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殺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殺招

朱元璋心頭之所以震撼,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他是最絕頂聰明之人。

想想看,一個大字不識、一無所有的少年,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時間,奪取天下,並且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還學會了識文斷字,學會了練兵帶兵之法,更是通過自己人生的經歷,開創了一個朝代,而這朝代,竟是足足延續了三百年之久。

一個這樣的人,他的智商得有多麼的可怕。

後世對朱元璋所開創的國策,或許有許多的詬病,可是有一點不可否認,朱元璋的起點之低,超出了古今中外,歷朝歷代,可以說自有人類以來的極限。

他許多讓人詬病的國策,本質上,恰恰是因為在他人生成長過程中,經驗總結出來的結果。

可正因為他極可怕的智慧,以及超出於常人的知識學習能力。

使現在即便不少讀書人還在雲里霧裏,細細咀嚼鄧千秋話的時候,朱元璋卻已一下子掌握了鄧千秋話中的精髓。

鄧千秋不是一個好的老師,可能講的沒有那樣深入淺出,可這對朱元璋而言,卻是足夠了。

越是聰明絕頂之人,心頭越是震撼。

朱元璋努力地開始回憶起自己平生的經驗,從而此時在腦海里,反覆地將鄧千秋的話來進行比照。

於是無數個念頭冒出來,朱元璋下意識地詢問:「如何增加國祚,怎樣能增加國運?」

此言一出,更是驚世駭俗。

一個個人露出了吃驚之色。

這話是你能問的嗎?

這裏學習最認真的,就非百戶所里的校尉和書吏們莫屬了,要吃飯的嘛。

回頭百戶問起,鄧百戶講了什麼,答不上來,只怕非要打死不可。

他們都目不斜視,所以沒有察覺到朱元璋的出現。

現在循聲看去,不少人臉色驟變,這不是……

他們嚇得打了個哆嗦,鄧百戶講課,已夠讓他們提心弔膽了,誰曉得,還有更重量級的混在人群之中。

一些讀書人,也在認真地學,當然,也有不少像宋璲這樣的人,依舊還是嗤之以鼻。

鄧千秋含笑看着朱元璋,就等着你來問呢。

於是早有準備的鄧千秋,泰然自若地道:「有一句話,叫做透過問題看本質。自古以來,許多的讀書人都在追求這個答案,所以有無數的回答,什麼只要堅持禮法,這簡直就是笑話。禮法是上層建築,是建立於天下安定之上的。一旦失去了這個土壤,誰管禮法,儘是狗屁。」

宋璲幾乎氣得要冒煙了。

文原吉是麻木了,他只下意識地抄錄,好好好,這一下子禮法也完蛋了。很好,鄧百戶就是鄧百戶,待會兒,他豈不是要說,仁義廉恥也是狗屁?

卻聽鄧千秋接着道:「更有人說,只要實行仁政即可,這更是狗屁,什麼是仁政,仁政又如何認定?這不過是套話空話而已。所謂的仁,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文原吉突然血氣衝到了腦門,這腦子裏已空空如也。此時,他更是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好不容易撐著,才沒有倒下去。

那宋璲幾個讀書人聽罷,臉色難看至極,一副快要昏厥過去的樣子。

宋璲握了握拳頭,道:「離經叛道,妖言惑眾!」

鄧千秋笑了,對宋璲道:「你瞧,這就是伱的不對了。」

宋璲怒道:「有何不對?」

鄧千秋不急不慢地道:「我好心來此教授學問,你來也就罷了,無論喜不喜歡,也該對人有所尊重吧。孔子若是活着,定要對你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可你好心當成驢肝肺,居然罵我離經叛道、妖言惑眾,我可否說你不義?」

頓了頓,又道:「你瞧我小小年紀,才十三四歲,我只說幾句,你卻這樣暴跳如雷,動輒在此鼓動人痛斥我,我問你,這是不是不仁?」

「由此可見,你是一個不仁不義之徒,你說對嗎?」

宋璲更氣得七竅生煙了,他沒見過,有人拿自己的年齡來當擋箭牌的,真是無恥之尤!

