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

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

柳道人的手指極其瀟灑的在身體右側的劍鞘上輕彈。

錚的一聲輕鳴。

銀色的劍鞘里探出一柄古銅色的長劍。

他握住紫檀木的劍柄,體內的真氣極為精準流暢的順着掌指落入劍身的符紋。

古銅色的劍尖上驟然出現三條分叉的一尺來長的劍氣。

顧留白微微一笑。

他朝着一側踏出了一步,避開這三道劍氣的同時,劍走刀勢,一劍斬在古銅色長劍的劍身上。

咔嚓!

長劍被斬下了一截。

真氣紊亂暴走,劍柄上檀木裂開,柳道人一聲怪叫,整個人往後倒掠出去。

「真氣尚可,但你這劍不行啊。」

顧留白負手而立,將影青置於身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柳道人面沉如水,手指再次輕彈,他背上綠色鯊魚皮劍鞘之中挑出一柄玄色長劍。

這柄長劍劍身堅厚,沒有劍尖,就像是一根鐵尺。

唰!

空氣裂帛般抖動,他身後的披風被真氣所激,瞬間裂成數十條碎片。

一朵朵灰色祥雲般的真氣浮現在他肌膚表面,宛如結陣一般。

下一剎那,他體內爆發可怖力量,整個人就像是一頭蠻牛般瞬間沖至顧留白的身前。

突然他一聲怪叫。

顧留白不退反進,手中短劍似是要挑向他的小腹,但瞬間卻好像被看不見的手牽扯一般,很不合道理的跳向他持劍的手指。

怪叫聲中,他強行往後牽扯手中長劍,咔嚓一聲,他手中一輕,劍柄還在,長劍的劍身卻掉在了地上。

這柄劍竟然被齊著劍柄切斷了。

「怪不得要帶五柄劍,這柄也不頂用啊。」顧留白笑了起來。

柳道人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他這五柄劍在幽州很有名氣,每柄劍都有各自不同的用法,可以配合不同的劍招。

但對方的劍鋒利無比,而且劍招似乎也極為克制,他兩招劍法都是還未施展完全,劍就已經斷了。

練劍三十載,從未吃過如此大虧。

簡直是奇恥大辱!

「小子莫要猖狂!你也就仗着此劍鋒利!」柳道人也顧不得瀟灑,手掌在腰側一拍,腰上剩餘那柄金色劍鞘中的長劍突然龍吟。

白玉劍柄,金色劍身,劍氣森然,符紋之中真氣流散,漸漸形成兩條金色的蛟龍圍繞着劍身不斷的旋轉。

「這把劍可以!」

顧留白笑了起來,這柄劍賣相極佳,他覺得藍姨一定十分喜愛。

與此同時,他還抽空看了裴雲蕖那邊一眼。

裴雲蕖此時體內的藥力顯然已經徹底爆發,她渾身都籠罩着一層暗紅的霧氣,那沖涌到她身上的鮮血被真氣和葯氣不斷沖刷,使得血霧在她身外如潮汐一般洶湧。

這種態勢,已經將那些悍勇的黑衣人都徹底震懾住了,十個人之中倒有九個人裹足不前。

裴雲蕖的進步毋庸置疑。

不過經過了黑沙瓦那種周圍都是銀甲將領,都是屠魔衛的大場面,再面對這種小場面,沒有進步也不應該吧。

「小子你還有閑心管別處?」

柳道人額頭上青筋都暴突起來。

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這少年郎竟還在歪側着頭看別處。

奇恥大辱,真的是奇恥大辱!

看我盡施平生所學,一劍斬蛟龍!

他體內都發出龍吟。

原本那絲絲縷縷的灰色真氣在互相擠壓之下,盡數變為金黃,就連他的面上,都似乎有金液在流淌。

「這真氣法門倒委實有些高明。」顧留白眼睛一亮。

這像是郭北溪曾經和他說過的淬元法門,這一類法門之中最厲害的當屬關中門閥的秘源鎮罡,可以用自己真氣鎮壓真氣的法子,將真氣在丹田和經絡之中層層壓榨,爆發出超乎自身修為水準的力量。

不過這種法門也有個壞處,一個控制不好,或者遇到那種真氣更為霸烈的對手,雙方硬碰硬的一下,修鍊秘源鎮罡的修行者極有可能經脈寸斷,今後不死也成了廢人。

眼下這柳道人的真氣法門像極了秘源鎮罡的路子,只是真氣壓榨凝鍊之下,並不能直接提升一個大階的水準,那比起關中豪門的這種秘源鎮罡還是要遜色不少。

柳道人不知顧留白心中所想。

真氣強度一上來,他頓時感覺自己變強了。

心中豪氣頓生。

真氣在劍身上層層覆蓋,哪怕這少年郎手中的那柄短劍再過鋒利,他也有信心用強橫的真氣將之震開。

一切都似乎如他預料。

少年的身法依舊迅捷,側身閃過他劍氣之鋒的剎那,手中那短劍已落在他金色長劍的劍身之上。

咄!

