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呼——呼——」

葛小眉喘著粗氣，捂著腹部出現富國大廈二十二樓的房間過道上。

左看一眼，空空如也。右看一眼，空空如也。

沒有moneyhigh的蹤影，不是這一層！

可惡！從三十二層一直跑下來，找了十層的酒店客房還是沒有發現那一白一黃兩道人影。

天曉得這次moneyhigh會把那個文件袋扔到什麼地方。

現在已經有些跑不動了，可至少還有十幾層。

她咬咬嘴唇，想到又要被moneyhigh戲弄，內心湧出一股難以表達的委屈和憤怒。

糟糕的一天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嗶——嗶嗶，嗶——嗶嗶……」

拿出手機，又是田胖的電話。

「喂，隊長，是、是我。」

「霉霉啊，現在到幾樓了？」

「這個嘛……大概……」葛小眉猶猶豫豫，不知道如何回答。該如何形容把文件袋弄丟這件事件呢？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能推脫掉自己的責任，要不發動整棟大樓里的服務生一起幫忙？

她捂住臉，還是不要吧。揭開身份的話，如果讓樓下大廳里的記者知道了，隨便寫寫，不僅警隊待不下去，以後連出門都要戴上口罩了。

「霉霉！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態度上存在嚴重的問題，知道不知道？人在幾樓！」

「在……」

「好了，不管你現在在哪裡，我要求你立刻到會展中心來，立刻，馬上！我要你給我解釋下，為什麼將存放證據的文件袋丟在八樓電梯門口這件事情。」

「什麼？電梯門口」葛小眉愣了半秒，聯想起之前被戲弄翻垃圾箱的場景，立馬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moneyhigh，你個混蛋。」

「霉霉，你又嘟嚕什麼呢！」

葛小眉並沒有從市司法鑒定中心拿回報告，按照李繼科戰友的說法周日鑒定中心是無法出具正式報告的，她只拿到了電子版的黑白影像圖片。

根據這份筆跡，能還原的上一張紙的文字很少。只有稿紙的上半部分能依稀辨得「讀到、人、我、曾」幾個字，而稿紙的下半部分因字痕重疊部分太多已經失去了還原的可能性。

葛小眉向警隊展示筆跡還原結果的時候幾乎沒有得到質疑，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這份筆記對於整個案情而言已經顯得無足輕重。警隊上下一致判定魏麟死於自殺，而自殺的動機來自抑鬱症的慢性精神折磨。

正當田通帶領大家做案情最後總結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局裡的同事。

「喂，田隊，你們還在富國嗎？」

「在啊，在富國大廈里調查那起自殺的案子。」

「可在新聞上沒有看見一個我們警隊的同事啊。外面都亂成一鍋粥了，我看還是下樓維持一下秩序為妙。」

「下樓做什麼？為什麼要出現在新聞里？」

「富國大廈外面的新聞報道啊，你打任何一個新聞頻道，都能看到，很多家媒體都在直播，富國大廈外面圍了很多人。」

「直播？」田通一臉茫然地沒聽懂同事的意思，轉頭對下面的隊員說道：「你們誰手機里能看新聞直播，打開看看現在本地有什麼直播報道。」

新聞直播？

待一位同事打開手機上的某新聞APP，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畫面上一位女記者正在做有關招商會的短訊報道。

「各位觀眾，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富國大廈停車場。我市第二屆招商引資大會此時此刻正在大廈6樓隆重舉行。這次大會共有二百三十多個國內外大中小企業……」

女記者站的位置是富國大廈前面停車場，從話筒上的標誌來看是本地的新聞頻道，鏡頭給的是女記者及富國大廈正門。但不知為何，女記者的後面大批其他媒體記者卻一窩蜂地舉著話筒、收音器、攝像機往向富國大廈南邊的方向涌動。有些記者一邊跑動，一邊指著南方激動地對著自己鏡頭報道。

「面對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的嚴峻形勢，我市招商引資工作緊緊圍繞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和開放內涵式發展這個主線，轉變觀念、創新方式，在精準招商、定向招商方面做足功課，並取得了顯著的成績：截止到今年6月實施招商引資項目143個……」

畫面上的女記者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狀況，依舊保持著高水平的職業素養，急鑼密鼓地背著有關濟城經濟發展的演講稿。

屏幕外的整個第一刑警大隊有些按耐不住，很明顯從女記者身後人群奔走的方向來看，富國大廈南面此時此刻一定有事發生。

「你動我的手機屏幕沒有用啊，裡面的鏡頭沒有轉。」

「那轉鏡頭啊。」

「轉鏡頭！轉鏡頭！轉鏡頭！」

焦急的警行隊員開始圍著手機指揮起來。在周圍人的號子聲，葛小眉甚至感受到了體育賽場的氣氛。

或許是攝像師也發現了不對，忽然一甩鏡頭，屏幕畫面晃到了富國大廈的樓體上。

畫面一晃，一拉鏡頭，畫面定格在了某樓層窗戶下一台空調室外機上。

畫面又一晃，鏡頭對焦起來，白色的空調室外機越來越清楚，甚至連一角的品牌LOGO也能辨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當所有人都舉著莫名其妙的時候，空調室外機的右上角露出了一雙翅膀。

