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陰火鑄神明（四）

周四，下午四點起火開始燒制。

周五，雕像在業火鍛造中越發凝實。

到周五晚上，克里斯施法，將窯坑裏的業火分為一大十小十一團火焰。

一團火焰一尊雕像。

業火好像吸附在雕像的表面，雕像在業火中，呈現出一種液化現象，波光流轉。

「再這樣燒下去，會不會燒化了？」

戎小絨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麻木。

不管克里斯再施展什麼樣的手段，他都不會吃驚。

克里斯沒有回答，而是站在窯坑外，施展出靈瞳術式，查看窯坑內雕像的變化。

「克里斯，你有沒有發現，雕像好像變小了。」

戎小絨通過監控屏幕，查看裏面的情況。

他突然大聲喊叫起來。

克里斯扭頭，看了他一眼。

戎小絨連忙閉上了嘴巴。

雕像，的確變小了。

主神像兩米高，此刻已經縮小到一米五左右。

而十尊小雕像原本一米二高，現在已不足一米高度。

而且在業火中，還在不斷縮小。

這是業火提煉，把雕像中的雜質提煉出來。

同時坑底的冥土也在不斷補充，保持雕像的純度。

「再堅持一下，估計到明天上午，就可以熄火了。」

克里斯從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

一天半沒有合眼，他的精神並不感到疲憊。

相比之下，戎小絨就有點拉了。

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周六凌晨三點。

窯坑已經持續燒了三十六個小時。

這三十六個小時里，一開始震驚，而後興奮，再往後慢慢平靜下來。他開始閱讀那本小冊子，背誦起陰火法。一共是一千二百個字，在戎小絨眼裏，字字珠璣。

他嘗試去理解，卻發現難度很大。

好在克里斯就在旁邊坐着，他時不時會請教一番，但仍有很大難度。

起陰火法的咒語，是上古楚音。

這對於戎小絨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到晚上八九點鐘，他就覺得腦袋嗡嗡直響，於是返回工作間睡了三四個小時，才算緩解一些。

喝了一口啤酒，戎小絨走到克里斯身旁。

晚風有點涼，吹在身上很舒服。

他遞給克里斯一支香煙，給自己也點上一支，然後兩個人就坐着，盯着窯坑看。

「克里斯，有沒有想過回國看看？」

「啊？」

克里斯點上一根華子，聽到戎小絨的話，不由得一愣。

「回，華國嗎？」

「是啊，我聽說華國現在發展非常好。」

「想啊！」

克里斯發出一聲輕嘆。

他怎麼能不想呢？

他想回桑台，他想看看郢都，他想要再聽一聽當年的楚音。

可是他又知道，桑台無蹤，郢都已逝，就連當年的楚音，也早就變成了絕響……

華國，那是他的家。

可如今的華國，是他的家嗎？

他的家是楚國，可楚國早已滅亡。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不過是一個亡國之民，沒有根的孤魂野鬼而已。

他想回家，卻不敢回家！

「你上次回去是什麼時候？」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上一次回去，是兩千五百年前啊！

「我爺也想回去，特別是周爺回去之後。」

「那就回去啊。」

「他害怕！」

「怕什麼？」

戎小絨沒有回答，默默抽了一口煙。

「你的視頻，我看到了。」

「嗯？」

「周六那天，你揍那個美國人的視頻。」

「怎麼想？」

戎小絨道：「感覺，說不來。不說別的，我們一家來這邊有一百多年了，可一直都被歧視，被排斥。那天的視頻，很解氣。咱們華人就應該這樣，別總是謙虛，會被人看不起的……但也很憋屈。那幫傢伙，憑什麼就可以動輒歧視我們。」

