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的復仇

妖女的復仇

妖女的復仇

別墅村的怪事

春天又一次光臨了巴黎,金色的陽光溫暖宜人,天空碧藍如洗。歷時長久而又陰鬱寒冷的冬季終於過去了。

銀閃閃的光芒籠罩着巴黎城區,街道兩旁的樹木萌發出了嫩綠色的新芽,就如同翠玉一樣明亮光潔。

這時,街道上出現了一位衣着光鮮時尚的紳士,這個人四十七八歲的年紀,肩膀寬闊、身材頎長,他此時正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怪盜亞森·羅賓。

羅賓看上去神采奕奕、面色紅潤,一對眼睛炯炯有神;從他的身材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身板挺拔、手腳靈活的人。從後面觀察這個男人,誰也不敢相信他是一個年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而更像是一位二三十歲的年輕人。

儘管羅賓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旺盛的活力,可他的內心裏飽含着外人無法想像的寂寥與憂鬱。雖然春天已經來臨了,但羅賓的那顆心仍然被死氣沉沉的冬季封凍著。羅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相信那些讀過《女魔頭與羅賓》的讀者,一定還會記得二十歲的羅賓的第一次冒險經歷,他與一位自稱為「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女魔頭耶塞芬鬥智斗勇,最後終於獲得了法國大革命時期隱匿在七座修道院岩石下面的一萬顆寶石。

而且,我認為讀者們應該還有印象,在那一番較量的過程中,一位美麗的少女古拉利茲出現在羅賓的身邊,並幫助羅賓戰勝了強敵。

在那次冒險結束之後,羅賓和古拉利茲很快便結為了連理。而那一段婚後時光也是羅賓這一生中最美好甜蜜的日子。

在古拉利茲的面前,羅賓曾立下誓言,那就是結婚之後絕不再干偷竊的勾當,而古拉利茲當時也感動得淚如泉湧。後來,這一對郎才女貌的賢伉儷,便在巴黎市郊的一所簡陋的房屋住了下來,過着無憂無慮、幸福美滿的日子。

羅賓把與耶塞芬一番較量之後所得來的那一萬顆寶石,全部以一個化名捐贈給了法國各地的孤兒院、敬老院、少兒教化院以及其他社會福利組織,而羅賓夫婦二人的生活也因此而過得十分拮据。然而,由於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相敬如賓,所以日子也算過得十分安寧、幸福。

可這種安穩幸福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婚後的第二年,古拉利茲便產下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小男孩,可不幸的是,她也因難產而離開了人世。古拉利茲在彌留之際緊緊地抓住羅賓的雙手,眼睛裏飽含淚水地說道:

「你一定要將我們的寶貝……照顧好……把他撫養長大……」

古拉利茲自言自語似的說着遺言,然後便溘然而逝了。

悲痛欲絕的羅賓,懷抱着出生不久的兒子傑恩放聲痛哭,悲痛之情難以言表。

後來的一天,羅賓離家外出了僅僅那麼一會兒,回家后卻發現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寶寶傑恩已經不見了。小傑恩就這樣神秘失蹤了。

到底是什麼人通過什麼樣的手段把小傑恩偷走的呢?門窗關得嚴絲合縫,屋裏屋外也沒有留下任何腳印,無論羅賓如何努力,他始終都找不到歹徒作案后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

羅賓不久之前遭受了喪妻之痛的巨大打擊,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愛子,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讓羅賓幾乎氣得抓狂。要知道,此時的羅賓剛剛二十歲出頭,便要面對如此嚴峻的考驗,他只好強忍着悲憤不停地在巴黎市區內尋找神秘失蹤的兒子。他不僅去巴黎市警察局報了警,還在報紙上刊登出了尋人啟事,然而這一切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束手無策的羅賓不得不在心裏暗暗合計著:

「傑恩肯定是被克利思朵伯爵夫人擄走了。她必定還在為寶石被奪一事而耿耿於懷,所以這才綁架了傑恩,以此來向我尋求報復。」

為了尋找到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破綻和弱點,尋找到神秘失蹤的愛子傑恩,羅賓不分晝夜地展開了偵查活動,可過了好長時間仍然一無所獲。慢慢地,羅賓便如同精神失控了一般,眼窩深陷、兩眼茫然、臉色慘白,讓人看了無比痛心。持續已久的悲痛和失望讓羅賓的情緒漸漸地變得暴躁起來,甚至是有些喜怒無常了。他將自己昔日在愛妻古拉利茲面前所立下的誓言完全拋在了腦後,又重新干起了偷盜行竊的老本行。

一個人一旦自甘墮落了,那麼他就會像從懸崖上跌落的人一樣直線下墜,最後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儘管羅賓年紀尚輕,可他的偷盜技術越來越神乎其神,終於被人們贈予了「怪盜」這個外號。在羅賓成為鼎鼎大名的江洋大盜的這個過程中,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尋找自己的愛子傑恩,在不知不覺之間,二十八個春秋就這樣匆匆而過。

小傑恩被人擄走的時間是一個初春的黃昏,所以,每當初春到來的時候,羅賓的心情也會隨着季節的變化而變得陰鬱起來。

「假如傑恩還在世的話,那麼他現在應該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了……」

羅賓站立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雙眼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他現在寂寞到了極點。

儘管怪盜羅賓現在富可敵國,可他的內心卻空虛落寞而又凄苦寂寥。即便是擁有着數不勝數的金銀財寶,也不能夠換得回失去的兒子,他現在到底是生是死?

羅賓的雙眼緊緊地盯着腳下踩着的泥土,行人路經過了一整個冬天的冰凍與嚴寒,現在已經變得無比鬆軟了。原來,在不經意間,春意已經滲入到了泥土之中。

綠燈亮起的時候,羅賓穿過了馬路,直接奔向布羅蒙銀行。

羅賓運用手段把自己的資產以不同的化名存進了四家大銀行里,而布羅蒙銀行僅僅是其中的一家而已。他在這家銀行存錢時用的化名是勞佛·德布尼。

今天,他在銀行的櫃枱前存了五十萬法郎之後來到了地下室,打算從金庫裏面取出一些重要的文件。當他從一排排的柜子中找到自己的那個並取出東西的時候,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也來到了門口的鐵櫃前,只見他的左臂上纏着一條黑色的紗布,或許這個人新近失去了一位親人。

這個人先是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要避開旁人的耳目,然後,他打開了屬於自己的那個柜子,從裏面拿出一個捆了個十字結的包裹,接着,他解開了繩索。羅賓抬眼一看,發現包裹裏面有一捆千元法郎面額的紙幣,每十張放在一摞。

這位老紳士的視力似乎不大好,只見他將雙眼貼到離紙幣很近的地方,一邊清點着鈔票的數目,一邊時不時地回頭觀望。清點完畢之後,老紳士把那捆有八九十摞的紙幣放進了一個小箱子裏,鎖得嚴嚴實實之後,馬上把它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這個時候,雖然他瞥了羅賓一眼,可由於地下室的燈光十分昏暗,再加上他老眼昏花,所以估計並沒有看清楚羅賓的長相。隨後,老紳士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便大踏步地從羅賓的身後走了過去,接着又上了樓梯。

「總共有八九十打的千元面額的法郎,那麼也就是說……有八九十萬法郎!」

羅賓一邊在心裏暗暗地想着,一邊跟隨着老紳士上了樓。

老紳士在途徑一家麵包房的時候,買了一些糕點,然後不緊不慢地朝着聖·勒寒爾車站走去。隨後,老紳士購買了一張車票。由於不清楚老者在何處下車,所以羅賓買了一張全程的車票,就這樣,羅賓登上了老紳士乘坐的火車,並且他們位於同一車廂。

那個因塞滿紙幣而鼓鼓囊囊的箱子被老紳士放在了膝蓋上,並用雙手緊緊地護住。他路上買的那包糕點則被放到了頭頂的行李架上。

羅賓坐在距離老紳士較遠的座位上,一邊細細地觀察著老紳士的一舉一動,一邊假裝欣賞窗外的景緻。這時候的羅賓,已經不是那個深情款款的大丈夫了,也不是那個為了尋找愛子而幾近瘋狂的父親了,而是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一個怪盜。

老紳士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羅賓就是剛才那個在銀行金庫里碰到的人,但由於身上攜帶着巨款,所以他不時地向四周打量著,似乎車廂里的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

老紳士在魯·倍傑尼車站下了車,羅賓也緊隨其後從車上走了下來。

魯·倍傑尼這個地方有一個豪華的別墅區,距離巴黎市中心大約有十二公里,這裏有一個巨大的湖泊,與塞納河連成一體。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長在河流的兩旁和湖泊的附近,而四周則是星羅棋佈的藍紅屋頂與雪白牆壁的別墅,那些別墅的前面剛好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景色美麗極了。

老紳士一隻手拎着糕點,另一隻手夾緊那個小皮箱,徑直走上了樹林旁邊的一條白色的小路。羅賓仍然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老紳士在一座別墅的大門前停了下來,走上了台階,敲響了大門。羅賓趕緊閃身躲到了大樹的後面,仔細地窺視着。大門打開之後,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孩走了出來,這兩個女孩笑容甜美,可愛動人。在羅賓看來,她們二人就好像是兩朵盛開的玫瑰一樣。

「叔叔,您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我們擔心死了。」

「晚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您回來吃飯了。」

「喔,我已經非常抓緊時間了。瞧瞧,這是帶給你們的糕點!」

說着,老紳士便把手中的糕點交給了其中的一個女孩;另一個女孩剛要伸手接過老人手中的箱子,可老紳士突然一下子將其抱緊了。於是,兩個女孩子各自攙扶著老人的一隻臂膀,一起走入了門裏。

羅賓悄悄地來到了大門前,只見門牌上赫然寫着如下幾個大字:

格力馬介山莊

羅賓站在大門口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又到山莊附近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在一所靠近湖邊的空房子的大門口,羅賓看到了一張木牌,只見上面寫道:

·魯傑山莊出售,欲購買者請與格力馬介山莊聯繫洽談。

看完之後,羅賓趕緊返回了格力馬介山莊。他按響了門鈴,然後將一張印有「勞佛·德布尼」字樣的名片遞給了前來開門的女僕,並向其說出了自己想要購買那個別墅的意願。

羅賓被女僕帶到了大廳之中,對於羅賓的到來,老紳士和他的兩個侄女都表達了歡迎之情。老紳士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稱自己是菲利普·卡卜勒,接着又把坐在他旁邊的兩個美麗的少女介紹給了羅賓。

「德布尼先生,她們兩個都是我的侄女。大的名叫伊麗莎白,小的則叫作若蘭。」

卡卜勒說話的時候仍然把那個小箱子緊緊地摟在懷裏,這甚至讓羅賓覺得他在吃飯的時候也不會鬆開手。隨後,羅賓表達了想要購買別墅的意願,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器宇軒昂的小夥子走了進來,這個人是伊麗莎白的未婚夫,名字叫作基若莫·艾莫。

接着,老紳士向羅賓介紹了一番別墅的基本情況。

「德布尼先生,具體的情況,請你隨後與我的律師商談吧,我要立刻動身前往尼恩了。八個月之前,內人離開了人世,我這次去尼恩是想在孩子的家中療養一段時日,從而平復自己悲傷孤寂的心情。」

老紳士一邊說着,一邊起身離開了座位。

「我並不和兩個侄女住在一起,我獨自一人居住在旁邊的歐拉介力山莊,不過,這兩座別墅的院子是彼此相通的,所以看上去就跟同一座別墅沒什麼區別。」

說完,老紳士夾着小箱子轉身走了,他通過院子去了旁邊的別墅。大約二十分鐘之後,老紳士又回到了大廳,可他手中原先的那個小皮箱已經不見了。

「哼!他肯定把那些錢財藏在了別墅中的某個角落!」

羅賓如此想道。

「可是,那筆錢究竟是從何而來呢?哦,對了!他剛才說他妻子八個月前離開了人世,那麼,這筆錢一定是他從妻子那裏繼承過來的大筆遺產。為了逃避數額巨大的遺產所得稅,他肯定會把那筆錢藏在一個妥善的地方,以便瞞天過海,躲過稅收人員的耳目。這個老傢伙可真是詭計多端啊!對於這樣的小人,既無須與他客套,也無須對他心慈手軟,直接將那一大筆錢財據為己有也就是了!」

正當羅賓暗自盤算的時候,卡卜勒把自己房間的鑰匙交給了侄女,並扔下了這樣一句話:

「我會在十月份回來一次的!」

說完之後他便大踏步地走出門去。

在此之後,羅賓便與老紳士的律師進行了一番交涉,終於買下了哥勒爾·魯傑山莊。羅賓交給了律師一張三千法郎的支票作為房屋的預訂金。在隨後的日子裏,羅賓便着手對別墅的內部進行了一番修葺,他原本打算專門請一位美術設計師來負責裝修一事的。然而有一天,一個年輕人手持羅賓的老友克拉德醫生的推薦信前來拜訪。

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叫作弗休爾·薩爾。

弗休爾看上去頂多只有二十七八歲,服飾裝扮與他的身材搭配得十分得體。他長著一雙深邃湛藍的眼睛,氣質十足,非常像藝術家。這位年輕的設計師不管羅賓所提出的條件如何苛刻,都一口應承了下來。

「這一切我都了解,我會盡全力來做好這份工作的!」

弗休爾非常熱切地回答道。

羅賓將弗休爾的住處安排在大門左首的小房間里,弗休爾很快就開始着手進行工作了。他那種嚴肅認真的態度,羅賓十分欣賞。

羅賓將弗休爾介紹給了伊麗莎白和若蘭兩姐妹,於是,弗休爾常常在工作之餘去拜訪她們二人,並且與這兩個女孩相處得十分融洽。尤其是每當弗休爾與妹妹若蘭談話的時候,他總是滿臉通紅、雙眼炯炯有神。

