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無中生有

虛無之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繼而是第二道、第三道，及至萬千道、億萬道聲音匯聚成一條洪流，再變成一片汪洋，充斥虛無之地。此地乃是三界真正的根源所在，是整個三界之始，也即三界道之根源。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虛無之中，億萬年來第一次熱鬧起來，而這些聲音皆只是一句話：程景平,你在哪裡？

虛無之中本無法傳播聲音，這些聲音皆是三界眾生的意念，有人族、有魔族、有妖族、有草木、甚至還有山川和大地……這些駁雜的意念竟是在此刻如此的統一，齊齊匯聚湧入了這片虛無之地。

意念越積越多，漸漸已經充斥整片虛無之地，乃至它再也容納不下如此龐雜的意念。無數的意念開始互相擠壓，然後一道身影漸漸在這些意念之中成型。身影從模糊不清，到漸漸成型，慢慢的有了人的輪廓。再接著，四肢開始漸漸清晰,一個由三界眾生的意念匯聚而成的人開始逐漸出現。

然後眉眼也逐漸清晰起來，過了個把時辰后，終於可以辨認出他的樣貌——正是已經徹底消亡的程景平！

數以億萬的意念時刻不停地灌注到他體內，讓他的身軀越發的凝實起來。半日之後，程景平的身軀看上去已然同生前無二。他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迷茫地望著前方。自己不是死了嗎？而且是形神俱滅，又怎麼可能再活過來？只是不待他想清楚事情的原委，無數的大道從虛無之地中湧出，又湧入他的體內，種種大道明悟也隨之湧入了他的大腦。

新生的程景平原本已然修為盡廢，此刻修為卻是隨著道則的入體極速飛漲,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修為已然衝上了四九天劫的水平，放在之前封天大陣未破的時候，便是地界所說的：足以「飛升」天庭的修為。而四周湧入的大道速度不降反升，以更快的速度湧入他的體內，洶湧澎湃。程景平的身軀，就彷彿一個無底洞般，瘋狂地吞噬著蜂擁而來的大道。

又過了一個時辰，程景平晉入「道三」，再過了三個時辰，程景平晉入「道二」。終於在六個時辰之後，程景平來到了「道一」門檻。這道曾經攔在他面前的天塹，在如今大道加身的程景平眼中，卻是如同一條小水溝般輕鬆便可跨過。

什麼斬盡七情六慾才可晉入「道一」，不過都是狗屁，在如今的程景平眼中，道，不過如此。他微微一笑，邁步跨過小水溝，晉入了「道一」。大道仍舊在蜂擁而入，又過了三個時辰后，虛無之地終於再沒有道則湧出，一切又恢復了平靜。而此刻的程景平，卻是尚未晉入三清所猜測的「道一之上的境界」。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隨後大手一揮，原本湧入體內的大道竟被他再次甩出了體外，無窮無盡的大道從體內衝出，竟是比湧入的速度更快數倍。短短一個時辰之後，程景平體內再沒有一絲大道的痕迹，又重新變回了一介凡人。

只是他卻毫不在意，體內再次湧現出一股新的力量，瞬間充斥全身。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已然知曉了一切。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便已然消失在了原地，離開了虛無之地。

地界戰場之上，帝辛拖著重傷之軀背著寒若清拚命奔逃。只是二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若非寒若清拚死以尚未完成的「道二」層次殺招為他們創造出了一瞬逃離的機會，二人此刻早已隕落。只是強行使用自己尚未完成的招式，遭至的反噬也極為嚴重，如今的寒若清已然性命垂危，即便沒有天庭的追殺，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帝辛的眼中露出一絲絕望。最終還是避免不了這個結局么？原本預計的作戰計劃其實都已經達到目標了，天庭被他們離間，三方勢力心生間隙沒能在一開始就全力剿滅聯盟，給了聯盟修士發展壯大的寶貴時間，而以程景平為首的聯盟頂尖天才也確實成長了起來，甚至有人晉入了「道三」，成為三界有數的大能，程景平也如他們希望的那樣晉入了「道二」，成為能同玉帝和西王母平起平坐的存在。可一切一切的努力，都是基於同天庭大戰的前提之下的，誰也沒料到，這場戰爭竟是三清設下的局，就是這麼一個最基本、也最根本的錯誤，讓他們的計劃全盤落空，即便連寒若清都超預期的快要晉陞『道二』，也還是無法扭轉戰局。

