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絕望曠野

血色巨劍從天而降，將地面撞擊的分崩離析的同時也發出了如同末日喪鐘般的聲響。

濃稠的灰塵如同被刺破氣球中的氣體向外噴射而出，將整片地面遮蓋。

1時之間，戰場徹底陷入了寂靜。後方的聯盟大部隊因為失去了目標而陷入了停止，屏氣凝神欣賞著這龐大的戲劇。就連伊千冥也控制著他的血色傀儡返回了身邊，以防止伊千良的臨死反撲。

即便伊千冥有些看不起這些和他擁有相同血脈的同胞，可也不得不承認，僅憑這種程度的攻擊是沒辦法殺死對方的。

果然，在很短時間的寂靜之後，煙霧之中便再次傳來細微的聲響。

伊千良的身影猛地從煙塵之中沖了出來，可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完成。原本健壯的右臂已經消失，這是他為了抵擋那血色巨劍的攻擊而使用自己武器進行偏折的代價，倒是和伊千冥形成了某種程度的對稱。

哪怕知道伊千冥此刻停止攻擊是為了體驗貓抓老鼠的遊戲，伊千良也拼了命的抓住這1瞬間的機會，以自己目前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朝著戰場之上的黑色球體衝去。

「無論如何，哪怕拼上這條命至少也要將那孩子送出戰場。」伊千良的內心如此想著，身形也不由的加快了幾分。

兩側忽然傳來凌厲的風聲，伊千良根本沒有任何阻擋的意思，任憑那從天而降的武器貫穿了自己的肩膀與腰部。鮮血從他的身體中噴洒而出，可伊千良卻全然不顧，繼續朝著黑球的方向衝去。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自己身體受不受傷的問題了，他知道，如果沒有奇迹發生，今天的自己肯定會死在這裡。

漂浮在天空之上的伊千冥看著下方拚命狂奔的伊千良，臉上的笑意更甚。早在伊千良從煙霧中衝出的時候，他便已經命令那數十名血色傀儡散開將整片區域包圍。在沒有了伊千良偷襲的威脅后，這裡已經沒有誰能夠重傷他了。

「真可惜啊，如果你勇敢1點說不定有跟我同歸於盡的可能。當然，只是和這具傀儡同歸於盡。」伊千冥緩緩下降著高度，準備和下方的兩隻老鼠玩最後1場遊戲。

眼看著伊千良打開了那顆黑色球體的外殼，伊千冥下降的速度卻猛地1滯。1股難以言喻的絕望之感浮上了他的心頭，可他卻找不到這種感覺的來源。

即便是在棄天魔窟之中，伊千冥也從未感覺過這種恐怖的感覺，唯1類似的1次，是他在重明森林遭遇那巨人時的恐懼。

「有什麼東西降臨了？」他快速環繞身周，想要找出這恐懼的來源，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在極短的詫異后，伊千冥驚訝的發現，那份恐懼似乎來自下方的地面，來自那名被他重創的非凡者。

伊千良摸到了尹惜凡構築的防禦外，讓他意外的是，那看似堅固的黑色影球要比想象中的柔軟很多。他僅僅是用手便將其撕扯了開來。很難想象，如此柔軟的防禦是如何擋住數十名血色士兵輪番攻擊的。

「尹惜凡，再堅持1下，我幫你逃出去……」伊千良包含愧疚的說道，然而尹惜凡的回應卻讓他有些吃驚。

「逃出去？為什麼要逃？」尹惜凡的語氣有些古怪。

即使伊千良和尹惜凡並不熟悉，僅僅是有幾面之緣，可他依舊聽出了對方的異樣。他剛想詢問對方的狀況，可聲音卻戛然而止的卡在了喉嚨里「你怎麼了……」

在那漆黑的球體中，1雙泛著金黃光芒的金色豎瞳就這麼直直的看著他，如同即將狩獵的巨蛇1般。明明知道這是尹惜凡的眼睛，可伊千良竟然感覺到1股無邊的恐懼自心頭升起。身體下意識的後退，將黑球的洞口讓了出來。