姐姐伊麗莎白與未婚夫基若莫·艾莫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他們的婚禮定在7月9日舉行,這樣的時刻當然少不了叔父卡卜勒先生的參與,於是,他們向老紳士發出了邀請。卡卜勒先生收到電報之後立刻做了回復,說他會來參加婚禮,並準備在此停留一夜。

羅賓這個時候正在外地觀光遊歷,而他也適時接到了伊麗莎白的請柬。妹妹若蘭在請柬的下方尤其註明:

卡卜勒叔父也將來參加婚禮,並且當晚會在山莊留宿一夜。

羅賓在收到請柬之後,立刻打算在卡卜勒先生來到之前,先下手將那筆錢弄到手中。

「我的別墅哥勒爾·魯傑山莊與卡卜勒老紳士的別墅歐拉介力山莊相連接的地方有一條小路,這條小路一直通到湖邊,為了便於遊覽,那裏肯定會有船隻停泊。等到夜半時分,我便乘船通過小湖,然後從歐拉介力山莊的後門偷偷地潛入卡卜勒的房間中,那筆錢肯定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神秘之處。喔,我覺得不在地下室里就在房頂上,或者是藏在牆上某幅油畫的後面。只要我在房間內搜尋一番,很快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等我把那筆巨款取走之後,我再將空空如也的小箱子放回原處。由於卡卜勒先生在這裏過一夜就會返回尼恩,所以他不一定會回自己的別墅去住,而是會暫住在侄女的住處——格力馬介山莊,因此,他到時候肯定只會回家看看箱子是否還在原處,而絕對不會打開來檢查。那麼,這件巨款被盜的案子,在十月份卡卜勒先生本人回來之前,根本不會有人知曉。」

羅賓迅速地回到了法國。

當他再次駕車回到哥勒爾·魯傑山莊的時候,他發現別墅的大門口人聲鼎沸,便衣警察和刑警在附近轉來轉去,似乎在忙碌着什麼。正當羅賓猜測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年輕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從大門口沖了出來,朝他大聲喊道:

「德布尼先生,出事了!」

弗休爾臉色慘白。

原來,從前天的夜間開始,這個向來平靜安定的湖邊住宅區接二連三地發生了一系列恐怖的事件。

這天上午11點左右,伊麗莎白和若蘭正坐在餐廳里興緻勃勃地談論著即將於星期一舉行的婚禮的相關事宜。

「姐姐,恭喜你!」

「若蘭,非常感謝!不過,下面就該輪到你出嫁了。我希望你也能夠找到一個對你關懷備至、溫柔體貼的好丈夫。哦,對了,那個叫作弗休爾的年輕設計師怎麼樣?你對他的感覺應該還算可以吧?」

若蘭聽完這番話,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去默然無語。姐姐伊麗莎白見狀,溫柔地抓住了妹妹那雙柔嫩光滑的小手。

伊麗莎白姐妹兩個七年前失去了雙親,從那以後,她們二人便從巴黎遷居到了格力馬介山莊,在這裏過着平靜如水的生活。她們家人口稀少,只有陪伴並照顧她們多年的一位老管家亞莫以及亞莫的丈夫愛薩爾。

姐姐伊麗莎白長著一頭金黃色的秀髮,一雙湛藍迷人的大眼睛,還有一張笑盈盈的迷人臉龐,是一位體態豐滿、綽約多姿的絕色美女,不過,由於她患有支氣管過敏的疾病,所以臉色顯得不大好。妹妹若蘭的身體要比姐姐強健很多,是一個熱情率真、可愛懂事的純情少女。她那一雙如寶石般迷人的大眼睛裏總是閃爍著活力四射的光芒,流露出像大海一樣神秘莫測的光彩。

就在姐妹二人熱切地聊天的時候,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是伊麗莎白的未婚夫基若莫·艾莫;另一個則是羅賓雇來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

基若莫瀟灑而正直,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他很小的時候便失去了父親,與母親相依為命,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的母親也撒手人寰了。如今,他與母親的親戚住在一起,他常常來格力馬介山莊看望他的未婚妻伊麗莎白,並且與她一起用餐。今天,他與新近結識的朋友弗休爾·薩爾一起前來拜訪。

姐姐伊麗莎白興奮地朝未婚夫伸出了手,而妹妹若蘭則滿臉含羞地注視着弗休爾,那種眼神含情脈脈、溫柔如水。

用過午餐之後,四個年輕人回到了寬敞明亮的大廳中。從別墅寬闊的陽台可以眺望到院子裏翠綠如毯的草坪以及更遠處的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著幽藍色的光芒。

在大廳里,四個年輕人輕鬆愉快地交談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弗休爾說自己要回去工作了,所以便離開了格力馬介山莊。

沒過多久,伊麗莎白也站起身來。

「基若莫,快到散步時間了,我們今天不如去划船吧?」

「我想今天還是不要划船了,你的支氣管病還沒有好呢!」

「這你就不要擔心了,說不定見到湖水,我的心情會好一些,對疾病的康復也是很有好處的。我這就去將叔叔的小船劃過來,你就在這裏等着我!」

「不!你留在這裏,讓我去!」

「沒關係的,我想要運動一下。」

伊麗莎白笑盈盈地穿過了陽台,徑直朝草地走去。只見她雪白色的長裙隨風飄揚,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迅速地消失在了通往歐拉介力山莊的樹林中。

在這個過程中,基若莫始終在十分擔憂地注視着他的未婚妻。

突然,一聲女人的慘叫聲從樹林中傳了過來,把基若莫嚇得大驚失色,於是,他趕緊把身子探出了窗外。這時,只見在歐拉介力山莊靠近湖畔的地方,一個男子正用盡全力地扼住了伊麗莎白那修長的脖子。

湖邊擺放着一架梯子,下面拴著一條小船。伊麗莎白或許是從梯子上走下來打算解開拴在小船上的纜繩時,遭到了那個男人從背後的襲擊。沒過多長時間,伊麗莎白終於漸漸地停止了反抗,癱軟在湖水中了。

基若莫發瘋一般地大叫了一聲,想要從窗戶直接跳出去,趕緊搶救自己的未婚妻。這時,那個行兇的男子丟下了人事不省的伊麗莎白,從地上撿起了一件什麼東西,然後飛快地穿過歐拉介力山莊內的田地,打算從角門處溜之大吉。

基若莫見此情景,立刻從牆上摘下了卡賓槍,將槍口對準了那個男子,並且扣動了扳機。槍響了,那個男子應聲倒地,在田地中翻滾了幾下,接着就一動不動了。

基若莫立刻從大廳中奔了出去,早已嚇得臉色慘白的若蘭也緊跟在他後面,一起跑了出去。

這時,伊麗莎白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若蘭撲倒在姐姐的屍體上放聲大哭,基若莫也在一旁痛哭失聲。

「姐姐脖子上的項鏈不見了!肯定是那個混蛋把它奪走了!」

伊莉薩伯的脖子上原先掛着一條珍珠項鏈,那個男子正是為了搶奪項鏈才對她下毒手的!

只見那個男子臉朝下地趴在田地的中央,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他已經死了。

男僕愛薩爾聞訊趕來,基若莫讓他幫忙將那個歹徒的屍體翻了過來。

這個人的年紀看起來在五十五歲上下,衣衫襤褸,頭上戴着一頂破爛骯髒的舊獵帽,略微有些花白的鬍鬚佈滿了他那張蒼白的臉龐,很長的褲腿上浸濕了一大片。

基若莫檢查了一遍這個男人隨身攜帶的物品,在一個皮夾子裏面找到了幾張紙和兩張骯髒的名片。這兩張名片顯然是自己做的,只見上面用墨水寫着這樣的名字:

布荷米

住在附近的人們聽到槍聲后全都蜂擁而至。有人打電話到魯·倍傑尼鎮的警察局報告了這一情況,沒過多長時間,不停響着警笛聲的警車便風馳電掣般地駛來了。刑警們畫出了一道警備線,在驅散了圍觀的百姓之後,立刻開始着手進行調查,並派出法醫對屍體進行了檢查。

弗休爾聽到槍聲之後,也疑惑不已地從哥勒爾·魯傑山莊趕了過來。然而,別墅的大門口已經戒嚴了,兩三個刑警守候在那裏。弗休爾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過去,來到了刑警面前,說道:

「我是這家別墅主人的好朋友,麻煩您讓我進去一下!」

弗休爾獲得了准許,可以進入格力馬介山莊。

弗休爾剛才已經從刑警和周圍圍觀的群眾那裏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可他那時始終都沒有看到若蘭和基若莫兩個人。

弗休爾走進了大廳,看到他們兩個人原來正傻獃獃地坐着。弗休爾對他們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可若蘭和基若莫始終都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悲痛欲絕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從臉上淌了下來。

法醫驗屍完畢之後,警察們立刻將伊麗莎白的屍身挪到了大廳里。若蘭一見,立刻又撲倒在姐姐的屍體上放聲痛哭。

當天晚上,基若莫、若蘭和弗休爾三個人守候在停放伊麗莎白屍體的大廳中。他們三個默默不語,只是不停地流淚。在棺槨旁邊點燃的白色蠟燭此時也滴滴答答地不斷淌下蠟油來,似乎連它也在為死者難過地哭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半夜時分,弗休爾告辭離去了,大廳之中只剩下了基若莫和若蘭兩個人。

凌晨兩點鐘的時候,基若莫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如同夢遊一般地走出了房間,直到早晨天亮的時候仍不見他歸來。若蘭非常擔心他的安危,於是便讓老僕人愛薩爾和亞莫一起去尋找他,可始終也不見他的蹤影。

就在若蘭憂心忡忡的時候,淅瀝的小雨也漸漸地停了下來。太陽冉冉升起,湖面上也閃爍著金色的光華。

此時,一個工人模樣的人從薩芷樹林中的小路穿過,他看到一個年輕人倒在了地上,這個人正是伊麗莎白的未婚夫——基若莫·艾莫。

基若莫渾身上下大汗淋漓,正痛苦不堪地大喊大叫着。只見他的脖頸處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正不停地往外冒出。

大約在同一時刻,在距離案發現場只有三四百公尺的小路上,一個送牛奶的孩子又發現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這個人的胸口被人用尖利的兇器刺穿了,上衣和領帶上都沾滿了鮮血。他留着長長的頭髮,身體非常強壯,看起來就像是個嬉皮士。

這個年輕人的傷勢似乎比基若莫還要嚴重,不過他此時尚有一口氣在,可脈搏已經十分微弱了。這兩個傷者馬上被人抬上了救護車,前往魯·倍傑尼鎮的醫院進行搶救。

在這一天一夜當中,這個向來安寧祥和的別墅住宅區居然接連發生了好幾起兇殺案,兩人當場死亡,兩人身負重傷,其中的一個還瀕臨死亡。

羅賓從弗休爾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這些慘劇發生的過程,隨後便與他一起來到了格力馬介山莊。

平時少有人來往的林間小路,此刻有很多身着制服的刑警和便衣警察忙着在這裏調查取證。報社的人也趕來湊熱鬧,他們的汽車擠在一處,排出的尾氣幾乎將整個樹林都籠罩了起來。

格力馬介山莊的兩扇大門緊緊地關着,警察在門口警戒,不許任何無關人員擅自進入,就連報社的記者也不能例外。由於羅賓和弗休爾自稱是死者伊麗莎白的好朋友,所以才獲准出入格力馬介山莊。

羅賓安慰了一番悲痛萬分的若蘭,然後來到了庭院中,傾聽羅思推事和古塞警官對案情所進行的分析。

「伊麗莎白小姐從梯子上走了下去,正想蹲下身子把系在小船上的纜繩解開的時候,歹徒從她的身後突然襲擊了她。」

古塞警官繼續說道:「歹徒用雙手扼死了伊麗莎白,然後又取走了她戴在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在企圖逃走的時候被基若莫一槍擊斃。現如今,我們僅僅知道這個歹徒的名字叫作布荷米,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知。從他的裝束以及外貌上來看,他或許是一個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流浪到這裏的無業遊民。」

「基若莫應該不認識這個歹徒吧?」

「不錯。關於這一點我曾到醫院做過調查,基若莫說他以前並沒有見過那個歹徒。」

「而那個襲擊基若莫的兇手,他也沒有見過嗎?」

「他對此毫不知情,甚至不知道兇手為什麼要襲擊自己。」

「那麼,另一位受害者的傷勢又如何呢?」

「由於他的傷勢較為嚴重,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恢復知覺,而我們也就無從知曉他的姓名和身份了。不過,如果從他的衣着和髮型上來推斷,他或許是從事油畫或雕刻一類職業的藝術家。而且,這個年輕人的身體十分高大強壯。歹徒用一柄短劍刺穿了他的胸口,這個兇器與襲擊基若莫的人所持的短劍是同一種。因此,我推測歹徒可能是同一個人,因為受害者幾乎是在同時同地受到襲擊和傷害的。」

「兇手肯定是個嗜血成性的殺人魔王。」

羅思推事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時候,古塞警官的身後響起了這樣的一個聲音:

「依我看並非如此!根據警官閣下和推事的判斷,兩名遇害者確係為一人所傷。這也就是說,案發現場共有三個人:歹徒一名,遇害者兩名。然而,我認為或許是兩個人所為!」

「此話怎講?」

「我的意思是說,基若莫很可能是被那個藝術家模樣的年輕人襲擊而導致脖頸處受傷;而那個年輕人也同樣被基若莫刺穿了胸口,隨後,年輕人逃到了三四百公尺以外的地方,終因體力不支而昏倒在地。你們不認為這樣的解釋也是十分合理的嗎?」

