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還能這麼沒臉沒皮？

陳平安明白她的顧慮，大大方方走回去把廚房通往另外一邊的門打開了。

於蕙的眼睛瞬間瞪圓。

原本以為是正屋，沒想到被陳平安改成了倉庫，居然存放了這麼多彩電？

空紙箱和裝了東西的紙箱看著是有區別的，何況這些紙箱一個個都封得好好的，看在於蕙眼裡，儼然貼滿了「原裝出廠」四個字。

14寸的國產彩電，如今在五交化大樓的賣價，差不多是一千七、八左右。

這一屋子的彩電，粗略一估也有兩三百台，至少……於蕙飛快地心算出來，這一屋子，至少得要四、五十萬！

於父於母現在的工資也才八、九十塊錢一個月呢，這一屋子，抵於父於母不吃不喝掙上一兩百年！

陳平安低聲解釋了一句：「剛拉回來的貨，出貨這段時間，我和龐大海，還有另外一個叫毛軍的朋友都會在這兒守著。」

「我們幾個人做飯，不說吃死人吧，也只是能到做熟的程度。」

「你放心，我們是辦了營業執照有正規手續的，跟廠家都簽的有協議，可不是什麼黑窩點。對了，你家要是想買，可以給你個優惠價。」

有這便宜，於蕙才不會讓於家占呢，不過倒是給她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陳哥，你走零售還是做批發？能看看你的營業執照和跟廠家的協議嗎？」

一般人要是就給家裡捎上一台，哪裡會提出看這個？

看樣子於蕙是有門路？

陳平安感覺有戲，連忙把營業執照和跟廠家簽的代理協議拿了出來：「都有，在這兒呢，我們這兒是正規做批發代理的，還是粵海省正規廠家。」

於蕙仔細瞄了瞄，代理的是粵海省一家生產廠家的貨，廠名她後世還見過，也算是家電生產行業的元老了。

這會兒應該是剛改制，國轉私企想創牌子，這家的質量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再一看，陳平安辦的營業執照經營範圍里有家電批零，於蕙心裡就穩了：「陳哥，你批發價是多少？我可以從你這兒批發出去賣嗎？」

陳平安精神一振：「14寸的彩電，商場里要賣一千七百五到一千八。我們要求對外統一的銷售底價是一千六，你可以高於這個價，但是不能比這低。」

「至於批發價，看在你昨天拾金不昧的份上，哥信得過你人品，不掙你錢，我可以直接給你一個最低價1450塊。」

「這價你可不能往外說，要不是機會好，廠家剛成立想佔市場，我也給不了你這種價。」

「一般大客戶批發上五十台才是這個價，我們也就走個量好早點回款，可沒掙什麼錢。對小批發商我都是給1500的拿貨價。你打算先批幾十台？」

就算是按銷售底價賣，一台也能掙150塊！於長松一個月工資還拿不到這個數呢。

這價於蕙肯定打死都不會往外說，可她兜里總共就只有昨天才敲來的120塊錢，別說幾台，一台都批不了！

不過，兜里沒錢不算事兒，投行精英投行民工早就被甲方爸爸鍛鍊出了一股子韌勁兒，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再說。

「陳哥，我手上沒那麼多錢，我拿120塊錢加上我的學生證押給你，先賒批一台行嗎？」

「120塊錢，先賒批一台？！」陳平安臉都綠了，「小於妹子啊，你要不要仔細聽聽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要不是想早點回款過年，我也不會給你那個最低價，你就跟我批一台？還是賒賬？小於，你醒醒，這天剛亮，離天黑還遠著呢！門在那裡，好走不送啊！」

賣一台就掙人家一個月工資呢，於蕙這能走？於蕙一個箭步衝上前，緊緊抓住倉庫通廚房那道門的門框。

「陳哥，陳哥，你36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無情的話呢？」

「你放心，我不會跑的，我是市一中的學生，已經高三了，翻過年就要參加高考。」

「你可以跟我們學校的老師打聽打聽，我成績很好的，肯定能考上一個好大學，不會拿我的前途來騙這一千來塊錢。你就給我批一台吧，就一台！」

成績好的學生，還能這麼沒臉沒皮？

陳平安覺得於蕙刷新了自己的認知：「小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輕飄飄就跟我說要賒1450塊錢的貨，別說36度，就算我發燒到39度，腦子也不會被燒糊成這樣——」

於蕙一咬牙又加了碼：「我可以把身份證也押給你！要是我騙你，你可以隨便拿我的身份證去借錢！」

陳平安沒好氣地乜了於蕙一眼，於蕙緊摳著門框死活不鬆手，他不敢去關門更不敢去拉，萬一惹急了人喊一聲「流氓」怎麼辦？

他辛苦跑了大半個月，昨晚才運回來的貨，今天開門求的是財，可不想出什麼波折。

「嚯，膽子還挺虎的！就不怕我拿著你的身份證借個十萬八萬的？」

於蕙聽出陳平安語氣里的鬆動，不要錢地給他送高帽子：「不怕，陳哥可是做大生意的人，才不屑這些下三濫的伎倆。」

這又不是網貸滿天飛的年代，身份證押在陳平安手上，於蕙不操心。

我可謝謝你咧！陳平安一時不知道是該誇於蕙膽子大，還是該誇她眼光准，頭疼地嘆了口氣：「那你把學生證和身份證先拿來吧。」

於蕙鬆了一口氣：「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趁著這會兒是上班時間家裡沒人，於蕙很快把學生證和身份證都拿了過來，還有幾張獎狀，包括那120塊錢，一起遞給了陳平安。

陳平安接過看了一眼，幾張三好學生的獎狀證明了於蕙說自己成績好確實不是騙人的。

證件上的照片和本人對得上號，那個本人，還在扶著自行車把大口喘著粗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眼不眨企盼地盯著自己。

想到昨天這姑娘跟家裡人炸毛的事，陳平安心裡莫名一軟，把兩個證收下了：「行吧，先在我這兒押著吧，你什麼時候要拿貨，最好提前跟我說好。」

於蕙壓住心裡的雀躍問了一句：「那我現在可以拿嗎？」

既然已經決定了，陳平安就很乾脆：「隨時可以。」

於蕙心裡頓時安定了，踩著自行車往醫院跑，沒一會兒又騎了回來：「我現在先拿一台。」

王大姐過幾天出院就要搬新家，正打算買一台彩電回去，昨天晚上剛和於蕙嘮嗑到這事兒，於蕙今天這麼巧就理到了陳平安這條線，賣出一台彩電可不是水到渠成么。

而且直接就以銷售底價賣的，比五交化商店便宜了兩百多塊，還得了王大姐一個人情。

見於蕙幹勁十足的，陳平安有些驚訝，搬出來一台彩電，還周到地幫於蕙開箱通電試了下機，這才重新封好箱：「你放心，質量是保證的，一個禮拜內有問題，可以直接拿來調換。」

「陳哥，謝了！」

於蕙手腳利落地把電視機綁到自行車後座上，推著車就往醫院走，瞬間覺得天也藍了，枯黃的草在太陽的照耀下，都顯得格外溫暖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