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選肯定選最好的！
一小時后。
講談社，《群像》編輯部，大會議室。
齋藤玲奈遞來的稿子，意外的很不錯，這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但有兩個問題。
第一，這個新人是純白紙作家，萌新的不能再萌新那種。
在此之前，他既沒有過任何投稿經歷，也沒其他作品。
這代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
即便只是進入圍名單，但名單上的所有作家都會備受業界關注，一旦處理不當，就可能使《群像》淪為業界笑柄。
第二，從前面的一些內容看，這個稿子的風格和傳遞出的思想內核與現階段的文壇完全背道而馳。
這是村松友視最拿捏不定的點。
推出這麼一篇小說進自家新人賞的入圍名單，很冒險，且容易引起業界的圍攻，他們是否能承擔得起相應的後果呢？
下面的編輯們默默注視著評審委員會的十二位大佬，還是第一次見村松主編露出這麼為難的表情。
稿子到底怎麼樣？
他們都很好奇。
僅僅一小時肯定看不完，但也能從前面的部分內容看出點東西吧。
以往，編輯的內推稿子一般都會很快過稿，進入圍名單肯定不是問題。
至於最終結果如何，就得看下一階段最細節、最專業化的評審流程了。
這還是首次，因村松主編沒有表態，整個評審委員會被迫陷入了空白期。
「通過它吧，還是有點意思的。」村松友視終於開口了。
下面的齋藤玲奈攥緊的拳頭猛地鬆開，長舒了口氣。
果然，評審委員會的大佬們也擔心北川先生的文風和內容不符合現代潮流啊。
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
第一次看《且聽風吟》時，她自己都被震驚了。
不過她相信，只要看完了整篇小說，他們一定會認同自己的這場豪賭。
從稿子的質量看，《且聽風吟》無疑遠超乙武洋匡的《殘疫》，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
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就在他的內容和寫法上。
這到底會不會被文壇和讀者們接受，只能等發布后的數據去驗證了。
但至少得給它一次機會不是嗎？
沒等齋藤玲奈放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是否太草率了些？今年新人賞的投稿預估會超5000篇，僅有50篇能進我們的入圍名單，讓這樣一個白紙作家佔據如此珍貴的名額，我覺得略有不妥。」
敢在此時公開質疑村松友視決定的人，唯有帶出大島光等一群知名新生代作家的安原顯了。
他是村松友視的好友，也是村松一手引薦入《群像》，但加入編輯部后，隨著勢力擴大，安原顯漸漸不滿足於副主編的位置，開始試探動搖起村松友視的地位。
田中碧能挖來乙武洋匡，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助力。
這也等於是公開把齋藤玲奈踢出了自己的小圈子，誰讓這小賤貨沒有眼力見呢？
既然做出了這等決定，安原顯自然要貫徹到底。
這份稿子他沒怎麼看，稀爛的字跡，保安的職業，高中的學歷，就這樣的人也能當作家嗎？
是不是太小看他們這些編輯了啊？
安原顯說完看向齋藤玲奈，發現她的眼神里充斥著不安。
這就對了。
等把她徹底打入谷底，然後在崩潰的邊緣施以援手，應該就能輕鬆征服了吧？
「村松主編，安原副主編，我想說一個事。」齋藤玲奈知道自己得站出來為北川秀說話了，再不做點什麼，評審委員會的人就要被安原顯帶跑了。
村松友視沖她微微點頭。
「評審委員會的各位前輩，我已經和這位作者交流過了，他明確告訴我說，開頭的那位美國作家哈特菲爾德是虛構的，而且『我』和『鼠』也是同一人。」
這種涉及核心寫作思想的東西，本來不該這麼草率的攤出來說。
但沒辦法了。
齋藤玲奈擔心這麼下去，稿子真的會被否定。
如果連內推都被否了，那它就必然不可能獲獎！
畢竟誰都不願意打自己的臉！
雖然是一場豪賭，但她的心裡，還是期許著那麼一絲絲的可能。
說完這句，她明顯感覺到會議室陷入了一片沉寂。
能進入評審委員會的編輯，不是資歷極老，就是能力極強，可以說是純文學出版界站在頂峰的那一小撮人。
他們不傻。
大概看了幾眼這篇小說，加上齋藤玲奈補充的那句話，一股直衝腦門的悚然感讓有幾人頓時坐不住了。
村松友視更受震撼，他可是好好讀完了前面兩章，深知齋藤玲奈這句話的分量。
