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5)

第三十五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5)

第三十五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5)

殺人魔王與羅賓

夜深人靜的巴黎街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手拿一根竹杖,慢慢地向前走着。這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主人公——怪盜亞森·羅賓。而他的老部下貝奈旦正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時值早春三月的深夜,昏黃的月亮早已從萬聖宮[1]上滑落。羅賓一行二人來到了位於巴黎市郊的一幢豪華氣派的府邸前。這所宅子的主人是麥戴伊,他是一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通過出賣國家而聚斂了億萬財富的賣國賊。

麥戴伊的原配夫人去世后,他又同貝德麗思結了婚。在與麥戴伊結婚之前,貝德麗思就育有一個5歲大的男孩。然而,在麥戴伊的干涉之下,母子二人無法生活在一起。貝德麗思無奈之下只好將這個孩子寄養在別人家中,只是在每周的周二才能見到孩子一面。

不能與自己的親生骨肉生活在一起,給貝德麗思的生活平添了許多的憂愁和煩惱。由於她並不了解自己丈夫從前所做下的種種罪惡行徑,因此,她像大多數人一樣,覺得自己過的日子十分幸福美滿。而她本人也依舊光彩照人,絲毫看不出她已是一個5歲孩子的母親。

對於麥戴伊當年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行,社會各界人士也並不知曉。然而,神通廣大的羅賓卻對麥戴伊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如指掌。

雖然羅賓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怪盜,但他卻有着常人無法匹敵的愛國熱忱。自從他知曉了麥戴伊犯有叛國罪的那一天起,他就命令自己的部下四處去搜集相關的證據,以便日後能夠作為法庭上的證據,從而揭露麥戴伊的罪行,並最終將他送上斷頭台接受法律的制裁。

現如今,羅賓的手中已經掌握了大量麥戴伊賣國的確鑿證據,所以他才率領部下趕到這裏,目的就是想將麥戴伊的萬貫家財席捲一空,從而用這筆錢來幫助那些窮困潦倒的老人和孤兒。

據自己部下所搜集到的情報表明,麥戴伊這一天有事外出,回到家應該是午夜一點鐘左右了。與此同時,這所宅子的女主人貝德麗思也去探望她的孩子雪思特了,而且,府內的僕人也都獲准回家休假了。

麥戴伊的宅子是一幢二層的小樓。樓外的防護措施做得還算嚴密,一樓的所有窗戶外都安著鐵護欄。

羅賓和他的部下貝奈旦從後門溜進院子當中,用萬能鑰匙將門鎖打開之後,他們成功地進到了樓內。這兩個人的手裏都拿着手電筒,穿過餐廳、客廳和書房之後,徑直來到了麥戴伊的卧室。

羅賓將卧室內辦公桌的抽屜打開,在裏面發現了幾張1000元面值的法郎,點一點總共是4張。然後,羅賓把錢放回到原處,心中暗自思忖道:「顯而易見,這個抽屜比正常的抽屜要短很多,莫非它的裏面另有玄機?」

於是,羅賓將抽屜從書桌里抽了出來,又把手伸進去仔細地摸索。終於,在裏面的一道縫隙里,他摸出來一張面值為50法郎的鈔票。

羅賓一邊掂量著這張鈔票,一邊苦思冥想着:「麥戴伊為什麼要將這張鈔票單獨藏在這裏呢?這不過是一張面值只有區區50法郎的小票子啊!難不成這是一張假幣?這是否意味着還有很多假法郎藏在這裏?」

羅賓的大腦在不停地高速運轉着,隨後,他想到,雖然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在四個月前宣告結束了,但德國人為了達到致使法國戰後經濟陷於通貨膨脹的目的,開始大量地製造假法郎,並讓麥戴伊負責儲存起來。而這一張或許就是麥戴伊藏在這裏的樣票。如此說來,這張法郎一定是假幣無疑了。

想通這一節后,羅賓對貝奈旦說道:「這張錢很有可能是張假幣,我要找專家鑒定一下,看它究竟是不是。」

說完,羅賓將這張票子裝進了衣服口袋裏,然後又從自己的錢包中取出一張面值為50法郎的鈔票放回到剛才那張鈔票所在的縫隙中。

然而,就在他們打算到其他的房間中去搜查的時候,羅賓突然壓低了嗓音對貝奈旦說道:「噓!讓我聽一聽……附近似乎有什麼動靜。」

此時已是午夜的12點鐘了,兩個人側耳傾聽,聽到一陣說話聲從麥戴伊的書房中傳出。羅賓又聽了一會兒,發現那個人正在用極低的聲音打電話報警。

「情況不妙,麥戴伊仍在家中,他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行動,他報了警。」

羅賓連忙將手電筒關掉,然後躡手躡腳地朝着麥戴伊的書房走去,發現一個黑影站立在書房內電話機的旁邊,羅賓見狀立刻猛撲了上去。

這個黑影確是麥戴伊無疑,然而,他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一扭身便將羅賓壓倒在了地上。羅賓向來都是身手敏捷、拳腳無敵的,可此時被麥戴伊死死地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空有一身本領卻使不出來,一時間被弄得無計可施。

正當羅賓打算運用柔道技法將麥戴伊從身上推開的時候,只聽得「砰」的一聲槍響,麥戴伊身中一槍,栽倒在地上。羅賓的雙手都被從麥戴伊胸前流出的鮮血染紅了。

羅賓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十分憤怒地說道:「貝奈旦,你這個渾蛋,你怎麼還拿着槍!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從來沒有殺過人的!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我的部下了!」

羅賓怒不可遏地訓斥着貝奈旦。然而,當他察覺到電話聽筒還放在一旁的時候,他連忙將聽筒掛回到座機上。

「電話那邊的警察聽到槍響,會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的,我們趕快離開此處!」

經過方才的一番搏鬥,羅賓的右腳腳踝扭傷了,然而,他此刻卻推開了貝奈旦上前攙扶的手,然後一瘸一拐地從後門走了出去。

這次夜探麥戴伊的住所,本來是要將他從德國人那裏得來的好處全部一卷而空的,可這個計劃卻沒有能夠實現。

「真是遺憾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可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要不然就能將那一大筆錢分給巴黎的窮苦百姓了。」不僅沒有拿到錢反而還負了傷的羅賓,不由得無可奈何地抱怨道。

第二天一大早,羅賓從報紙上看到了一則關於麥戴伊遭到槍擊的報道,他這才了解到,擊中麥戴伊的那顆子彈偏離了心臟,因此他僥倖保住了性命。目前,麥戴伊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正在附近的一家醫院中接受治療,而他的傷勢也正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看完這一條消息,羅賓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當天下午,羅賓派人去請來了一位錢幣鑒定專家,請他鑒別一下那張從麥戴伊住所取來的50法郎的真偽。

最後,錢幣鑒定專家給予了羅賓如下的結論:「這是一張真法郎。如果是德國人製造的假幣的話,那麼肯定會選取法國專用的造幣紙。」

既然是真幣,那麼為什麼要將這一張專門藏起來呢?這一點是最讓羅賓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羅賓躺在床上靜養腳傷的時候,始終在思考着這個問題。他把那張50法郎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猛然之間,他發現鈔票的一角有一處焦灼的地方。

「顯而易見,這張鈔票是被人用熨斗熨過的。如果是女子來做這樣的事情,是肯定不會把它弄得焦灼的。那麼,這便肯定是一名男子所為。」

因此,羅賓斷定這張鈔票對於麥戴伊有着十分特殊的意義。

「麥戴伊出院回到家中之後,肯定會急於查看這張鈔票是否安然無恙,如果被他察覺到這張鈔票被人調換了,肯定會提高警惕,那麼以後就難再下手了。所以,我必須要將這張鈔票放回到原處去。」

當天夜裏,羅賓強忍着腳上的疼痛,又一次來到了麥戴伊的住所。由於貝奈旦上次私自攜帶手槍並擊傷了麥戴伊,以至於羅賓大為惱火,所以他這回並沒有帶上貝奈旦。

抵達麥戴伊的住所之後,羅賓依然選擇從後門進入庭院。徑直來到麥戴伊的卧室后,他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發現那天夜裏自己放在這裏的50法郎還在原處。

於是,羅賓將兩張鈔票調換了一番,又照原樣放好。

「這下便萬無一失了。」

然而,正當羅賓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陣細微的響動從外面傳到了羅賓的耳中。羅賓立刻關閉了手電筒,藏身於窗帘之後,在這裏靜觀其變。

「難道是貝德麗思聽到了什麼動靜?可是,她應該是住在二樓的啊,關於這一點,我的部下早就證實過了。不是她,那又會是誰呢?」

羅賓躲在窗帘后靜靜地觀察著,就在這個時候,一束手電筒的光芒從門口照射了進來,接着,一個紅髮男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只見這名紅髮男子在辦公桌前停下了腳步,然後蹲下身子,用左手舉着手電筒,右手則慢慢地拉開了一個抽屜,這個抽屜正是羅賓剛剛放置50法郎的那一個。

隨後,紅髮男子將那張50法郎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恰巧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了進來。紅髮男子驚得打了一個寒戰,他立刻手忙腳亂地關上了手電筒,也來到窗前,藏在了窗帘的後面。

這下子,可着實把羅賓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名紅髮男子的站立之處,與羅賓的距離尚不足兩米;而紅髮男子如雕塑一般地站在那裏紋絲不動,他大概還在為自己的藏身之巧妙而沾沾自喜呢!

此時此刻,羅賓一動也不敢動,渾身上下彷彿凝固了一般。饒是膽大機智的羅賓,這會兒也不禁為紅髮男子隨時可能發現自己的存在而擔驚受怕。

紅髮男子一旦朝這邊靠攏過來,發現羅賓是確定無疑的。如此千鈞一髮的危急關頭,讓慣常經過大風大浪的羅賓也漸漸地感覺到有些吃不消了。當時,羅賓內心中的緊張簡直難以言表。

接着,腳步聲在門口處停了下來,隨後響起的便是門鎖開動的聲音。

片刻之後,卧室內突然燈火通明。躲在窗帘后的羅賓偷眼向外觀瞧,發現進入房中的人正是麥戴伊的夫人貝德麗思。

對於卧室內的神秘來客,貝德麗思顯然是毫無察覺的。只見她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本相冊,然後便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接着,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捧著相冊長吁短嘆。

「對她來說,那張照片肯定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羅賓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坐在沙發上的貝德麗思對着那張相片喃喃自語,沒過多長時間,她便發出了陣陣鼾聲。她每日裏都到醫院中去看望、照料身受重傷的丈夫,此時定然早已身心俱疲,因此剛剛坐上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

除了輕微的鼾聲之外,屋子裏面一片寂靜。片刻之後,那張照片從麥戴伊夫人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照片是一張放大照,照的是一個天真活潑的男孩。男孩穿着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看上去只有五六歲上下的年紀。這個孩子正是貝德麗思的兒子雪思特。

男孩系貝德麗思與她的前夫所生。她與麥戴伊結婚之後,迫於麥戴伊的壓力,只好將自己的親生骨肉寄人籬下。

「她只有在每周的星期二才能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而每當她思念牽掛兒子的時候,就把兒子的照片取出來仔細端詳一番。現如今,丈夫的傷勢又令她牽腸掛肚,真是讓人同情啊!這一切都怪貝奈旦那個混賬。」