「也許，是害怕吧。」

克里斯喝了一口啤酒。

「是啊，我也覺得，他們其實很怕我們。」

克里斯扭過頭，看着戎小絨。

「你有點古怪。」

「怎麼了？」

「沒頭沒尾說這些，你想說什麼？」

「呵呵，就是隨便閑聊而已。」

戎小絨掐滅了煙頭，輕聲道：「對了，視頻里那個女人，這兩天出來鬧么蛾子了。」

「什麼么蛾子。」

「她說她們一家是魷大人，說她們並不是歧視華國人，而是華國人在剝奪美國人的生存空間。還說魷大人當年曾遭受過巨大的苦難，而華國人卻從未出手幫助。」

「所以，她就可以歧視我？」

「我知道很扯淡，而且她滿嘴謊言。可她是魷大人，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

「我還真沒有注意。」

黛西提醒過他，但克里斯因為燒制雕像，就沒有再去關注。

戎小絨的這番話，引起了他的警惕。

從監控台上拿起手機，他打開軟件。

果不其然，那個視頻的評論區里，多了很多奇怪的聲音。

「魷大人掌控著全世界的喉舌，這次輿論風向變化，很可能就是他們再發力。」

戎小絨走上前，目光落在監控屏上。

「雖然從目前而言，支持伱的聲音占居上風；但別輕敵，他們隨時可能扭轉風向。」

克里斯看着評論區，眉頭緊蹙。

他對魷大人的了解並不多。

可現在看來，他需要做一些詳細的探尋。

……

周六，燒制仍在繼續，持續了一天一夜。

雕像的體積進一步縮小，變得更加凝實。

雖然沒有開窯，但是通過靈瞳，克里斯能清楚感應到，雕像里的靈開始慢慢凝聚。

已經是周日上午八點，戎小絨感覺，窯坑快要達到極限。

「差不多了，再繼續下去，窯坑要炸了。」

克里斯也感覺差不多了。

於是走到出火口前，施法將業火收回。

「我要是練成起陰火法，是不是也能凝聚這種火焰？」

「別想了，我的陰火，只此一家。」

克里斯的火，並非陰火，而是業火，幽冥之火。

戎小絨停了，有點失落。

「什麼時候開窯？」

「明天吧，靈性還不夠穩定。」

「那我在這裏盯着，你要是有事情，先忙你的。」

克里斯感受着窯坑內的靈性，輕輕點了點頭。

「我下午出去，晚上就不過來了。明天我中午過來，就可以開窯了。到時候，我就直接把雕像帶走。」

「行，正好這一窯燒完，我也得出去幾天。」

「出差嗎？」

「也不算出差，就是有點事情，要去一趟華盛頓DC。」

戎小絨審了一個懶腰，丟了一支香煙到嘴裏。

「我和你說的事情，你別不在意。如果有門路，還是要提前準備一下。你那案子，什麼時候開庭？」

「下周五！」

「還有時間，該花錢就花錢，別到時候穩贏的案子，被輿論扭轉了。」

克里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

十一點，克里斯開車離開工廠。

他沒有回羊頭灣，而是直接來到北方公寓。

在公寓大樓下面的服裝店裏買了一身衣服，而後就拎着一盒披薩上了樓。

在工廠帶了小三天，衣服都餿了。

他沖了一個澡，然後撥通了安大毛的手機號碼。

安大毛已經出院了，不過沒有住在馬克夫婦的家裏，而是在他自己的公寓休養。

「嘿，Bro，好久不見！」

「周四才通過電話。」

「你們華國不是有句老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三天了，九年了，我們九年沒見了。」

「扯你蛋吧。」

克里斯笑罵一聲。

他詢問了安大毛的情況，得知安大毛回家后，就拆了石膏。

這傢伙這幾天，又開始浪起來。

不過，他好像收心了，沒有再去找別的女人。

「東尼，這兩天網上的風向有點不太對，黛德麗那娘們好像找到了靠山。下周五就要開庭了，得想個辦法才行。我可不想穩贏的案子，到時候再出來波折。」

「不就是帶節奏嘛，找鮑里斯啊！」安大毛笑着說道：「那傢伙從大一就養了好幾個水軍，如今在網絡上也算是牛人。找他，絕對能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