帝辛有些頹廢，看了眼腳下的大海。整片大海之上瀰漫著一股腥臭味，海面密密麻麻擠滿了殘肢斷臂，猩紅色的海水讓帝辛差點沒認出這就是當初第一次下山時經過的妖獸海。他露出一絲慘笑，帶著昏迷不醒的寒若清沖入了已經沒有妖獸的妖獸海海底。

「這些高貴的天神，應該會很抵觸這污穢之地吧。」帝辛苦笑一聲，他當然不指望天庭會真的因為嫌臟就不來海底搜尋，只是多少能再拖一點時間吧。也不知道如今其它聯軍的情況如何，怕是很糟糕吧。帝辛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那會讓他更絕望，只能低頭回想同妲己的點點滴滴。反正都要死了，就讓死前多留下點美好的回憶吧。

只是這回憶卻未能持續多久，天庭來人比他預料的還要早了很多。玉帝帶著三名神將一劍分開茫茫妖獸海，緩緩降落在海底。如此陣容，絲毫不給帝辛和寒若清任何翻盤的可能。

「逃了那麼久也累了吧，只是為何選這裡做你們的墓地？這環境可不太好。」玉帝微笑著緩緩開口道。

「地界還有好地方嗎？」帝辛自嘲著反問道。

「也是，那就這裡吧，送你們上路。」玉帝點點頭表示贊同，而後揮揮手，身後三名神將立馬會意，匯聚全身靈力出手。

一柄三叉戟、一個金輪和一把骨刀激射而出，龐大的靈壓尚未臨身，便已經讓擋在寒若清身前的帝辛又吐出了一口精血。它慘笑一聲，還真是一絲機會都不留啊，即便是面對兩個重傷垂危之人，也是出了全力，這回是真擋不下了。

帝辛緩緩閉上眼睛，面色平靜地迎接自己的結局。

只是，預期中的死亡卻沒有來臨，反倒是聽到了一個驚訝的聲音，以及一個名字：「程景平！」

帝辛露出一絲笑意，睜開眼睛。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他身前，一隻手伸出，顯然是他擋下了三人的全力一擊。

只是驚喜之後就是無盡的疲憊和哀傷：「怎麼才來？胡三……去了。」

程景平身軀一震，轉過身來低聲道：「抱歉，來晚了。」隨後又問道：「誰殺的？」

帝辛聽著他語氣中的殺意搖搖頭：「不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和寒若清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剩下的就交給我了。」程景平的語氣中殺氣不減，停頓了瞬間又補充道：「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帝辛疲憊一笑，也不多問，取出一枚療傷丹藥給寒若清喂下后，便真就沉沉睡去了。

程景平轉過身來，原先的沉穩氣息一變，如同修羅煉獄中的戰神般散發出滔天的殺氣，竟是連整個地界都瞬間變得陰雲密布，雷聲滾滾。

三名神將見狀驚慌失措，以一己之情緒改變一界的天象！這得是什麼境界才能辦到的？他們不知道，帶著驚恐之色望向此地的最強者——玉帝。

玉帝同樣面色陰沉，有些摸不準程景平此刻的修為境界。既然他還有殺氣，想必是從「道一」境界掉落下來了，可是如此手段，即便是他和西王母也不可能做到。

「我說過，等你十年。」玉帝強壓住心底的恐懼，硬撐著鎮定道。

只是程景平此時卻不想同他講什麼道理了，冷冷道：「天庭近道強者以上，都要死！」

玉帝瞳孔微縮，程景平所說的人中可是包括了他和西王母的！敢如此放話，這傢伙到底什麼境界！

正在玉帝心虛之時，身後傳來西王母的聲音：「好大的口氣，有玉帝和本座在，三界之中除了三清，誰人敢言勝！」

聽到西王母的聲音，玉帝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沒錯，這三界之中除了三清，還有誰能同他們二人戰而勝之！只要未入道一，不管這程景平有多強，也不可能是他們二人聯手之敵。

只是他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下一瞬就蕩然無存。只見程景平望著遠處趕來的西王母冷冷一笑，淡淡開口道：「形神俱滅。」

話音剛落，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西王母竟是立馬化為了飛灰，消散在這世間，只剩下一身華府尚不知道主人一死，借著慣性向前又疾馳了幾尺才飄落開來。