羅賓十分同情地注視着貝德麗思的臉龐,只見她那美麗的容顏中多少滲透出了幾許憔悴,臉頰上還殘留着一滴淚水。這滴淚水代表着母親對兒子真摯的思念之情。見到如此情景,羅賓不由得對這對母子的不幸遭遇起了憐憫之心。

「我羅賓要盡全力打探到這對母子的全部情況。」

正當羅賓在那裏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紅髮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飄然離去了。紅髮男子擁有如此矯健敏捷的身手,饒是見多識廣的羅賓也不禁大吃一驚。

「真是讓人無法理解啊,他為什麼要單單竊走那張50法郎的鈔票呢?」羅賓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這個疑團。

隨後,羅賓小心翼翼地從窗帘後面走了出來,然後從後門溜走了。回到家中后,羅賓躺在床上全無睡意,於是又將貝德麗思母子以及紅髮男子的事情思來想去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貝奈旦前來拜訪羅賓,打算順便看望一下羅賓的傷勢。然而,羅賓早已吩咐過僕人,如果貝奈旦找上門來,就把他打發回去。

「老爺叮囑過我們,他並沒有見你的打算。」僕人如實地對貝奈旦說。

「老闆腳上的傷勢現在如何了?」貝奈旦十分關切地詢問道。

「腳傷還比較嚴重,據醫生說,短時間內走路仍有困難。」

「那麼……我想見他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我看完就走,這樣可以嗎?」

「貝奈旦先生,這樣不行,你過幾天再來吧!老爺這次似乎真的生氣了,他特意叮囑過我們不要放你進來。一定是你做錯了事情,否則他是不會發這麼大火的。不過也不必過於擔心,老爺對下人一向是非常大度的,我估計,你再等幾天,待他的怒火全消了,他就會見你了。」

「那好吧……過幾天我再來。」貝奈旦只好怏怏離去。

把貝奈旦送走之後,僕人來到了羅賓的房中,只見羅賓將那隻受傷的右腳搭在枕頭上,很多張報紙散落在地上,估計他看了不少。

「剛才是誰來找我?」

「貝奈旦先生。」

「我再也不想要見到他了,今生今世都不想見他了,他已經不是我的部下了。」羅賓一臉嚴肅地對僕人說道。

轉天的午後,多彼爾警官前來拜訪羅賓。他也是羅賓的一個部下,被派往巴黎警察署擔任內線。

多彼爾聽說羅賓的右腳受傷之後,心中很是牽掛,於是便立刻趕來探視。見到羅賓並無大礙,多彼爾一顆懸著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於是便坐下來與羅賓閑聊。

「麥戴伊的傷勢現在如何了?」羅賓問道。

「目前仍在醫院接受治療。當警察去醫院錄口供的時候,他仍然是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不過今天他已經從昏迷狀態中蘇醒了過來。他剛清醒便有些近乎瘋狂地喊道:『恐嚇信!恐嚇信!』我們向他詢問緣由,他說他收到過一封恐嚇他的信件。於是,我們到他的家中去搜查了一番,最後在保險櫃的最下面一欄發現了他所說的那封恐嚇信。」

「信上寫了些什麼內容?」

「內容並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幾個字——『你第一個死!』」

「信紙是什麼樣的?」

「不過是普通的信紙而已,並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

羅賓開始揣測起那封恐嚇信的含義來。從「你第一個死」這句話來看,殺人者要殺的應該不止一個人,而麥戴伊則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麼要寫這樣的一封恐嚇信呢?難道還有其他人知曉了麥戴伊裏通外國的勾當,一時氣憤便寫下了這樣的一封恐嚇信,從而宣洩一下自己的愛國熱情。在麥戴伊看來,對他開槍的人就是恐嚇信的書寫者。而他又怎能想得到是羅賓的部下對他開的那一槍呢!

或者就是真有人想要槍殺麥戴伊,那麼這個人又是誰呢?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一切都像謎一樣讓人匪夷所思。

待多彼爾告辭之後,羅賓便在大腦中如此左思右想道。

三天之後,羅賓的腳傷已經完全康復了。於是,他尾隨在麥戴伊夫人貝德麗思的身後,走在前往醫院的路上。沒過多長時間,貝德麗思便從麥戴伊的病房中走了出來,然後直奔火車站,買了一張往返車票,羅賓也買了同樣的一張。

對於貝德麗思的遭遇,羅賓的內心充滿了同情和理解。如此柔情貌美的女子居然是賣國賊的妻子,而她對此毫無所知,真是可悲可嘆啊!

「貝德麗思究竟是一位怎樣的女子呢?為什麼偏偏要和麥戴伊結婚呢?而且還對他如此的言聽計從。」

羅賓越是思索,心中就越是有探知貝德麗思底細的衝動,所以他才會跟隨着貝德麗思一直來到了這裏。

貝德麗思在一個名叫摩得格耶的小站下了車。對於這個地方,貝德麗思似乎十分熟悉,穿街過巷顯得十分自如。隨後,她走進了一家蛋糕房。片刻之後,她便拎着一個小包走了出來。

羅賓始終在後面緊緊地跟隨着貝德麗思,最後,她走進了一棟位於葡萄園中的房子。

於是,羅賓又回到了剛才那家蛋糕房,向服務員打聽起那棟房子的情況。

「那棟房子裏面住的是伊沙波爾小姐,但房子的所有權並不屬於她。她的姐姐常常到這裏來看望她,就在幾分鐘之前,她姐姐還在我們店裏買了一包蛋糕呢。說不定她們姐妹兩個現在正吃得開心呢!」蛋糕房的服務員這樣對羅賓說道。

這時,站在一旁的老闆接過了話茬:「那棟房子裏原先住着的是葡萄園的看護人。戰爭剛一爆發,他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德軍轟炸巴黎之後,就有人租下了那棟房子。沒過多長時間,一位年輕的小姐就搬進去住了。或許是她的家在戰爭中被炸毀了,因而才搬到這裏來住的。

「房東住的地方離這裏非常遠,所以他才委託我代為照管。聽說那位小姐曾在一次空襲中受了傷,而且傷勢十分嚴重,以至於行動不便,所以只好每天待在家中。房子租出去之後,曾有一名男子來與我商量房租的事情。等到他與我商量好協議之後,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現如今,那棟房子裏面住着的就只有伊沙波爾小姐一個人。她的姐姐剛才來了,她每周都會來看望伊沙波爾小姐一次。」

「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麼多!」

離開蛋糕房之後,羅賓來到了那所房前。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郵遞員前來送信,他將信件飛快地投入信箱之後,按響門鈴便離開了。

片刻之後,一位年輕的女子從房中走了出來,從信箱中取出信件后就拆開信開始閱讀起上面的文字來。

只見年輕女子讀完信之後猛地一聲大喊,然後便飛快地跑回了房中。

「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情讓她如此驚慌失措呢?」羅賓暗自思索著。

之後,整棟房子又被一片寂靜籠罩了,而女子的說話聲也悄然消失了。

「從那個女人的尖叫聲來判斷,肯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那麼,信里究竟寫了怎樣的內容呢?」

羅賓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朝房子後面走去,在那裏發現了一個後門。羅賓取出萬能鑰匙打開了門,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上了二樓,然後,房間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只見一封信擺放在桌子上,或許是由於事出匆忙,信的主人沒有及時將信收好或者帶走。郵戳所顯示的發信地址是盧南市。收信人一欄上寫着的是伊沙波爾·蒙葛立小姐;而寄信人一欄上的署名是弗利桑·度利遜少校;地址則寫的是盧南市罕特立醫院。

羅賓連忙拆開信來看上面的內容。雖然信上說到了很多事情,但最令羅賓感興趣的一件事是弗利桑有要事相商,他將於15點39分在摩德派萊思車站下車,因而詢問伊沙波爾小姐能否前去接站。

羅賓立刻打定了主意,他決定跟在伊沙波爾姐妹倆的後面前往摩德派萊思車站。羅賓看了看手錶,如果在這裏上車的話,肯定會錯過信中所說的那個時間。不過,如果在藍勃立站上車的話,時間應該就來得及了。

於是,羅賓趕緊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之後吩咐司機能開多快就開多快,自己願意出高價。在利益的驅使下,司機把車開得風馳電掣,毫不停留地朝着目的地駛去。羅賓抵達藍勃立車站的時候,他要趕的那趟火車也剛好到站。情急之下的羅賓哪裏還顧得上買車票,直接就從檢票口跑到了站台上。

由於藍勃立是個小車站,因此列車停留的時間較短。片刻之後,站長已經來到站台上了,只見他高高地舉起一隻手,同時吹響了口中的哨子,表示車快要啟動了。

二等車廂真可以稱得上是座無虛席,然而,頭等車廂裏面卻只有一位乘客。因此,羅賓便邁步走進了頭等車廂。直到這時,他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才總算落了地,終於沒有錯過這趟列車。

只見一位身着軍大衣的年輕軍官半躺在座椅上休息。於是,羅賓便在這個人旁邊的座位上坐下,然後扭頭與軍官搭訕起來。

「請問您是度利遜少校嗎?」

等了片刻,見對方並沒有回答這句話的意思,羅賓開始仔細觀察起這位軍官來。只見他的軍大衣敞開着,前胸不斷地有血滲出來。他的腦袋隨着火車的起伏擺動而左右搖晃。很顯然,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羅賓將他的大衣扒開,在他的前胸處赫然發現一處刀傷。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羅賓依然十分鎮定。只見他極為迅速地將度利遜少校的隨身物品翻檢了一遍,結果在少校的錢夾裏面發現了一張便箋,上面如此寫道:

輪到你了!

羅賓心想,伊沙波爾姐妹倆想必已經在摩德派萊思車站等得心急如焚了,要是知道等來的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不知道她們會怎樣想。

接着,羅賓迅速地從頭等車廂轉移到了二等車廂,隨便找個座位坐了下來。很快,列車長便發現了度利遜少校的意外身亡,而這一消息也立時使得車廂內的乘客開始躁動不安起來。於是,列車立刻在距離最近的車站緊急停車,而車站方面也及時向藍勃立警察局報了警。

迅速趕來的幾名刑警立時將車廂完全封鎖住了。警察開始逐一對乘客們進行排查,最後,他們圈定出幾個最值得懷疑的人,並將這些人直接帶到了站長辦公室中,而羅賓也在疑犯之列。

在這些人當中,羅賓發現了一名紅髮男子。儘管羅賓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着成千上萬的紅髮男子,而這個紅髮男子不一定就是他在麥戴伊住所里遇到的那一個,可是,羅賓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紅髮男子的一舉一動。就在這個時候,羅賓感覺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按住,於是立刻將身子扭轉過來,只見身旁站着一名警察。

「先生,請您跟我來一下。」

說完,羅賓便被他從站長辦公室帶到了外面,來到一棵大樹下,只見警察局長、車站站長、列車長以及兩名刑警早已等候在這裏了。列車長剛一見到羅賓,便指證道:

「我親眼看見他從頭等車廂轉到了二等車廂。」

警察局長一邊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羅賓,一邊向列車長詢問道: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列車駛離藍勃立車站后不久。」

站在兩旁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並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羅賓。

沒過多長時間,火車便載着其他乘客開走了,只將羅賓一人扔在了站台上。

隨後,度利遜少校的屍體被那列火車帶到了摩德派萊思車站。等候在車站站台上的貝德麗思見到此情此景后,傷心得用手帕捂住了沾滿淚水的臉龐。不過,她的妹妹伊沙波爾小姐卻並未與她在一起。幾個小時后,度利遜的哥哥瑪地雅思認領了少校的屍體,並確定無疑地指認那具屍體正是度利遜少校本人。

