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等待和守護

自三清抓住了程景平后，便再次消失在了天地間，無人知道他們在哪裡，但這種小事對如今的程景平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他站在天庭的高空中，閉上眼睛，三界盡在眼前，不過個把時辰，凌霄寶殿上的匾額引起了他的注意。

「哼，倒是挺會藏的。」程景平冷哼一聲，瞬間出現在了凌霄寶殿前。

三清自知暴露了,也不再躲藏，三人同時出現在了程景平身邊，將他死死包圍。同時，三人的靈寶同時發動。此刻的三清已然通過之前的觀察知道了程景平如今的強大，不敢怠慢，一出手，便是三人的全力。無窮無盡的大道降臨，便要以整個三界接近兩成的力量將程景平一舉碾壓。

若是放在以前的地界，這等力量甚至能夠毀去大半個地界，將剩下的小半個地界也壓塌。可如今的程景平面對如此威勢,卻是處之淡然，只是仰頭望去，面露微笑。常人眼中不可見的大道，在他的眼中卻是清晰可見，那迷人的道則讓他心神愉悅。只是如今調動這道則的人讓他覺得不喜，他淡淡地輕喝一聲：「散。」

話音剛落，襲來的萬千道則之力竟真的就這麼消散了！

三清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三人皆不再出手，這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力量了。

「你晉入了『道一』之上的境界？」元始天尊淡淡問道。

程景平點點頭，望著無喜無悲的三人，突然也覺得有些無趣和憐憫。玉帝是被三清所擺布的棋子,而這三清又何嘗不是大道的傀儡呢？沒了七情六慾，沒了喜怒哀樂的三清，還算是活著嗎？這種不知是死是活的怪物卻以永生為目的發起了滅世大劫，真是諷刺啊。

道德天尊開口問道：「『道一』之上是什麼境界？可能永生？又如何晉入？」

若是一般人這麼問敵人，程景平會以為他是個傻子，可三清問出來卻是順理成章。這種只有理性的怪物思維自然也異於常人，什麼敵人、朋友都是虛的，他們的眼中只有永生。

程景平也沒有瞞著他們，緩緩道：「我稱這個境界為『無中生有』。能不能永生我不知道，但這個境界不受三界規則的影響，沒有天人五衰之憂。至於如何晉入……」他冷笑了下：「很簡單，只要你們死一次，死後能有龐大的意志力將你從虛無中拉回來重生，便能領悟『無中生有』的力量了。」

「要死一次？」元始天尊有些困惑。

「沒錯，先化為『無』，才能生出『有』來。而如今，我體內新生的力量——並不屬於三界。我，自創了一個世界。」程景平此話一出，語不驚人死不休，便是已經沒有情緒的三清也感到了一股莫名的震驚。

無中生有，生出的是不屬於這三界的力量嗎？！三清沉默中急速思索這其中的大道原理。

「該說的都說了，你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程景平見狀苦笑，三個被大道抹去了情感的傀儡，事到如今也還是只知道探索大道。他不再言語，瞬間分為三道身影分別出現在三清面前，各自伸出食指點在了他們的眉心。

三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身軀緩緩破碎，慢慢變成塵埃隨風而散。程景平不知道臨死前他們為何還要笑，是因為感受到了他不屬於三界的大道嗎？不過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這場三界的滅世大劫總算是結束了，這就行了。

殺了三清，程景平突然開口笑道：「道友看戲看夠了嗎？」

虛空之中突然現出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身軀，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身軀太過龐大，他又迅速變小，直至同程景平差不多大小。此人赤裸著上身，一身腱子肉如同神金所鑄，給人一種充滿力量的美感，看上去是個中年人的模樣，臉龐剛毅，帶著一縷笑意開口道：「道友見諒，只是沒想到自己的三界之中居然會誕生道友這等大才，因而才來此看看。」

「程景平見過盤古道友。」程景平作揖說道。

盤古！哪個盤古？自然是三界傳說中的創世大神——盤古！

來人笑意更甚：「你怎麼知道是我？」

「很久之前，我在地界的通天閣中曾看到過一件空間靈寶被毀。那時我腦中便冒出一個念頭：我們會不會其實也生活在一件空間靈寶中？直到我發現自己重生后，體內誕生出了不屬於三界的力量，我才恍然。我們或許並不是生活在一件空間靈寶中，而是……生活在一個大能的體內世界中。」程景平笑道：「如今我的實力已然凌駕於這三界的大道之上，也唯有傳說中創造了世界的盤古道友你，才能躲在暗中看了這麼久的戲。」

盤古不住點頭，哈哈大笑道：「道友居然在如此弱小的時候就敢有那麼大膽的猜測，佩服佩服。沒錯，我便是你們傳說中的創世大神盤古，而這三界，也同道友猜測的一樣，正是我的體內世界。如今道友的體內世界初創，這裡有我的一些感悟，便送與道友吧，當可幫助道友完善體內世界。」盤古說完凝聚出一點靈光飄向程景平。

程景平心生警惕，不敢接過靈光，只是淡淡道：「多謝道友好意了，只是各人的緣法不同，道友的感悟未必適合我，我還是自己摸索吧。」

盤古也不在意，揮手熄滅靈光開口道：「那不知道友今後有何安排？」

程景平目光望向遠方，穿過天界看向地界殘存的眾人，思索片刻后開口道：「暫時還沒有具體想法，先幫你重建三界吧。道友放心，不管我日後如何安排，都不會對道友不利，畢竟，我關心的人，都在這裡。」

