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漢高祖不如我

第一百二十章 :漢高祖不如我

鄧千秋湊上去,一看文原吉哆哆嗦嗦署的名,不由道:「字這樣的丑,你故意的吧。」

文原吉頓時臉一紅,心虛著,硬著頭皮辯解道:「胡……胡說,鄧百戶,天地良心,學生這……一直記錄,半刻都不敢鬆懈,以至這胳膊已經酸麻,字不像樣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鄧千秋一眼看穿他的小九九,不過並不想多管他,只吩咐道:「抄錄出來,印刷成冊,賣出去看看,價格可以低廉一些。」

文原吉驚道:「還賣?」

鄧千秋瞪着他道:「怎麼,不能賣?」

文原吉泱泱地收拾著書稿,苦笑不得地道:「鄧百戶,你想清楚。」

鄧千秋只覺得好笑,我沒想清楚我和你說這個?

正因為和文原吉朝夕相處了這麼久,鄧千秋才有如此強烈的好為人師之心。

想想看,文原吉這樣的儒學大家,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人中龍鳳,可以說,這樣的人將來是必定能進入廟堂,身居高位的。

可一想到……文原吉此等酸溜溜的人,高居廟堂,一言一行都可決定萬千人的命運,鄧千秋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後世的時候,鄧千秋曾讀朱元璋某一次因為大臣上奏,裏頭一件小事,居然啰啰嗦嗦,洋洋洒洒地寫了幾萬言,於是暴跳如雷,將此人狠狠揍了一頓,。

當時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鄧千秋只覺得好笑。

可現在……當鄧千秋知道,自己甚至自己的兒孫,都將生活在這等『高士』的治理之下,鄧千秋已經能和朱元璋感同身受了。他甚至覺得朱元璋還是太保守,換做是他,就砍死這狗東西。

當然,這種體系之下培養出來的人,卻也未必都如文原吉這樣的人,可鄧千秋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莫說佔多數,哪怕有個兩三成,都足以讓他毛骨悚然了。

既然如此,那麼……無論如何都得想着,能否改變才好。

哪怕……只是變一點點呢?

讀書人紛紛散去,校尉們也都各自去當值了。

鄧千秋這才見駕,朝朱元璋行禮道:「陛下……」

朱元璋此時看鄧千秋的目光,是怎麼都藏不住的欣賞之色,笑容可掬地道:「走,難得朕在宮外,與徐卿家一道,跟朕出去走一走。對啦,這周遭修了一處碼頭吧?」

鄧千秋更正道:「是擴建的,不是新修。」

朱元璋帶着幾分感慨道:「朕記得,當初朕帶兵殺入此地,就是在這附近的渡口登陸,那時候……空無人煙,街巷蕭索……唉,罷,不提舊事。」

倒是鄧千秋故做驚嘆的樣子道:「真沒想到,陛下那時候就已親冒矢石,率隊攻城拔寨了?哎……臣還以為,陛下一定躲得遠遠的,在後軍之中押陣呢。如此大智大勇,開國聖君之中,只怕連漢高祖也遠不如陛下。」

朱元璋頓時臉上笑容一受,板起臉來道:「放伱娘的屁,漢高祖是何等經天緯地之人,你拿來胡亂和朕比什麼?朕許多地方都不如他。」

鄧千秋頓時悻悻然起來:「是,是,我不該這樣比。」

「不過……」朱元璋淡淡道:「漢高祖有千般的好,只是度量卻太小了。他登基為帝,卻猶記丘嫂之怨,而封其兄子為羹頡侯。且為人性復猜忌,而誅夷功臣之家。如此看來,他最大的短處便是陰狠多疑,不見其豁達大度。」

這話的意思是,漢高祖氣量太小,做了皇帝了還記得當初被自己的嫂子虧待的仇恨,只給自己的侄子封了一個侯。而且做人還這樣的反覆,猜忌和殺戮功臣……

鄧千秋聽得人都麻了,這是人說的話嗎?準確的來說,這是你明太祖能說出來的話嗎?

可朱元璋眉飛色舞,似乎今日興緻很不錯,沒有察覺出鄧千秋那腳趾頭都可以扣出一個大明輿圖的窘態,繼續聲若洪鐘地道:「朕則不然,朕自登基,寬以待人,倚重功勛,善待功臣。這些盡都發自肺腑。就說左丞相李卿吧,他自生病,朕為他求醫問葯,噓寒問暖,可謂是煞費苦心。這劉邦如此雄主,唯獨這一點,卻遠不及朕,可惜,可惜啦。」