而羅賓則被警方逮捕了,可是,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便是此次謀殺案的真兇。因此,藍勃立警察局只好將羅賓移交至巴黎警方。

在巴黎警察局裏,羅賓接受了極為嚴格的審訊,不過,他自始至終都堅稱自己是清白無罪的。然而,巴黎警方卻將羅賓列為本案的頭號嫌疑人,並將他拘留在看守所里,還到處搜尋能夠證明羅賓有罪的證據。

幾天後,趁著看守所警力疏忽大意的絕佳時機,羅賓成功地越獄了。之後,他逃到了自己在韋伯拔兒街的住所。這個地方也是羅賓的一個秘密藏身之處。

躺在卧室中的大床上,羅賓終於能放鬆地舒展身體了,他在這裏美美地睡上了一覺。

轉天,羅賓的部下多彼爾警官便來秘密拜見他了。

「老闆,您可真是身手敏捷啊,沒費什麼力氣便從看守所裏面跑了出來。當我們得知您被捕的消息后,還着實為您擔心了好一陣子呢。您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從戒備森嚴的看守所裏面逃脫出來的呢?聽到您越獄成功的喜訊,我們真是歡呼雀躍、欣喜若狂!」

「想從那個看守所裏面逃出來,實在是一件無比簡單的事情。在那個鬼地方,我的腳傷又複發了,因此決定在此處先休養一番。你給咱們的人捎個口信,沒什麼大不了的,讓大家不必擔憂牽掛了。另外,警察局的情況如何?」

「巴黎警局已經鬧得天昏地暗了,就連烏佩局長也被他的上司罵得狗血淋頭了。現如今,上方限令我們務必要在一個星期之內破案,將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負責偵破本案的警察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了,精神都已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如此說來,他們已經認定我就是殺人兇手了?」

「是這樣的,而且烏佩局長已經查知您的真實身份就是羅賓。為了能夠將您緝拿歸案,他已經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了。」

「這樣啊,那你可要將警察局的消息常常通報給我。」

「那是自然了,我一定會將好消息帶給您的!」多彼爾笑着回答道。

「要是每次都是這樣糟糕的消息可不行啊!哈哈,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帶來好消息的。」羅賓也笑了起來。

幾天之後,衣着簡樸的羅賓前去拜訪慘遭殺害的度利遜少校的兄長瑪地雅思。在他的面前,羅賓自我介紹的身份是巴黎警察局的佛北警探。

「對於令弟所遭遇的不幸,我表示衷心的哀悼。不知道對於這起兇殺案,你還知道不知道其他的信息和情況。」

「不知道,我對此毫無所知……」

說着,瑪地雅思用手帕擦拭起臉上的淚水。顯而易見,弟弟弗利桑的意外身亡,給他的精神帶來了很大的刺激。

「非常抱歉!」

羅賓一時間沉默不語了,片刻之後,待瑪地雅思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羅賓才繼續對他說道:「只有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是的,女管家會在白天的時候過來。」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對本案進行偵破,而我也相信我們一定會早日將殺人兇手繩之以法的。不過,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因此為了儘可能多地掌握相關情況,我們懇請你把所知道的全部內情都講出來吧!」

「好的,我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對你和盤托出。」

「那麼,你是否知道令弟在被殺害前曾接到恐嚇信的事情?」

「不,我對此毫不知情。他在被害的四天前向我辭行,說要離開巴黎一段時間,絲毫沒有提起恐嚇信的事情。」

「那麼,據你所知,令弟有什麼仇家嗎?」

「據我所知沒有。我弟弟一向待人和善,而且總是與世無爭,試想,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什麼仇家呢?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也始終是十分融洽的,這一點盡人皆知。只不過是與一些親戚的關係不夠和睦,我們的父母與表妹的父母之間經常會發生一些爭吵。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只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不休,到後來甚至斷絕來往了。」

「如此說來,貝德麗思與你們兄弟的關係是怎樣的?」

「我們是表兄妹。」

「後來,貝德麗思成了麥戴伊的夫人。對於麥戴伊這個人,你有了解嗎?」

「麥戴伊這個人在工作上一向是踏實肯乾的,不過,幾年之間他便積累起了萬貫家財,他吸金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憑藉着何種手段聚斂起如此大的一筆財富的。而且,在與貝德麗思結婚之後,他資產的膨脹速度依然沒有絲毫減慢的意思,毫不誇張地說他現在已經富可敵國了。

「跟他相比,我們兄弟則可以用窮途末路來形容了,不僅如此,有時候甚至到了斷炊的地步。我們的祖父名叫威爾奇·蒙葛立,他在鄉下擁有着大片的田產和一座豪華氣派的城堡。他過世之前曾表示過,他去世之後,要將遺產分給我們表兄妹。於是,我們這些窮困潦倒的人都在指望着祖父的遺產,而祖父生前十分疼愛伊沙波爾姐妹,這也就意味着她們姐妹兩個一定會得到大筆的遺產。」

說完,瑪地雅思自我挖苦似的笑了笑。而羅賓則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這表兄妹四人都有繼承祖父遺產的資格,而且,這筆遺產的數目肯定也不小。那麼,有人在打這份遺產的主意也就不足為怪了。先前,度利遜少校已經在火車裏被謀害了,而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這位瑪地雅思,只不過他還沒有收到恐嚇信罷了。

「度利遜的確收到過一封恐嚇信,上面寫着『輪到你了』的言語。本案的真兇究竟是誰,有沒有可能是這兄妹幾人中的一個呢?」

在回家的路上,羅賓的頭腦中還在思索著這件案子的種種疑點。

「度利遜少校的死十分可疑,麥戴伊也每天都在提心弔膽自己會被暗殺。事實上麥戴伊確實受了很嚴重的槍傷,但那隻不過是貝奈旦的魯莽所為。那麼,殺害度利遜少校的究竟是誰呢?我一定要將這件案子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在這件案子中,他們表兄妹在自相殘殺的可能性相當大。剛剛經過一場大戰,國家的經濟變得十分蕭條,人們度日艱難。不過,有的人堅持不住了,於是便想鋌而走險,將這筆數額巨大的遺產據為己有。據說,他們的祖父威爾奇·蒙葛立不久前才剛剛去世,因此,將遺產的繼承手續辦理完畢尚需要一段時間。或許是表兄妹四人中的一個心生邪念,想要將其他的繼承人一一除去,然後自己就可以獨享這筆巨額遺產了。」

就在羅賓假扮警察拜訪瑪地雅思的第二天早上,瑪地雅思的女管家像往常一樣來到僱主家上班。然而,她走進餐廳后卻看到早餐還原封不動地擺在餐桌上,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迹。

主人不吃早餐這件事情,使得女管家不由得擔心起來,於是,她便去敲響了主人卧室的門。

「瑪地雅思先生,您是不是生病了?」

卧室裏面毫無反應,女管家情急之下便推門而入,然而,這間房子裏面空無一人!急得焦頭爛額的女管家連忙四處尋找,終於,她發現浴室的門是敞開着的,因此便走進去查看。只見身着便服的瑪地雅思浸泡在浴缸里,人已死去多時。

女管家立時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大驚失色,於是立刻打電話報了警。

沒過多長時間,一名警長便帶着三個刑警和法醫趕到了案發現場。只見圍觀的人們早已將公寓樓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的嘴巴都在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議論的話題當然離不開剛剛發生的這起兇殺案。而女管家則待在一旁默默流淚。

警察們驅散了圍觀的人群,法醫這才得以來到浴缸前對瑪地雅思進行屍檢。

「死者已死去多時,死因系頭部遭受鈍器猛擊。」法醫如是說道。

浴缸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張紙片,那名警長連忙將紙片撈了起來。紙片上面寫着一行字,雖然它已經在水中泡了很長時間了,但上面的字跡仍然依稀可辨,只見上面寫道:

你們全都得死!

毋庸置疑,這又是一封恐嚇信。

隨後,警察局長烏佩也趕到了現場,他聽完警長關於本案的報告之後,心中暗想,這已經是第三個人遭到暗殺了。第一個是麥戴伊(儘管這是羅賓的部下貝奈旦開槍打傷的,但警方對此一無所知),第二個是在火車上被殺害的弗利桑·度利遜少校,第三個則是少校的兄長瑪地雅思。

烏佩局長合上雙眼,苦苦思索了良久,終於開口對手下的警員說道:「去把那個女管家帶來,我要問她話。」

被帶來的女管家手中握著捏成一團的手帕,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是你發現瑪地雅思被人殺死在浴缸里的嗎?」

「是的……」女管家又開始抽泣了起來。

「昨天晚上有人來過瑪地雅思的家嗎?」

「有人來過,是他的哥哥拉菲爾。」

「那個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我下班離開的時候,他還沒有走。」

「這也就是說,對於他離開的確切時間,你也不知道了?」

「是這樣的。」

「他哥哥拉菲爾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這個該說不該說……不過,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拉菲爾的神經有些問題,有的時候會突發精神病,所以,他目前正在巴黎市郊的一所精神病醫院裏面接受治療。」

「非常感謝,你現在可以走了。」

女管家離開之後,烏佩局長對警長說:「根據我的判斷,拉菲爾的嫌疑非常大。」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很有可能是拉菲爾精神病突然發作后誤殺了自己的兄弟。」警長如是說道。

「希望這件案子非他所為,我們回到警局之後要立刻打電話到精神病醫院,對相關情況進行更深層次的了解。」

烏佩局長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一返回警察局就立刻給拉菲爾所在的那家精神病醫院打電話,並且讓醫院的院長親自來接聽。

「請問貴院的病人中是否有一個名叫拉菲爾的人?」

「是的,是有這麼一個人,不過他並不是我們這裏的病人,而是醫院裏不拿薪水的員工。他的病發作的時候,就在我們的醫院中接受治療;而他正常的時候,則與其他的員工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因此,他所做的工作是不計報酬的。」

「那他有什麼親人嗎?」

「據說他還有個兄弟,但他的兄弟從來沒有到醫院來看望過他。在我們醫院裏,拉菲爾的行動自由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而且他還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當他精神病不發作的時候,他與常人無異,而且還是個十分隨和的人,在工作上也總是任勞任怨的。」

「他是什麼時候患上精神病的?又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患病的?」

「這件事情說起來話就長了,必須要從泰坦尼克號講起。」精神病院長如是說道。

泰坦尼克號是英國B宇公司建造的一艘豪華巨輪,1911年建成,總排水量為4.6萬噸,時速可達每小時22海里。這艘巨輪處女航行的線路是從南安普頓到紐約,而這次航行也吸引來了當時無數的社會名流和達官顯貴搭乘此船。

1912年4月14日的夜晚,泰坦尼克號航行至北太平洋紐芬蘭島時,與一座冰山相撞而沉入大海,船上2300餘名乘客中共有1513人遇難。而這場災難也成為世界航海史上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海難。

「就在泰坦尼克號行將沉沒的時候,乘客們紛紛逃上救生船。然而,一艘載有拉菲爾妻子和孩子的救生船卻不幸地沉入了大海,拉菲爾的妻子和孩子最終未能生還。而拉菲爾親眼目睹了這一人間慘劇的全過程,眼睜睜地看着那艘救生船慢慢下沉直至最後完全被大海吞沒。這一幕慘劇給拉菲爾帶來了強烈的刺激和沉重的打擊,從此之後,他便患上了精神病。」