盤古搖搖頭笑道：「重建三界就不勞道友費心了，畢竟是我自己的體內世界，大道也未遭到破壞，我自己恢復起來並不困難。那就不打擾道友了，若是日後有事，儘管找我。」

程景平作揖相送。

滅世大劫至此終於徹底完結。只是無人歡呼。經此一戰，天界和地界皆是元氣大傷，超過九成的生靈滅絕，唯有冥界不僅未受波及，反而人滿為患，險些擠不下亡魂，直到百年之後才終於將這次大劫中隕落的亡魂都轉世完畢。

許多年後，三界已然恢復了平靜。天界和地界重新煥發出蓬勃生機，各種新生的生靈逐漸取代亡去的眾生，三界一派欣欣向榮。

冥界之中，地府的舊天庭冥差已經全部擺脫了冥界道則的糾纏，脫離了冥界，重新回到天界，徹底自由。而新的冥差則全部由冥界的原住民擔當，他們本就生活在冥界，反倒以此為榮，並無抗拒。

孟婆還是整天煉製著孟婆湯，她已經習慣了冥界的生活，也就不想回歸地界了。地藏王和佛國也一樣一切照舊，並未回到地界。

天界之中，再沒有天庭、魔域和萬妖谷，三方的殘餘人馬融合在一起，重新組成了一個新的勢力來管理新生的天界，這個新生的勢力取名——眾生殿。只是新人歡欣鼓舞的同時，舊人卻已然看不到這個新生的天界了。刑天、魔尊、妖皇、白澤等等當初大戰的主力全部隕落，形神俱滅……

地界同樣也迎來了新生。當初大戰留下的痕迹在歲月的撫平下已然漸漸模糊，化為了一個個傳說中的險地。無數年輕的修士來到這些險地之中尋找機緣，壯大自身實力。城鎮和村莊也相繼重建了，當年大戰隕落的先輩，一一成為傳說中的英雄，蚩尤、軒轅、南舟真人、女妭、劍宗十八老祖、天火聖教彭木薪、天刀宗霸刀上人、應龍……一連串的名字被後人刻在了一千八百八十九面高達十丈的巨大石碑上供人們祭拜和緬懷。

程景平沒有在那片碑林中緬懷舊友，卻是在一家酒樓之中獨自喝著酒，望著窗外的大街出神。頭頂上一隻白貓舒服地趴著睡覺，一副永遠睡不醒的樣子。

「怎麼一個人喝酒也不叫我？」一個翩翩佳公子突然出現，坐到了他對面，毫不客氣地端起酒盅就給自己倒了杯酒，小口抿了一口。

「你怎麼在這裡，地界已經太平到不需要人皇處理事務了？」程景平瞥了眼不請自來的解雨臣揶揄道。

解雨臣撇了撇嘴不滿道：「大劫已過，老子要做回解雨臣了！要不是你小子非要我管著地界修士，老子現在不知道多逍遙快活！」

「呦，怨氣很深呀。」程景平努力忍住不笑：「能者多勞嘛，這天地新生，可不得你多管管嘛。」

「行，你最大，都聽你的行吧？」解雨臣倚著牆無奈道：「不過我最多再當這人皇一甲子。如今天下太平了，沒什麼大事，我也該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準備雲遊三界？」程景平並不感到意外，當年妲己就是在地界晃了萬年才等到了帝辛轉世的解雨臣。他品了口酒望著窗外問道：「不用我幫忙嗎？」

解雨臣搖搖頭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她等了我萬年，如今該輪到我去找她了。你呢？看了幾年了，不做點什麼？」

程景平的眼神有些迷離，窗外的大街上幾個孩童正在玩耍，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女孩子笑得特別燦爛，就如同——蚩小妍第一次在紅燭鎮叫程景平吃早餐時的笑容，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的笑容。

回過神來，程景平微微一笑，自嘲道：「不敢，不知道讓她回想起前世的記憶到底是好是壞。」

解雨臣知道他的顧慮，就如同之前妲己的顧慮一樣：「只是你不想同她相認嗎？」

程景平沉默不語，半晌才回話道：「先看看吧，若她這一世安好，那我便不去打擾她的生活了。若她過得不好，我再去帶她離開，告訴她真相。」

解雨臣挑了挑眉：「那她若是愛上了別人？」

程景平仰頭灌了口酒笑道：「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就好。修行界太危險了，我不想她捲入進來。」

「你如今已經是三界第一了，還怕什麼？」解雨臣不解道。

程景平無奈地搖搖頭。實力就是一切么？自己的軟肋太多，當初玉帝和西王母就不害怕自己變得比他們強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我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到了。程景平在心中默默說道。

而萬里之外，在劍宗遺址之上重建的劍宗山門中，寒若清正在舉行收徒儀式。這是她修道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弟子，也會是她的關門弟子。她不喜歡收徒，太麻煩了，但這個徒弟她卻必須要收，因為在他路過劍宗的時候，劍冢之中的那把斷劍發出了強烈的劍鳴聲。

紫柔仙子曾經答應了景和真人，等他轉世后，會帶他再入劍宗。如今紫柔仙子已經隕落，但寒若清還在，她還記得這個誓約。

簡單的收徒儀式結束，她來到峰頂，望著東方發獃。雖然看不到，但她知道他一定在那裡，默默地守護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她。

「怎麼，還在想著程景平這個臭小子啊？」古蠻真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大戰之中，他僥倖未死，只是斷了一條手臂。

寒若清臉頰微紅，卻也沒有反駁：「師叔怎麼來了？」

「閑來無事而已。我說你為何不同他挑明了？那個榆木腦袋你若不和他挑明了，他怕是永遠都不知道你喜歡他！」古蠻真人略有些氣急道。

「何必呢？他心中只有蚩小妍，說出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寒若清微微一笑，略有些寂寥。微風拂過她的臉頰，有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