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陰火鑄神明（三）

「不是說不急嗎？怎麼突然就來了。」

戎小絨依舊是那副陰森的樣子，只是氣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克里斯把洗身法傳給了他，讓他受益匪淺。

「我那邊裝修好了，所以就有點着急。不過沒關係，按照你的節奏，我不着急。」

「那你到底是急還是不急？」

克里斯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戎小絨的工廠，其實稱之為工坊更合適。

除了他，還有三個工人，同時也是他的學徒。

「其實，已經完成了。」

「哦？」

「可是我雕刻不出樣貌，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他把克里斯帶進了工作間，就看到裏面有一排雕像。

雕像完全是按照克里斯給出的圖紙完成，但是雕像的面部，卻顯得有點模糊。

好像有一層薄霧籠罩，看不真切。

「我好幾次嘗試進行加工，但沒有用。頭天我完成了，第二天就又變了回去。」

戎小絨看着雕像，有點迷茫。

他突然問道：「這是什麼神？」

「不可說，不可說！」

克里斯圍着雕像，逐一查看。

片刻后，他突然問道：「主神像在哪裏？」

「在後面，我把窯坑已經整理好了，隨時可以進行燒制。」

戎小絨說着，帶着克里斯來到後院。

那是一尊高約兩米左右的雕像，靜靜矗立在窯坑旁邊。

克里斯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戎小絨這一家，雖然沒有得到冥師的精髓，但是從手藝上而言，確實無懈可擊。

「什麼時候可以燒制？」

「隨時。」

「要不，今天？」

戎小絨想了想，輕聲道：「我沒有問題。」

「那就今天吧。」

克里斯說着，朝工坊那邊看了一眼，「讓他們放假吧，到周一再復工。」

戎小絨想了想，點頭同意。

克里斯和戎小絨都是那種極為爽利的人。

既然已經決定，那就馬上執行。

戎小絨去給三個學徒放假，而克里斯則跳進了窯坑，一寸一寸進行檢查。

同時，他悄然從山鬼葫蘆里取出一噸冥土，鋪在坑底。

「你在坑底放了什麼？」

戎小絨回來之後，立刻覺察到了變化。

他走到窯坑邊上，往坑底看了幾眼，驚訝道：「你還有陰土？我怎麼沒看見你帶進來。」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先是返回工作間，把那些小雕像放在推車上。

一共十尊雕像，重達一噸。

推車順着軌道來到窯坑旁邊。

戎小絨也上前幫忙，把雕像從推車上抬下來。

「我去開機器。」

這十一尊雕像，加起來兩噸重，要放進達三米的窯坑，絕非人力可以做到。

「人都走了？」

「嗯，都走了。」

「大門關好了？」

「關好了。」

「你這裏不會有什麼監控裝置吧。」

戎小絨怒了，大聲道：「當然沒有，伱到底想說什麼？」

「既然沒有，那就開始吧。」

克里斯說着，起手掐訣，送出十一絲靈性。

伴隨着他口訣念動，那些靈性化作一團團雲霧，出現在了雕像的腳下。

雲中君秘法：起雲術。

戎小絨在一旁，本有些疑惑。

可是當他看到雲團出現的一剎那，頓時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克里斯調動體內靈性，雙臂張開，雙手掌心朝上。

「起！」

他用的是九神鳳語。

那些雲團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緩緩從地面升起。

雲團上面的雕像，也隨着雲團的升起而慢慢離地，然後在克里斯的指令下，飄向窯坑。

戎小絨雙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感覺有點無法相信。

我眼睛出問題了嗎？

他看向克里斯，但沒有開口。

十一尊雕像，緩緩落入窯坑，穩穩落在冥土之上。

克里斯則收回雲氣，長出了一口氣。

「克里斯，你……」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和你說過的冥師大匠嗎？」

「記得？」

「那我我這一脈中，墊底的存在。」

「你是，道士？」

那雲團舞動，怎麼看都像是道家的手段。

當然，神話傳說里是這個樣子。

克里斯笑着搖了搖頭，手在腰間一抹，手裏多出了一本冊子。

「冥師一脈的根本法，叫做起陰火法。我之間教你的洗身法，不過是最基礎的功法。當初我跟你爺保證過，會傳授你真法。現在，我把真法給你，拿去吧。」

說完，他把手裏的冊子，丟給戎小絨，就好像扔廢紙一樣。

戎小絨手忙腳亂接住了冊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就給我了？」

「還要怎樣！」

「不是說，法不輕傳嗎？」

「那也要看是什麼法。這不過是最基礎的東西，又有什麼值當？難不成還要三拜九叩？那你想多了！我不收徒的，而且你的資質和根骨，也當不了我徒弟。」

戎小絨的臉，頓時黑了。

「封窯吧。」

克里斯後退幾步。

戎小絨深吸一口氣，走到控制台前，把窯坑封好。

「要開火嗎？」

克里斯搖了搖頭。

他抬起手，虛空一抓。

一團業火在他掌中出現。

他走到窯坑的出火口，把業火送入其中。

隨後，他催發靈性，再次以九神鳳語加持。

業火落在坑底，如流光波動，瞬間化作一片白色的火海。

火焰飛騰，整個窯坑都被填滿。

戎小絨看着監控屏。

這一次，他的反應很平靜。

只是偶爾看向克里斯的目光里，閃爍中難以置信的光。

克里斯圍着窯坑轉了幾圈，不斷調整窯坑內業火的烈度，而後就來到監控台前。

「接下來三天，咱們得辛苦一點了。」

「克里斯，你到底是……」

「術士，一個小術士。」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究竟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

克里斯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弗蘭克，這三天你把起陰火法背熟，然後燒掉。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提問。」

戎小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

「這玩意，我也看護不了，需要跑腿什麼的，就說一聲吧。」

這次燒制，已經超出了他能夠理解的範疇。

戎瞎子曾說過，他們這一門的歷史很悠久，但又說不清楚來頭。

現在看來，這源頭就在克里斯的身上。

他去工作間取來了茶具，燒上水。

「我爺珍藏的凍頂烏龍。」

他把茶葉放在一旁，坐在茶海后，抬手虛空一領，掌中便出現了一團火焰，丟進茶杯里。火焰在茶杯里燃燒三秒，而後伸手一抹，火焰隨之消失不見。戎小絨取出茶葉，丟進茶杯，蓋上蓋子，一團火焰就包裹住了茶杯，持續三秒后隨即熄滅。

他也不覺得燙，拿起茶杯搖晃了幾下。

這時候，水也燒開了。

他拎起鐵壺，把沸水注入茶杯，先把茶葉洗了一遍之後，再次注入沸水。

五秒后，他端起茶杯出湯，隨後將茶盅放在克里斯面前。

「好本事，有點像戲法。」

克里斯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好茶！」

他不懂茶，但也能品出好壞。

戎小絨道：「這是起火術，是我高祖當年給一個義和拳的拳師打造冥器時，人家送給他的報酬。我高祖，我曾祖父，我爺，我爸研究了四輩兒都沒有一點頭緒。我爺甚至認為，我高祖他們上當了。上次你給我療傷之後，我意外施展出來。」

他也抿了一口茶，輕聲道：「這就是你說的靈性嗎？」

克里斯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能練出你那種神通嗎？」

「很難！」

「為什麼？」

「靈性稀薄。你之所以能練成起火術，是因為我之前用靈性給你開了法脈，你才能感受到靈性的存在。但是這天地間靈性太稀薄了，你凝聚不了多少，自然也就難以為繼。」

「可是，你怎麼……」

「我是個例外。」

克里斯說完，把茶水一口喝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