「據我所知,他的病情已經好轉了很多,只是偶爾才會突發精神病,是這樣的嗎?」

「不錯,正是這樣,當他精神病不發作的時候,他是一個待人和善、與世無爭的人。」

「這也就是說,他與那些行動自由受到嚴格限制的精神病人是有區別的。」

「不錯,拉菲爾的行動自由不受任何人的監控。」

「那麼,今天早上有人見過他嗎?」

「請稍等,我去問一下其他人。」

「看吧,」烏佩局長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警長說道,「他有充足的時間作案,然後返回醫院。」

「喂!」這個時候,精神病院長的說話聲從電話聽筒的另一端傳了過來。

「非常抱歉,讓您等候了這麼長的時間,今天早上沒有人見過拉菲爾。不過,中午時分,他與醫院的一名員工共進了午餐。」

「確切的時間呢?」

「應該是12點30分左右的時候。難道是他的精神病又發作了,干出什麼蠢事了嗎?」

「感謝你對我介紹了這麼多的情況,具體的事情我以後再告訴你。」說完,烏佩局長便掛斷了電話。

沒過多久,拉菲爾便被帶到了警察局問話。然而,面對審訊警官聲色俱厲的審問,拉菲爾始終默不作聲。警官問他昨天晚上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仍然一語不發。然而,警方沒有掌握任何的證據能夠證明拉菲爾就是殺害瑪地雅思的兇手。隨後,拉菲爾被關押在看守所之中,繼續接受審訊。

最後,法庭要開庭審理拉菲爾了,為此,法庭請來了諸蒂作為拉菲爾的辯護律師。諸蒂律師使出渾身解數為拉菲爾進行辯護,可他不管怎麼努力還是無法搜集到拉菲爾在兩次謀殺案案發時的不在場證明。而精神病醫院的員工們也說法不一,對於弗利桑少校被謀殺當日拉菲爾身處的地方,有的人說他當時待在醫院中,而有的人則說他沒在醫院。

而且,最令人感到頭痛的是,原被告雙方的證人都無法確定自己所說的證詞就是事實真相。另外,在拉菲爾的住所並沒有找到兇手作案時所用的手槍,同時也沒有發現兇器之一的利刃。當然,兇器很有可能在他作案行兇之後被丟棄在什麼地方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軍方曾經借用過這家精神病醫院,因此,拉菲爾很有可能在這裏找到一些傷兵留下來的槍支和刀具。

然而,拉菲爾的辯護律師諸蒂卻認為這樣的說法只不過是一些人不切實際的推測而已,完全不能作為有力的證據。精神病醫院裏面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槍支,況且拉菲爾所患的精神病並不怎麼嚴重,只是偶爾才會發作,而且每次發作的時間非常短,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此外,在弗利桑少校被謀殺的那列火車上曾經發現過重要的嫌疑犯,而那個人正是怪盜亞森·羅賓,只不過後來讓他從看守所中逃脫了。

基於以上幾點,諸蒂律師認為,殺害弗利桑少校的真兇是亞森·羅賓,而並非拉菲爾。這樣的指證是十分銳利的。然而,眾所周知,羅賓是從來不殺人的。而且就連法庭上的法官們也相信這一點,因此,諸蒂律師的這個觀點也就不被法庭重視了。

如此一來,這次庭審毫無結果,而法官們也絲毫沒有打算結束的意思,因而審判只好無休無止地拖延下去。沒過多長時間,諸蒂律師的觀點就被報紙刊登了出來。羅賓看過報紙之後,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道:

「諸蒂律師的這個觀點也不無道理,況且就連我也不清楚究竟誰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對於這一點,我真的是毫無頭緒。不過,這兩樁謀殺案並不一定就是拉菲爾所為。儘管拉菲爾患有精神病,可那也不至於讓他對自己的親兄弟痛下殺手啊!如此看來,本案的真兇一定另有其人。那麼,殺人兇手究竟是誰呢?他的殺人動機又是什麼呢?」

就在羅賓苦苦思索著這兩樁謀殺案的時候,他的一位十分精明強幹的部下來找他了。

「老闆,我有重要的情況要對你講。」

「什麼情況?是關於那兩樁謀殺案的嗎?」

「不是,是關於伊沙波爾兩姐妹要見面的事情。」

「她們兩姐妹不是經常見面嗎?」

「不錯,可是她們的這次見面是為了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這兩姐妹一共有三個表兄……」

「這個我知道,他們分別是弗利桑少校、瑪地雅思和拉菲爾。」

「弗利桑少校在列車上被謀殺了,瑪地雅思被人殺死在浴室中,而拉菲爾則被懷疑為親手殺害自己親兄弟的犯罪嫌疑人,目前正被關押在看守所中。現如今,這兩姐妹正為了商量重要事情而見面。」

「那麼,她們要商量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聽說是要協商遺產繼承問題,現在距她們的祖父威爾奇·蒙葛立去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由於接連發生謀殺案,她們無暇顧及此事,現如今,她們便要開始協商遺產繼承的問題了。」

「她們二人選擇在什麼地方見面呢?」

「聽說是在公證人伯勒錫的家裏。」

神通廣大的羅賓早就建立起了一個範圍廣闊的情報網,因此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的部下們立刻就能將情報送到他的手上。

這一次,羅賓聽到這樣的情報,他再也坐不住了,決定要立刻採取行動。首先,他要喬裝改扮一番。

「既然她們是要商量遺產繼承的問題,那我何不假扮成她們的表哥拉菲爾的委託律師,如此一來,我就可以代表拉菲爾參與她們的會面,這樣就可以打探到我想知道的情況了。」

羅賓的手上有一本肖像冊,凡是上層社會名流的頭像圖片,這裏面都有存檔。於是,羅賓從這裏邊找到諸蒂律師的照片,按著照片里的肖像對自己進行裝扮。

羅賓先是將頭型梳成了中分,又在嘴唇上加了一抹小鬍子,本就高挺的鼻樑變得更加筆直了,腦門上也霎時間多了幾條皺紋。就這樣,羅賓將自己改頭換面,扮成了諸蒂律師的樣子。對於他這個化裝大師來說,這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主持遺產分割的人應該是鄉下的公證人,那麼,他想必是個非常和善不難相處並且做起事來乾淨利落的人。因此,這個人要分辨出我是假扮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羅賓便來到了公證人伯勒錫在克定堡的家中,為此他還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

正如羅賓預先所料想的那樣,公證人伯勒錫是一個非常容易相處的人。

「我叫諸蒂,是拉菲爾先生的委託律師。對於我接下來要對你說的,你或許已經有所了解,拉菲爾先生涉嫌兩樁謀殺案,現在正在接受審訊,故此他委託我全權代表他協商遺產繼承的相關事宜。」

羅賓的這段自我介紹,絲毫沒有引起公證人伯勒錫的懷疑,因此他也沒有要求羅賓出示能夠證明身份的相關證件。當然,假如他要求羅賓出示證件的話,羅賓也早就準備好了偽造的身份證明。

伯勒錫這個人身材瘦小,待人十分和善,從他的外表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他是個和事佬。他的腦袋上戴着一頂黑色的禮帽,或許是為了遮蓋自己的光頭;此外,他身着一襲黑色的西裝,表現出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

「哦,您便是拉菲爾先生的委託人嗎?幸會幸會,請坐吧!」

伯勒錫招呼羅賓落座后,自己也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之後,他以一種十分緩慢的聲調開始了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事實上,這件事情着實令我頭疼。在我所邀請的遺產繼承人中,兩個人被謀殺了,一個因涉嫌謀殺而遭到拘禁。在我這麼多年的公證人生涯當中,還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

「這實在是令人費解……」羅賓在一旁說道。

「不錯,正是如此。具有遺產繼承資格的人共有五位,分別是度利遜兄弟和伊沙波爾姐妹。現如今,度利遜兄弟三人都無法參加此次協商會議了,其中的原因你也知道。就在剛才,貝德麗思·麥戴伊夫人還打電話過來,說她身體有些不適,因此不能夠過來了。儘管你現在作為拉菲爾先生的委託人來到了此處,但你與伊沙波爾小姐也沒有什麼好談的,如果是貝德麗思來的話,你倒是能夠與她協商一番。」

說着,公證人伯勒錫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羅賓頓感大失所望,他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想了解遺產究竟是如何分配的,每個人能夠分得多少,尤其是想要弄清楚貝德麗思夫人在這次遺產繼承中所得如何。

羅賓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牆上的掛鐘的同時,大腦也在不停地運轉着。公證人伯勒錫覺得與羅賓如此對坐十分無聊,便與他談天說地起來。

「我與這些遺產繼承人並沒有很深的交往,因此並不怎麼了解他們,即便是對遺產的主人威爾奇·蒙葛立先生也沒有什麼了解。不過,家父在挪思那個地方擔任公證人的時候,與蒙葛立老先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我的學生時代一直是在巴黎度過的,而每當我回鄉探親的時候,父親總會與我談起蒙葛立老先生,可以說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了解這個倔老頭的。

「學生時代結束的時候,我順利地拿到了畢業證,之後與克定堡的一位小姐相愛並結婚,而我也因此留在克定堡當了一名公證人。

「家父過世之後,我就一直沒有回過家鄉挪思。然而,1914年2月的一天,令我印象十分深刻,因為蒙葛立老先生突然登門造訪。他之所以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他立一份遺囑。

「可是,令我大為不解的是,挪思當地也不是沒有公證人,他為何要不辭勞苦地跑到我這裏來。我想原因可能在於他與家父之間有着十分深厚的友誼,由於對家父的信賴,所以他放心地將訂立遺囑一事託付給莫逆之交的兒子。因此,從這件事情上也能夠看出,蒙葛立老先生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他那愛憎分明的倔犟性格,不得不令人佩服。

「因此,那些遭到他厭惡的人,就顯得十分可悲了。拉菲爾、弗利桑、瑪地雅思這三兄弟,蒙葛立老先生便對他們沒有什麼好感。儘管他們都是老人家的外孫,也就是伊沙波爾姐妹的表兄,但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他們就是無法討得蒙葛立老先生的歡喜,儘管他們都具有遺產繼承的資格。

「從前,貝德麗思一直是蒙葛立老先生最為疼愛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後來與麥戴伊的結合,卻令老人家大為惱火。盛怒之下的他便將貝德麗思的遺產份額大幅削減,只留給她很少的一部分;而伊沙波爾小姐尚未婚配,因此老人家便將城堡作為她結婚時的陪嫁。那座城堡富麗堂皇,不僅有廣闊別緻的院子,還有用以貯藏葡萄酒的院子。」

「如此的話,貝德麗思的那三位表哥,又能分到多少遺產呢?」

「蒙葛立老先生將有價證券留給了他們,還有一部分現金和珠寶也將由他們三兄弟繼承。假如你的授權人拉菲爾先生被法庭無罪釋放的話,那麼他兩個已死去的兄弟應繼承的遺產份額也將由他一併繼承,三份遺產加在一起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

正說到此處,一陣敲門聲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

片刻之後,僕人走進來報告說:「伊沙波爾·蒙葛立小姐來了。」

「快請她進來。」伯勒錫公證人立刻吩咐道。

出於禮貌,羅賓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沒過多久,一位身穿孝服的女士來到了門口。她走進屋中,伸出手來與公證人握了握手。然而,這卻令羅賓大吃一驚,如果不是抓住了沙發的靠背,他說不定會就此跌倒在地。

從外面走進來的這位女士並不是她所自稱的伊沙波爾小姐,而是貝德麗思!