真氣和真氣相擊,劍身和劍身之間竟似隔了一層厚厚的墊木,只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然而柳道人預想之中的事情並沒有出現。

這少年的劍並未被震蕩出去,相反他整條手臂猛然往下一墜,被一種巨力壓得整個人都瞬間失去平衡。

「此子的真氣修為怎可能在我之上,難道他並非六品?」

他的腦海之中,瞬間充斥不可置信的念頭。

接着他手上一涼。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和握著的劍一起掉落下去。

「真好,劍還有,手沒了。」

顧留白收劍回去,順便刺入一名想要偷襲林以一的黑衣漢子的心脈,同時微笑着對柳道人說了一句。

噗!

柳道人後撤一丈,體內真氣瞬間亂沖,一口血箭從他口中飆射出來。

這少年的嘴和劍一樣毒!

顧留白原本似要和之前一樣負手而立,但就在他一口血箭噴出,體內真氣亂沖的剎那,這少年陡然身體一震,突然像被一個浪頭擊飛一般,瞬間到了他的身前。

嗤嗤嗤…

顧留白連刺三劍。

三劍全部刺中柳道人的心脈。

這是江紫嫣的劍招,他覺得這劍招不錯,順便就學了過來。

柳道人身體一僵。

紊亂的真氣伴隨着鮮血從傷口湧出,瞬間帶出了他所有的氣力。

「我恨!」

他口中喃喃吐出二字。

因為他人還沒死透,那少年就已經開始拿他背上的那兩柄劍了。

吾乃幽州名劍師,六品巔峰,越明年便能進入七品。

少年!你太不尊重人!

顧留白不這麼想。

他覺得這柳道人要麼自己一開始就走了歪道,要麼就是他的師尊是白痴。

用劍者尊,長安之中的那些權貴之所以對用劍的修行者都高看一眼,究其根本,是劍師單打獨鬥的能力極強,劍主詭奇輕靈,劍師身法也快,進退自如,殺人來去如風。

這身上帶着五柄劍,這分量加起來就和背着一根重木上戰場一樣,平時修鍊還行,真正殺人也這樣,腦子莫不是有坑?

哪怕要講究針對性的破招,那劍術的正道也是講究劍招和真氣的運用,以同一柄劍發揮不同的效用。

這帶五柄劍的好處真能以奇破巧的話,那不是人人都帶着一堆劍?

恨啥啊?

恨自己太蠢?

反正他覺得柳道人死得一點都不冤。

要不是想看看他這五柄劍和真氣功法到底有什麼玄虛,這種對手,他唰唰兩劍就殺了。

真正的強者,就是如此嗎?

鮮血潑灑在自己的身上,林以一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痴痴的看着少年收拾完柳道人身上的劍,又開始摸柳道人身上的口袋,她心裏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終有一天,自己也要成為這樣的強者!

她突然暴起,一劍狠狠刺入一名從車廂底里鑽出來,想要偷襲他的黑衣漢子的背心。

氣力之大,讓她手中的劍直接洞穿這名黑衣漢子的身軀,將他釘在地上!

她沒有去看扭曲哀嚎的黑衣漢子,而是看着顧留白,寒聲道:「這些人,是我家中派來殺我的。」

「我知道。」

顧留白回首沖着她一笑,「消息是我放出去的,這樣你割捨得乾淨一些。」

林以一愣了愣,旋即沉默下來。

她雖然偏執,但卻不笨。

她做出了這些事情,不僅是破壞了和陸家的聯姻,而且相當於和陸家結仇,和那些一起獵鹿的世家子弟全部交惡。

她家中若是保全她,在將來必定引來更多的怒火。

用她的這條命,或許能夠消弭一些怒火。

顧留白讓華家告誡所有牽扯其中的世家,黑戶寨和無頭菩薩廟的事情必須絕對保密,只是所有牽扯其中的世家,恐怕都會忍不住探究那夜發生了什麼。

他們終究會從自己家中這些子弟的口中,得知事實。

而顧留白會用今夜的這場殺戮來警告他們。

即便知道了,也要給我守口如瓶。

加之又有裴雲蕖的參與,那今夜過後,幽州這些參與期間的世家子弟,自然清楚該如何處置,該如何站隊。

林以一心中生出濃烈的怨恨。

她恨自己之前被當成聯姻的工具,此時又被當成一條野狗般拋棄。

但這種怨恨很快消失。

她必須和過去說再見。

割捨這種無用的情緒。

今後她要面對的事情,絕對比今夜殘酷,比今夜血腥。

「多謝!」

她認真的對着顧留白躬身行了一禮。

即便顧留白似乎刻意表現得很市儈,表現得將來她一定要償還今日之恩情,但是她對給予自己新生的這名少年,由心的尊敬,由心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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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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