「你是什麼人?」

羅思推事非常小心地問道。

「我的名字叫作勞佛·德布尼,就住在旁邊的哥勒爾·魯傑山莊。我與死者伊麗莎白小姐以及她的叔叔卡卜勒先生,還有受傷住院的基若莫都是很好的朋友。」

「因此,你才會出現在這裏。關於你剛才所說的案發現場只有兩個人的那一番話,我並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

羅賓正要回答,古塞警官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插口說道:

「請等一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曾經詢問過基若莫,他的回答是這樣的:『我身上既沒有帶短劍也沒有帶手槍。當歹徒襲擊我的時候,我空手與他搏鬥了起來。在我的一記重拳擊中他的下巴之後,我的脖頸也被他用短劍劃開了一個口子。』然而,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個遇襲的年輕人的臉上並沒有遭重拳擊打過的痕迹,他受傷的地方只有胸口。」

「哦?如此說來是我錯了。」

羅賓很快便打消了自己心頭的疑慮,他這種乾脆的態度立刻引起了羅思推事和古塞警官的好感。

「您還有其他的可供我們參考的意見或者提議嗎?」

「喔,沒有什麼了……哦,對了!伊麗莎白小姐遭到歹徒的襲擊之後是不是掉到湖水中去了?因為我看到她的裙子和兇手的褲子上都浸滿了水。」

「那是由於伊麗莎白小姐奮力反抗導致木梯斷裂的緣故。」

「通常的情況下來講,湖邊的木梯子都應該是無比堅固的。我對此疑惑萬分,所以便到實地去勘察了一番,結果發現木梯兩邊的支撐腿已經被人鋸去了一大半。」

「什麼?」

羅思推事和古塞警官同時大叫了一聲。

隨後,他們三個人立刻趕到了湖邊,只見木梯的兩條支撐腿果真被人動了手腳,在鋸斷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木頭的新茬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羅思推事喃喃自語道。

「有人想讓伊麗莎白溺水而亡。這個兇手肯定掌握了她每天都要到湖上划船的習慣,所以便提前在木梯的支撐腿上動了手腳,從而使她一踩到梯子上就隨着斷裂的木梯一起落入湖中。」

「那麼,這到底是誰幹的呢?你發現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嗎?」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不過,我相信想謀殺伊麗莎白的人與想搶奪項鏈的歹徒——布荷米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羅賓已然下了一個論斷。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汽車熄火的聲音從別墅的大門口傳了過來。

老紳士卡卜勒走入了羅賓和推事等人所在的庭院,他的臉色灰濛濛的,而且還泛著青綠色,臉也在不停地哆嗦著。他的雙腿幾乎無法站立,整個身體都搖搖晃晃的。接着,他一個沒站穩,癱倒在了椅子上,並且用雙手捂住了臉龐。

羅思推事向老人講述了一遍案件發生的詳細過程,聽完之後,老紳士一語不發地坐在那裏獨自哭泣,沒有人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安慰他。沉悶的氣氛籠罩了四周。這時,太陽躲進了烏雲裏面,湖水也黯然失去了顏色,似乎所有的事物都沉浸在了悲傷與沉默當中。

老紳士終於停止了哭泣,他慢慢地站起身來,走過庭院,去往了旁邊的歐拉介力山莊。沒過多長時間,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傳了過來,只見卡卜勒老先生從窗戶探出半截身子,揮舞著雙手,拚命地呼喊著。

大家都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衝進了歐拉介力山莊。只見老紳士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叫着:

「被偷走了……被偷走了……那個惡棍居然找到了它……哎呀……完蛋了……全完了……我全完了……破產了……我活不下去了……被偷走了……完蛋了……我快死了……我要死了……」

「卡卜勒先生!您冷靜一下!請您冷靜冷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思推事用力地搖晃着卡卜勒先生的身體。過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刑警遞過來的白開水。稍微冷靜了一下之後,卡卜勒老先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失口說錯了話,因此這時睜大雙眼盯着大家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什麼東西被偷走了?是錢還是珠寶?」

「不!不!都不是!那個東西根本就是一錢不值!」

「然而,你剛才不停地大聲喊叫:『完蛋了!破產了!我活不下去了!』」

「哦?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我怎麼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或許是由於驚訝過度,我現在什麼都記不清了……不!不,那不是什麼錢……更不是什麼珠寶首飾……根本就一文不值……對別人來說,沒有分毫的用處……可是,如果我把它弄丟了,就會十分麻煩。真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對別人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我說的全是實情!」

卡卜勒似乎非常後悔自己剛才由於過度激動而說出了不該說的話,現在則在拚命地遮掩著,他那張已經變得慘白的臉上不斷地有大滴的汗珠淌下來。羅賓見狀,心中暗自好笑。

「你只說那個東西非常不重要,不過,雖然我們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們你丟的是什麼東西。」

「喔……對了,是一個小口袋!」

「光這樣說可不行,你要把它的顏色、特點和樣子都描述出來。」

「那……那是一個灰色的口袋!」

「口袋裏面裝着什麼東西?既然不是什麼金銀財寶,那麼肯定就是極為重要的文件了。」

「不錯。可對其他人來講就跟垃圾沒什麼區別了。」

「我明白了。你先到卧室里去休息一會兒吧,穩定穩定你的情緒!我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幫你找回那個口袋的。」

羅思推事的內心中也認為卡卜勒對他撒了謊,於是,他暗暗想道:即便再繼續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了。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個灰色的口袋,那樣的話,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卡卜勒一邊朝卧室走去,一邊拭去了腦門上滲出的汗水。羅思推事吩咐古塞警官迅速組織警力對這個別墅進行一次徹底的大搜查,結果在地下室發現了一隻小箱子,可箱子裏面空空如也。

羅思推事立刻回到了格力馬介山莊,詢問若蘭是否曾經見過一個灰色的口袋。若蘭搖了搖頭。羅賓接着問道:

「若蘭小姐,你說今天早上歹徒襲擊了你的姐姐之後,從地上撿起了一個什麼東西后倉皇逃走了,是這樣的嗎?」

「是的。」

「那東西是口袋嗎?」

「我沒看清楚……那個東西似乎有些發白,歹徒一邊跑一邊把它塞進了衣服里。」

「然後就被基若莫擊斃了?」

「不錯。」

羅賓暗自想道:「卡卜勒那個老傢伙肯定從小箱子裏把紙幣取了出來,然後轉移到了灰色的口袋裏,並妥善地藏在了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可是,這個灰色的口袋為什麼會出現在院子中呢?還有,雖然那個叫作布荷米的歹徒撿到了口袋,可後來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發現它啊!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接下來,羅思推事又詢問了一番那個幫助基若莫搬屍體的老僕人愛薩爾,他也說並不曾見過什麼灰色的口袋。

愛薩爾是一個十分正直而可靠的老人,他從來都不說謊的。

那個放着八九十萬法郎巨款的灰色口袋怎麼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羅思推事、古塞警官以及羅賓都大為不解,三個人同時陷入到了沉思當中,在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不語之後,羅賓終於打破了沉寂:

「在我看來,事情的大致經過或許是這樣的:首先,布荷米這個人偷偷地潛入了歐拉介力山莊,他發現了這個灰色的口袋,但他同時也注意到了這時天色已快大亮了。由於無法脫身,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藏在屋子裏面。可他又不能一直待在裏面不出來,於是,在正午的時候,他從窗戶翻了出來,跳到了庭院裏。

「就在這個時候,伊莉薩伯來到了湖邊。正當她去解系在小船上的纜繩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了布荷米並高聲尖叫了起來。布荷米為了防止伊麗莎白再次呼喊,不得不扼住了她的喉嚨,沒想到力量用得過大以至於失手將伊麗莎白扼死了。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情況,布荷米立時慌了手腳,趕緊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項鏈,然後打算溜之大吉。就在這個時候,塞在衣服里的灰色口袋掉了出來,他倉促地將其撿了起來,之後逃跑至田地的時候,基若莫開槍把他打死了。」

「喔,你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可是,警方為什麼沒有在他的身上發現那個灰色的口袋呢?另外,到底是什麼人在梯子上做了手腳,把支撐腿鋸掉了一大半呢?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兩個細節還是無法解釋清楚啊!」

「我也搞不懂。」

羅賓淡淡地說道。

羅賓之活躍

晚飯後,羅賓與羅思推事散步歸來,發現古塞警官與弗休爾·薩爾正在談話,兩個人的表情十分嚴肅。推事走上前問道:

「先生,有什麼新情況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現。我曾到醫院去看望過一次受傷的基若莫。他告訴我說襲擊他的那個歹徒或許早就藏在附近的草叢中等候着他了,他這樣說是因為歹徒是一下子從湖邊跳出來的。」

「已經證實刺傷他脖子的兇器是一柄短劍了嗎?」

「據醫生說,從傷口上來看應該是尖利的短劍所為,不過,現場卻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兇器。」

「另一個遭到襲擊的人,也就是那個有些藝術家氣質的年輕人有什麼新情況嗎?」

「沒什麼,不過,有一件事情卻非常讓人不可思議。」

「什麼事?」

「那個年輕人在昨天遭受襲擊前曾到過哥勒爾·魯傑山莊。」

「這就太奇怪了,由於伊麗莎白小姐遇害身亡,所以白天的時候大門口始終都是戒嚴的啊,任何閑雜人等都不允許擅自進入,他又怎麼可能到過哥勒爾·魯傑山莊呢?」

「當這位弗休爾·薩爾先生進入山莊的時候,他也被允許一起越過了警戒線。」

「弗休爾,是這樣的嗎?」

「不,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然而,好幾個人都看到了你跟他相繼走進了院子。」

「我聽到了伊麗莎白小姐被害的消息之後大吃一驚,所以連忙趕到了山莊大門口,請求警戒的刑警讓我進去,可是,我當時並沒有發現身邊有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啊!」

「你的意思是說,你並沒有見到過那個身高體壯的藝術青年嘍?」

羅思推事詢問道。

「不錯,我的確沒有見到過。不,或許看到了但沒在意。由於出了那樣的慘案,我的腦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根本就沒有關注身邊的其他人。」

「這也怪不得你,你是住在德布尼先生家中嗎?」

「是的。德布尼先生雇我來為他裝飾新居,所以我就住在了哥勒爾·魯傑山莊大門左首的小房間裏面。在右首房間里住着的是一個看門的花匠。」

「據那個花匠所說,你昨天在那個房間里坐了一會兒,是這樣的嗎?」

「是的。我昨天與格力馬介山莊的兩位小姐一起吃的飯,當時基若莫也在場。吃過飯之後,我還與他們聊了一會兒天。隨後,因為忙着回去工作,我便提前告辭了,回家之後,我坐在長椅上抽了支煙。」

「據說,你當時與一個青年待在一起,他以前也找過你好幾回。而這個人就是現在已經成為人們關注焦點的那個年輕的藝術家模樣的人。」

古塞警官毫不放鬆地說道。羅賓正要開口,卻被警官攔了下來。

「我們讓花匠去辨認了一下那個年輕人,花匠說那個人正是以前曾找過你很多次的藝術家。」

讓人感到十分驚訝的是,弗休爾聽到這句話后驚得臉色慘白,腦門上也滲出了一層冷汗。

「如何?你是與那個遇刺的男青年一起去的格力馬介山莊嗎?」

古塞警官用無比尖銳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弗休爾,弗休爾則搖頭表示否認。

「不錯,我以前是與那個年輕的藝術家說過話,可是,我並不清楚他是否跟在我後面進入了山莊。」

「真是這樣的嗎?那麼,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他並非我的朋友!」

「好吧,他不是你的朋友,那你總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吧?」

「這個我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西文·若力艾。我早已記不清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他突然跑到我這裏來對我說他是一位畫家,由於始終找不到一位合適的贊助商,所以無人購買他的繪畫作品。他問我願意不願意把他介紹給德布尼先生,我答應了。從那以後,他又來找過我好幾次。」

「他住在什麼地方?」

「巴黎,具體的地址我就不清楚了。」

古塞警官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然後找來了居住在附近村子的四位紳士。警官向其中的一個詢問道:

「你的別墅位於歐拉介力山莊田地的對面,是嗎?那裏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湖邊,是這樣的嗎?」

「是的。」

「你剛才說,昨夜12點45分,你透過窗戶望見小路前面的湖泊旁停泊著一條小船,因為那是你家裏的船,所以你大吃一驚。」

「不錯,有個人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把小船劃了出來。」

「你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了嗎?」

「儘管昨天夜裏小雨一直下個不停,可當時月亮剛好鑽出了烏雲,因此我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長相。儘管他飛快地跑上了林間小路,但我敢肯定那個人就是弗休爾·薩爾先生。」

弗休爾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警官轉而向他詢問道:

「如此說來,昨天夜裏你到湖邊去了?」

「我昨夜半步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

弗休爾一口咬定自己沒去過湖邊。

「這就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你從未離開過自己的房間半步,卻有人發現你泛舟於湖上並且跑到了樹林里的小路上;而且,襲擊基若莫的那個歹徒,也是突然從那條小路旁邊的草叢中跳出來的,對此你又如何解釋呢?」

古塞警官的話中滿是揶揄和嘲諷,他一邊如此平平淡淡地說着,一邊用尖銳如匕首一般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弗休爾。

「我昨夜半步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

弗休爾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他的臉色這時候變得難看極了,面色慘白,臉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他顯然陷入到了十分痛苦的處境。