「我來為你們作一下介紹,這位是伊沙波爾小姐;這位是諸蒂律師,是你表哥拉菲爾先生全權委託的代理人。」

由於伯勒錫公證人此前並不認識伊沙波爾姐妹,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面前的這位女士是貝德麗思,所以才會這樣對羅賓介紹。

就這樣,羅賓和這位所謂的「伊沙波爾小姐」握了握手。

「伊沙波爾小姐,見到您非常高興。」嘴裏雖然這樣說着,但羅賓心中卻暗自覺得十分可笑,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如此稱呼貝德麗思。

貝德麗思當然無從知曉面前的這位諸蒂律師是羅賓喬裝改扮的,於是她落落大方地與羅賓打了個招呼。

「諸蒂律師,非常榮幸能夠見到您。」

羅賓短時間內還無法想出貝德麗思假冒妹妹伊沙波爾的真實用意。

這時,公證人伯勒錫走到辦公桌的後面,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後用一種一本正經的口吻說道:

「大家都是為了讓您祖父蒙葛立老先生的遺囑生效才來到此處的,然而,令人感到十分遺憾的是,伊沙波爾小姐,您的姐姐貝德麗思因身體不適今天不能過來。」

貝德麗思也適時地表現出一副非常難過的神情。

「姐姐不能過來,我的心中也感到十分難受。實際上,這段時間以來,對於接二連三發生的慘劇,姐姐心中萬分悲痛。她閉門不出,終日將自己鎖在房中,今天早上我去看望她的時候,她說讓我來代替她出席會議,因此我身負雙重身份來參加此次遺產繼承協商會議。」

「真是一個說謊話都不眨眼睛的女人啊!」羅賓在心中暗自想道。

突然,羅賓發現眼前的這位貝德麗思,比自己心目中的那個貝德麗思要歹毒數倍。然而公證人伯勒錫卻不清楚這其中的秘密,因此彬彬有禮地說道:

「祝願貝德麗思早日恢復健康。」

伯勒錫口中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從文件櫃裏面取出來一封信。

「我原本打算在下次會議的時候再將您祖父的遺囑公佈出來,但現在既然你們都到場了,我也就沒有必要再將此事往後拖延了。況且,你們姐妹兩個早已了解了遺囑的大致內容,再延期公佈遺囑,就顯得沒什麼意思了,現在只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這樣一來,你們就可以早一些獲得自己應得的那份遺產了。」

公證人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把眼鏡向上推了推,又清了清嗓音,這才開始宣讀那份遺囑的內容。

「立囑人威爾奇·蒙葛立在訂立此份遺囑的時候,神志清醒,身心健康,特此授權公證人伯勒錫擬定此份遺囑……」

對於遺囑開頭這種公文式的內容,羅賓才沒有什麼興趣去聽,他的頭腦中此刻正想着比遺囑更重要的事情。

「為什麼貝德麗思要冒充妹妹伊沙波爾來到此處?難道伊沙波爾果真同意貝德麗思如此代理自己嗎?或許是伊沙波爾被阻止來參加此次會議,而不得不由貝德麗思冒充?」

羅賓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

正當羅賓苦思冥想的時候,伯勒錫公證人將遺囑念完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辦理一些例行的手續。最後,幾人商議后決定由拉菲爾一併繼承自己兩個死去的弟弟的遺產份額。不過,如果拉菲爾被法院判定謀殺罪成立的話,那麼他所繼承的全部遺產將收歸公有。

原本應由貝德麗思繼承的那一份遺產,由於她與麥戴伊的結合,致使威爾奇·蒙葛立一怒之下將其取消。老人家在當時就曾明確表示過:

「你如果嫁給那個惡棍,我就絕對不讓你繼承我的遺產。」

因此,貝德麗思只能得到法律上所限定的最少份額,也就是位於羅特的房產和葡萄園,只不過那裏早已破敗不堪,值不了幾個錢了。

拉菲爾應當繼承的遺產份額,便由羅賓喬裝改扮成的諸蒂律師代替簽了字。而伊沙波爾的那份也由她「自己」簽上了大名,只不過公證人伯勒錫並不知道她是貝德麗思冒充的。

就這樣,他們一起將遺產繼承手續都一一辦好了,伯勒錫將文件全部收好,之後三個人又閑聊了幾句。

沒過多久,貝德麗思便起身告辭,羅賓也站起身來告辭離去。

他們二人從伯勒錫家走出來之後,貝德麗思朝火車站的方向走去,羅賓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羅賓與貝德麗思買了同樣的車票,又坐在同一個頭等車廂中,車廂之中沒有什麼其他的乘客。剛開始的時候,羅賓還坐在距離貝德麗思較遠的座位上,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坐到了貝德麗思的對面,主動與她攀談起來。

羅賓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伊沙波爾小姐,貝德麗思·麥戴伊夫人才是你的真實身份。」

羅賓的這句話立時把貝德麗思嚇得面無人色。

「你……你憑什麼這樣說……」貝德麗思說話時的語調已經有些發顫了。

羅賓非常自負地笑着回答道:「因為我是亞森·羅賓。」

如此一來,貝德麗思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她驚嚇得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貝德麗思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那是一種意外驚喜與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的複雜表情。

當時,羅賓在社會上赫赫有名,提起他的大名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雖然羅賓是一個江洋大盜,但他與那些臭名昭著的竊賊有很大的不同。羅賓為人行俠仗義,以懲惡揚善為己任,他總是將那些從為富不仁的奸商手中竊取的錢財拿去扶危救困,因此可以說他是一個真正的俠盜。

羅賓竊取他人的錢財並非是為了中飽私囊,滿足個人的貪慾,而是為了救助那些終日勞苦奔波卻總是食不果腹的窮苦大眾。羅賓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那些不仁不義之徒,而勤勞善良之輩則往往能博得他的同情和幫助。因此,他將自己竊取來的那些不義之財,統統捐贈給了窮苦的百姓。因此,說他是個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俠義之士一點兒也不為過。

更為可貴的是羅賓從來不行兇殺人。即便是那種窮凶極惡、罪無可恕的惡棍,羅賓也不會對其痛下殺手,而是竭盡所能地令其改過自新、棄惡從善。

多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深陷於水火之中的窮苦百姓,在羅賓的幫助之下走出困境,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也就是說,羅賓與一般的雞鳴狗盜之徒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窮苦人的希望所在,是每一位在困境中掙扎的人的救世主,除去上帝就要數他仁慈和強大了。

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把羅賓當成楷模甚至是萬人敬仰的聖人。因此,羅賓深受百姓們愛戴,尤其是女士們的青睞。

在那些女士的心目當中,羅賓是一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而且善解人意的紳士。雖然很少有哪一位女士見過亞森·羅賓的廬山真面目,但這絲毫不影響他成為女士們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然而,令貝德麗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偶像居然近在咫尺,所以她一時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打編謊話來哄騙我的鬼主意,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講給我聽,我就不會難為你了。你要相信我,亞森·羅賓就是正義的化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一定會扶危濟困的。請如實地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冒充你的妹妹伊沙波爾小姐?伊沙波爾小姐為什麼不自己親自來?根據我的推測,她肯定不是因為身體不適,那麼,究竟是因為什麼呢?你可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啊!假如是什麼人脅迫你這樣做,指使你去冒充伊沙波爾小姐的話,你更應該把事情的真相說給我聽,我會竭盡全力地把你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

儘管羅賓的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但貝德麗思卻覺得猶如有一股暖流注入了自己的心田一般。

接下來,貝德麗思低下了頭,思索了片刻。終於,她好像痛下決心似的抬起頭來說道:

「我冒充伊沙波爾來到這裏,是因為……因為伊沙波爾……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說什麼?」羅賓驚詫得高聲叫了起來,這樣的狀況是他從未想到過的。

「她是怎麼離開人世的?」

「四年前,在德軍的一次轟炸中,我的妹妹不幸遇難。當時,伊沙波爾正同許多人在教堂做禮拜,德軍的炮彈剛好落到教堂頂部,當場便炸死了很多人,而我妹妹正是其中的一個。我當時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萬幸沒受到什麼損傷。這一幕令我驚恐萬分,因此我立刻跑回家把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講給了我丈夫麥戴伊聽。麥戴伊聽后也驚慌失措,立刻開車帶着我趕到了教堂。然而,教堂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死難者的屍體也被轉移到了路旁的樹下,而伊沙波爾的屍身正在其中,我便與麥戴伊一起將妹妹的屍身抬到了車上。

「在我們回家的路上,麥戴伊一邊開着車,一邊苦思冥想。突然,他把車停了下來,用低低的聲調對我說道:『我們假裝伊沙波爾仍然活着吧!』

「『為什麼要這樣做啊?』他的這個想法着實令我大吃一驚,於是我不解地問道。但他還是重複著剛才的那句話:『我們假裝她仍然活着吧!』

「接着,他表情凝重地對我說道:『貝德麗思,你認真地想一下,如果伊沙波爾不在人世了,那就意味着你不得不和你的那些表哥們均分那份遺產。可是,如果伊沙波爾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那份遺產就不會與你的表哥們均分,而是會最終落到我們的手上。一旦有一天你的祖父與世長辭,就會召開協商遺產分割的會議,到那時你便冒充伊沙波爾前去參加會議,並代替她簽署相關文件。』我的丈夫麥戴伊為了將伊沙波爾的遺產據為己有,便動了隱瞞我妹妹死亡真相的念頭。」

「如此說來,你們連伊沙波爾小姐的葬禮都沒有辦嘍?」

「我堅持要為伊沙波爾舉辦葬禮,可我丈夫麥戴伊卻笑了笑說:『在這戰火紛飛的非常時期,我們哪裏還顧得上舉辦葬禮?不過,等仗打完了,我們可以為她補辦一個葬禮,這樣一來,伊沙波爾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滿意的。』我丈夫麥戴伊就是這樣一個工於心計、城府深沉的人。

「從表面上看來,我似乎過着幸福的生活,然而,對於自己嫁給了這樣的一個人,我的內心其實是備受煎熬的。我是一個非常苦命的女人,經常受到麥戴伊的欺侮和虐待。他時常威脅我,假如我不按照他的旨意去做,他就會殺掉我。亞森·羅賓先生,求求你把我從這個痛苦的深淵中拯救出來吧,讓我過上真正幸福快樂的生活吧!」

說完,貝德麗思拿出一條手帕,掩面而泣。

聽完貝德麗思講述的這一番話,羅賓不禁問道:

「那麼,你們後來是怎麼處理伊沙波爾小姐的屍體的呢?」

「麥戴伊對我說:『巴黎的市郊有一座廢棄的葡萄園,那裏有一所房子。我們先將伊沙波爾的屍體送到那裏去,然後對外宣稱,轟炸使得伊沙波爾的腳受了傷,她已經無法動彈了,因此打算暫時先住在那所房子裏。距離葡萄園不遠處有一座小鎮,鎮上有一家蛋糕房,而葡萄園的房主委託蛋糕房的老闆代為照管那所房子。我們首先從蛋糕房老闆的手中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後每個星期都到葡萄園去,製造出伊沙波爾依然在世的假象。』

「我的丈夫一邊對我說着這一番話,一邊把車開到了郊外。他從蛋糕房老闆那裏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後把伊沙波爾抱了進去。」

說到這裏,貝德麗思又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了,不過,你們又是怎樣處理你妹妹的屍體的呢?」

