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追憶當年

【39】

白飛飛想得到他們未必能順利潛出青疊谷,但一次見到這麼多熟悉的面孔聚在一起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蘇綺命人把火把都點亮，白飛飛才看到不只是青疊谷中弟子，連迷藏山莊事件中的秦煥和融春、消夏都在。看來事情的真相即將浮出水面。

秦煥禮貌地對他們拱手道：「沈大俠、白宮主,久違了。」看到神情萎頓的王憐花,故作驚訝道，「王公子,不過幾日未見,何至傷重於此？」

白飛飛心中警惕，看來王憐花果然與這些人有聯繫。

蘇綺可沒有任他們在此敘舊的打算，厲聲道：「王憐花，你把小羽藏到哪裡了？若小羽無事，看在你娘面上我或許會饒你一命！」

王憐花的臉色在火光映襯下倒不顯得如何灰敗,只是氣力不濟的模樣。「蘇姨說哪裡話，我怎麼會傷害小羽呢？我是為救她而已。」

蘇綺氣得臉都變了形，面色猙獰：「你不過一時三刻的命了，我看你還能嘴硬多久。」

王憐花不怕死地說了一句：「我若死了，萬一小羽找不到路回去怎麼辦。」

「蘇綺，你還要繼續被他牽著鼻子走不成。方才若不是我們及時趕來，他們現在早就不在青疊谷內了。」說話的女子就站在蘇綺身側，是在迷藏山莊中有一面之緣的侍女融春，白飛飛一度懷疑幽靈宮收到的那張字條就出自她手。

蘇綺身體不住發抖，破口喊道：「住口，我只要我的小羽回來！你們空口白牙說了許久，不是也沒能治好小羽！」

融春早不見了在迷藏山莊時的謙卑唯諾，冷聲喝道：「你就是這麼對大姐說話的？！」

她此言既出，在場許多人都嚇了一跳。白飛飛心中疑惑不已，融春不過二十歲左右年紀，蘇綺卻年近四十，怎麼融春竟以大姐自居？而蘇綺竟然也沒否認？

眼見對方要起內訌，王憐花又道：「我說了，我是為了救蘇羽。如今她就在她房間里好好躺著，不信的話蘇姨可以現在就派人去找，左右我們也逃不了。等你的人叫醒她，估計她的病已經好了，蘇姨不是一直盼著能有這一天？」

蘇綺愣住了，又不敢相信王憐花的話，只得連聲派人去蘇羽房裡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說。融春見蘇綺被說動，冷笑著對王憐花道：「治好蘇羽？你憑什麼？」

「就憑我娘王雲夢是聶尋柳的再傳弟子。」

「你自己都快被毒死了，還敢吹噓能治好我家的絕症。」

王憐花按著胸口傷處的手驀地一動，只聽一聲機括響動，一隻斷箭沖著融春直射而去。但融春功力高深，雖未防備也不會輕易教他得手，長袖一卷，輕而易舉將那支小箭擊落。

王憐花在這眨眼的功夫間就活了回來，傷重無力的跡象消失無蹤，他譏諷一笑：「我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死？」他掃視了融春、消夏和秦煥一眼，「若我不裝作不治，你們會現身出來？」的確，若沈浪、王憐花、白飛飛三人聯手，迷藏山莊和青疊谷也別想一舉擒下他們。

久未開口的沈浪忽然說：「既然王兄沒事，可否解釋下事情前因後果？」

王憐花指了指融春和蘇綺：「這二位，就是當年秋水女俠徐思萍的親生女兒。」

他轉頭對白飛飛說：「我剛才講到哪裡了？……哦，聶尋柳將崔適請到古勞山上，對他施了術，讓崔適恍惚中覺得自己喜歡徐思萍。徐思萍不知內情，以為崔適回心轉意，大喜過望，兩人情投意合，雙方長輩也都滿意，很快就成了親。」

那時聶尋柳魔功未成，不能長久地控制人心智。時間漸移，崔適慢慢醒轉，奈何生米已成熟飯，徐思萍還為他生了個女兒，他做不出拋妻棄子的事，仍然對她好，但也沒辦法像從前那樣一心愛她。得知事情真相的徐思萍整日以淚洗面，但還有更嚴重的事——他們的女兒天生狂暴，以稚子還未長成的嫩牙生生咬斷了乳母的手指。

後來他們有了第二個女兒，不幸再次降臨這個家庭，這個女兒和上一個一樣，天生就是不正常的。其實這都與崔適那一段時間被控制有關。聶尋柳從來沒想到他的魔功會有這樣的危害，甚至禍及後代，但此時後悔也晚了。

他儘力想要彌補，但徐思萍視他如仇人，意欲殺之而後快。不知是曾被魔功被控制還是終日鬱郁的緣故，崔適竟年紀輕輕就去世了。他死的時候，徐思萍已經懷上了他們第三個孩子。她只是想為他生一個健康的後代。

第三個孩子身上沒有出現奇迹。徐思萍徹底瘋了。她要殺了聶尋柳，殺了她生出來的這幾個怪物。聶尋柳把這三個女孩都接回古勞山親自撫養。這時噬心教已如日中天，他不停地運功控制他人，用他們試藥，試圖找到救治這種后遺之症的方法。