嘿嘿嘿……

鄧千秋心裏媟笑起來。

可很快,他笑不出來了,話說,他自己嘲笑個啥,等有一天要是今日還在嘲笑劉邦的朱元璋黑化了,他得哭。

不成,得讓他多感受一下人性中善的一面,斷不能黑化。

三人至靠近百戶所的碼頭,這裏的河道上,果然已是堵塞得不成了樣子。

南來北往的貨物,以及自渡船上的人流,使這裏挪不動步。

朱元璋走了幾步,便揮汗如雨。

於是只好道:「不能在近前了,再進去,怕是出不來。」

當下,便領着鄧千秋,到附近一處茶肆坐下。

這茶肆里,卻也已是高朋滿座,熙熙攘攘的,一個個夥計忙得腳不沾地。

「客官,要喝什麼茶?」

鄧千秋看看朱元璋,又看看徐達,見二人端坐不動,心裏無奈苦笑,當即從懷裏掏了一塊銀子出來,擱在桌上道:「取好茶便是,再來幾碟糕點。」

夥計眼前一亮,心知這一次遇到了大主顧,當即便要取銀。

結果,不等他撿起銀子,卻已有人捷足先登,朱元璋淡定自若地一把將銀子搶過,慢吞吞地道:「你且去取茶水、糕點。」

夥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銀子,滾了滾喉頭,卻還是不甘地去了。

朱元璋則是旁若無人,對徐達努了努嘴。

徐達心領神會地搜了搜自己腰間的佩袋,最終取出了一個剜耳匙子來。

朱元璋皺眉,卻最終還是接過,將這剜耳匙子在銀塊上磨啊磨,最終撬出一個縫隙,這銀塊一分為二,他撿了其中一個黃豆大的碎銀,擱在桌上,剩餘的交給鄧千秋,道:「你這麼一大塊銀子,足有那夥計一兩個月的薪俸了,這樣大手大腳,將來可怎麼得了?貨幣和商品歸貨幣與商品,節儉度日還是要有的。」

鄧千秋汗顏,乾笑道:「是,是。」

好吧,皇帝比他會過日子!

等那夥計斟茶上來,卻見大塊的銀子變成了黃豆般大的碎銀,雖是心裏不情願,可依舊還是笑納。

畢竟即便如此,也足以他十天半月的用度了。

於是依舊笑容滿面地道:「客官,吃好。」

朱元璋卻是道:「且慢著走。」

夥計笑臉是對鄧千秋的,對着朱元璋,雖是掛着笑,只是沒那樣熱絡了,卻依舊還是道:「不知貴客還有什麼吩咐?」

朱元璋道:「你們這兒怎的這樣多的人?」

夥計道:「都是附近碼頭幹活的腳力,乾的累了,來此歇歇腳。」

朱元璋舉目一看,果然不少人膚色黝黑,短裝打扮,當即皺眉道:「這碼頭的腳力竟也捨得來吃茶?」

夥計道:「怎麼捨不得?他們現在工錢不小呢,貴客你想想,這南來北往的多少貨船要靠岸,靠岸就要卸貨,總是需要人力。這腳力可是賣氣力的活,給的少了,人家干點什麼不好?」

朱元璋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他雖曉得現在江寧縣有了大變化,但是沒有直觀的感受,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方知這有多嚇人。

「倒是沒有想到,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朱元璋下意識地道。

這夥計笑了起來:「那是當然,今日可不同往日啦。」

接着,他壓低了聲音:「腳力們掙錢,咱們這茶肆的東家,不也日進金斗嗎?每日都是高朋滿座,這買賣可比往年要好不知多少倍,只是可憐了我們這些夥計,每日腳不沾地。」

朱元璋聽罷,心裏卻大抵明白了鄧千秋的思路。

若說方才還只是講道理,可如今真真切切地感受,卻更加深刻了。

他不由道:「這樣說來,你的日子應該也過得好了吧。」

「這……」夥計嘿嘿一笑:「在江寧縣,日子能不好嗎?哈哈哈……這不多虧了百戶所,多虧了太子殿下……」

朱元璋本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此時突然聽到提到自家大兒,便更增興趣:「百戶所……這個我知道,只是多虧了太子殿下又是什麼意思?」

夥計頓時神秘起來,壓低聲音道:「貴客真是糊塗,你想想看,咱們這百戶所叫什麼?叫春和宮!你曉得春和宮嗎?春和宮乃是太子殿下的居所,現在懂了吧。罷了,許多事,說了你也不信……」

朱元璋此時眼裏放光,突然伸手,朝向鄧千秋。

鄧千秋一臉懵逼:「啥?」

「銀子,銀子拿回來。」

鄧千秋:「……」

鄧千秋無奈,只好窸窸窣窣的,自懷裏將方才朱元璋截下來的銀塊取出來,交給朱元璋。

朱元璋當即將這銀塊塞到了夥計的手裏,道:「信信信,怎麼不信,來,夥計,你來講一講還有什麼事?」

夥計見了銀子,頓時喜笑顏開,於是忙湊上去,親昵地先謝了賞,才壓低聲音,更加神秘地道:「宮闈秘聞,你想不想曉得……絕對駭人聽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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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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