「我的丈夫麥戴伊將伊沙波爾的屍體埋在了那座葡萄園的一處空地上。之後,我每個星期到葡萄園去的時候,都會到妹妹的墳前去悼念一番,隨即再返回家中。不過,妹妹的墳前並沒有墓碑,我只是將一塊石頭擺在墳前作為標記。」

貝德麗思又一次用手帕擦拭著從眼中滾滾流淌下來的淚水。

望着眼前的這個命途多舛的苦命女子,亞森·羅賓認為自己有義務拯救她脫離苦海。

「麥戴伊真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狂魔,他先是在火車上刺死了弗利桑少校,而少校的哥哥瑪地雅思後來也死於非命,這也肯定是麥戴伊所為。這個殺人狂魔,早就將自己的行動計劃一一制訂好,他之所以要這樣做,就是為了將貝德麗思祖父留下的巨額遺產據為己有。於是,他制訂出將度利遜兄弟三人全部幹掉的邪惡計劃,並逐步實施,如此一來,他就能達成所願了。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本人也差一點被殺掉,只不過是子彈稍稍偏離了心臟一點點而已。於是,他便藉著這個遭人開槍射傷的機會,偽造了一封恐嚇信,在上面寫着『你第一個死』的字樣。之後,當警察問他口供的時候,他便對警方謊稱有這樣一封恐嚇信,並讓警察從他的家中把這封恐嚇信搜出來,以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不過,他的運氣也真夠好的,受了那麼嚴重的槍傷居然大難不死。而如此嚴重的傷勢也給了他絕好的掩人耳目的機會,從而使他一步步的殺人計劃得以順利實施,而沒有任何人懷疑到他的頭上。

「之後,他將一封內容大同小異的恐嚇信送到弗利桑面前,然後將其殘忍地殺害,此外,他在瑪地雅思的浴缸里也放上了一份同樣的恐嚇信。不過,在這些行動進行的過程中,麥戴伊仍在住院治療,因此這些行動肯定是他指使自己的手下做的。

「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誰做的呢?難道是貝德麗思?是她這個對麥戴伊言聽計從、俯首帖耳的女人做的嗎?不可能,貝德麗思的心腸還沒有毒辣到如此的地步。而且,她本身也不具備殺人越貨的本事。如果真是她做的,她還能如此痛苦不堪,並且苦苦哀求我把她從火坑中拯救出來嗎?假設那些事真是她做的,那她又怎麼可能對我講剛才那一番話呢?而且她還對我親口吐露自己的丈夫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是的,肯定不會是她的,那麼殺手是誰呢?我想那個紅髮男子的嫌疑一定很大。」

於是,羅賓作出了以上的推理,接下來,他又想到在列車兇殺案發生的時候,旅客之中也有一名紅髮男子。這樣一想,羅賓便更加堅定了那名紅髮男子必定與這幾起兇殺案有所關聯的想法。

在羅賓想來,那名紅髮男子肯定在麥戴伊住院期間去看望過他。於是,麥戴伊就可以指使他先將恐嚇信藏在家中的保險櫃中,而他自然也從麥戴伊那裏拿到了房門鑰匙。因此,就在羅賓那天晚上偷偷潛入麥戴伊家中,將那張50法郎的鈔票放回到原處時,紅髮男子也在那個時候進入了麥戴伊的家中。

羅賓當時並沒有看清楚紅髮男子的長相,不過卻在暗中看見他將那張50法郎的鈔票取走了。

「他取走那50法郎做什麼呢?」

羅賓百思不得其解。

在羅賓思考的過程中,貝德麗思始終睜著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羅賓,簡直就如一尊雕塑一般。

「那個紅髮男子藉著去醫院看望麥戴伊的機會,向麥戴伊報告了他在列車上刺死弗利桑的事情。隨後,麥戴伊又給他佈置了新的任務,那就是幹掉瑪地雅思。於是,紅髮男子就冒充成麥戴伊的部下拜訪了瑪地雅思,當瑪地雅思將他請進客廳的時候,他突然從背後發動了襲擊,用鈍物殺害了瑪地雅思。之後,紅髮男子將屍體拖到浴缸中,又把事先準備好的恐嚇信也丟進了浴缸,接着便溜之大吉了。可是後來,拉菲爾卻因涉嫌謀殺而遭到警方逮捕。

「這個時候,麥戴伊仍住在醫院中接受治療,在知曉了紅髮男子向他報告的情況后,他立刻催促自己的夫人去參加那個遺產分割會議。貝德麗思被要求冒充成伊沙波爾前去開會,而她懾於麥戴伊的淫威,不得不對他言聽計從。隨後,貝德麗思見到了公證人,並在相關文件上籤上了名字。

「從現在的形勢來看,貝德麗思已經是坐擁億萬財富的大富豪了。在她的財產中,有一座古老氣派的城堡,還有可供釀造葡萄美酒的地窖以及收成頗豐的大葡萄園。不過,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一切的財富就都會劃歸到麥戴伊的名下了。一段時間過後,貝德麗思會再次與公證人見面,把自己名下的那份財產收回來。」

想到這裏,羅賓的思路中斷了,他回到現實中來,朝着貝德麗思點點頭,然後回到了自己剛才的座位。

沒過多久,羅賓又坐回到貝德麗思對面的座位上。

「剛才聽你講,你丈夫麥戴伊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將數額龐大的財產據為己有,而也正是因此他才對外謊稱伊沙波爾沒有死。而且,他要求你每個星期都要去那所房子,裝作去看望妹妹的樣子。上一次,當郵差將弗利桑少校的信件送到的時候,那所房子裏應該只有你一個人才對。如此說來,必定是你從信箱裏把信取了出來,可是你剛一看完那封信,便尖叫一聲跑回房間去,然後匆匆忙忙地趕去了火車站,那麼,你當時為什麼要尖叫呢?」

「事情是這樣的,弗利桑的妻子過世之後,他始終過着孑然一身的生活;伊沙波爾未死之前,他們二人的感情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信上有一段內容這樣寫道:『……我打算再次結婚,有關詳情,面談……』看到這段文字后,我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弗利桑根本就不知道伊沙波爾早已不在人世了。我想早一點見到他的面,所以才急匆匆地趕往火車站。可沒想到弗利桑在火車上就被人殺害了,這件事情雖令我感到悲痛萬分,但我同時也因為可以繼續隱瞞我丈夫的做法而感到了一絲安心。」

「你丈夫麥戴伊是不想讓伊沙波爾應得的那份遺產份額與三兄弟均分?」

「不錯,我剛才說的正是這一點。」

「那麼,你是否可以談談一些你祖父的事情?聽說他老人家的脾氣十分古怪,不好相處。」

「是的,他是一個非常固執、倔犟的人。我們的雙親過世之後,是他一手將我們姐妹兩個養育成人的。

「平時,他總是對我們嚴加管教,讓我們覺得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我們姐妹二人連一個至交好友也沒有,而聖誕節是我們一年當中最為企盼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我們的三個表哥會來到城堡中與我們聚會,一起歡度佳節,這是一年中最為幸福,最有趣的時刻了。」

說到這裏,貝德麗思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語調也震顫不已。當她將目光投向窗外閃過的風景時,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得更緊了。

「你的祖父參過軍嗎?」

「是的,他當過很多年兵。普法戰爭[2]時期,他當過騎兵,而這段經歷也影響了他很多。在他看來,有教養家庭的子女都應該練就頂尖的騎術,因此他特意聘請了一位馬術教練來教我們。那位馬術教練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當時只有22歲,名字叫作盧西奧·羅布里。沒過多長時間,我便與他雙雙墜入情網。」

「這一點我完全能夠理解,青年男女朝夕相處,怎能不產生感情?」

說着,羅賓向貝德麗思投去了理解的目光。

「一天,我問他要不要與我結婚,因為我的肚子裏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卻以自己少不更事而一口回絕了我,這是年輕男人慣用的借口了。

「他的做法令我感到傷心欲絕,有好幾次都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在這個時候,麥戴伊頻頻出入我的家中,多次向我求婚。我沒有對他隱瞞,將自己已懷有身孕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訴給了他,他說自己不介意,願意成為我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

「一個男人能有如此廣闊的胸襟,真的是十分難得。不過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當然,他這樣做是另有所圖。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因為他可以趁機將你祖父的巨額遺產據為己有。你的祖父已經命不長久,對於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倘若當時能與你確定婚姻關係,那麼你應得的那一份巨額遺產不久就會劃歸到他的名下。不久之後,你便將求婚這件事告訴給了你的祖父?」

「不錯,我祖父聽后大為惱火,警告我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我祖父對麥戴伊的印象很差,從此不允許他再踏入城堡半步。因此,我們不得不來到這個地方居住,這所房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然而,我的孩子出生不久之後,麥戴伊就強迫我將孩子送到了別人家寄養。」

「那個時候,麥戴伊靠什麼維持生活?」

「我們靠着我手頭上的一些積蓄過活,那是我從父母那裏繼承來的。」

「你們婚後,麥戴伊都做些什麼生意?」

「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幹些什麼,但有一點我十分清楚,那就是他在賣國。」

羅賓為了能夠掌握更多麥戴伊裏通外國的鐵證,真可謂是煞費苦心。

「他具體的所作所為我並不十分了解,但我還是苦口婆心地勸告他,不要再做對不起祖國的事情了,不要再裏通外國了。不料他聽后卻勃然大怒,用雙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喉嚨,威脅我,在他的淫威之下,我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屈服於他。我是一個苦命的女子,我曾有過去做修女的打算,希望為窮苦百姓做些善事……」

說到這裏,貝德麗思早已泣不成聲了。

貝德麗思的話讓羅賓怒火中燒,恨不得能立刻生吞活剝了麥戴伊。

「倘若我稍有對他不順從的地方,他就會拿我的孩子來威脅我。」

「所以你才會對他如此言聽計從,俯首帖耳,不敢流露出絲毫的不恭敬?」

「不錯。」

「你怎麼能忍受他如此的虐待,難道你沒有對他進行過反抗嗎?」

「不行,我無法做到。我愛我的孩子,為了孩子我只能默默地忍受麥戴伊對我的欺凌和侮辱,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的辦法。」

貝德麗思無奈地說道,同時,她的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可以阻撓你們母子見面,以此來破壞你與兒子之間的感情。」

「如果他這樣做的話,我就會徹底失去我的雪思特。在法律名義上,麥戴伊是我兒子的父親,因此他完全有這個能力。」

「你怎麼能夠允許他如此肆意妄為呢?莫非你懷疑我沒有這個能力拯救你?要知道,我可是亞森·羅賓啊!」

「對於這一點我十分清楚,可是,就算你手眼通天,也是無法與我的丈夫麥戴伊相抗衡的。」

「此話怎講?」

「他是一個惡魔!」

「我剛才已經清楚明白地說過,我要把你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可是,你一定要堅持下去,要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羅賓正氣凜然地說道。

貝德麗思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羅賓,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是痛下決心似的說道:

「後來的一天,災難終於到來了。我外出回家后,將大衣掛好,卻忘記了衣服口袋裏還放着一封極其重要的信件,是盧西奧寫給我的。」

「是那個馬術教練?」

「不錯,就是他。他寫了一封很長的信給我。」

「請把信的大致內容講給我聽。」

「戰爭剛開始沒多久,盧西奧就成了德軍的俘虜,他也很快被關進了集中營。慢慢地,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心中依舊深愛着我,他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追悔莫及,因此寫來信件乞求我的寬恕。」