羅思推事始終站在一旁一語不發,默默地觀察著弗休爾臉上的表情變化。

羅賓則對弗休爾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然後轉過頭來對警官說道:

「警官閣下!你如此窮追不捨地追問弗休爾,莫非你懷疑他是兇手不成?」

「我並沒有這樣說過。」

「可是,你剛才詰問指責他的模樣彷彿已經把他當成了兇手。你懷疑他未經主人允許盜用人家的私船,然後藏身在林間小路旁的草叢中,等基若莫出現的時候,他便突然一躍而起,用短劍刺傷了基若莫,在此之後他又襲擊了西文·若力艾,是這樣的嗎?然而,你又如何解釋他刺傷基若莫的動機呢?而且,你也說不出他為什麼要襲擊原本已經同意介紹給我的西文!」

羅賓態度十分強硬地駁斥着古塞警官,令對方無言以對。

「除此之外,你還懷疑弗休爾正是那個偷偷潛入歐拉介力山莊盜取灰色口袋的人,然而,從窗戶跳出來扼死伊麗莎白而自己也中了一槍的那個人卻已經證實了是流浪漢布荷米。」

「可是,並沒有在布荷米的身上找到那個灰色的口袋,因此我認為是弗休爾將其偷走了,而此事與布荷米毫無干係。」

古塞警官如此推斷道。

「那麼,布荷米為何要從窗戶跳到院子中呢?又為什麼要扼死伊麗莎白呢?另外,系纜繩的木梯被人動了手腳,這件事情又是誰幹的呢?」

「以上這些疑點,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不過,我相信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真相大白了。儘管我現在還沒有找到證明弗休爾是殺人兇手的確鑿證據,但我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一旦我掌握了充足的證據,立刻就會將他抓獲歸案。」

古塞警官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麼,我現在可以帶他離開這裏了嗎?」

隨後,羅賓帶着弗休爾·薩爾回到了哥勒爾·魯傑山莊,向他詢問道:

「對你來說,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利,你已經被捲入了這起古怪離奇的兇殺案中,你現在是怎麼看這件事情的?」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猜也是這樣的。這樣吧,你把整個事件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對我講述一遍,怎麼樣?不管是什麼人,也不管是什麼事情,即使不想讓別人知道也要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你是我的好朋友克拉德醫生推薦給我的,他在介紹信里說你自幼便失去了雙親,孤身一人努力奮鬥,在室內裝潢設計方面獨具天分,是一個知道上進的優秀青年。對於你的個人情況,我所知道的也僅限於此。假如你願意將實情告訴給我,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幫助你擺脫困境的。」

「非常感謝你,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給你啊!」

弗休爾似乎十分不願意對別人說起自己的私隱,事情也就無法再進展下去了。羅賓沉思了片刻後繼續說道:

「那好吧,我也不勉強你。那麼,警察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實情嗎?」

「不!他所說的那些話我根本就聽不懂,我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的!」

羅賓注視了弗休爾一會兒,又接着說道:

「我相信你的眼神以及你所說的話!」

「謝謝你!」

弗休爾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伊麗莎白的葬禮在格力馬介山莊內隆重舉行,葬禮結束后,卡卜勒老紳士於當日回到了法國南部地區。這位老人似乎非常害怕警方詢問他灰色口袋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所以葬禮剛一結束他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羅賓參加完葬禮后回到了哥勒爾·魯傑山莊,而弗休爾正在自己的房間里描繪圖樣。

羅賓剛走進客廳便看到這裏坐着一位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孩,只見她衣衫襤褸,頭上沒戴帽子,脖子上圍着一條圍巾。

女孩的臉色十分蒼白,似乎還有些扭曲,從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內心中充滿了悲痛與憤慨。

「請問這位小姐,您有何貴幹?」

羅賓一邊往裏面走着,一邊開口問道。

「我是西文·若力艾的女朋友。」

女孩輕啟朱唇,小聲地說道。

「哦?是那個遭到襲擊的年輕藝術家?」

「不錯。我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差點被害死的西文·若力艾!」

女孩因憤怒而使得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她用一種仇恨而憤慨的眼神盯着羅賓看,緊接着又放聲痛哭起來。

「小姐,你還好吧?你到醫院去看過他了嗎?」

女孩一邊用手帕抹了抹眼淚,一邊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了羅賓的問話。

「既然他是你所愛的人,你就應該立刻趕到醫院去看他才對啊!」

「在去往醫院之前,我想先見你一面!」

「見我一面?為什麼?」

「你還問為什麼?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的……整個事件都是你一手導演的!你自己躲在暗處,而將人們像木偶一樣地操縱,從而進一步引起了這個讓人心驚膽戰的兇殺案,而你則在一旁冷眼觀看,假裝與自己毫無干係。

「我已經看過今天早上的報紙了,得知弗休爾·薩爾被警方懷疑是殺人兇手,可他實際上只不過是你手中的一個工具而已。」

「不要亂講!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才會說出如此毫無根據的妄言!」

「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你知道我叫作勞佛·德布尼?」

「我根本就不知道勞佛·德布尼是什麼人!可我知道怪盜亞森·羅賓,而你就是那個怪盜亞森·羅賓!」

這句話頓時令羅賓大吃一驚。

「亞森·羅賓?他是誰?」

「你就別裝糊塗了!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這件事了!西文曾好幾次對我提起過你,他說亞森·羅賓用了一個化名,叫作勞佛·德布尼。我囑咐他不要跟那種怪盜一類的危險分子打交道,以免惹禍上身,可他沒有聽從我的勸告,因此才會招來如此大禍。你就是我男朋友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他有什麼不幸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一生一世都要詛咒你!」

羅賓疑惑不解地看着這個女孩那張因憤怒和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叫作西文·若力艾的年輕人。儘管我在醫院裏曾與他有一面之緣,可我真的是跟他素昧平生啊!那個叫作西文·若力艾的男子,為什麼要對這個女孩提及我就是亞森·羅賓的事情?而他又是通過什麼渠道得知這一情況的呢?是誰告訴給他的?他知道我就是羅賓,因此打算讓弗休爾介紹他與我相識,可他的女朋友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阻撓呢?喔,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這裏面肯定有個不為人知的隱情!」

羅賓一邊想着,一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美女,她的身上有一種自然的剛強之美,因此看上去是一個率直剛強、愛憎分明的女人。如果她憎恨某一個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的,而是會一生一世耿耿於懷,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十分固執的女子。

這時,女孩的情緒似乎稍微冷靜下來了一些,她坐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兩隻手掩住臉龐,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然後又大哭了起來。

「啊!西文,我摯愛的人啊!假如你有個三長兩短,假如你從此離我而去,我也就不活着了!現如今,你正在醫院的病床上痛苦地掙扎,不知道要遭受到多少煎熬和痛苦……西文……假如你真的離我而去的話……」

女孩突然站起身來,將身子朝羅賓湊了過去。

「都是你把他給害了!如果他去世了,我一定會為他報仇雪恨的!我出生在科西嘉島,我認為你肯定知道科西嘉人的報復心歷來都是十分強烈的!我是肯定會報仇的,不過,在報仇之前,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就是怪盜亞森·羅賓,而且,我還會去報警,讓警方知道哥勒爾·魯傑山莊的主人就是羅賓,而他現在的名字叫作勞佛·德布尼!」

女孩一下子拉開了房門,正欲狂奔出去。羅賓趕緊衝過去把她拉住了,然後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兩隻手用力地壓着她的肩膀。

「你先冷靜冷靜!西文·若力艾雖然身受重傷,可仍然有很大的康復希望。主治醫師曾說過他並沒有性命之憂,他是可以活過來的!」

「真是這樣的嗎?」

女孩那激動的心情略微平復了一些,她用那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注視着羅賓。羅賓發現這個女孩長著一對非常漂亮的長睫毛。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不會就此離你而去的。」

女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情終於平復了下來。

羅賓拉住了她的一雙小手,溫柔地說道:

「我跟這件案子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傷害你男朋友西文·若力艾的人不是我,我更沒有派誰去干過這樣的勾當。請你認真地想一下,我根本就不認識西文·若力艾,在醫院的那次見面是我們的初次相識。請你相信我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傷害他的人不是我,小姐,我可以對你發誓!」

這個女孩終於被羅賓的真誠所打動,她雙眼中那種歇斯底里的神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你此刻應該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希望能夠幫助你,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

「我希望你能夠救西文一命,另外,想個辦法讓我去親自照料他,我以前曾做過護士的。」

「這個很容易就可以辦到。我這就去跟醫院的院長商量一下,讓他請你來做護士。而且,我還會叮囑他一定要嚴守秘密,即便是警方也要守口如瓶。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菲斯丁娜!」

「好。不過,到了醫院之後,你不能使用這個名字,而要用個化名,因為你不能讓警方知道你與西文·若力艾的真正關係。」

羅賓用汽車載着菲斯丁娜來到了西文·若力艾所在的那家醫院。他如實地對院長說了全部的實情,並請求院長聘用菲斯丁娜做一名護士。

西文的病情不斷惡化,高燒不退,他很長時間都處在昏迷當中,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深愛的女朋友菲斯丁娜正身着護士服淚眼盈盈地日夜照料着他。

羅賓離開了他們二人所在的房間,徑直走進了基若莫·艾莫的病房。

在這間病房裏,若蘭正在看護著基若莫,傷者的床頭還放着一束鮮花。基若莫的傷勢已經大為好轉,他的氣色也好了很多。

羅賓稍稍安慰了一番基若莫,然後便陪着若蘭回到了格力馬介山莊。

這個時候,羅思推事剛剛將案發現場的情況檢查完畢。

推事一見到羅賓便低聲對他說道:

「那個叫作弗休爾的年輕人,情況似乎不太好啊!」

「出什麼事了?」

「他身上的嫌疑越來越大了!剛才,你的花匠和這裏的老僕人愛薩爾告訴我說,大約在兩個禮拜前的一個傍晚,愛薩爾在你山莊的籬笆外與花匠閑談。當時,愛薩爾曾提到過菲利普·卡卜勒老先生將過世的夫人的遺產保存在自己家中,也就是放在歐拉介力山莊的某個地方。

「隨後,他們兩個人察覺到,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籬笆那邊的長椅上也有兩個人在聊天。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弗休爾·薩爾和西文·若力艾。

「他們二人一定聽到了卡卜勒老先生在自己的別墅內存放巨額遺產的事情,於是,他們便萌生了尋覓時機去竊取那筆財富的念頭。巧合的是,沒過幾天便有一個叫作布荷米的流浪人來到此處,所以他們就拉那個老漢入伙兒,並唆使他偷偷地潛入山莊內。

「之後,布荷米把灰色的口袋偷了出來,然而,就在他企圖逃脫的時候,伊麗莎白髮現了他,於是,布荷米扼住了她的喉嚨,並把項鏈搶走了。可他在慌亂之中卻不小心將灰色口袋掉落在了地上,所以他慌忙撿起來並往田地的方向跑去。就在這個時候,基若莫的槍響了,一槍擊斃了他。弗休爾則立刻從死者的身上取走了口袋,然後逃之夭夭了。」

「喔,你這個推理倒是蠻有意思的,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之後,弗休爾·薩爾和西文·若力艾跑到樹林里躲了起來,兩個人一直藏在裏面,直到半夜都沒有出來過。後來,他們因分贓不均而發生了口角,以至於動起了手。結果,西文被短劍划傷了胸膛,因失血過多而昏倒在了地上,而弗休爾則帶着那個灰色口袋逃走了。」

「那麼,基若莫·艾莫為什麼也讓人刺傷了呢?」

「由於自己摯愛的未婚妻慘遭殺害,所以他的精神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他在深更半夜去樹林里遊盪的時候,發現西文和弗休爾二人正在爭吵,於是他打算上前當個和事佬,可沒想到被弗休爾揮舞的劍鋒劃破了脖子,所以他受了傷。」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你的推理過程十分有趣,不過,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推測罷了。」

「所以我們才要全力以赴地尋找證據來證明它啊!」

「那麼,你又開始搜尋工作了?」

「是的。我們的第一步就是要讓弗休爾交代自己所犯下的全部罪行;第二步則是要拿到西文·若力艾的口供,證明他是被弗休爾所傷害的。只要能將這兩件事情全都做到了,我們也就可以將弗休爾捉拿歸案了。可是,西文·若力艾現在因為病情惡化而昏迷不醒,致使我們無法從他那裏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這就使得這件案子難上加難了!」

可以看得出來,羅思推事為這件兇殺案傷透了腦筋。

兩天之後,羅賓接到了一份通知,通知上說西文·若力艾的病情急劇惡化,隨時有停止呼吸的可能。於是,羅賓趕緊開着車朝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羅思推事和古塞警官先一步來到了醫院。

「如果西文·若力艾去世了的話,我們就再也拿不到任何證詞了,所以我們這才急匆匆地趕來,希望趁他一息尚存的時候,能夠從他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哪怕只有一句話也是至關重要的!」

推事向羅賓低聲說道,接着,他們三個人飛快地走進了病房。

菲斯丁娜仍然在病床邊照看着西文·若力艾,此刻正在為他測量脈搏。

西文那一雙空洞無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十分艱難地維持着呼吸,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此刻正拉着自己的手測量脈搏。

醫生絲毫不敢怠慢地觀察著西文的病情。

此時,西文聲音沙啞地胡言亂語道:

「灰色的口袋……藏着秘密的地方……布荷米老人……找到了……弗休爾……你的手段……太高明了……弗休爾……你真厲害……」

這一系列斷斷續續的囈語讓人無法聽得真切,接着,他的腦袋從枕頭上耷拉了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他離開了我們。」

醫生用低低的聲音說道。

病房中霎時間響起了菲斯丁娜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她將自己的臉龐緊緊地貼在西文的胸口,悲痛之情難以言表。

