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國道(一)(6)

6.國道(一)(6)

這天晚上,孟慶雲回到報社,就開始寫她的目擊者手記。在文章中,她倒是提到了狗,不過她提到的是那隻往她的腿上撒尿的狗。

關於材料的一點說明

這部小說的材料實在太多了,多得讓人感到苦惱。\"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一我的臉皮要是厚一點,我就可以說鄭板橋的這個條幅,就是我的藝術追求。因為材料過剩,現在一切都談不上了。

為了寫這篇小說,我事先做了詳細的調査,通過我不能說得太明白的私人關係看到了一些卷宗,其中自然包括現在還不能公開的預審檔案。這跟我平時寫小說的習慣都是相違背的。我個人認為寫小說就是捕風捉影,可以把繡花針寫成棒槌,也可以把棒槌寫成繡花針。我曾給一個批評家談過這話,他不能同意我的\"棒槌論\"。他說:\"還是那句話,要多深人生活。\"他還說,在

生活的海洋里,珍禽異獸多得很,數都數不過來。我對他的話一直將信將疑,但通過這次調查,我服了。

我曾經想過刪掉一些人和事,回到\"三秋樹\"的境界,但是行不通。原因很簡單,我總得把問題交待清楚吧。再說了,既然一隻小小的骨灰盒就足以容得下一個人的生平,那麼在一篇小說里多塞一些材料又有何妨?我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蜂房(我的祖父養過好幾箱義大利蜜蜂),那密密麻麻的蜂房,確實讓人頭皮緊,可是你得承認,正是由於有了那麼多的蜂房,才保證了我們可以喝到足夠的蜂蜜。當然,如果哪十朋友認為這都是我找到的借口,我也不會提出反駁。詩人哲學家費邊(1961-)曾經說過,歷史就是由借口組成的,\"'借口'這個詞放到詩歌裡面,你甚至很難找到另外的詞來和它押韻,但它卻構成了歷史詩學\"。

人民醫院

曹拓麻曾出訪過日本,那是在1990年。他喜歡櫻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現在,管庄區公安局大院的花圃里就有好幾株櫻花。那些白或粉紅色的傘狀花,總讓他回憶那個美好而有趣的日本之行。後來,他被關到號子里的時候,他的一個部下曾送給他一枝櫻花。那櫻花還沒有盛開,但一看到那鐘形的花萼,他的眼睛就濕透了。

在那次日本之行中,當代表團乘車去奈良的時候,他們在車上互相給對方起著日本名字。其中的一個團員,因為老是開玩笑說想和日本藝妓共度良宵,就被曹拓麻命名為\"路邊一色郎\"。

曹拓麻的臉比較黑,人長得也很壯實,對方就叫他\"黑山一雄\"。曹拓麻曾向妻子提到過這兩個有趣的名字。他萬萬沒有料到,在當上了公安局長,有過幾次艷遇之後,\"路邊一色郎\"這頂帽子竟然戴到了他自己頭上,而且先給他戴上這頂帽子的,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孫惠芬(1962-)女士。

孫惠芬叫他\"路邊一色郎或\"路邊\")的時候,態度總是那麼含混曖昧,既像是生氣,又像在取笑,還像是撒嬌。順便說一下,曹拓麻還算是一個比較古典的人,他離了兩次婚,又結了第三次婚就是個證明:雖然隔著籬色就可以擠到鮮奶,但他還是想養一頭奶牛放在家裡。

這一天(10月19號)晚上,孫惠芬用桑塔納接他回家的時候,她還不知道事的嚴重性,進了門,她把拖鞋扔給他,讓他換鞋,同時叫了他一聲\"路邊\"。見他既不換鞋也不吭聲,只是站在那裡愣,她就說路邊,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嘛。\"這麼說著,她就彎下腰替他解起了鞋帶。她剛摸到鞋帶上的活扣,他就一腳把她踹到了地上。垂手站在一邊的保姆見到這個形,就趕快上褸了。孫惠芬摟著一隻鞋在地上坐了片刻,然後又像日本婦女那樣爬了過來,要解另一個鞋帶。

\"我得去醫院裡住兩天。\"曹拓麻突然說。

濟州市最有名的醫院就是濟州人民醫院,這家醫院的院長甘洌(1959-)博士是濟州市許多重要(或者說關鍵:!人物的醫療保健顧問,自然也是曹拓麻的\"朋友\"。10月20號早上六點多鐘,天還沒有亮透,甘洌博士就驅車來到了曹拓麻的寓所前。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孫惠芬把錄音機打開了。當然不是要錄音,而是要放出一點噪音,以防別人監聽一在這方面,孫惠芬和曹拓麻都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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