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遇（1）

9月5日周五最後一節課是大課間，顧名思義長達四十分鐘的課間，器材室以及體育館開放給學生使用，大課間里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除了放學。

在大課間開始前，方遠揚來到教室開始啰嗦：「同學們，記得看群上通知，周一八點前準時到校，八點到八點三十集隊點齊人數就出發前往軍事基地。還有這周末記得準備好軍訓要用的日用品，帶少了後果自負。」

方遠揚剛離開，方顏青便來到秦瑾君座位旁，露出燦爛的笑容問道：「瑾君，大課間一起去體育館打羽毛球嗎？」

「不去了。」秦瑾君頭也沒抬繼續寫著作業。

「作業有整個周末的時間去完成啊，人要學會適當放鬆一下嘛。」方顏青還不放棄，繼續勸導秦瑾君。

秦瑾君停下手裡的動作，把筆丟在桌上，緩緩將頭抬起，冰冷的眸光落在方顏青那張滿是笑意的臉上，沉聲開口：「我最討厭別人試圖說服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她說了不想去你還杵在這幹嘛。」藍喚雨嗅到了危險，忙把方顏青趕走。

在方顏青走後，秦瑾君右嘴角突然揚起，被細心的藍喚雨注意到了，她感覺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卻沒開口勸阻。

放學的鈴聲響起，秦瑾君抬頭看向牆上掛鐘，約莫三分鐘后她起身朝正在收拾書包的席宇深走去。當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剛想開口，眼睛卻是獃獃地注視著她的眸子，再也不能移開分毫。那毫無感情的冰冷眼神如同巨大的冰山佇立在他眼前，就好比珠峰，讓人心生敬畏的同時又被它的神秘所深深吸引，想去山頂一探究竟。

兩人對視了足有一分鐘，門口傳來方顏青的笑聲，就像發射了某種信號，秦瑾君動了，她把臉湊上前吻住席宇深的雙唇。他一下子呆住了，身體僵直，一動不動。

附近的同學看到如此大膽的一幕無不驚呼，把方顏青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他看到的一剎那額頭青筋突起，快步衝過去把席宇深推開，再一用力把席宇深推倒在地上，屁股落地后，班上響徹席宇深的痛呼。

「誰允許你欺負她的，你個混球。」方顏青俯身抓起席宇深的衣領，掄起拳頭照著他臉上就是一拳。

「你神經病啊！是她主動親我的！」席宇深捂著被一拳見血的嘴角開始大聲喊冤。

「還狡辯？」方顏青更加惱火了，索性踢了他好幾腳。

秦瑾君看著地上疼得哭爹喊娘的席宇深，右嘴角再次揚起，覺得差不多該收手了，便伸手拉住方顏青的手臂。

方顏青回頭，他心疼地看著秦瑾君，抓起她的纖纖玉手，一臉深情地說道：「別害怕，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然而這番深情的話卻是換來秦瑾君嘴裡幾個冷冰冰的字：「是我親他的。」

方顏青渾身一顫，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秦瑾君，良久他才緩緩問出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我想，給我記住了，別試圖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冷冷地回了句，秦瑾君轉身回到座位，把呆若木雞的方顏青拋在腦後。

她利落地收拾好書包正準備離開，卻注意到藍喚雨正在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我心情不好。」秦瑾君破天荒給藍喚雨解釋了句。

藍喚雨沒作聲，收回目光開始收拾書包。

出了校門坐進車裡，秦瑾君拿出手機看著微信發獃，屏幕上顯示著華月容的微信界面，16：51的時候，也就是下午第三節剛下課的時候她發來一條私信：明天就是周六啦，我會在十點左右到仲北別墅區，笑笑要乖乖在家等媽媽來接啊。

鎖上屏幕，秦瑾君抬頭看向窗外，她眉頭緊鎖，陷入了深遠而又沉痛的回憶當中：

2006年12月25日，仲廣歡樂城門外。

偏卡通風格的外觀設計，遊樂設施啟動的轟鳴以及孩子們和大人們的歡聲笑語，仲廣歡樂城是目前市內最受歡迎的遊樂園，也是遊樂設施最齊全最先進的。今天遊樂園內外都布置了許多聖誕節的裝飾品，還有聖誕老人裝扮的工作人員在門口與孩子們合影留念。