羅賓等三人對着遺體默哀了之後,便悄悄地退出了病房,來到了走廊。

「德布尼先生,剛才的話想必您也聽到了吧?那是一句十分關鍵的證詞,弗休爾是本案的元兇已經確定無疑了。儘管抓捕他讓我們覺得很對不住您,但我們還是必須要那樣做。」

羅思推事一邊用雙眼凝視着羅賓,一邊說道。

「抓捕罪犯是你們神聖的職責,這一點我十分清楚,不過,我仍然堅信弗休爾是無辜的,他與這件案子沒有半點瓜葛。我知道我沒有權力阻止你們抓捕他,他目前還待在我別墅的小屋中。」

「德布尼先生,非常感謝您!古塞警官,你立刻去將其逮捕!」

古塞警官接到命令后立刻開車前往哥勒爾·魯傑山莊。

羅賓和羅思推事則回到了病房內,只見菲斯丁娜仍然如瘋了一般地高聲哭號著:

「我的男朋友是被弗休爾·薩爾殺害的!我要為他報仇!」

羅賓一刻不停地勸慰她,過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隨後,醫生給她喝了一點鎮定劑。

等羅賓回到哥勒爾·魯傑山莊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夜幕很快便垂落了下來。

弗休爾已經不在這裏了。

午夜時分,羅賓隻身一人來到了弗休爾的房間,想要搜查一番他柜子以及書桌裏面的東西。房間內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羅賓正要把燈打開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正開庭院後門的聲音。

羅賓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屏息凝神注視着院子裏面。

只見在黑暗當中,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這個人輕輕地轉動起了門把手,然後鑽了進來。

羅賓突然把燈打開,房間內一下子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菲斯丁娜?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羅賓疑惑不解地問道。

「那個人在什麼地方?」

「你指的是弗休爾?」

「不錯,他在哪?」

「警方將他抓走了!」

「啊,我來遲了!」

菲斯丁娜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到這裏來是為了報仇?」

「不!我只是想向他問清楚整件事情的全部經過。」

「你聽到了西文·若力艾在彌留之際所說的那一番話,所以認定是弗休爾殺害了他。可是,對於西文被弗休爾所傷害的這件事情,我還是有所懷疑的。這起兇殺案實在是過於古怪離奇了,案情不僅撲朔迷離,而且迷霧重重,我們大家都希望警方能夠儘早破案,將殺人兇手繩之以法。因此,我希望你能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對我講說明白,而且要如實地回答我所提出的所有問題。」

說完這一番話,羅賓讓菲斯丁娜坐在了椅子上,然後他又接着說道:

「我想,你應該十分清楚以下幾點情況:首先,關於布荷米的底細和來頭,警方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其次,便是關於西文·若力艾這個人的個人情況,他到底是什麼人?住在什麼地方?什麼來歷?跟我所請來的室內設計師弗休爾·薩爾又是什麼關係?對於這幾點,我都一無所知。另外,西文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就是怪盜亞森·羅賓呢?又為什麼想要通過弗休爾的舉薦以達到接近我的目的呢?對於以上這些讓我迷惑不解的問題,你能如實相告嗎?我希望你能夠儘可能詳細地告知於我。」

羅賓十分真誠地向菲斯丁娜請求着,可她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在不停地流眼淚,最後,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愛西文!是弗休爾用短劍將他刺傷的,然後他死了!在臨死之前,他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雪恨!在大仇未報之前,他絕對不會瞑目。我向上帝發誓,我一定要報仇!」

隨後,菲斯丁娜跪倒在地,鄭重其事地對上帝立下了誓願,然後又痛哭了一場。這種狀況整整持續了一個漫漫的長夜。

雖然羅賓以前就聽說過科西嘉人的報復心是極其強烈的,但沒想到今日之所見居然是如此地讓人感到恐怖,縱是羅賓也不禁被嚇得心驚肉跳。

東方的天際漸漸發白了,一派藍天白雲的景色終於呈現了出來。菲斯丁娜抹去臉上的淚水,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羅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獨坐在這裏苦苦地思索著。

「到底是誰看穿了我就是怪盜亞森·羅賓?已經去世的西文·若力艾又是如何知曉我的真實身份的呢?這件匪夷所思的兇殺案究竟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被人懷疑操縱了這一系列的兇殺案,可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步田地呢?」

這件疑點重重的怪案讓羅賓如同置身於雲山霧海之中一般摸不到邊際,他不停地開動腦筋,突然,他想起來了:

「是的!這肯定是那個被稱為『地獄中的女魔頭』的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在向我尋仇。由於我奪走了那一萬顆寶石,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並伺機向我尋仇。多年以前,她奪走了我的寶貝兒子傑恩,可這還不算完,她現如今又想將我牽扯進這件像謎一樣難解的兇殺案中。她打算讓我被人誤以為是殺人兇手,她想讓我遭人唾棄、遺臭萬年!我知道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這樣做是為了報仇!

「不錯,肯定是這樣的,可是,克利思朵伯爵夫人此刻又在什麼地方呢?自從那次奪寶事件以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始終都沒有現過身,也不知道她偷偷地躲在什麼地方窺探我的一舉一動?現如今,她一手製造了這個撲朔迷離的案件,一心想要置我於死地,就連菲斯丁娜也讓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給矇騙了。還有那個弗休爾·薩爾……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羅賓此時連弗休爾也一併懷疑了起來。

「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勤懇忠厚的年輕設計師,我真的無法將他與那個心狠手辣的女魔頭聯繫起來。那麼,他是故意接近我的嗎?他是那個女魔頭派來的嗎?喔,對於那個年輕人的底細,我真是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他是克拉德醫生推薦來的,所以便輕信了他,而沒有調查他的真實身份。哎呀,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真是太草率了!」

想到此處,羅賓立刻聯繫到了身在巴黎的克拉德醫生,然後開車直接趕往巴黎。

克拉德醫生是一位談吐高雅、器宇軒昂的老紳士。雖然他的候診室中排滿了等候看病的患者,可他還是一刻也不耽擱地把羅賓帶到了他的卧室中。

「近況如何?還不賴吧?」

老紳士用手輕輕地捋著花白的鬍鬚,非常親切地問羅賓。

「謝謝您的關心,我還算不錯。」

「那就好。一向忙得不可開交的你今天到我這裏來,有什麼事情啊?」

「有件事情要詢問您一下,您了解那個年輕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的底細嗎?我想打聽一下!」

「他?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人。說起來,我的這種做法是十分不道德的。我的醫院僱用了一個工人,那是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男人,當時,我正在拆閱你的來信,他盯着我看並向我問道:『先生!寫信的這位勞佛·德布尼先生您認識嗎?』

「我回答說:『那當然!』

「『我有一個朋友,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藝術設計師,希望您能夠向這位勞佛·德布尼先生舉薦一下。他自幼便失去了雙親,現在又找不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所以始終過着十分拮据的生活。』

「『他叫什麼名字?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他的名字叫作弗休爾·薩爾,他的父親是我以前的老闆!』

「你那次寫給我的那封信的內容是要尋找一位室內裝潢設計師,所以我便立刻為這個年輕的設計師寫了一封推薦信,並把他介紹給了你。」

「那個工人現在還在醫院中嗎?」

「不在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是那麼忠厚老實,可內心裏卻邪惡無比,不久之前他便因過失而被解僱了!」

「他叫什麼名字?」

「布荷米!」

羅賓聽到這個名字后立時大吃一驚,此人不正是那個死去的流浪漢嗎?

「這個布荷米有親友嗎?」

「他的妻子很早就過世了,給他留下了兩個兒子。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卻是兩個無惡不作的惡棍,對自己的父親置若罔聞,以至於布荷米以前一提起這件事情就會淚如雨下。其中的一個兒子更是胡作非為的無賴,聽說以前還在一個跑馬場里當過流氓團伙的頭頭兒。」

「他的兩個兒子以前沒來看望過他嗎?」

「那是自然了,一次都沒有來過!」

「那麼,還有其他的什麼人到醫院裏來找過他嗎?」

「喔,有過。那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看起來像個中產階級,可是,假如她穿上華貴的服飾的話,即使是與巴黎上流社會的那些社交名媛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個女孩肯定就是菲斯丁娜了!」羅賓在心中暗暗想道。

「從那以後您又見過那個女孩嗎?」

「見過,那次相見大約是在一年半之後,這個女孩臉色蒼白地衝進了我的診所,對我說有人身負重傷並請求我前去為那個人醫治。我去了之後才知道受傷的人原來就是診所隔壁的雕塑家夏柏先生,他在雕刻的時候一不小心弄傷了自己。我立刻為他處理了傷口,他的傷勢並不怎麼嚴重。」

「你說什麼?夏柏?他不就是那個在秋季展示會上以一尊希臘美人大理石像而備受推崇的年輕雕塑家嗎?克拉德,真是太感謝你了!」

從診所出來之後,羅賓一邊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着,一邊像以前那樣苦思冥想。

「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美麗動人的科西嘉女孩菲斯丁娜跟那個叫作布荷米的流浪漢是有關係的。他們兩個人定下了一條計策,從而讓年輕的設計師弗休爾·薩爾來到了我的山莊,可是,菲斯丁娜與夏柏又是什麼關係呢?」

夏柏所經營的畫廊就在克拉德診所的隔壁。

羅賓掏出一張印有「勞佛·德布尼」字樣的名片,對接待人員說自己是個愛好藝術品的收藏家,並要求見一見夏柏。沒過多長時間,羅賓便被帶進了夏柏的工作室中。

夏柏是一個長著一對黑眼睛的年輕人,目光深邃而敏銳。羅賓一邊欣賞著藝術品,一邊在心裏暗暗想道:

「那個性格無比剛強的科西嘉女孩與這個優雅斯文的年輕雕塑家有着怎樣的關係呢?他們是情人嗎?」

最後,羅賓買下了一對硬玉雕成的小人像。接着,他用手指著畫廊一邊的一塊用白布矇著的大型塑像說道:

「這個……」

「這個不賣!」

「什麼?那麼,這尊雕像肯定就是那個曾引起轟動的希臘美人大理石像了?」

「不錯!你想看看嗎?」

說着,夏柏將蒙在塑像上的白布取了下來,一尊美妙絕倫的希臘美人雕像立刻映入羅賓的眼帘。當羅賓看到這尊雕像的臉龐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尊女像的容貌與菲斯丁娜如出一轍,羅賓注視了這張精緻而完美的臉龐良久,並且止不住地讚美道:

「這件作品真是無與倫比啊!美輪美奐!給你當模特的那個人想必也是個美女吧?」

「是的,她的確是個美人。我記得她曾經對我說過,她出生於科西嘉島,那可是個盛產美女的地方,而且,據說那裏的女子大多都性如烈火。」

「如此之美的一個女子肯定有男朋友吧?」

「那是自然了,而且,她的男朋友跟我一樣也是一個藝術家。不過,那個男子心胸狹隘,而且非常好妒,不願意自己的女朋友到別的雕塑家那裏去當模特兒,所以這個女子才會到我的工作室來的。」

「她為什麼偏要做模特兒呢?」

「她需要錢。儘管她的男朋友在雕塑方面不乏天分,技藝也十分高超,可到了具體操作的時候卻不知道變通,以至於生活始終十分拮据。菲斯丁娜為了維持生活便瞞着他當起了模特兒,然而,她的男朋友後來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有一天,菲斯丁娜正在為我工作的時候,那個男子突然闖了進來,用一柄短劍將我刺傷了,然後溜之大吉。

「菲斯丁娜被嚇壞了,立刻跑到隔壁的診所叫來了克拉德醫生。所幸的是我的傷勢並不嚴重,醫生為我包紮了一下便無大礙了。」

「之後呢?」

「他們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此地,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幸虧那時候雕刻這尊塑像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即便沒有模特兒也沒什麼關係。」

「這尊塑像是去年秋季展示會上獲得殊榮的女像的真品嗎?」

「不錯!最近,菲斯丁娜又來找過我,告訴我說她的男朋友已經不在人世了。她為了籌集到送葬的錢,願意回來繼續當我的模特兒。我非常高興地告訴她轉天就可以過來上班,可她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既不知道這個女子現如今住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她靠什麼來維持生計。自己心愛的人離開人世,她想必一定會悲痛欲絕的。她可真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啊!」

年輕的雕塑家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這尊雕像,那雙漂亮的黑眼睛不禁慢慢地模糊起來。

「這個年輕人肯定也在暗戀着菲斯丁娜!」

羅賓在心中暗自思忖著,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夏柏的畫廊。

有苦難言

在巴黎的一個破敗不堪的貧民窟內,有一條窄窄的小巷,這個地方有一家下層的小酒館,店名叫作「賽捷」。

這一天,臨近晚上11點鐘的時候,一個男子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非常不高興地走了進來。他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口中酒氣衝天,此刻正踉踉蹌蹌地朝着酒吧的吧枱走來。

「喂!快拿酒來!來人啊!」這個醉漢高聲叫嚷着。

「先拿錢來!」

小酒館里的夥計如此對他說道。

醉漢把他的錢夾掏了出來,只見厚厚的一沓鈔票將這個錢夾塞得滿滿當當的,他從裏面隨便抽出了一張,然後信手扔在吧枱上。

這一幕被一個名字叫作多瑪的男子看在眼中,他原本是一名游醫,此刻卻把自己裝扮得如同一位紳士一樣。

多瑪趕緊湊了過去,在那個醉漢的身邊坐了下來。

「老兄,我的名字叫作多瑪,來把牌,怎麼樣?」

「大家都親切地叫我作簡德門,我原來的名字都沒有它響亮!」

這個醉漢所說的法語帶有一股倫敦味兒。

之後,這兩個人來到了酒館內的一個單間里玩牌。這一夜,醉漢一共輸掉了二百法郎。

第二天晚上,簡德門又走進了這家小酒館,這一次又輸掉了二百法郎,然後悻悻離去。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簡德門沒有去玩牌,而是一直在喝個不停,而且總是在自言自語。多瑪聽到他的口中反反覆復地在講「魯·倍傑尼」這個詞。