要真是那樣，那這篇小說，他剛才評價的有點意思，又可以往上再拔高一些了。
「我不否認齋藤編輯的看法，這篇小說從目前展現的內容看，進入圍名單完全沒問題。」很快有老編輯表態了。
齋藤玲奈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意見了。」安原顯其實並不在乎這小說能不能入圍，每年新人賞都有50篇小說會入圍，但入圍和獲獎，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呢。
從評審委員會的內部意見看，今年獲獎的大概率是那篇《殘疫》。
他只是想順手打壓下齋藤玲奈而已。
另一邊安坐的田中碧心裡很不痛快。
還真讓她成功了！
那篇小說似乎有點東西。
但東西也不多就是了，否則為什麼一句話就能定的事，大家還要討論這麼久呢？
田中碧只是不爽事情又有了些許變化，齋藤玲奈這位即將被優化的前輩，安安靜靜看著乙武桑的小說拿獎，看她拿到今年的新人編輯獎不好嗎？
非要整一些幺蛾子！
另一邊，村松友視和安原顯都拍板后，《且聽風吟》自然順利通過了評審委員會，進了此次群像新人賞的入圍大名單。
此事討論完畢，新的會議章程被提了上來。
之後一個小時里，齋藤玲奈意外的出神了。
差點，就差一點，北川先生的稿子就被否定了。
還好最後結果是好的。
但這樣一來，自己好像和他綁定得更深了。
晚上籤約時，再從他那裡打聽一些詳細信息，增進增進感情吧！
......
今天下了小雨，加上濕寒的天氣。
站在KingRecords唱片公司外的北川秀縮了縮脖子，已經能預感到今晚又將是一個難以度過的寒夜。
皮特會掉毛，可能是800円一袋的廉價貓糧不夠好，所以北川秀不能把它抱在懷裡取暖睡覺。
至於我妻夢子，雖說兩人已到了「友達之上，戀人未滿」的關係，但害羞的夢子還是有些抗拒更進一步的肢體接觸——
目前能接受的只有擁抱。
情感經歷不是很豐富的北川秀拿捏不住霓虹妹的小心思，目前也沒法花太多時間在戀愛問題上。
只能讓夢子暫時當一個等身抱枕。
但接踵而至的問題就來了。
一個房間一張床，他只好躺在沙發上，不夠暖啊。
腦海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下班的點。
公司里湧出一大批恪守「朝九晚五」鐵律的白領們，不少女性職員沖他揮手打了打招呼。
這就是帥哥的好處了，走到哪裡總不缺異性緣。
北川秀一一回應，心裡卻催促著這批人趕緊下班，好讓自己早一步去講談社完成簽約大事。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爭執聲，秉持著職業操守的北川秀甩出伸縮棍，腳步還沒邁開，就被一旁年邁的同事給攔住了。
「不用過去了，北川桑。估計是這個可憐的歌手得罪了人家編劇。」老保安很有經驗的阻攔了他。
門口那邊，身材嬌小的女歌手對幾名西裝男不住鞠躬，額頭都快貼到地面了。
她對面的男人唾沫四濺，完全不理會女歌手的道歉，罵完女歌手，轉頭又對背後的矮胖男人開始鞠躬道歉。
這套娃似的情景頗具喜感。
北川秀從幾人的談話碎片里隱約推斷出了事情原委。
名叫田村XXX（具體名字北川秀沒聽清楚）的新人女歌手為朝日電視台的一部電視劇獻唱主題曲，但錄製過程非常不順利，被電視台方面質疑起了工作能力。
而這次過來興師問罪的除了電視台製作局的人，還有電視劇編劇，以及劇本的原著小說作家——那個矮胖男人。
看樣子這矮胖男作家在業界挺有名氣，電視台製作局的人都對他點頭哈腰的。
不出意外，這新人女歌手晚上就得艾草了。
這一幕也反映了日本文娛界的鄙視鏈。
文學大於電視劇大於電影大於歌舞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和對岸的東方國度不同，日本的歌手、明星和偶像社會地位非常低，而作家則相反，是鄙視鏈的頂端。
看了會兒好戲，北川秀感慨了一番，幸好自己選擇當文抄公，而不是走明星偶像路線。
雖說95年後因泡沫經濟破裂，偶像這種廉價消費對象漸漸火了起來，但社會地位自始至終都很低，是穿越日本后比較差的選擇。
既然有能力有條件，要選肯定選最好的！
最後看到新人女歌手被塞進一輛進口豪車裡，北川秀又唏噓了一番，正好時間差不多了，他轉身回了保安亭，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去講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