「如此說來,他還是很愛你的。」

「是的。」

「那麼你呢?你還愛着他嗎?」

「我也依然愛他。」

「他知道你此時已經身為人妻了嗎?」

「知道。他說他找我找得非常辛苦,並且對當初拒絕與我結婚的事情懊悔不已。按著信封上面的回信地址,我寫了一封回信給他。在這封信中,我將自己這幾年來所經歷的悲慘遭遇,以及與麥戴伊的婚事原原本本地寫了出來。此外,我還清楚明白地告訴他,我與他之間再談婚論嫁是非常不現實的,因此這件事情請他以後務必不要再提起了。然而,他仍然接二連三地寫信給我,而我也源源不斷地給他回信;可以說,他的來信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減輕了我的痛苦,而我也很願意回信給他……」

說着,貝德麗思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中的淚水。

「我明白,我能理解你當時的感受,後來,麥戴伊發現了盧西奧的來信。」

「事實上比這還要糟!不單單是盧西奧的來信,就連我的回信也被麥戴伊截獲了。這件事情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丈夫麥戴伊以此事來要挾我,假如我今後還與盧西奧繼續來往的話,他就會與我離婚。」

「對你來說,離婚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嗎?」

「可是,他同時還威脅我說,離婚之後,我休想再見到雪思特,因此我不得不與這個家庭繼續保持關係。雪思特就是我的全部,沒有了他我就無法再活下去了。」

「信件被你丈夫發現的事情,你對盧西奧說了嗎?」

「我告訴他了,我是通過信件通知他的,說我的丈夫麥戴伊嚴格控制我的行動自由,我與他之間再也不能有書信往來了,見面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等一等,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寫信通知盧西奧的?根據我的推理,那肯定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如果是的話,那肯定逃不掉你丈夫嚴密的監視。」

「是這樣的,不管是什麼信件,麥戴伊事先都會翻檢查閱一番,甚至寄給我的信件,也是麥戴伊轉交到我手上的。所以,我寫給盧西奧的信肯定是不能夠通過郵寄這條渠道的。我們採取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那就是在墓地交換信件。」

「你說什麼?」羅賓驚訝得叫出聲來。他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一件往事上。

有一回,羅賓在車上看到了貝德麗思的背影,然後便尾隨在她的身後,打算一探究竟。

那次,貝德麗思去的地方正是貝秀公墓。這裏是普法戰爭中死難者的長眠之地。

「她到這裏來做什麼?」

羅賓當時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他繼續跟隨在貝德麗思的身後。

「難道貝德麗思有什麼親友埋葬在這裏,她到此處來祭奠一番?」

羅賓一邊在心中思索著,一邊悄悄地跟在貝德麗思的後面。

貝德麗思從主路走上了一旁的小路,然後又向左走了大約100米,來到了一條樹木環繞的小路上。

深埋在土中的那些墓碑,一個個顯得古香古色。

隨後,貝德麗思在一座墓碑前跪倒下來,把帶來的花束插在了花瓶中,並從裏面取出來一個白色的紙團,接着又把一個白色的紙團放進了花瓶里。

這一情景,猶如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一一浮現在羅賓的眼前,他這才恍然大悟,當時看到的白色紙團是信件。

「原先放在花瓶里的是盧西奧寫給貝德麗思的信,後來放進去的是貝德麗思的回信。」

同時,羅賓也想到,那個紅髮男子也在一旁窺視着。

「原來那個紅髮男子是麥戴伊的眼線,他的任務就是監視貝德麗思與盧西奧的來往。」

羅賓一想及此處,立刻急切地向貝德麗思詢問:「你以前是否見過一個紅髮男子?」

「我從來沒有見過什麼紅髮男子。我想說的是,就連我們這種非同尋常的通信方式,後來也被麥戴伊察覺了,之後我們就中斷了通信。而且,麥戴伊還竊取了幾封盧西奧寫給我的信。」

「一共有幾封?」

「共有4封,麥戴伊肯定將它們藏在房間里的某個地方了,可我就是無法找到。」

「假如是我的話,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夠將它們找出來。」羅賓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請求你幫我這個忙。」

「好,那咱們就這樣定下了。」

談話進行到這裏的時候,列車的速度減緩下來,它快要到站了。有些乘客已經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作著下車的準備。

「你的孩子被寄養在什麼地方?」

「在巴蒙華村的瑪麗·奧利弗夫人家中。」

「你常到那裏去看他嗎?」

「差不多每個星期去一次。」

「這個星期呢,你還沒去?」

「是的,我還沒去。」

「這樣的話,你先不要回家,直接去你孩子那裏吧!」

「可是,沒有麥戴伊的允許,我是不能在外面留宿的……」

「一切都聽我的安排好了,等會兒我就會去你的家中,與麥戴伊好好地談一談。你不在場,我們之間的談話或許會更有效果。」

「我是想把那幾封信要過來?」

「我是這樣想的。」

「然後再把它們還給我?」

「是的。」

「那真是萬分感謝了,拜託你了。」

貝德麗思站起身來,在羅賓的臉頰上輕輕地印上了一個吻,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過,僅僅將那幾封信要回來是遠遠不夠的。麥戴伊將你的孩子當作人質來要挾你,只要你的孩子還在他的控制之下,自由對你來說就不啻於痴人說夢。所以,我們的下一步就是將你的孩子從他的手上奪過來,對於這一點,我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說完,羅賓把貝德麗思扶下了列車。

「你就放寬心好了,亞森·羅賓會守護着你的。」

羅賓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他注視着貝德麗思離開火車站,然後又回到了列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一個小時之後,羅賓來到了麥戴伊的住所前。

「我是拉菲爾先生的指定律師諸蒂,有事情想要找麥戴伊先生談。」

「請稍等一下。」僕人轉身進去通報。

羅賓就站在大門口等待回信,沒過多久,僕人就出來了。

「麥戴伊先生請您進去。」

於是,僕人帶着羅賓,來到了麥戴伊的卧室。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那麼長時間,不知道你找我來有何公幹?」

麥戴伊一邊說着,一邊朝羅賓伸出了手。

羅賓握住麥戴伊的手,與他寒暄了幾句。

「我這次是代表你夫人貝德麗思來的,她現在正和她的兒子雪思特在一起。是我吩咐她這樣做的,我讓她在那裏等待我們此次會談的結果。」

「這就讓我聽得一塌糊塗了,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貝德麗思打算跟你離婚。」

「你說什麼?貝德麗思要跟我離婚?」

麥戴伊聽后神情大變,面部肌肉變得十分僵硬,他緊握雙拳,目不轉睛地盯着羅賓。

「不錯,是這樣的。貝德麗思打算解除你們之間的婚姻關係。在貝德麗思女士的委託之下,我特來向你告知此事。」羅賓斬釘截鐵地說這句話時,眼睛時刻不離那雙緊握著的鐵拳。

或許麥戴伊真的孔武有力,但羅賓這個柔道高手怎麼會懼怕他呢?

「作為拉菲爾的指派律師,我如今已經掌握了很多鐵證,可以證明拉菲爾是清白無辜的。」

「是嗎?」

「拉菲爾一定會被法庭無罪釋放,對於這一點,我有十足的把握。」羅賓信心十足地說道。

「你說什麼?沒有這麼肯定吧?」

麥戴伊陰陽怪氣地冷笑道,但羅賓依然胸有成竹地說道:

「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之下,拉菲爾先生一定會重獲清白的。」

兩個人面對面坐了下來,全都虎視眈眈地瞪視着對方。

麥戴伊魁梧健壯,身材就如同一名拳擊手一般。而羅賓呢,則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似乎一拳就會被擊倒一樣。

「我絕對不會同貝德麗思離婚,對於這一點,我可以準確無誤地告訴你。」麥戴伊堅定不移地說道。

「如此說來,我們只好到法庭上去談嘍。」

「你能控告我什麼?」

「我指控你侵犯你妻子貝德麗思的私隱權。你藏匿了你妻子的私人信件,干涉了她的通信自由權。」

羅賓的話令麥戴伊大驚失色,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藏匿過貝德麗思的信件。」

「不,你有過,你把它們藏在這個房間里了。」

麥戴伊靜靜地想着什麼,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道:

「這樣吧,我四處找一找。」

一絲得意的笑容不禁從羅賓的臉上掠過,羅賓心裏暗想麥戴伊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

對於自己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達到了目的,羅賓也着實有些出乎意料。在羅賓的意識里,像麥戴伊這樣的無賴,是不會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繳械投降的。

麥戴伊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后,剛才臉上的窘態一掃而空。只見他不懷好意地對羅賓譏諷道:

「我過會兒就來,你先看看報紙吧。」

說着,麥戴伊把一份當日的晚報遞給羅賓,還特意地補上了一句:

「請看看社會新聞那一版。」

羅賓覺得有些蹊蹺,便翻看起報紙來,看罷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上面一條醒目的標題如此寫道:

謀殺兄弟二人的罪犯拉菲爾已畏罪自殺。

讀到這則消息,羅賓驚詫萬分。如果拉菲爾死了的話,他的律師應該最早得知這一消息。可是,拉菲爾的律師諸蒂此時在麥戴伊的家中,卻對拉菲爾的死訊一無所知,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如今的形勢已經很明朗了,麥戴伊已識破來到他家中的這位諸蒂律師是冒牌的了。而事實也正是這樣,麥戴伊早就看出眼前的這個諸蒂律師是假扮的。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講,拉菲爾在獄中自殺身亡,他的律師此時正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怎麼可能出現在別人的家中干涉離婚問題?因此這位律師顯而易見是喬裝改扮的。

「前段時間,我因事外出,這才剛剛返回巴黎,因此對拉菲爾自殺一事並不知曉。」

羅賓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或許是這樣的吧。我請你代為轉告貝德麗思,我根本不會考慮她關於離婚的提議。你說的那些信件,我到處都找遍了,可是很遺憾,什麼都沒有找到。」

接着,麥戴伊朝羅賓點了點頭,然後做出了送客的表示,並將他送出了自己的住所。

就這樣,羅賓隻身一人漫步在了大街上。飽受德軍炮火摧殘的巴黎,到處都是一片了無生氣的景象,真可謂百廢待興。街上的人們都衣衫襤褸的,法國此時就是這樣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

羅賓此時此刻的心情正如同這破敗的城市一樣慘淡,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十分輕鬆地把貝德麗思的信件要過來,可結果卻事與願違。

麥戴伊對貝德麗思的離婚要求不屑一顧,這說明他還沒有利用完她,他還有着更大的企圖。他的最終目的是攫取貝德麗思祖父的全部遺產,尤其是貝德麗思冒充伊沙波爾所簽收的那一份,其中包括城堡、地窖和葡萄園。

從一開始,他便覬覦那片土地和城堡,那是他最渴望佔有的東西。他為什麼會瘋狂地想要攫取這些呢?