這一情況令多瑪眼前一亮,他攙扶著早已醉得東倒西歪的簡德門離開了小酒館,扶他坐到了路邊的長椅上。

「喂!簡德門,如果你再胡言亂語的話,警察會把你抓進警察局的!」

「你說什麼?什麼警察……為什麼要抓我?」

「你在小酒館里酒後吐真言,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魯·倍傑尼』這個詞,那可是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剛剛發生過古怪謀殺案的地方啊!你肯定與那件案子有所牽連,要不然你的錢夾里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現鈔?」

「不要胡說八道!那些錢都是別人送給我的!」

「什麼人送給你的?」

「這個……這個我就不能告訴你了。」

「那個人為什麼要給你這麼多的現鈔?」

「無可奉告!」

「這個人還真不好擺弄啊!」多瑪心裏暗自思忖道,接着,他故意裝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既然你這麼不願意將實情講出來,那我可就要明言了,據報紙報道,魯·倍傑尼那個地方不久之前剛剛有一個裝着大量鈔票的灰色口袋失竊了,肯定是你把它偷走了的吧?」

「不要胡說八道了,那件案子與我沒有半點的瓜葛。」

「你休想瞞過我!你的那些現鈔從何而來?總數是多少?」

「一共有五千法郎!」

這可是一筆數目可觀的錢財啊!多瑪瞪圓了眼睛,盯着倒映在河水水面上的夜景一句話也不說。原來,這個多瑪就是那個盜竊灰色口袋的團伙中的一員。

流浪漢布荷米和西文·若力艾的任務是偷竊那個灰色的口袋,而多瑪則負責駕駛一輛小卡車。他們的如意算盤是等盜竊成功之後便一起逃之夭夭,可結果是布荷米遭槍擊身亡,西文身負重傷,而那個灰色的口袋也下落不明了。

多瑪雙眼凝望着河中的夜景,可心裏卻在回想着以往的事情,突然,他用手拍了拍簡德門的肩膀,低聲說道:

「就讓我們一起把那件案子忘掉吧!我現在有個買賣不知道你願意做嗎?」

「什麼樣的買賣?」

「那個盜竊灰色口袋的團伙還醞釀了一個更大的計劃,那個計劃能夠讓每一個人感到不寒而慄。我認識他們中的一個人,那個人是個非常有名的男子,眼下卻不知道隱姓埋名藏在了什麼地方,如果能夠找到他,我們便可以得到幾十萬法郎!」

「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尋找那個男子?」

「正是如此!將來咱們兩個人平分那筆錢,你覺得怎麼樣?」

「好,咱們一言為定!」

「那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目前還沒有,不過,我跟一家私人偵探事務所很熟,他們總是能夠搞到很多的情報,還可以破解各種各樣的謎團和難題。我所得到的那五千法郎現金,就是那家偵探事務所付給我的。」

「哦?他們都讓你做了些什麼事情?」

「有位先生希望偵探事務所調查一下一個讓警方抓去的年輕人,那個人的名字叫作弗休爾。他預付了數目相當可觀的一筆訂金,這五千法郎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半而已,如果能夠將那些情報打探出來,我還能夠得到五千法郎。」

多瑪乍一聽到弗休爾這個名字,頓時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過,他在表面上仍然裝出一種從容自若的神情。

「你說什麼?你現在正在調查的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叫作弗休爾·薩爾?」

「正是如此!我跟那位先生約好了要再見一面,商量具體的行動事宜。那位先生派他的司機在協和廣場等候着我,然後會把我送到他的山莊去。據說這次會面的時候,那位先生也會付給我五千法郎。」

「你能夠再得到五千法郎?你真是太走運了!那你什麼時候去赴約啊?」

「本周六的上午11點鐘。」

「那位慷慨的先生怎麼稱呼?」

「勞佛·德布尼,他的山莊就在魯·倍傑尼的別墅住宅區。」

「德布尼……」

多瑪在心中默默地思考了半天,盤算著自己的計劃。而簡德門此時已經在長椅上睡著了,他今天的酒喝得實在是太多了。多瑪把手伸進了簡德門的衣服口袋裏,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疊鈔票。然而,就在他打算將這些鈔票悄悄取出來的時候,簡德門猛然間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令多瑪始料不及的是,簡德門的力氣非常大,以至於他一時之間無法將手掙脫出來。多瑪破口大罵,簡德門卻一言不發,於是,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多瑪用盡全力地踢了簡德門一腳,所以簡德門很快便落入到了水中。只見他的兩隻手不停地揮舞著,妄圖抓住什麼東西,然而,沒過多長時間他就沉到了河底,再也沒能浮上來。

「這是一起由於醉酒後不慎墜入河中從而導致溺水而亡的事故。」

多瑪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奸詐殘忍的笑容,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並沒有人目睹到剛才的那一幕,隨即朝着車水馬龍的街市走去。

在河流下游一片漆黑的水面中,一個人頭緩緩地浮了上來,這個人就是簡德門。他看到對岸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於是便憑藉着超一流的泳技朝河對岸遊了過去,那裏有一輛轎車早已等候多時了。

司機將汽車發動起來,渾身濕漉漉的簡德門鑽進了車裏,車子很快便飛馳而去。

回到哥勒爾·魯傑山莊的羅賓,轉天剛一見到羅思推事的面,就立刻向他打聽起了弗休爾的相關情況。

「那個人就好像是一個謎一樣,警方對他也是毫無辦法。由於他沒有身份證件,所以我們甚至連他的真實年齡和家庭住址都一無所知。對他進行審問,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難道他真的對此一概不知?」

「那麼,他有沒有殺人呢?」

「對於那件案子,他總是在反反覆復地說:『我既沒有殺人,也沒有盜竊!』

「據我推測,他或許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也可能是童年給他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所以才導致他非常不願意對我們講說出來。因此,不管我們問他什麼,他都一律回答不知道。這樣一來,有關他的所有情況,全都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同時也讓我們傷透了腦筋。」

羅思推事似乎十分灰心喪氣地訴說着。

聽到此處,羅賓開動腦筋,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到現在為止,羅思推事對於弗休爾的底細仍然是一無所知的。警方在經過了一番細緻而縝密的調查之後,依舊不能確定他的真實身份,由此可見,這個年輕人可真夠古怪的啊!」

羅賓越想越覺得自己也好像置身於五里雲中一般。

「我已經吩咐了全巴黎乃至全國的部下對那件案子進行全方位的調查,只要是與此案有關的人員,都在調查的範圍之內。終於,他們成功地發現了賽捷小酒館里有個叫作多瑪的游醫與此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於是我便喬裝改扮成一個醉酒的流浪漢,以簡德門這個化名與他接觸,又故意在玩牌的時候輸錢給他,並且特地在他的面前顯露出那五千法郎以便引他上鈎。隨後,我讓他了解到簡德門在星期六上午11點的時候要去協和廣場,到那裏去等德布尼先生的司機,然後一同前往德布尼的別墅。

「根據我的經驗來判斷,多瑪肯定會假扮成簡德門前去赴約的。他跟我這位德布尼先生從未見過面,並且認定簡德門早已被他踹入河中溺水而亡,所以他一定會大著膽子去領取五千法郎的賞金的。等我見到他時,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讓他將所有的隱情一股腦兒倒出來。如此一來,這件古怪離奇的兇殺案便可真相大白了。」

羅賓想到此處,耳邊突然傳來了汽車熄火的聲音,原來是司機引著那個多瑪走進了山莊。羅賓高聲問道:

「你是不是那個私人偵探事務所派來為我調查弗休爾的那個叫作簡德們的人?」

「不!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

「難道不是嗎?那你到這裏來想要做什麼?」

「我來到此處的目的完全是因為你就是亞森·羅賓。」

多瑪直截了當地說道。他認為羅賓聽完這句話肯定會大吃一驚的,可沒想到羅賓居然不為所動。他哪裏想到,羅賓此時正在心中暗自竊喜:

「好極了!就在這間卧室里,菲斯丁娜也曾經說過我就是亞森·羅賓的話。要知道,菲斯丁娜可是那個西文·若力艾的女朋友,所以跟眼前的這個多瑪肯定有所關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安排下這條妙計將多瑪引到此處,他果然中計了!」

羅賓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是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底細,那我也就沒有必要在你的面前偽裝了,你說得一點兒都不錯,我就是亞森·羅賓!多瑪,沒想到在下層小酒館里以坑蒙拐騙為生的你居然有如此眼力!」

聞聽此言,多瑪十分吃驚,可仍然故作鎮定地點起了一根香煙,一邊抽著一邊說道:

「亞森·羅賓的大名的確名不虛傳,你已經將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流眼淚的!」

「我以前從沒有流過眼淚,以後也不會!」

「以後掉不掉眼淚可就說不準了!我一定會讓你哭出聲來的!」

「真的嗎?你打算用什麼辦法讓我哭出聲來?」

「我要到警察局去告發你!我要將你所有的情況都告訴給警方,還會說在魯·倍傑尼住宅區所發生的那件古怪離奇的案子便是由化名為勞佛·德布尼的亞森·羅賓一手操縱的。」

「假如我被警方抓走了,你便能夠從某個人那裏得到高額的賞金,那麼,請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多瑪默然無語,羅賓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瑪,千萬不要干那樣的蠢事!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一次?」

「跟你合作?」

「不錯!請幫我一個忙,我十分希望能夠知道弗休爾的底細,所以我才委託偵探事務所派簡德門去調查這件事。我事先已經預付了五千法郎,簡德門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說不定早已被人幹掉了,你有沒有興趣為我調查一下這件事?我可以預先支付給你一萬法郎,怎麼樣?」

一聽說能夠得到一萬法郎,多瑪似乎有些心動了,他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

「弗休爾是克拉德醫生推薦給你的,可是,那個老傢伙對弗休爾的底細毫不知曉。一個在他診所裏面工作的男子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讓克拉德醫生為弗休爾寫一封推薦信,他十分爽快地便答應了下來,而這個男子就是潛入歐拉介力山莊盜竊那個灰色口袋並且謀害了那位小姐的街頭流浪漢布荷米。」

「你所說的這些情況我比你還要清楚。布荷米打算讓弗休爾接近於我究竟有什麼企圖?」

「他想向你勒索一大筆錢!」

「喔,只可惜布荷米的這個陰謀還未能得逞,他就死掉了,而那個弗休爾也被警方抓了起來。可是,他們兩個人是如何相識的呢?他們之間有特殊的關係嗎?」

「早在十五年前,布荷米便打算利用弗休爾了!而那個時候的弗休爾還是個室內裝潢設計的學徒。」

「那麼,你了解弗休爾的身世嗎?」

「那當然了!要說起來,弗休爾也是個十分不幸的人啊!他很小的時候便與雙親失散了,他的童年時代是在一個偏遠荒涼的山村農家裏度過的。」

「他本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或許不知道吧,這一點可能是因為他當時的年紀還小。弗休爾從小就聰明伶俐,小學畢業后便到一個小店裏去當了學徒,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讀書。還不到二十歲,他便隻身一人來到巴黎闖蕩,並就讀於一所美術學院,最終獲得了設計師的資格。」

「啊!他可真是個積極上進的好孩子呀!布荷米又是在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呢?」

「當弗休爾還被那家農戶撫養的時候,農夫很早便過世了,之後,農夫的妻子與布荷米私通。於是,那個女人便將弗休爾的來歷說給了布荷米,告訴他說弗休爾並非自己親生,而是一個女子很久之前寄養在這裏的,而且,那個女子臨走之前留下了大筆的撫養費。農夫的妻子再三叮囑布荷米絕對不能將此事泄露出去,當然更不能讓弗休爾知道,因為弗休爾自始至終都認為她就是他的媽媽。」

「如此說來,具體的情況只有詢問那個農婦才能知道了?」

「可是,那個女人早就過世了,而布荷米也死掉了,因此,了解這件事情的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那好,你就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我聽,比如說,把弗休爾寄養在農夫家中的那個女子是他的親生母親嗎?」

「不,聽說是她偷來的!」

「你說什麼?弗休爾是被偷來的?」

羅賓頓感心頭沉重,於是連忙繼續問道,「那個女子為什麼要偷走弗休爾呢?」

「這個嘛……我……我就不大清楚了。」

狡黠的多瑪盯着臉色陰沉的羅賓,然後說道:

「或許是為了報復吧!」

「為了報復?」

「不錯!那個女子與弗休爾的父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她出於報復的目的奪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弗休爾。」

「那個女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據布荷米所言,那個女子不僅富可敵國,而且美若天仙。她外出的時候總是駕駛着一輛最新款的豪華轎車。」

說着,多瑪又用無比狡猾的眼神瞧了瞧羅賓。

此時,羅賓的臉色變得更加暗淡了,在以往的歲月里,羅賓是從來不會將內心中的喜怒哀樂表露出來的,可這次居然破例了。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羅賓想到了二十八年前被人奪走的兒子傑恩。

「弗休爾從一開始就叫作這個名字嗎?」

「不,那個女人把孩子寄養到農夫家后很快便離開了,因此沒有告知孩子的姓名,『弗休爾·薩爾』這個名字是農夫的妻子為他取的。」

「那麼,寄養弗休爾的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呢?」

「那個女人離去之前並沒有透露姓名,不過,由於中途出了些變故,她的真實身份意外地被人獲知了。

「由於布荷米覺得弗休爾肯定是那個女人拐騙來的,所以他打算藉此要挾那個女人從而換點錢花。於是,他便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各種辦法企圖找到那個女人的住處,以及打聽到她的姓名。後來,布荷米終於找到了線索,那個女人在寄養完孩子返回的途中,汽車拋錨了,所以她在附近的修理廠中修理過汽車。

「於是,布荷米連忙趕到那家汽車修理廠去打探情況,湊巧的是,那個女人對修理人員說自己在汽車尚未修理好之前要到附近去轉一轉,因此,有一個工人在她離開之後,把她遺忘在汽車座椅上的皮包打開了,發現裏面有一個大號的信封,誤以為裏面裝的是鈔票,所以便竊取了。

「那個女人對此一無所知,車修好后立刻便開車離開了。隨後,那個竊取信封的工人把信封打開來一看,發現裏面裝着的並不是鈔票,而是一封信,於是便大失所望地將其隨手扔在了工具箱上。布荷米知道此事之後,立刻出高價從修理工的手中買下了那封信。」

「你看到過那封信的內容嗎?」

「我不曾見過,不過,布荷米倒是曾將上面的一段讀給我聽。」

「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我都已經記不清了!」

「不要欺騙我了!快將實情講出來!」

「喔……應該是……我差不多回憶起那個女人的名字來了!」

「她叫作什麼?」

「克利思朵……克利思朵伯爵夫人!」

這句話一說出口立時令羅賓萬分驚訝,他詫異得幾乎要跳起來。於是,他連忙追問道:

「什麼?你是說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嗎?」

「是的,是的,就是這個名字!要不然的話她怎麼會駕駛着高檔的豪華轎車,並留下巨額的撫養費呢?」

「喔,克利思朵……伯爵夫人……」

羅賓的心在十分劇烈地跳動着,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地獄中的女魔頭」!

