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十章（7）

當魏錦禮回到家屁股還未坐穩，就聽到魏錦智死了的噩耗。他除了吃驚外，內心也充滿了矛盾。一方面他感激魏錦智，在他人生最困難的時候一直扶持他。梓棟媽去世時的喪事，也是由魏錦智出錢安葬的。另一方面，倆兄弟脾氣都不好，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爭吵。而最讓魏錦禮耿耿於懷的是魏錦智給梓棟寫了封信，信中告誡梓棟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寄錢回家。有時連魏錦禮也搞不清對魏錦智究竟是感激多些還是恨意多些。

王麗核和魏錦禮從魏錦智家出來回到自己家裡，王麗核重複著眾人說的一句話：「錦智咋就忽然死了呢？」臉上布滿了哀傷，或許是在魏錦智家受緒感染的吧。她因為魏錦智給梓棟寫了那封信，而對魏錦智痛恨於心。梓棟的兒子好像知道一個爺爺死了，哭個不停，王麗核就生氣地罵：「哭啥哩哭哩，你還知道死了人，唵。」那孩子竟然被嚇得止住了哭。魏錦禮還是不傳，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魏錦智的喪事由德高望重的魏天禧來主持。本著天熱，入土為安的想法，一切從簡。他立刻安排家祥去通知親友，魏宏展去買壽衣，順便把菜也買了。魏遠翔和魏家滿布置靈堂，又給在南方打工的欣婷打電話，讓她速回。當魏宏展買來壽衣棺材，眾親朋到場準備入殮魏錦智時，醒過來的四嬸掙扎著、哭著，有氣無力地說：「先別蓋棺，等欣婷回來見他大最後一面。」眾人聽了都欷歔傷感不已，按照四嬸的意思辦。

前來弔喪魏欣怡和魏欣穎，在魏錦智家過了會後，回到二嬸這邊。到了家成的房間前，她們強忍淚水，怕刺激家成。家成頭上的火焰已經忽閃忽閃的，隨時都會熄滅。二嬸淑貞，欣怡和欣穎看著病入膏肓的家成，又想到整個家族引以為傲的有本事之人魏錦智突然離世，她們眼淚又一次忍不住奪眶而出。躺在炕上的家成聽到哭聲后，右手吃力地抬了起來，搖了搖，又垂下去。淑貞見狀，握了握他的手，眼淚已滴在了家成無力而又寬大的手上……

身在外地的梓棟和春雨，在得到魏錦智的死訊時，已是準備埋葬魏錦智的前一天。那一段時間，他的手機偏偏壞了，正在修理店維修。還是魏小保特意跑到他那裡告訴他。可是要回家已經來不及了。梓棟在公話亭給四嬸打了電話，電話里嬸侄倆哭成了一片。梓棟哭著說：「嬸娘，我記得我大大的好處……嗚嗚……」四嬸也哭著說：「你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就不用回來了，唉！誰能想到你大大會去世……嗚嗚……」梓棟最終沒見魏錦智最後一面。這令梓棟感到終生遺憾和愧疚。

在省城做生意的張虎林和魏丹楓聽到魏錦智去世的消息，連夜打車從省城趕回，淚水灑了一路。虎林想起這個舅舅不但在事業上支持他，更重要的是當初他和丹楓談戀愛時，魏錦智給予他們堅定的支持。可以說如果當初沒有魏錦智的支持，他和丹楓能否走到一起都很難說。在魏錦智的靈前，虎林哭得一塌糊塗。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魏錦智家門口的輓聯是由村裡的魏老師寫的。上聯是：幫東家幫西家滿懷熱不辭勞苦。下聯是：為兒為女為親朋一生奔波操盡了心。橫批愧當大事。有人說這是對魏錦智一生最真實的寫照，也有人說他魏錦智死是死了，可他給別人擔保的貸款咋辦呀。「爛了，肯定爛了，他人一死，誰認呀。」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唉！人在人在，人走人無。」有人嘆了一句。更有人說魏錦智就是喜歡抽人家送給他的「免費煙」，沒有經得住人家三兩語的好話，就給人家擔保貸款，又給別人尋錢，結果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魏錦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一時眾說紛紜。魏錦智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說：「唉！錦智是嘴能說會道，洋性子人，心腸軟，愛幫助人。誰要給他說：你是個有本事的熱心人。他就能高興地把心掏出來給誰。他不一定在乎別人送來的煙酒，他有錢買不起煙酒嗎？」這或許才是對魏錦智一生肯定的評價。

在魏錦智入土沒幾天，家成掙扎著動了動無力的手，淑貞趕緊給他取了紙筆。家成未寫淚先流，或許是有人不慎說漏了嘴，讓家成聽到了。家成手上的骨絡清晰可見，青筋突起，可見他鼓了很大的勁，他顫抖著寫下了：碎大走了，我也要走了，我對不起永傑，照顧好媽。他一寫完，筆杆子就歪在了一邊，手漸漸變得冰涼，兩眼一直圓睜著。房間里哭聲一片。二嬸哭著合上他的雙眼，說：「你安心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會給永傑找媳婦的。」直到埋葬家成，身在部隊的永傑因公在身，未能趕回見父親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