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天師的真面目

賀若抱一淡淡一笑：「以命賭命，天經地道。不置之死地，如何求得生機？幸運的是，今日老天站在我這邊，我賭贏了！」

「好，好，好！」阿圖魯道，「幻空和尚和江三無有你這樣的弟子，此生無憾了。賀若抱一，你連『天下六絕』都能擊敗，以後的江湖是你的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確實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敵人……要是當日……」

賀若抱一卻沒有留意他的弦外之音，見他面如死灰，眼神獃滯，便安慰道：「天師，我不過是上天眷顧，僥倖得手罷了。其實，你能硬接了我的『九霄一劍』，已經是絕頂厲害了，我要向你致敬！」

方才還斗得你死我活的對手，此刻竟然惺惺相識起來，如同一對忘年之交。

阿圖魯長嘆一聲，閉上雙眼，喃喃道：「我硬接了你的『九霄一劍』，卻躲不過『乾坤一劍』，算什麼絕頂，說什麼厲害，算什麼絕頂，說什麼厲害……」

倏忽之間，他的滿頭黑髮和眉毛鬍鬚，如同被漫天大雪覆蓋，盡皆成了銀白色。這個揚名武林三十年的六絕高手，竟在須臾間白了中年頭！

賀若抱一看着眼前墜落的王者，眼神惻然。

阿圖魯卻忽然睜開雙眼，用左手舉起金劍，望頸上抹去。

賀若抱一大吃一驚，連忙摸出三枚鐵珠，用力彈出，將他的金劍擊落，道：「天師，你這是何苦呢？」

阿圖魯苦笑一聲：「好啊，我如今虎落平陽，連求死都不得了？」

「人生短暫，最多不過百年，天師身為草原上一代人傑，為何急於求死，辜負上天的安排呢？」賀若抱一道，「世界是如此廣闊無垠，生活是如此豐富精彩。東海南疆西川北峰，春花夏月秋葉冬雪，嚴父慈母賢妻稚兒，是問哪一樣不值得留戀？天師何必弔死在武道這一顆樹上？」

阿圖魯黯然道：「我已經成了一個半廢之人，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用？」

賀若抱一道：「天師此言差矣，我自幼父母雙亡，若是可以的話，我寧願捨去一身武功，換取與我父母的長相陪伴。你雖然沒了武功，但至少還有父母的期盼，妻兒的等候，朋友的美酒，不是嗎？轟轟烈烈是一種光榮，平平淡淡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阿圖魯卻眼神黯然，喃喃自語道：「父母，妻兒，我還有這樣的幸福嗎？」

賀若抱一見他沮喪失落，便向劉文靜要了金創葯，給他止了血，道：「天師，其實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要問你。」

阿圖魯神情複雜，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好，我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告訴你，你先問吧，我知無不言。」

賀若抱一一愣，心想：「一大堆事情，會是什麼呢？」口中卻道：「天師為何一直要和始畢可汗作對呢？」

阿圖魯望着浩渺的蒼穹，過了許久，忽然轉過頭：「賀若抱一，我為何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覺得奇怪嗎？」

賀若抱一經他這麼一說，還真覺得詫異了：「是啊，我好像並沒有向你通報過姓名，你是如何知道的？」

阿圖魯凄然一笑：「你可知道我是誰？」

賀若抱一本能回道：「你是阿圖魯天師啊！」

「可是阿圖魯又是誰？」

賀若抱一被他問得瞠目結舌：「這個……」

阿圖魯長嘆了一口氣，伸手在臉上一揭，拉下了一層面具。

「南漳流！」賀若抱一如受雷擊，震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阿圖魯又伸手從懷裏摸出一物，往臉上一罩——郝孝德！

賀若抱一之前始事畢可汗說的玩笑話，竟然成真了，阿圖魯是玄龍幫主南漳流假扮的！

賀若抱一驚聲問道：「你到底……哪個才是你的真身份？」

「都不是！」阿圖魯緩緩道：「其實我們早就認識，當日在太室山暗算幻空老和尚的劉黑闥，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他假扮我爹，打傷了太師父，你認識他？」

阿圖魯又從懷裏摸出另一個面具，戴在臉上：「你看看。」

轉瞬之間，郝孝德又變成了劉黑闥了。

「這才是我的本來面目！」在賀若抱一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劉黑闥繼續道：「如今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一切的圖謀都盡歸塵土。我把一切都告訴你，都無妨了。當年，我的妹妹被選入皇宮，她在我家鄉早就有了戀人，性情又剛烈，她誓死不從，以一把剪刀行刺楊廣，結果失手被殺，我全家人都慘遭屠戮。我經過死戰殺出重圍，發誓要取楊廣的人頭，為家人報仇。我上了太室山，拜幻空大師為師，學了一身好武藝，只可惜他始終沒有把歸元心法的最高心法傳給我。後來我下山，又拜了玄龍幫主南漳流為師，把他的武功也學會了。南漳流野心很大，想要爭奪天下，就讓人繪製了玄龍獵鹿圖，挑撥天下英雄的野心，讓他們相互殘殺。他和我出使到突厥，阿圖魯和南漳流都不服對方的武功，相約大戰了一場，結果兩敗俱傷，雙雙力盡而亡。我坐收漁翁之利，得到了阿圖魯的功法。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為什麼我不能變成阿圖魯和南漳流呢？這樣我就可以同時擁有突厥和玄龍幫的勢力，要推翻楊廣的統治，就容易多了了。我把他們厚葬，但割下了他們的臉皮，做成了人皮面具，混進了突厥營。阿圖魯是叱吉可汗的小舅子，我很快就在突厥里掌控了實權。我延續了南漳流的佈局，多次南下中原，遊說各路梟雄相互廝殺，不管他們相互消耗，還是火併楊廣，對我都有好處，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瓦崗變故。賀若抱一，當日我將你打下山崖的時候，就感覺你會是我此生最大的敵手，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因禍得福，還學會了江三無的武功，更沒想到你的悟性竟然這麼厲害，居然能自創出『乾坤一劍』來，唉，我機關算盡，卻遭此慘敗，難道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