「除了以上這些,你還能回想起其他的事情嗎?」

「哦,讓我想想……」多瑪似乎在故意賣關子,將羅賓引得心急如焚。只見多瑪此時雙眼緊閉,特意裝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哦!對了,對了,我還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好像是弗休爾父親的名字……喔,是了……叫作『臘福·杜立美捷』,跟你那個『勞佛·德布尼』非常相似!」

羅賓以前曾用過「臘福·班德累捷」這個化名,再以前也曾化名為「臘福·杜立美捷」,這一點那個女魔頭克利思朵伯爵夫人肯定是十分清楚的。

「上帝啊!被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寄養在那個農戶家中的孩子居然是我的親生兒子!如此說來,設計師弗休爾便是我的兒子傑恩啊,可眼下他卻因涉嫌謀殺而被警方關押在看守所里。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為了向我尋仇,不僅搶走了我的親生骨肉,還處心積慮地把傑恩變成了一個殺人兇手,傑恩即將面臨法律的嚴厲制裁併可能因此喪命,這個女魔頭真是太陰險毒辣了,這一系列惡毒的陷阱都是她一手設計的。

「我兒子傑恩的身邊佈滿了如此惡毒的陷阱,他越是想要擺脫就越是擺脫不掉,唯一的破解希望就在於被殺掉的布荷米,他肯定是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手下。」

在羅賓看來,謎團似乎很快就要解開了。

「我已經有了充足的證據證明你就是怪盜亞森·羅賓,也就是弗休爾·薩爾的生父。」

「哦?有什麼證據?此話怎講?」

「不要如此心急嘛!那些證據可是布荷米費盡千辛萬苦才尋找到的,它們現在收藏在一個大號的信封里。」

「那些東西現在在你的手中嗎?」

「不!在已經死去的西文·若力艾的女朋友菲斯丁娜的手中。」

「你能夠找到她嗎?」

「這件事情可不太好辦啊!自從西文去世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似乎警方也正在尋找她。不過,我有將她找到的信心,而且還可以從她的手中把那些文件買下來,不過,你要先付給我五十萬法郎才可以!」

「呸!你是為了勒索我的錢財才編這些謊話的,是不是?」

羅賓雙眼緊緊地盯着多瑪,隨後拿起書桌上的電話聽筒,撥通了羅思推事的電話。

「喂,是羅思推事嗎?我是勞佛·德布尼,我的卧室裏面現在有一個目睹魯·倍傑尼住宅區慘案的目擊證人,因此,請您與古塞警官立刻過來一趟!」

羅賓把聽筒放了下來,笑容詭異地盯着多瑪看,把多瑪看得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你打算……你打算怎麼辦?叫警察來把我抓走嗎?」

「不!我只不過是想把你送到警察局去當個目擊證人而已。切記,當推事對你進行盤問的時候,你一定要這樣回答:案發之時你正泛舟於歐拉介力山莊附近的湖面上,隨後又藏身在一團漆黑的林中小路旁。

「推事堅持認為那個藏身在林中小路旁的人就是弗休爾,可他沒有充足的證據。因此,假如你說那個人就是你,推事便會排除掉弗休爾身上的嫌疑,他也就能夠因此而無罪釋放了。」

「可是,一旦警方問及我為什麼半夜三更地划船到那裏去,我該怎麼回答?他們肯定會認為我是同黨的!」

「你原本就是同黨,這一點誰也無能為力!」

「胡說八道!」多瑪斷然予以否認。

「多瑪,我這並不是信口胡言,你的確是那兩個人的同黨!」

「我根本就不是!」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多瑪,你聽好了!你便是布荷米的兒子,也就是西文·若力艾的兄長!你們一家人都是無惡不作的惡棍!」

「不是!絕無此事……」

多瑪的臉漲得通紅,歇斯底里地狂叫着。

「你再矢口否認也無濟於事!此事我早已調查得一清二楚。我在巴黎開着一家偵探事務所,部下也遍及全國各地,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已經掌握了你全部的底細。」

多瑪的臉色立時陰沉了下來。

「多瑪,怎麼樣?而且,是你把簡德門推到河裏的,從而使他溺水而亡,你已經殺了人!」

羅賓的這一番連哄帶嚇立時讓多瑪感到不寒而慄,而羅賓那寒冷如霜的臉色卻猛地變得溫和起來,只見他將雙手輕輕地按在多瑪的肩頭,和聲細語地說道:

「多瑪,雖然你是布荷米和西文·若力艾的同黨,但你在那件案子中既沒有進行盜竊,也沒有行兇殺人,因此,你的罪行是非常輕的,最多被處以五六個月的監禁。如果你不情願坐牢的話,我可以想個辦法讓你免了此難,不管是警察局內部還是監獄都有我的部下。」

「你真可以稱得上是手眼通天啊!怪盜亞森·羅賓真是名不虛傳!」

「還有更讓你瞠目結舌的呢,你來看看這個!」

說着,羅賓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來一隻灰色的口袋。

「這是什麼東西?哪裏來的破口袋?」

「這便是你父親布荷米潛入歐拉介力山莊的地窖中竊取出來的,裏面裝着卡卜勒的一大筆鈔票。」

「什麼?這……這個……便是老爺子用命換來的東西?你是什麼時候從我父親的手中把它奪走的?你實在是一個恐怖無比的傢伙啊!」

「不要誤會,這個東西並非我將你父親殺害后奪取的。」

「那它現如今為何在你的手中?」

「布荷米在把這個布口袋偷到手之後立刻被人幹掉了,因此西文·若力艾才躲藏在附近的森林中,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返回去撿走了這個口袋,然而,哪知半路上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對於這個人,我也不甚了解,可他打算將西文手中的口袋奪走,於是,他們兩個人便廝打了起來。

「最終,西文被刺得身負重傷,而那個人也沒能得手,所以便慌忙逃走了。西文雖然保住了口袋,但他將其藏在了草叢之中,剛好被我找到。」

「哎呀,我對你真是無比欽佩!」

一陣警笛聲過後,古塞警官等人趕來了。多瑪面臨着要被抓走的危險,於是,他打算立刻溜走。當他跑到大門口的時候猛地回過頭來,裝作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說道:

「你等著!我肯定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的!」說完,他沖着羅賓往地上啐了一口。

「好的,我隨時恭候你的大駕!」

羅賓和顏悅色地說道。兩個人彼此之間使了個眼色,他二人假戲真做,居然演得惟妙惟肖。

古塞警官等人帶着多瑪很快便離開了。羅賓則倒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上帝啊!弗休爾,你就是我的愛子傑恩嗎?或者說……」

羅賓的腦海中反覆地思量著。

過了一段時間,羅賓來到了距離魯·倍傑尼住宅區不遠的一個小村莊,扣響了一棟破舊不堪的公寓樓的三層房門。

這裏便是菲斯丁娜居住的地方。自從西文·若力艾去世之後,菲斯丁娜每天都到醫院去上班。

房門開了,菲斯丁娜怒不可遏的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了羅賓一眼,然後立刻就要將門關上,可羅賓奮力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菲斯丁娜,你好像仍然在怨恨我。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很多遍了,西文的意外死亡與我毫無關係。我這次來找你的目的是想打消你對我的誤會。菲斯丁娜,你能不能先冷靜冷靜,好好地聽我說一說?」

菲斯丁娜默不作聲,雙手抱胸站立在羅賓面前。

「我前幾天見到了多瑪,他跟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又如何?」

「多瑪是已經去世的西文·若力艾的哥哥,他們二人都是布荷米的兒子,你應該知道這些情況吧?」

菲斯丁娜聽到后似乎有些吃驚,然後毫不在意地說道:

「連這些事情居然也被你調查清楚了?」

「那是自然了,而且,多瑪已經聽從了我的建議,願意主動與警方合作了!」

「這是為什麼?」

「詳細的情況容我日後再對你細說。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還弗休爾一個清白。我非常渴望能夠見到弗休爾,然後好好地聽他講述一番自己的出身和經歷。你肯定會對此十分好奇,我為什麼要如此關注弗休爾,那是因為我覺得他就是我那失散已久的兒子。」

菲斯丁娜非常安靜地聽着羅賓的訴說。

「多年以前,我曾有一個叫作傑恩的可愛活潑的兒子,可他在我夫人離開人世后不久便被人偷走了,那時候的他還僅僅是幾個月大的嬰兒。

「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二十八年了,可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雖然我費盡千辛萬苦地尋找了他二十多年,可直到現在都始終杳無音信。我十分渴望能夠找回我的孩子,即便是拿我的命去換,讓我失去雙手或者讓我失明,我都心甘情願。

「可是,假如我失去了雙手,再見到傑恩的時候我就不能用雙手去擁抱他了;假如我雙目失明了,我便再也不能親眼看到他了。不過,一旦讓我用雙手擁抱過了他,一旦讓我親眼見到了他,即便是立刻失去雙手和雙眼我也毫不痛惜。

「然而,我的這個願望從來都沒有實現過。這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日子過了五六年之後,每當我在大街上看到五六歲的男孩在玩耍的時候,我總是會忍不住地多看幾眼;就這樣又過了十個年頭,每當我在路上與十幾歲的少年擦肩而過的時候,總是要偷偷地瞧瞧少年的臉龐;後來,當我遇到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時候,眼淚便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現如今,有個年輕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這個年輕人便是弗休爾·薩爾,可是,他此時卻因涉嫌謀殺而被警方關押在看守所里。

「不過,我始終堅信我的傑恩不可能是殺人兇手,儘管我是怪盜亞森·羅賓,但我即便是做賊也有自己的原則,我從沒有殺過人,所以我的兒子也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假如弗休爾確實是我的親生骨肉,那他肯定不會成為殺人兇手。

「假如弗休爾確是本案的真兇,那他便不是我的兒子!因此,我十分渴望能夠證實弗休爾究竟是不是真兇,也非常希望能夠搞清楚他的身世。他出生的地方是哪裏?他的父母是誰?菲斯丁娜,你能夠了解到我此時的心情嗎?」

這時,菲斯丁娜的怨恨和怒火早已煙消雲散了。這個出生於科西嘉島的女孩為羅賓的俠骨柔情所打動,她的眼淚也慢慢地流了下來。

「布荷米和西文·若力艾都堅持認為弗休爾就是我的兒子,因此他們打算以此來要挾我,勒索我的錢財。他們會萌生這樣的念頭,肯定有他們的依據。菲斯丁娜,他們有沒有對你提起過弗休爾是否是我兒子的事情?」

「曾經有過。」

「那你有沒有見到過證據?」

「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可是,多瑪曾經說過,布荷米將他搜集到的關於弗休爾的雙親和出生情況的證明都收藏在一個信封中,而那封信是由你保管的。」

「可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那些證據啊!布荷米在把那個信封交給我保管之前就先銷毀了。」

「你說什麼?全都銷毀了嗎?」

「不!他還留下了一份文件,保存在那個信封之中。你來看一看,就是這個東西!」

說着,菲斯丁娜從柜子裏面取出來一個信封。

羅賓飛快地拆開信封,只見裏面僅僅放着一張紙片,紙片上面寫着兩行字。

看完這兩行字之後,羅賓便如渾身觸電一般,心臟也幾乎就要停止跳動了,那些字如下:

孩子長大之後,讓他成為殺人兇手,讓他的父親痛不欲生。

讓孩子成為他父親的死敵,讓他們父子相殘。

毋庸置疑,這些字是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寫的。上帝啊!這個「地獄里的女魔頭」對羅賓所進行的報復並不僅僅是奪走他的兒子傑恩,還要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成為一個冷血的殺手,這個恐怖的女人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惡魔啊!

