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代序一代才女林徽因(4)

4.代序一代才女林徽因(4)

從這段話不難推想出,一九四九年徽因看到了民族的翻身,人民的解放,是怎樣地喜出望外。

開國前夕,我從香港趕到北平。當時思成和徽因正在投入國徽的設計。他們住在清華園,每天都得進城來開會。幸而思成當時有輛小型轎車。他的殘疾就是在去美國留學前遇上車禍造成的,但他並沒有因而害怕開車。兩個人就這樣滿懷激,在為著革命大業而揮著他們的才智。

我同徽因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二次文代會上。有一天在會場上,她老遠向我招手。我坐在她身邊,握握她的手,叫了她一聲:「小姐。」她不勝感慨地說:「哎呀,還小姐哪,都老成什麼樣子啦。」語調怪傷感的。我安慰她說:「精神不老,就永遠也不會老。」

但僅僅過了一年,噩耗就傳來了。

這位出身書香門第,天資稟賦番茄,又受到高深教育的一代才女,生在多災多難的歲月里,一輩子病魔纏身,戰爭期間顛沛流離,全國解放后只過了短短六年就溘然離去人間,怎能不令人心酸!我立即給思成去了一封弔唁信。思成的回信我原以為早已燒毀於一九六六年八月那場火災,但據文潔若說,十一前年它曾010

奇迹般地重新出現過一次。

一九七三年,文物局還了一些十年動亂期間查抄的書物。當時我們全家人擠在東直門內一條小巷的一間八米斗室里,文潔若只得「以社為家」,住在辦公室,還把家中堆不下的書也放在一隻破柜子里。一天,她偶然現一本書中夾著這封信,她還重讀了一遍。信一共有兩頁,是用蠅頭小楷直書的,字跡非常工整。思成先感謝我對他的慰問,並說他一直在害病,所以拖了這麼久才寫回信。徽因與世長辭時,他自己也正住在同仁醫院,躺在她隔壁的病房裡。信中以無限哀思回憶了他們共同生活和工作過來的幾十年,是一位丈夫對亡妻真誠而感人的讚頌。可惜這次動手寫此文時,怎麼也沒找到這封珍貴的信。

一九八三年我第三次訪美之際,除了在聖迭戈承卓以玉送來徽因年輕時的照片兩幀,又蒙費正清贈我一本他的自傳《五十年回憶錄》,其中有一段描繪抗戰期間他去李庄訪問思成和徽因的景:

徽因瘦極了,但依舊那麼充滿活力,並且在操持著家務,因為什麼事她都比旁人先想到。飯菜一樣樣端上。然後,我們就聊起來。主要是聽徽因一個人談。傍晚五點半,就得靠一支蠟燭或者一盞油燈來生活了。八點半就只好上床去睡覺。沒有電話,只有一架留聲機和幾張貝多芬、莫扎特的唱片。有熱水瓶,可沒有咖啡。毛衣也不少,就是沒有一件合身的。有被單,但缺少洗滌的肥皂。有筆,可沒有紙。有報紙,可都是幾天以前的。011

最後,費正清慨嘆道:

住了一個星期,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患重感冒,只好躺在床上。我深深被我這兩位朋友的堅毅精神所感動。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他們仍繼續做學問。倘若是美國人,我相信他們早已丟開書本,把精力放在改善生活境遇上去了。然而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人卻能完全安於這種農民的原始生活,堅持從事他們的工作。

這個集子里所收的作品,從數量上來說,同徽因從事文藝寫作的漫長歲月確實是很不相稱的。一方面,這是由於她一生花了不少時間去當拉拉隊,鼓勵旁人寫;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的興趣廣泛,文藝不過是其中之一。她在英美都學過建築,在耶魯大學還從名師貝克爾教授攻過舞台設計。我在她家裡曾見過她畫的水彩,一九三五年秋天曹禺在天津主演莫里哀的《慳吝人》時,是她擔任的舞美設計。

我不懂建築學,但我隱約覺得徽因更大的貢獻,也許是在這一方面,而且她是位真正的無名英雄!試想以她那樣老早就被醫生宣布患有絕症的瘦弱女子,卻不顧自己的健康狀況,陪伴思成在當時極為落後的窮鄉僻壤四處奔走,坐騾車,住雞毛小店,根據地方縣誌的記載去尋訪早已被人們遺忘了的荒寺古廟。一個患有殘疾,一個身染重痼,這對熱愛祖國文化遺產的夫婦就在那些年久失修、罩滿積年塵埃的廟宇里,爬上爬下(樑柱多已腐朽,到處飛著蝙蝠)去丈量、測繪,探索我國古代建築的營造法式。費慰梅在她的《梁思成小傳》中曾引用梁思成於一九四一年所寫而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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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一樹為儂香(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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