尹惜凡緩步從那球體中走出，隨後1招，構成球體防禦的墨尺便在他的手中重構成長刀。

除了那對金黃的眼睛，尹惜凡的外貌明明沒有明顯的變化，可伊千良就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以至於明明站在自己對面的人是戰友，可伊千良的身體都已經開始止不住的發出顫抖。

作為1名優秀的非凡者，他已經能夠自由的控制身體的反應，可卻無法讓這顫抖停止。比起恐懼，這更像是作為人類的他在面對自身天敵所產生的反應。即便不清楚尹惜凡的危險，可伊千良的身體在警告意識，離這個東西遠1些。

「為什麼要逃？」尹惜凡再次低聲詢問道。

「我們都重傷了，想要突破包圍只能拼1把。我不能讓你跟我1起在這裡死掉。」伊千良下意識的回應，可話還沒說完便被笑聲打斷。

尹惜凡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1般放生大笑了起來，他的肩膀不斷的抖動著，眼淚似乎都快要笑出來。他的嘴角翹起，幾乎要將眼睛都眯成1條縫隙：「可我現在的感覺很好，應該說，我從未感覺這麼好過。這才對嘛，明明有愛麗絲的元力供給，我之前為什麼還那麼保守？明明有這麼強的底牌，為什麼我之前如此謹慎。」

「愛麗絲是誰？你的狀況很不對，是透支元力的負面影響嗎？」伊千良自然不清楚尹惜凡所說為何物，可他卻斷定對方現在絕對不正常。然而當前的情況根本沒時間讓他去妥善處理尹惜凡的狀況，情急之下，伊千良想要直接拽上尹惜凡將其拉走。

然而即便伊千良再怎麼用力，依舊無法拽動尹惜凡1絲1毫。他回頭看去，正好看到尹惜凡那狂笑的臉。

尹惜凡只是輕輕的甩手，直接將伊千良甩飛出十幾米。眼看著身受重傷的伊千良在地上翻滾了數圈，尹惜凡非但沒有歉意，反而笑出了聲。

「我的精神狀況不對。」尹惜凡的內心知道這1點，可卻無法控制。在悄無聲息之間，他的精神已經被某種外力所扭曲，以至於讓他都無法控制。即便鋼鐵意志早已開啟，可尹惜凡依舊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正在逐漸混亂。

早在他剛剛開啟墨尺防禦的時候，便意識到了1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原本儲蓄在他身體中的元力已經被揮霍1空，新恢復的元力則需要維持防禦屏障，這就導致他體內只剩下愛麗絲輸送給他的元力，而且還是剛剛傳輸過來，他沒有時間轉化的元力。

這樣的元力濃度較少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危害，因為愛麗絲已經提前做過準備，加強了他這方面的耐受力。可當身體中只剩下這份愛麗絲新鮮的元力是，問題就大了。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也只不過是接受了愛麗絲的饋贈而已，作為她的信徒，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同樣的，餞行愛麗絲的信念，執行她的命令，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過，愛麗絲的信念是什麼來著？」尹惜凡正這麼思考著，耳邊傳來了無數回聲。

「破壞……」

「湮滅……」

「將1切帶往終焉……」

在這無數回聲之中，尹惜凡的笑容愈發猙獰，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天空之上漂浮的那數十道身影。

哪怕尹惜凡剛剛被自己輕易擊敗，哪怕自己居高臨下，可僅僅是被對方看上1眼，伊千冥便感覺渾身汗毛倒立。並不只是這具被他操控的傀儡，就連他的本體也在同1時間產生了反應。那道目光似乎之前透過伊千冥與傀儡的精神鏈接傳到到了他本體的身上。