一雙粉色的翅膀，尖尖的，一顫一顫的。

不，那不是一雙翅膀，是一對肉色的耳朵。

緊接著，那對耳朵一閃，空調室外機的後面露出一個三角狀的小腦袋。

那腦袋稜角分明，寬大而呈楔形，顴骨突出，兩頰瘦削。一雙金黃色的眼睛鑲在面頰上，如同兩顆寶石一樣。

鏡頭再一晃，又轉回女記者的畫面。

「我市招商引資工作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和上級業務部門的精心指導下，積極適應經濟發展新常態，深度落實「433」發展戰略。不斷創新工作思路、改進工作方式，在精準招商活動開展、深化區域合作交流……」

此時此刻，會展中心大廳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人呼喊什麼轉鏡頭之類的口號了。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眉宇間充滿了疑惑：剛才一閃而過的究竟是什麼動物？或者，是動物么？

半響，何麗麗才碰碰葛小眉的胳膊：「霉霉，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怎麼感覺像是霍比特人咕嚕呢？」葛小眉皺起眉頭。那個光禿禿一根毛髮都沒有的腦袋讓她想起了電影《指環王》。

「霍什麼人？算了……」何麗麗又轉向田通，「隊長，您剛才看見的是……」

田胖摸摸肚皮：「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你們年輕人看見什麼就是什麼。不過，我看著像只老鼠。」

「老鼠……」

「哪有這麼大的老鼠？」

「會不會是受城市污染變異的巨鼠？」

幾個警員開始討論了起來，直到又有人拿出手機放到眾人面前，「看這個，這個也是現場直播。」

手機屏幕上的畫面晃動地很厲害，看樣子是有人拿著自拍桿一邊朝富國大廈樓下奔跑，一邊在拍攝。從畫面上可以判斷出富國大廈下面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記者和酒店的服務員，還聚集了大批圍觀群眾仰著頭不知到在看什麼熱鬧。

「各位看官可要看好了，聽說酒店樓上出現了外星生物，我是穿著拖鞋跑了兩條街過來給大傢伙直播。一會無論大家真看到外星生物，給我刷一波66666好不好？」

畫面一轉，鏡頭開始對著一台空調室外機對焦起來。

那台室外機的一角耷拉著一條像鞭子一樣又長又細的尾巴。

「還外星生物，明明是只大老鼠，看著尾巴，我給你們說啊，我年輕的時候在……」田通笑呵呵地向幾個警員說著，笑容在臉上僵硬了，「我的天啊，那是個什麼東西……」

空調室外機的角落裡，一個粉色的小傢伙正爬角落裡舔腳趾，那是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毛髮的小傢伙，活生生像只剛從胎膜里爬出的小奶羊，但它的尾巴卻長長的，一甩一甩的。

直播畫面往上一抬，來回閃動，最後鎖定在一個人影上面。那人雙手扒著牆縫，行走在窗戶外檐。

「各位快看，現在有個人出現在大樓外面了，他在靠近那個外星生物，他不會是想抓住它吧？這個人可真夠大膽的，這可是八九層樓的高度啊。我給大家調調攝像頭，給這個人來個特寫好不好，兄弟們？看他穿著白色大褂倒像個醫生。」

白色大褂？醫生？

葛小眉一愣神，腦海里閃過一個人的身影，立馬搶過同事的手機。

moneyhigh！

她睜大眼睛，moneyhigh這個時候已經站到了那台空調室外機的一邊。但那個長得像《指環王》里咕嚕一樣的小傢伙似乎察覺出了有人靠近，縮著身子站到了室外機對面一角的邊緣。

小傢伙粉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褶皺，它探著脖子向樓下張望，圓圓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慌，像個走失在大街上無助的孩子。

它身子一顫一顫的。

它在瑟瑟發抖。

它的一隻腳已經探出了空調室外機，可下面是……

正是此時，小傢伙身子一折，失去了平衡，從空調室外機上摔了下去。

葛小眉心底一涼，下意識雙手去接，可手中只有一部手機而已。

「哇——」

幾乎同時，現場沸騰了，各種嘈雜的歡呼聲亂成了一團，葛小眉甚至還聽見了掌聲。

可小傢伙掉下去之後，一道白影閃過，手機上的畫面就劇烈晃動了起來，最後直接對準了天空，定格在一片雲朵上。

葛小眉敲敲手機，一定是信號或者現場出現了什麼問題。她的腦海中全是那雙檸檬狀、可憐巴巴的小眼神。

「霉霉，別敲了，我剛買的手機。」一側的同事提醒道。

葛小眉回過神，忽站了起來。

八九樓的高度，不正是自己所在的樓層嗎？

她轉身沖向會展中心南邊的側牆，唰一下拉開了窗戶，探出了頭。

陽光刺眼，比陽光還要刺眼的是她所在位置下面三米之外moneyhigh的白色的衣擺。

白色的衣擺凌亂在風中，宛如一面無比鮮艷的旗幟。

俞哲雙腳騰空，一手抱著那隻無毛的小傢伙，一手扒著一台空調室外機的鐵架。

扒在俞哲肩頭的小傢伙抬抬看了眼葛小眉，眼球一轉，將頭埋進了俞哲的衣領里。

「喵嗚——」

葛小眉一愣，原來是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