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年少無愁

他指著李紀陽的方向對我說道，說完，他便匆匆離開。可是當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的時候，才發現鬼魂大軍已經變換了方位，李紀陽的身影也早已淹沒其中，我已然找不到。

說實話，自從開始接觸到道術，我從來沒有感過如此的絕望，以前即便會有灰心喪氣的時候，但至少心裏還會有所期待，覺得無論如何，只要能夠挺過去，事情就會慢慢變好。

但是現在卻不同，楊夢瑤的軀體被方婉靜帶進了大明王墓中，沒有了軀體的楊夢瑤的魂魄只有陷入無期限的沉睡中，而同時，李紀陽成為了鬼魂大軍的成員，站在我的對立面要與我開戰。

我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現在的狀況，我看着茫茫鬼魂大軍，渴望能夠在裏面找到李紀陽的身影，但是無奈，我好像看見了他的影子，又好像沒有看見，他的模樣在我面前亂晃，有和我開玩笑的，有跟我一本正經談事情的，但是都沒有現在他成為一個木訥鬼魂的模樣。

「別愣著，在那邊！」有什麼人突然推了我一掌，我順着那聲音處看過去，發現紫薇道長就站在我身旁不遠處，我回想他說的話里的意思，猛地反應過來，有些遲疑道：「師傅，你……」

「我都知道，不然你以為龍驚鴻跟你在牆角竊竊私語，我會不聞不問？李紀陽現在這個樣子，也最好是由你自己親自了結，不然，相信我，你會後悔的。」紫薇道長看着我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還想再問，卻又聽他說道：「別耽誤時間，他在那邊，快過去吧。」

說着，他給我指了個方向。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見李紀陽站在鬼魂大軍中，不過，不同的是，剛才我從石洞中窺探他的時候，他無所察覺，但是現在，他卻目光炯炯地向我看過來。

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我頭腦中炸開，我還沒來得及去想清楚這究竟意味着什麼，身體便已經不聽使喚地向前走過去。眼看就快要走到李紀陽面前，而此時，他也向我走來。我猛地明白過來——要是李紀陽還記得我，這說明什麼。

他不是受到鬼魂大軍的控制，才被迫加入他們，那麼，他是自願的？不對，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這可能是跟他的家族有所關聯，又或許是別的什麼情況，反正，他肯定是不會輕易背叛我們。

「你還記得我？」我還沒想好應該如何跟他招呼，但是當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不由自主地問道。其實，這個時候，我私心得到他否定的回答，我希望他已經忘記我，不記得我們是兄弟，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清楚地看見他點了頭。

「為什麼？」我喃喃問道。

他還記得我，李紀陽什麼都記得。這個聲音在我腦海中陣陣作響，此時，李紀陽猛地用手扶住我的肩膀道：「我都記得，但是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做任何背叛朋友的事情。」

這件事情要從何說起，他不是被迫，而是自願與我們為敵，現在見面，他說他不會背叛我們，叫我如何相信。我反應過來之後冷冷地望向他問道：「你說你不會背叛我們，但是現在你究竟在做什麼？在鬼魂大軍之中與我們為敵？」

目前的局勢，即便是龍驚鴻和紫薇道長沒有跟我細談，我也是明白。我們人手不夠，還在等待援兵，在這個時候，如果不是鬼魂大軍主動發起攻擊，我們是不會出兵，因為，必輸無疑。

也正是因為這樣，即便我知道楊夢瑤就在對面的大明王墓中，即便我知道方婉靜要對她不利，我也什麼都做不了。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使我衝出重圍，在很大程度上，也不可能打贏方婉靜救出楊夢瑤。

我正在胡思亂想，李紀陽還在我對面念念叨叨說着什麼，但是我都聽不見，心裏有個聲音說道：「晚了，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晚了。」我越想越喪氣，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伸出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左臉。

「你打我！？」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紀陽道。

「現在根本就不是你灰心喪氣的時候，你不是想要救楊夢瑤嗎，現在就好好聽我說，要是順利，你還是能夠將楊夢瑤的軀殼搶回來。」李紀陽厲聲說道。

「你知道，你全部都知道！」我驚訝道，畢竟楊夢瑤是青蓮鬼母轉世的事情，是在李紀陽昏迷之後我們才知道的，而且，方婉靜對楊夢瑤的軀殼虎視眈眈也是這段時間我們才察覺到的，但是，原本在昏迷中的李紀陽，怎麼會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你不是李紀陽，你究竟是誰？」我厲聲問道，背後冷冷發汗。

李紀陽看着我，也是黑著臉道：「你要是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就繼續打你，你什麼時候能夠想明白，我就什麼時候停下來，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聽我好好講講，這段時間，你不知道的，我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估計是看見我還有些發愣，他又補充道：「我們時間不對，留給你想清楚的時間也不多，你要是想不明白，我就要開打了。」他說着，竟然還真的舉起了手。

