在了地上,疼得眼淚刷地淌了下來。天命知道這下把爛子懂下了,忙扔了鞭子跑向英子。德貴見狀爬起來四下里找了鋤頭,連滾帶爬地逃了。他逃出老遠,才戰戰兢兢地朝天命吼道:「天命,你賊種,連個女娃子都不如,你等著,我跟你沒完。」說完趁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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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鳳巷(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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