此時,羅賓的臉色慘如白紙,心裏在默默地思忖著:「這是多麼令人恐怖的人啊!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可那個女魔頭仍然要對我復仇。好,那就來吧!事到如今,我除了奮起反擊之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女魔頭克利思朵,就讓我亞森·羅賓與你決一死戰吧!

「菲斯丁娜,克利思朵那個惡魔現如今藏身在什麼地方?請你如實地告訴我!」

羅賓聲色俱厲地問道,菲斯丁娜聽完后卻猶猶豫豫地說道:

「這個……伯爵夫人……已經去世了。」

「什麼?她去世了?是真的嗎?」

「不錯!早在六年之前,她就死掉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要說起來,那可是十五年之前的事情了,我那時的年紀還很小,跟我的父母住在科西嘉島上的一個小村子裏。她……伯爵夫人……當時被一個男子帶到了我所居住的小村子裏。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就是伯爵夫人。雖然她那時年輕貌美,可她的穿着打扮十分簡樸,看上去似乎是個窮人。在我父母的資助之下,她在村子裏面的一個小房子裏住了下來,不過,她的神志卻有些不清。」

「你說什麼?神志不清?」

聞聽此言,羅賓十分詫異地問道。

「不錯,她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精神病患者,雖然我那時候年紀不大,可記得十分清楚。每當我去她的住處的時候,她總是面帶微笑地把我讓進房間,卻不會跟我說一句話。

「她經常默默不語地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有的時候也會哭起來沒完沒了,任憑眼淚在臉上恣意流淌,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着院子。

「我覺得她非常可憐,所以經常帶着鮮花或者水果去看望她。她有時候會抱着我,將臉頰貼到我的臉上,可是,她的臉經常是濕漉漉的。沒過多長時間,她的狀況便越來越糟糕了,最後終於離開了人世,不過那是六年前發生的事了。她去世的時候,我與我的母親一起為她守靈,當時,難過的眼淚不停地從我的臉上落下來。」

菲斯丁娜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帕擦拭著淚水。

「那麼,把她領到你們所住的小村子裏的那個男子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把伯爵夫人帶到我們所居住的小村子並為她租好房子之後便離開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說不定他是個僕人或者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呢。」

「是誰說那個女人是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

「布荷米和西文。他們為了尋找到克利思朵伯爵夫人而踏遍了意大利的千山萬水。後來,當他們說那個女人就是伯爵夫人的時候,着實令村子裏的居民大吃一驚。在伯爵夫人去世之前,他們兩個人就來到了我們的村子,隨後,為了辦理喪葬的相關事宜,他們在村子中逗留了幾個星期。正是在這段日子裏,我與西文相愛了,後來,我跟他一起來到了巴黎。」

「他們兩個人為什麼要尋找伯爵夫人?他們有什麼企圖?」

「這個嘛,我就不太清楚了,或許是由於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吧。他們二人常常商量着什麼,不讓我知道,西文也沒對我說過他們的事情。不過,他曾對我說過你就是怪盜亞森·羅賓,現在化名為勞佛·德布尼。」

「事到如今,你仍然認為弗休爾是殺害西文·若力艾的兇手並打算報仇雪恨嗎?」

「我現在還不能證實他究竟是不是真兇,因此,在此之前,我要對他進行時時刻刻的監視,伺機讓他血債血償。」

勇敢堅強的菲斯丁娜二目圓睜,目光如炬地說道。科西嘉島上的女人果然名不虛傳!

「我非常理解你心裏的感受,那麼,假如我能向你證明弗休爾並非殺人兇手的話,請你打消原先的想法。」

「那當然了!我憎恨的是殺害西文的人,並非弗休爾。」

「這個我知道。我證明弗休爾並非殺人兇手的時刻就要來臨了,我將去見弗休爾一面,並親口問一問他。」

羅賓從菲斯丁娜的房間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走下了樓梯。

「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她患精神病死掉了……說不定她是因為對我的仇恨而導致精神失常的。菲斯丁娜說她常常哭泣不止,我想她肯定是因為自知死期到了,因此流下了在有生之年不能報仇雪恨而悔恨不已的淚水。

「然後,在她死去之後,仇恨的火種仍然存留在一些人的心中,因此才致使弗休爾涉嫌殺人。

「不過,幸運的是,多瑪已經被我拉攏了過來,他可以到警方那裏去證明弗休爾是無辜的。倘若弗休爾被判殺人罪並被處以極刑的話,身為父親的我將會因此而悲痛欲絕地隨他而去。這便是克利思朵打的如意算盤,她即便是死掉了,也依然要對我復仇!上帝啊,如此恐怖的一個身處地獄之中的女魔頭,還在注視着在人間悲痛萬分的我而高興不已!」

此時,羅賓似乎感覺那個「地獄中的女魔頭」的靈魂正死死地纏住了自己,用僅剩下骨頭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臉龐,想着想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奇怪的女人

羅賓回到了自己的哥勒爾·魯傑山莊。接下來的幾天裏,他除了每天到山莊附近轉悠轉悠之外,就哪裏都沒有去過。

基若莫·艾莫曾打算到海濱去療養一段時間,可他現在似乎又不打算那麼做了。羅賓經常看到他前往格力馬介山莊。

有的時候,基若莫會和若蘭一起到湖邊的小路上去散步。兩個年輕人一言不發地緩步而行,他們似乎都還沉浸在對已死去的伊麗莎白的懷念之中。羅賓經常能夠碰到他們,不過,羅賓並沒有走近他們,而是遠遠地點頭示意。

在這樣的情況下,基若莫也對他點頭示意,若蘭卻依舊低頭走路。羅賓不願意對他們兩個有所打擾,因此總是匆匆忙忙地離開。

隨後,羅賓開始調查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去世之前的一些事情。

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那就是克利思朵確實病死在科西嘉島的一個小村子裏。

「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布荷米和西文·若力艾也都相繼死掉了,那個瘋狂而恐怖的復仇計劃也就隨之而破產了吧!」

想到此處,羅賓才覺漸漸安心。

可是,弗休爾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傑恩呢?只有這件事情得到證實,羅賓才能夠徹底放心。

這天一大早,羅思推事便給羅賓打來了電話。

「弗休爾已經被證實並沒有殺人的嫌疑,他會在今天下午被釋放。」

「真是太好了!多虧了多瑪的鼎力相助,這件事情才會如此迅速地搞定。」

羅賓的心中高興極了,在他看來,哪怕弗休爾能早一秒鐘回來也是好的,可是過了很長時間,他始終不見弗休爾的蹤影。為了使自己那亂作一團的心境能夠平復下來,羅賓像往常那樣到湖邊去散步。

天空蔚藍,微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湖面上銀光閃閃,鳥兒清脆的歌聲回蕩在林間,處處都顯得那麼寧靜安詳。

在湖心小島的座椅上,基若莫和若蘭正相偎相依地坐在一起。他們二人似乎談得十分開心,基若莫在若蘭的耳邊說着悄悄話,若蘭則嬌羞無限地望着基若莫,然後十分迷人地笑了起來。若蘭本就面若桃花,在湖光的映襯下就更加動人了。

「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成了戀人,年輕人忘情地享受青春時光,這樣的詩情畫意,真讓人陶醉啊!」

看到眼前的這一幅情景,羅賓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生怕打擾到這一對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戀人,於是便從原路返回。當羅賓經過大門的時候,他來到了花匠的小屋前,站在門外問道:

「弗休爾回山莊來了嗎?」

「回來了,十五分鐘之前到的。」

「他情況如何?」

「十分憔悴,臉色也難看極了,一副身心俱疲的樣子。跟他說話他也是愛答不理的,回到房間之後便把自己緊鎖在了裏面。」

隨後,羅賓來到了弗休爾的房門前,只見房門緊鎖,於是,羅賓用力地敲了幾下,房間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真是奇怪,究竟出什麼事情了?」

接着,羅賓又到房間後面去敲了敲窗戶,裏邊仍然沒有動靜。如此一來,羅賓不由得起了疑心,於是,他把耳朵湊到門縫處仔細地聽了聽,裏面傳來了一陣細微而痛苦的呻吟聲。

羅賓趕緊將窗戶上的玻璃砸碎,迅速地把窗戶打開之後,翻身跳入了房間之中。屋子裏的光線十分昏暗,睡床的周圍還拉着幃幔,把裏面遮得嚴嚴實實。羅賓一把將幃幔扯了下來,只見弗休爾倒在床上,他的脖頸處有一條被鮮血浸透了的手帕,一把手槍放在他的身旁。

羅賓連忙將弗休爾抱了起來,將耳朵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萬幸的是,他的心臟還在跳動。

顯而易見,他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過子彈偏離了位置,沒有傷及致命部位,因此他的傷勢並不十分嚴重,但人早已昏迷了過去。

羅賓非常熟練地將弗休爾的傷口包紮好,然後將他輕輕喚醒。弗休爾清醒過來之後,兩眼凝望着羅賓,似乎有話要說,突然,他那戰慄的雙唇微微顫抖了一下。沒過多長時間,他便雙眼緊閉,疼痛難忍地呻吟了起來。

羅賓一臉關切地望着弗休爾那張蒼白黯淡的臉。

「蠢貨!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呢?是什麼樣無法忍受的事情迫使你自殺的呢?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難道你有難言之隱……」

說到這裏,羅賓猛地一抬頭,發現花匠和幾個僕人正趴在窗戶上朝裏面張望。當然,這些人都是羅賓的部下。

「聽好了,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說完,羅賓刷刷點點地寫了一封短訊:

菲斯丁娜:

弗休爾自殺未遂,望你火速前來,我不想把他送到醫院裏去。請你嚴守這個秘密,向醫院請個假,儘快趕到我這裏來。

德布尼

羅賓將信封好后,吩咐司機將其送到菲斯丁娜所在的醫院。

沒過多長時間,司機便把菲斯丁娜接來了。而羅賓早已在大門口等候多時了。

「你以前見過弗休爾嗎?」

「從沒有見過。」

「那麼,你就扮成一個護士吧,他應該不會識破你的真實身份吧?」

「不會的。」

「既然他會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護士,那你就一直以這樣的身份去照料他。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千萬不要把他當成是殺害西文·若力艾的兇手!」

「在我尚未掌握能夠證明弗休爾確是殺人兇手的證據前,我仍然會保持對他的懷疑。不過,他現在是個病號,我會盡到一個護士的責任的。我接受你的請求,我會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而且,作為一個科西嘉人,我們的信仰也絕對不允許我對一個身負重傷的人痛下殺手,因為在我們看來,那是十分可恥的行為。」

「真了不起!」羅賓在心中暗暗地讚歎道。菲斯丁娜似乎察覺到了羅賓心中在想些什麼,只見她朝着羅賓笑了笑,就好像一朵綻放的白玫瑰一樣。

弗休爾的傷勢出乎意料地輕,他的精神狀態恢復得也很好,這與菲斯丁娜的精心照料是分不開的。

這天晚上,弗休爾睡着之後,菲斯丁娜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轉天早上,羅賓在卧室里一邊抽著雪茄,一邊思考着這些天來困擾他的難題。就在這個時候,菲斯丁娜輕輕地走進了羅賓的卧室,對他說道:

「昨天夜裏有人找過弗休爾。」

「什麼人?」說着,羅賓將叼在嘴裏的雪茄取了出來。

「我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所以並不知道是什麼人。昨天夜裏的時候,我聽到弗休爾的房間有關門的聲音,所以便輕手輕腳地走到他房間的門口,我清楚地聽到屋子裏面有人在低聲說話。後來,我又聽到似乎有人正朝門口走來,於是趕快退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找弗休爾的那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個我也沒有聽清楚,那個人說話時把聲音壓得很低。」

聞聽此言,羅賓又開始了苦思冥想,那個神秘的來客究竟與弗休爾說了些什麼?這裏面肯定有重大的隱情。

隨後,羅賓來到了弗休爾所住的房間,然而,令他大吃一驚的是,昨天還躺在床上養傷的弗休爾,此刻卻站立在窗前眺望遠處的那一灣碧綠的湖水。弗休爾神采奕奕,不管是氣色還是精神相比於昨日都大為改觀,只見他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康復的神氣,唇邊還掛着一絲笑意。

「弗休爾,你怎麼下床了?感覺怎麼樣?」

「喔,並無大礙。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真是不好意思,讓您費心了。」

弗休爾說話的聲音十分蒼勁有力,一點兒也不像剛剛身受重傷的樣子,於是羅賓用萬分驚奇的目光注視着他。就在這個時候,菲斯丁娜走了進來,她見到這一景象也十分驚訝,一邊為弗休爾換紗布一邊像對待小孩似的說道:

「趕快回到床上去休息吧!」

弗休爾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沒關係,我現在已經不怎麼疼了,我之所以能康復得這麼快,完全歸功於你的精心照料,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要為你畫一幅畫,我的畫技還算說得過去哦!」

「你呀!」菲斯丁娜無可奈何地說道。

羅賓在心中暗自思忖道:「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弗休爾就變得如此精神煥發,這應該與昨夜那個神秘訪客有關。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關於那個神秘訪客的事情,弗休爾閉口不談,這件事情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第二天,羅賓把弗休爾請到自己的卧室中與他交談。

「你復原得如此神速,真是出乎我的預料,着實讓我歡喜萬分。而且,你現如今已經擺脫了涉嫌殺人的罪名,因此,我希望你從今以後能夠安心工作。」

「這件事情讓您費心了,真是不好意思,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了!為了將耽誤的工程進度趕回來,我會竭盡全力的。」

「不要難為自己。另外,我還想把你留在這裏,希望對你的情況有所了解。你願意說給我聽嗎?」

「我願意。凡是我所知道的,我都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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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懸念袖珍館(全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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