「你在阻攔我？」尹惜凡低聲詢問道，聲音清晰無比的傳入伊千冥腦中。

伊千冥沒有回話，他很想否認，哪怕不知道對方這詢問究竟是什麼意思。然而他的性格讓他沒有如此直接的認慫。

不過也沒有關係，尹惜凡尹惜凡根本就沒有聽他回應的打算。

他詢問的話語聲還沒落下，身體便已經動了起來。尹惜梵谷舉右手，彷彿想要將天空中的什麼東西握住，他的口中大聲呼喊道：「愛麗絲……」

7彩的光芒猛然從尹惜凡的身體中飛散而出，化作1隻只由光芒所構成的蝴蝶像著天空飛去。它們的速度很慢，但僅僅是1瞬便已經飛到了天空數百米的位置並融合到了1起。

無數的虛影如同破碎的鏡子1般飛速拼接到了1處，形成了1輪碩大的圓月，就這麼憑空的出現在棄天魔窟的穹頂之上，向著這處不知道多少年未見過真實天空的死地灑下了第1縷月光。

1層層潔白的幻光灑落在黑森林之上，激起了朦朧1片。

戰場之上的聯盟士兵們哪裡見過這場面，在這宛如仙境1般的美景下看的呆住。和他們不同的是，戰場之上兩名實力最強的非凡者臉色狂變。

不管是伊千良還是伊千冥，在看到這月光的剎那，恐怖的絕望感便直接籠罩在了他們的心頭。這兩名死敵在這1刻做出了完全同步的動作，轉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著遠離尹惜凡的方向逃竄。

尹惜凡似乎也看呆了1般，仰望著天空那明月的虛影，1臉的崇拜。似乎是察覺到了伊千冥逃走所製造的聲響，尹惜凡才終於回過神來。高舉的右手輕輕打了1個響指，尹惜凡的聲音低沉卻又響徹整片戰場。

「……請您賜予此地終結，帶領羔羊們返回源點！請您於此降下您的神域，絕望曠野！」

懸浮於天際的圓月虛影散發的亮光逐漸增大，在尹惜凡話語落下的1秒后，形成了1片白光將周圍籠罩。

幾乎是同1時間，正在前往霧凇城途中的伊千煥在驚訝中停下了腳步。在她目光盡頭的地平線之上，1團巨大的白光衝天而其，如同太陽1般將整個棄天魔窟照亮。從未感覺過的元力波動自白光處傳來，險些讓她直接坐倒在地。

那份元力波動確實龐大，可更讓她震驚的是它的純粹。即便距離這麼遠，伊千煥在看到那白光的瞬間依舊有種無法阻擋的錯覺。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伊千煥心中的石頭猛地升起，也顧不得身體對那白光的排斥，快速朝著那個方向衝去。「尹惜凡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霧凇城南方上百公里的重明森林地下，沉睡之中的巨人猛地睜開了眼。它並不知道棄天魔窟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可那穿透力極強的元力波動卻讓它異常熟悉。

「原初之獸？為什麼，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原初之獸的氣息？」

……

尹惜凡的意識逐漸蘇醒，被愛麗絲元力包圍的那股燥熱與亢奮都消失無蹤。他的眼前是1片蒼白色的土地，沒有任何植物，崎嶇不平，還補滿了不少隕石坑，天空漆黑無比，無數閃爍的星辰懸挂在其上，比平日里更加耀眼。

最吸引尹惜凡目光的，卻是遠在他視線盡頭的1個巨大罩子。那罩子倒扣在地面之上，透明的外殼之下似乎有什麼散發著7彩光芒的東西正在閃動。

「我說，尼古拉斯……」尹惜凡忽然開口說道，隨後他便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是愛麗絲的。