鄧千秋卻又道:「可是我覺得這樣說也不對,不能因為你駁斥我,就將你歸類為不仁不義之徒,這樣太殘忍,可能也只是你是性情中人,所以有些胡話脫口而出罷了。」

宋璲綳著臉道:「我仁義與否,無需你來呱噪。」

鄧千秋撫掌大笑:「哈哈哈哈……你瞧,問題就在這了,為何我說仁義就是狗屁呢,這並非是罵仁義本身是狗屁,而在於……一旦我們將仁義當做權衡萬物的標準時,大家就會發現,人人都可以大仁大義,可是人人又都不仁不義。這是為什麼?因為仁義本身就沒有評判的標準,同樣的行為,通過不同的嘴,評判出來的結果居然是完全不同。那麼……這就很容易導致,某些所謂的『聖人』,掌握仁義的評判標準,禍亂天下。其實這就是莊子所說的,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你說對不對?」

宋璲:「你……」

鄧千秋壓壓手:「這種虛妄的道德標準,也不是不需要有。而在於,若是將所謂的仁,來當做一切事務的評判標準,那麼必要出大問題的。現在,言歸正傳,回到方才的問題。」

文原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此時冷汗淋漓,發現自己的后襟已是濕透了,他一面繼續心不在焉地做着記錄,卻感覺自己在被公開處刑。

就不該和鄧千秋和好的,我的天。

朱元璋卻聽得津津有味,可聽到言歸正傳時,他不由心頭一沉。入他娘,說了這麼一大通,好像跑題了,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呢!

鄧千秋此時倒是想起了正題,於是道:「想要維繫國運,在我看來,只有一個辦法!即:不斷發展生產力。除此之外,別無他途。這天下論學問深厚的,沒有人比的上漢朝時的王莽,論道德宣教,也沒有人可以比得上王莽一根手指頭,可這樣的人,篡奪了江山,不出幾年,便天下大亂。恰恰是因為他只注重了所謂的宣教,所謂的復古周禮。卻忽視了生產力。」

「試問,一個人,他有吃有喝,他會想着謀反嗎。一個人若是生活富足,他必定就是這個體系的天然維護者,所以,國祚的本質,無非是生產而已,不斷的生產,不斷的去滿足天下人,至於其他仁義道德、禮義廉恥,這是百姓們在生活不同水平的時候,自行約定的成俗。」

方才鄧千秋講到商品和貨幣的關係時,就提及到了生產力,這東西,朱元璋沒有直觀的概念,可現在……他猛地心頭一震。

他本以為,鄧千秋會講什麼深厚的大道理,可誰曉得,鄧千秋講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生產決定一切。

朱元璋一時恍惚,他此時又忍不住開始將自己平生的經歷進行對照。

這一對照,一切竟都通了。

當初,莫說是韃子統治,哪怕是這厲鬼肆意統治人間,當初……但凡他的爹娘,沒有餓死,他尚有一日兩餐,何至有今日?

醐醍灌頂。

一切都瞭然了。

想明白的一剎那,朱元璋的內心,卻是一陣激蕩,他突然開始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其實……分明這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可為何他在思考時,卻往往忽視了這一點呢?

似乎……在治國平天下,做了皇帝之後,提及到這種事,都變成了難以啟齒的事。

只一會間,朱元璋心頭思緒萬千,卻猛地回頭,突然對徐達低聲道:「出去吩咐一下,速去將秦王、晉王、燕王、周王幾個成年皇子,統統召來。」

徐達一愣,低聲道:「陛下,秦王不是在鳳陽嗎?」

朱元璋不帶一點猶豫地道:「那就讓他滾回京城。」

看朱元璋不容易質疑的樣子,徐達點點頭,匆匆出去了一趟,吩咐了外頭的人之後,方才踏步回來。

而這時候,鄧千秋笑道:「今日就講到這裏,若是還有喜歡聽的,過三日再來。噢……對啦……」

說到這裏,鄧千秋看向文原吉。

文原吉臉一白,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躲,我躲,呔……諸逆不犯,邪祟退散!」

鄧千秋道:「文原吉先生……」

文原吉哭喪著臉,你為何叫我全名啊!

「咳咳……鄧百戶……下官在。」他心頭叫苦不迭,咬死了下官兩字,彷彿在說,我這是在當職,這是工作。

鄧千秋道:「都記錄好了嗎?」

文原吉深吸一口氣道:「記好了。」

鄧千秋道:「那你署個名吧,待會兒,我請人抄錄幾份,送去印刷成冊。」

文原吉差點眼前一黑,不死心地道:「要署名的嗎?」

「這是你記的,當然要署名。」鄧千秋直直地看着他,鄭重其事地道:「你辛苦了這麼久,我不能委屈了你。」

「快署!」鄧千秋喝道。

「噢,好的。」在鄧千秋的喝聲中,文原吉反而老實了,不再多說一個字,匆匆用左手,署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名。

…………

今天周一,許多開新書作者要PK,所以還得推薦一本書《我不開掛,我開卦》,挺有意思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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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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