直到徐思萍隨正道人士攻上古勞山，在他眼前吐血而亡，聶尋柳的精神崩潰了。他不再理會噬心教，找了個地方避世而居，將三個女孩養大。藉由藥物救治，三個女孩雖未痊癒，但漸漸也能控制自己，至少外表看上去與常人無異。聶尋柳這些年耗費心神過多，又生無可戀，利用噬心教積攢的巨大財力安排好三個女孩的生活后就死了。

白飛飛沒說話。當年的三個女孩只有兩個在這裡，另一個只需稍作聯想就能猜到。是幽靈宮主，白靜。看來聶尋柳為安置這三人頗費了一番苦心。

事情沒有什麼複雜的。白飛飛猜測，當年三姐妹之一的融春想要復興噬心教，需要另外兩人的幫忙。白靜一心要殺了快活王，沒有答應她。蘇綺大概是得了融春會治好蘇羽的承諾，也加入了她的陣營。

白飛飛盯著秦煥，問：「故事中好像沒有秦大俠的事，冒昧問一下，你又是做什麼的？」

秦煥笑了，只說自己是無名小卒而已，當不得一聲大俠，不值得白宮主掛心。

「我看不見得，先母遇難的幾個月前，還曾派人尋找秦大俠的行蹤。」

秦煥仍笑著否認：「白姑娘可能是認錯人了，秦某一介生意人，結識的江湖人物不太多。」

沈浪已聽了許久，這時候才問融春道：「這計劃，你們已經布置了很久。兩年前，青疊谷邊上的小鎮總有外人出入，和這件事可有關係？」

融春道：「不錯。義父早逝，他的功夫我們只能自己慢慢參詳，當然得找些人來試試。」

「所以你們騙了些普通人過來做試驗品？」

融春點點頭：「可惜這些人心智太弱，不中用得很，出去了之後渾渾噩噩，實在不堪用。我才另行安排了迷藏山莊，找些紅了眼的江湖人來。沈浪，你不是也在迷藏山莊呆過嗎，早知你會跟到青疊谷來，在迷藏山莊就該將你除掉。」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知噬心教的功法厲害在哪裡？那些被我們控制的人，只要稍微指點一下，他們便能把身邊的人變得為我所用！」

就好像瘟疫一樣。幾個人便可以帶來無窮的人力。

沈浪臉上並不見驚訝失措的表情，只是道：「當年聶尋柳手下信徒眾多，大多被他奪了神智，任由他驅使。但畢竟也沒能維持多久，他死後那些人也就散了。」

「所以呢？你想殺了我？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就在這時，王憐花看了看執著火把走過來的幾個人，眼睛里亮了起來。蘇綺已經毫不顧忌其他，衝上去一把抱住為首的人。

蘇羽疑惑道：「娘？你怎麼了？」

「好孩子，你沒事就好。」

蘇羽微笑著說：「娘，我在房中睡覺，怎麼忽然派人來叫我？還這麼大陣仗。」

蘇綺從未見過蘇羽用這種語氣和神情說話，心中驚疑不定。這是真的蘇羽嗎？她試探著問了一個只有蘇羽才知道的問題，蘇羽看上去很奇怪她會問這個，但也乖乖答了。

蘇綺幾乎喜極而泣。她能感覺得到，這就是她的女兒蘇羽，她們家的噩夢終於在小羽這裡結束了嗎？

她問道：「小羽，你還記得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綺道：「沒什麼特別的，女兒帶王大哥和沈公子、白姑娘在谷中遊玩，可惜中途身體不大舒服，便回房先休息了。」她又對王憐花三人歉意地一笑，說：「怠慢了幾位，蘇羽明天再去賠罪吧。——只是都這麼晚了，大夥怎麼全站在這兒？」

王憐花道：「實不相瞞，小羽，之前你病得厲害，因不能受打擾，我私自帶你去隱秘處救治，之後才送你回房的，你大病初癒可能是忘了。蘇姨怪我弄丟了你，正向我興師問罪呢。」

蘇羽失笑：「哪有這樣的事，說得好像我病得很重似的。王大哥你真會開玩笑。」

蘇綺忍不住摸著蘇羽的頭說：「小羽，你變了，這……真是太好了。」

蘇羽不解道：「今晚大家都怎麼了。娘，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呀！」

蘇綺不便解釋，直接對王憐花說道：「原來你說得是真的，好孩子，是蘇姨錯怪你了。」又吩咐蘇羽回房去睡，蘇羽雖對今晚的事和那幾個陌生人面帶好奇之色，仍答應著回去了。

待她走遠，蘇綺才問王憐花：「小羽真的被你治好了？」

「蘇姨若是不信，天亮后慢慢問她。我相信蘇姨斷不會認錯自己的女兒的。」

蘇綺點頭道：「我欠你一份大人情。以後你可以讓我做一件事，青疊谷不會拒絕。你和你的朋友可以離開了。」

「那小侄就先謝過蘇姨了。」

她轉身便走，融春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綺，你這就想背叛了，別忘了我們已經上了同一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