上午九點多的時候，遊樂園門口違規停靠了一輛四環黑色轎車，可沒有工作人員敢上前把他們敢走，因為車上坐的可是傲煌集團的董事長秦澄以及他的獨生女秦瑾君。

「爸爸，爸爸！媽媽怎麼還沒到？我想快點進去玩。」後座上那個五官長得極為精緻，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小女孩興奮地大喊著，她穿著一身鼓脹鼓脹的棉襖，顯得極為可愛。

「噓。」坐在女孩旁邊的英俊男人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她馬上安靜了下來。

秦澄掏出手機撥通了華月容的電話，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並傳入電話那頭：「還沒到嗎？」

「澄，今早惜時做早飯的時候割傷了手，傷口還挺深，我得陪他去醫院，可能來不了了，抱歉。也幫我跟笑笑說聲對不起，下一年的聖誕節我保證和她再去一次遊樂園。」華月容聲音急切，似乎真發生了緊急狀況。

「沒關係。」秦澄掛斷了電話。

「媽媽到了沒？」秦瑾君急切詢問。

「媽媽來不了了，我陪你進去玩吧。」秦澄面無表情地說道，眼底里的失落卻難以掩藏。

「不！我要爸爸媽媽一起陪我玩！這天我都期待很久了！」秦瑾君開始鬧起來。

「那回家吧，梁叔，掉頭。」秦澄一皺眉，吩咐司機梁叔開車離開。

聞言，秦瑾君立馬擺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她雙手環胸，看著窗外默不作聲。一旁的秦澄也是看著另一邊的窗外靜靜出神，父女倆誰也不搭理誰，直至車子經過傲煌集團總部的辦公大樓。

「梁叔停車。」秦澄忽然開口。

「是，老爺。」梁叔忙把車停靠在路邊。

秦澄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秦瑾君著急了，連忙抓住秦澄袖子的衣角說道：「爸爸，你去哪？」

「我回公司了。」秦澄冷冷地說道，然後轉頭對梁叔吩咐：「載小姐回家。」說完，他狠狠將手從她手裡掙脫，頭也不回地往大樓走去。

車子重新開動，秦瑾君恢復剛才的坐姿，可是淚水就是止不住往外流，哭聲直至到家都未曾停止。

2007年4月12日，秦家別墅里。

客廳里正舉行著生日派對，壽星女秦瑾君邀請了一大堆班上的同學陪她慶祝九歲的生日。

「君君，你家真大真漂亮，你過得好幸福啊！」一個扎著兩條馬尾辮的女生一臉艷羨。

「有這種像宮殿一樣的房子才配得上女王大人這個稱號嘛。」一個小胖子拍著馬屁道。

「長得又漂亮，家裡又有錢，真羨慕你。」一個瘦骨如柴的女孩說道。

「.」

秦瑾君對同學們的讚美置若罔聞，她眼睛一直盯著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君君，你爸爸媽媽怎麼沒在？」雙馬尾女孩忽然問道。

「我爸在公司忙，我媽媽正在來的路上。」秦瑾君聲音冷淡地回答道。

小孩們開始玩遊戲，打撲克、捉迷藏、猜謎語，而派對的主角視線從未離開過大門，她的沉默與派對上的歡聲笑語顯得格格不入。

又過了一個小時，家裡的座機響了，秦瑾君飛快跑過去搶在白姨前頭接聽了電話。

「是媽媽嗎？」秦瑾君聲音急切中帶著興奮。

「抱歉，小朋友，我不是你的媽媽。」聽筒里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我是月慈醫院的護士長，華醫生.」說到這兒護士長頓了頓，改口說道：「華月容女士剛剛破了羊水，比預產期提早了差不多一個月，她現在被推進了產房，情況不太樂觀。進去前她拜託我給你打電話，她說笑笑對不起，我參加不了你的生日派對了。」

電話那頭沉默著。

「小朋友，你要不要來醫院看望你的媽媽？這樣能給她加油打氣呢。」護士長問道。

「我為什麼要去看望那個男人的孩子。」秦瑾君聲音低沉而冰冷，說完把電話直接掛斷。

痛苦的回憶如同看走馬燈般在腦海里循環著，秦瑾君一直看著車窗外的世界逐漸變暗，淚水從眼眶裡流出。

駕駛座上的許勇看著擋風玻璃發獃，沒有秦瑾君的命令他不敢開動車子，他不動聲色地伸了個懶腰，順便低頭看了看錶：1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