玉帝同身後三名神將呆立當場，跟隨西王母而來的四名神將同樣一臉震驚地停下了身形。這到底是什麼神通！這到底是什麼修為！

玉帝滿臉驚恐地望向程景平：「你……你不是程景平！他即便晉入『道一』，也不可能談笑間就滅了一個道二強者！你到底是誰？你到底什麼修為？」玉帝幾乎是吼著問出了這兩個問題。

程景平冷笑道：「無法接受我比你們強了么？我的境界修為你根本無法理解，你甚至都不敢自斬七情六慾，不過就是個懦夫罷了，若非三清在身後扶持，你何德何能統御三界？」

玉帝彷彿被人碰了逆鱗般歇斯底里道：「放肆！住嘴！程景平你不過是地界的一個螻蟻而已，焉敢如此詆毀本座！本座乃是天庭之主，是這三界的至高神祇！總有一日，三清也會被我踩在腳下！」

程景平看著眼前這個再沒有一絲沉穩氣質的玉帝，突然有些替他悲哀起來。什麼天庭之主，什麼三界共主，說到底，也就是三清的一個傀儡而已，一個在三清的陰影下生活了上萬年以至於發瘋的瘋子而已。

只是不管這個瘋子有多可憐程景平都不可能放過他，否則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軒轅黃帝，對得起在大軍包圍中成婚的師傅和師娘，對得起重新背上人皇重擔的帝辛，對得起為解冥界危機去天庭偷盜的妲己……這一路，實在是踏著屍山血海走來的，而這一切的一切，天庭脫不了干係，玉帝和西王母更不可能。

嘆了口氣，他揮了揮手。曾經的三界之主，三界唯二的「道二」強者之一，那個曾壓得整個地界、魔域和萬妖谷都喘不過氣來的昊天，就這麼風輕雲淡地化為了一地煙塵隨風飄散不見。

程景平再望向呆愣原地的七名神將，幾人頓時打了個激靈二話不說便四散逃跑了。只是以程景平今時今日的實力，道二都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又豈會讓幾個道三就這麼逃了？

他風輕雲淡地揮了揮手，便不再理會。轉身看到打著呼嚕的帝辛，會心一笑，原來人皇也打呼嚕啊。他同樣沒有施展什麼術法，只是輕輕碰了碰他和寒若清的肩膀，二人的傷勢便肉眼可見地急速好轉起來，不過短短一息時間，二人已然傷勢痊癒。

一個淡金色的護罩升起，將二人籠罩其中。海水重新洶湧而來，卻絲毫無法撼動護罩分毫，二人仍舊沉睡不起，而程景平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一切不過發生在三息時間中，直到此時，那七名道三強者才化為了齏粉消逝在風中。

程景平再次出現時，是在一處戰場之中，天庭已然將剩餘不多的聯軍修士團團包圍，準備一網打盡。程景平的突然出現，讓雙方都是一愣。

他對著聯軍修士微微一笑：「你們的呼喚，我聽到了，謝謝。」隨後望向四周的天庭修士冷冷道：「玉帝和西王母已經伏誅，天庭近道實力以下的修士自行散了吧。」

眾人聞言一驚，滿臉的難以置信。為首的一個不知名道三冷哼一聲：「休要胡言！程景平，你既僥倖從三清手上逃脫，便要好好惜命，就不怕再死一次嗎？」隨後他對著天庭眾人大聲道：「他的七情六慾都回來了，此人已經跌落了『道一』境界，並非不可戰勝，大家一起上！誰能拿下他的項上人頭，玉帝和西王母定會大加賞賜！一步登天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話雖這麼說，天庭眾將卻仍是眼神閃爍，不願搶先出手。畢竟他即便跌落「道一」境界，也還是同玉帝和西王母同級別的大能，誰也不敢做這出頭鳥，只想做那撿便宜的黃雀。

程景平望著那些有賊心沒賊膽的天庭眾人，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原本還想著殺了近道以上修為的高手就算了，剩下的小羅羅不過就是聽命行事而已。只是既然都想他死，那就都去死一死吧。他再次一揮手，數萬天庭大軍連同幾名領頭的神將便皆在一臉的震驚中化為了飛灰。

地界眾人同樣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那個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男人。

程景平沒有過多逗留，朝著他們點了點頭，消失在了原地。

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殺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