身後傳來應答聲：「怎麼了，我們瘋狂的愛麗絲害怕了。」

1名渾身流淌著像是石油1般液體的女子走進了尹惜凡視野之中。

「在儀式開始之前，你有絕對的選擇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如果你等進去了再和我說不想進行下去，我可絕對不會留情。」渾身流淌著石油的女子冷笑著說道。

「是有點害怕，不過我不會後悔。不管是羅剎淵水還是耀光軍，你們都給了我太多的幫助。我不能辜負你們。」愛麗絲的聲音緩緩說道。

這是，愛麗絲的回憶？尹惜凡有些詫異，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這段回憶的。愛麗絲的意識即便處於睡眠之中，也有極強的防護，絕對不可能讓自己隨意捕捉到。

「你倒是還有自知之明。你現在要是退縮了，整個森羅可就沒有你1丁點的容身之地了。」尼古拉斯依舊如同剛才那般調侃：「我們親愛的小愛麗絲，你可是打破了樹裹結界、掀翻了賢者議會、致殘了羅斯特下任繼承人、癱瘓了大半個獵人都市的傳奇恐怖分子，我聽說不少邪教徒已經在暗地裡把你當成榜樣了。你要是再得罪耀光軍和淵水，就算你們家族不想把你繩之以法，剩下的幾個勢力恐怕也會將你定為頭號通緝犯。嘖嘖嘖，那場面，我都不敢想。

當然，如果你願意將你的後半輩子賣給我們羅剎，那我們倒是可以護你安全。怎麼樣，你也知道我們已經饞高階念師很久了，要不要來當我同事？」

尹惜凡的視角晃了晃，顯然是愛麗絲正在搖頭。

視角猛然朝上，1個巨大的藍色星球進入了尹惜凡的視野之中。那藍色星球是如此的熟悉，不過往常尹惜凡只在課本和電視中見過它。那是人類最貴重的寶物。他這才猛地意識到，愛麗絲所身處的地方竟然是月球。

「我不會安然無恙的回森羅，今天我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徹底變成那東西。尼古拉斯前輩，如果我失敗了，還請你給我1個痛快。」愛麗絲的聲音十分冷靜，如同赴死之人。

尼古拉斯隨意的點了點頭：「當然，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不過你似乎還有些沒搞清形式，愛麗絲。

你記住，不管你變成什麼，你始終是人類。」

這名渾身包裹著黑色石油女子的話如同魔音1般，不斷的再尹惜凡的腦海中回蕩。

「你始終是人類……」

「你始終是人類……」

我是，人類。尹惜凡的意識似乎在這話中變得清晰了1些。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色便再次發生了變化。他已經來到剛才視線盡頭那巨大的罩子旁，在他的身後，無數儀器通過管道連接身體。

更遠1些的地方，數十名衣著各異的人就在沒有防護的狀態下站立在月球表面。而在他們的身後，5艘巨大的飛船分佈在天空之上，彼此連接形成了1個巨大到將整片天空都覆蓋的法陣。

尼古拉斯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揮了揮手臂在給愛麗絲鼓勁。愛麗絲微微點頭，隨後便轉身看向了自己面前那巨大的透明罩子。

1隻巨大到讓尹惜凡都產生巨物恐懼症的7彩蝴蝶就匍匐在這透明的罩子中，僅憑視覺估計，尹惜凡覺得這蝴蝶至少有數千米的長度。

7彩蝴蝶的翅膀不斷向外散發出誘人的輝光，卻因為透明罩子的存在無法伸展開來。

看著那不斷變化的光芒，尹惜凡感覺到內心異常的舒適，他很想接續靠近對方，於是便伸出手想要去碰觸那透明罩子。

忽然，他的另1隻手被什麼人拉住，強行將他從透明罩子旁拉開。

尹惜凡內心因為遠離那光芒而惱怒，可當他猛地回頭，卻看到了1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1頭耀眼的紅髮，潔白的肌膚吹彈可破，而鑲嵌在其中的1雙閃爍著璀璨金光的豎曈正充滿怒意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