我下意識便用手去捂自己的臉頰，大聲道：「我相信，我相信你還不行嗎，你有什麼話，快說。」他剛才說話的語氣就像平時那樣，我要是將他惹急，他也如此，即便現在我心裏有千百個問號，我也還是選擇相信他。

「先看肯信了？」李紀陽沒好氣說道，但是，畢竟時間緊急，他也沒有和我多做計較，徑直說道：「其實，我在昏迷之後，神志一直都很清醒，我知道周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我的靈魂好像還能夠看見遠處所發生的事情，最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能夠聽見一個聲音的召喚。

後來，你和楊夢瑤離開后，那個聲音對我的召喚越來越清晰，我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不滿你說，那個時候，我也很害怕，但是，當他們來接我的時候，我還是跟他們離開了。」

「他們是誰？誰來接你？」我連聲問道。

李紀陽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他一字一頓道：「都是我們認識的人，方婉靜，還有李牟。」

當他說出李牟的名字的時候，我心裏那塊石頭頓時就落地。早就應該料到，李牟的魂魄沒有進入地府，而在人間也了無蹤跡，必定是被有心人利用，但是，我們有想過這個人會是方婉靜。不過這也能夠說清楚，要是當時來找李紀陽的是李牟，他會跟他走這也是情理之中。

「你別打岔，等我說完。」李紀陽揮了揮手，將我卡在喉嚨裏面的問話又推了回去，只聽他繼續說道：「我跟他們走，就是想要查清楚這裏面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方婉靜的丈夫，其實就是當初被青蓮鬼母封印在大明王墓裏面的震天鬼王，要是放出震天鬼王，天下必定打亂。

妖魔軌道會打亂人界的秩序，他們為非作歹，而到了那個時候，誰也制止不了他們，這便是方婉靜的最終目的。她想要藉由青蓮鬼母的能力，將震天鬼王身上的封印打開，這樣，整個世界便會被他們稱霸。而李牟已經完全被他們同化，我救不了他，所以，再一次任務中，我……」他說着用手捂住了臉。

我根本不敢想像這段時間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原本那個大少爺，竟然敢孤身跟着方婉靜走，而且，他還從中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情。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李紀陽此時抬起頭望向我，笑了笑道：「你別這樣看着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鬼才會知道這些事情，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你聽我講，按照方婉靜的計劃，她會在今夜子時開始作法。

到時候她將原本得到的青蓮鬼母的元神和楊夢瑤的軀體合二為一，變成受她控制的傀儡，這樣，便能夠順利放出震天鬼王，而你要做的，不對，是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這之前阻止她。」

「這要怎麼阻止，我們現在面對的是數量眾多的鬼魂大軍，而且，就算沒有鬼魂大軍，我們也根本沒有辦法通過方婉靜的迷陣。」我有些不解地問道。

李紀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我說道：「所以，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你聽我說，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你只要對着我所戰的位置施展降魔咒，無論是眼前的這些鬼魂大軍，還是方婉靜的迷陣，都能夠迎刃而解。」

「向著你施展降魔咒？這怎麼可以，不說你現在成魔，即便是個普通人類，也受不住降魔咒啊。」我不同意地搖搖頭。

話畢，李紀陽便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說道：「你當我傻啊，我說的，是讓你對着我的方向施展降魔咒，又不是讓你對着我，迷陣和鬼魂大軍的死穴我已經找到，現在如果要跟你細細說明又浪費時間，我只是幫你瞄準方位，只要瞄準了，我自然會跑開。」

聽他這樣講，我便放心道：「這還差不多，等這些事情結束，我替你畫魂超渡，到時候，你下輩子就能夠投身個好人家，下輩子不愁吃喝，也不會被這些事情煩心。」

聞言，李紀陽笑道：「行啊，到時候還得仰仗你。」說罷，他便擺擺手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突然轉身問我道：「誒，你說，到時候是不是應該給我立個碑什麼的，這樣，我是不是應該想想自己的墓誌銘應該寫什麼？」

「少年英雄如何？」我笑問道，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他能夠有個好的歸屬，我的愧疚或許也要減少幾分。

誰知，李紀陽聽了我的提議后癟嘴道：「沒創意，再想想。」

他倒是來了興緻，我看着天色已經快要到下午，有些着急催促道：「哎呀，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談，現在干正事要緊。」

言畢，李紀陽的臉色原本興緻勃勃的神情便一一褪去，我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擾了他的興緻，畢竟或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但是想了想還是狠下心又催促了他幾句。李紀陽什麼也沒多說，點點頭便走了。

我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生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是，如果真的如李紀陽所言，這是最便捷的方法，我有理由相信他。可是，在後來的許多年裏，我每每想起，卻總是為此刻而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躲跟他說幾句話，後悔年少，不懂世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