其中的原因似乎不難想像,麥戴伊一定推斷出蒙葛立在德國人進入巴黎之後,肯定將金銀財寶藏匿在了城堡之中。正因為這個原因,麥戴伊才會如此對城堡求之若渴,並且讓貝德麗思冒充早已去世的伊沙波爾,到公證人伯勒錫處參加會議,還簽署了一些有關遺產繼承問題的文件。

羅賓的頭腦中不停地想着這些事情,不知不覺間居然走到了巴蒙華村。

羅賓告知貝德麗思自己未能將信索要過來,並對她表達了深深的歉意。

「你回家去吧,雖然麥戴伊斷然拒絕了你關於離婚的要求,但他不會就此事遷怒於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回家去,不用害怕他。」

隨後,羅賓又向貝德麗思打聽起了關於她祖父的一些事情。

「你的祖父有收藏的愛好嗎?」

「他對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他是一個吝嗇刻薄的人嗎?」

「不,他並不把錢財看得怎麼重要。」

「那座城堡里有什麼密室嗎?」

「沒有。」

貝德麗思見羅賓問的問題越來越奇怪,於是向羅賓反問道:

「你為什麼要打聽這些呢?」

「你丈夫麥戴伊的心中所想不是你所能推測得出來的。不過,不管那是什麼樣的想法,一段時間之後都會大白於天下的。」

貝德麗思聽罷點了點頭,對羅賓的話表示認同,她此時真想幫羅賓做些什麼。

在貝德麗思看來,只要羅賓在自己身邊,自己就大可對一切事情放心。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只是默默地望着羅賓。

一個五歲的男孩在庭院中自己玩耍,他正是貝德麗思的孩子雪思特。羅賓走了過去,把男孩抱在懷中,親了親他那紅撲撲的小臉蛋,這個孩子真是招人喜愛啊!

之後,羅賓獨自回到了巴黎。

轉天,羅賓騎着自行車前往藍思森林,那裏原本是一座林木茂盛的森林,現如今卻變成了一片荒蕪的草原,枯萎斷裂的樹木隨處可見。

許多輛運送貨物的卡車從羅賓的身旁駛過,揚起了一陣陣的塵土,每輛車上都是滿載着貨物的。羅賓不願意與這些車輛同行,於是騎着自行車上了一條小路,並在這條小路的一頭停了下來。

一個推著小車的農夫迎面朝羅賓走來,於是羅賓趕忙向他問路。

「打擾了,請問威爾奇村怎麼走?」

「往那個方向走就是了。」農夫用手指了指對面。

「非常感謝!」羅賓又騎着自行車上路了。沒過多久,羅賓便來到了一條廢棄已久的戰壕前。

看着眼前的這一番景象,一股心酸的滋味不由得湧上了羅賓的心頭,似乎炮火的聲音立刻就要在他的耳邊響起。

隨後,羅賓又騎着自行車繼續前進,終於來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小村莊。

一位婦女正在水井旁打水,羅賓騎着車來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打擾您一下,請問威爾奇·蒙葛立的城堡在什麼地方?」

這位農婦一邊用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大聲地回答道:

「你要找的城堡就在此處,這附近的土地都是屬於城堡的。」

羅賓環視了一番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飽受戰火洗禮的土地。

「那座城堡……難道在戰爭中付之一炬了?」

「不,沒有,還倖存了一些。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了,那座城堡就坐落在山谷中。」

「它是被德國人毀掉的?」

「是的,而且毀壞得十分嚴重。」

「非常感謝!」

於是,羅賓又騎上自行車繼續往前方走去。一路上隨處可見戰爭遺留下來的痕迹,其形狀之慘烈,令羅賓不禁觸目傷懷。

麥戴伊費盡心思想要弄到手的城堡,現如今已經變成如此破敗荒涼了,想必他一定要大失所望了吧!

羅賓用手推著自行車往山谷裏面走去。過了一座小橋之後,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座荒蕪廢棄的古堡。

城堡的院子附近長滿了雜草,不過城堡的保存狀況卻令羅賓甚感欣慰。

城堡的入口處此時正站立着一名法國軍官。羅賓對他謊稱說自己是市政府重建委員會的公務員,這次到這裏來是想實地勘察一番城堡的情況。

於是,這位法國軍官對他部下的士官命令道:

「你給這位先生帶路。」

羅賓向這位軍官表達了感激之情之後,在士官的引領下走進了城堡內部。

「在戰爭期間,這座城堡曾經是德軍的總參謀部,因此也遭受過炮火的洗禮,所幸被破壞得還不是十分厲害。」

「還有什麼人到這裏來過嗎?」

「有個紅髮男子曾來這裏參觀過。」

羅賓又一次聽到了關於那個紅髮男子的信息,這不禁令他立刻警覺起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這個紅髮男子與麥戴伊是一夥的。

羅賓向士官表達完謝意后,便從城堡中走了出來,隨後又回到了威爾奇村。

儘管這座小村莊離當時的戰場很近,但破壞得並不怎麼嚴重。因此待戰爭剛一結束,逃難的鄉民又返回了故里。

羅賓信步來到村子裏的一家小酒館前,只見酒館的吧枱前正坐着幾個客人,不知在吃些什麼。

「可以在這裏吃飯嗎?」羅賓向老闆詢問道。

「可以,不過不要大聲喧嘩。」老闆如此回答道,他又接着問羅賓,「來盤煎雞蛋如何?」

「好的。」

羅賓在吧枱前找了個座位坐下,又要了一大杯扎啤。

「一盤煎雞蛋,一杯扎啤。」酒館老闆口中高聲吆喝着羅賓所點的東西,好讓后廚趕緊準備。

隨後,羅賓開始與酒館老闆閑聊起來。

「我正在尋找我的一個老朋友,他是一個紅頭髮的男子,他到你這裏來過沒有?」

「你要找的是布盧瑟爾!我和他非常相熟,不過我們也是久別重逢了。能見到他,真是一件讓人感到無比高興的事情。」

那個紅髮男子的真名叫布盧瑟爾,羅賓不費吹灰之力就套出了這一重要情報,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不過羅賓還是打心眼裏感到愉快。

「原來如此,你們認識很長時間了嗎?」

「那當然了!小時候,我們兩個還一起在河邊釣過魚呢,當然也干過很多其他淘氣的事情。」

「他還會來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以前是做酒瓶商標買賣的,到這裏來也是來做生意的。」

「他發財了嗎?」

「據說收益頗豐,那些高級葡萄酒的標籤都是由他負責經營的。」

「原來如此,那麼,你知道他的住址嗎?」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們老友重逢,一見面就聊個不停,所以把這件事忘在腦後了。」

羅賓用餐完畢后,就搭乘火車返回了巴黎。這次真是不虛此行,探聽到了那個紅髮男子的真實姓名,只要找到了這個布盧瑟爾,就不愁弄不清楚麥戴伊的真實企圖。

「好,就這樣,我一定要從他的口中打聽出我想知道的一切情況。」羅賓在心中如此想着。

下午6點鐘的時候,羅賓在巴黎火車站下了車。剛一下車羅賓便用電話聯繫上了貝奈旦。

由於貝奈旦的那次魯莽行事,致使羅賓氣得不再讓他當自己的部下;而這一次羅賓居然主動打電話給貝奈旦,着實讓他感到欣喜若狂,因此立刻飛奔而至。

羅賓這一次交給貝奈旦的任務是跟着自己到所有印刷廠去查找一個叫布盧瑟爾的人,然而,最終的結果卻令他們大失所望。他們二人找遍了每一家印刷廠,卻始終一無所獲,所有印刷廠的職工名單上都沒有布盧瑟爾這個名字。

羅賓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家。不過,第二天中午,就在羅賓灰心喪氣的時候,貝奈旦卻來到羅賓的住處,給他帶來了好消息,他興奮地對羅賓說:

「老闆,我找到這個布盧瑟爾了!他所在的工廠叫作艾佩印刷廠,這間小型的印刷廠就在里爾街上。」

羅賓用手輕拍著貝奈旦的肩膀,讚許道:

「很好,你這次幹得棒極了,我們這就去把他弄過來。」

「您打算把他抓來?」

「不錯,先假裝警察傳訊,然後把他帶到我這裏來。」

羅賓他們到達里爾街的時候已經是2點5分了。在這條大街上確實有一家艾佩印刷廠,窗戶上的玻璃髒兮兮的,門臉不大,裏面似乎也不怎麼大。

一條老狗卧在工廠的大門口,正在酣然沉睡,羅賓他們從狗身上跨過,走進了印刷廠。

一個衣衫襤褸,頭戴一頂破帽的老者出現在他們面前。

「打擾一下,請問艾佩先生在這裏嗎?」

「我就是。」

「我們想找一下布盧瑟爾先生。」

老者蜷縮著腦袋回答道:

「那傢伙不在工廠里。只要活兒一多,就看不見他的影兒了,真是讓人頭痛啊,我打算讓他趕緊捲鋪蓋走人。」

「有一些文件需要他簽字……」

羅賓還沒有說完,這位老者又接着開口說道:

「你們到他家裏去碰碰運氣吧!他的家就在包嘉爾街32號,如果他不在家的話,那就一定在附近的小酒館里。」

那條街離此處並不怎麼遠,所以羅賓他們先到那家小酒館里瞧了瞧,發現那個紅髮男人並不在這裏。於是他們向酒館里的侍者打聽情況,侍者告訴他們說:

「布盧瑟爾先生的家在旁邊那棟公寓樓的四樓,靠左的那一家。」

他們二人穿過潮濕陰暗的樓道,通過樓梯來到了四樓。木質樓梯發出的吱吱的響聲,一直伴隨着他們來到了四樓靠左的這個房間。

貝奈旦按響了門鈴,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再試一次。」羅賓吩咐道。

門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啼哭聲。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貝奈旦詢問道。

「我們進去!」

說着,羅賓從口袋裏掏出了萬能鑰匙,打開了房門。

他們二人穿過狹長的過道,徑直來到餐廳。突然,羅賓在餐廳門口停了下來。

「我們好像又來遲了一步。」羅賓一邊說着,一邊摘下了頭頂上的禮帽。

只見不遠處的地板上躺倒著一名男子,正是布盧瑟爾。

「他死了嗎?」

「應該是吧。」羅賓單膝跪倒在布盧瑟爾的身旁,輕輕地解開他的衣服。只見他的前胸赫然有一處刀傷,鮮血從襯衫的裂縫處涔涔滲出,他的臉已全無血色。

「你看。」羅賓指著刀傷處讓貝奈旦看。

接着,羅賓又將布盧瑟爾的襯衫全部褪去,他身上的另外兩處刀傷完全暴露出來,一處在左肩,一處在腹部。

羅賓無比認真地端詳著布盧瑟爾的臉孔,專註地審視着這個麥戴伊的同夥。

正是這個人在列車上刺殺了弗利桑少校,正是這個人殺害了瑪地雅思,並且讓兄弟二人中的哥哥拉菲爾當了替罪羊,而拉菲爾也因此自刎而亡。

麥戴伊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最終目的,他朝思暮想的城堡和土地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邪惡計劃就快要實現了,因此,他的這個同夥也就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

於是,為了永遠地逍遙法外,心狠手辣的麥戴伊最終選擇殺人滅口。

羅賓默默地注視着布盧瑟爾的臉龐,突然,一個想法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劃過了羅賓的腦海。

羅賓在布盧瑟爾的衣服口袋裏翻出來一個錢包,仔細地翻檢了一番,在裏面找到一張面值50法郎的鈔票。

羅賓將這張鈔票對着窗戶認真地看了又看。原先那張50法郎的編號,羅賓依然記得清清楚楚,並且剛好與自己手中這張50法郎的編號完全一致。

可是,麥戴伊在將布盧瑟爾殺死之後,為什麼不將這張鈔票取走呢?這個疑點像一團迷霧一樣始終縈繞在羅賓的腦際。

既然無法想通,羅賓只好將這張50法郎先收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老闆……」貝奈旦用低低的聲音呼喚著羅賓。

「什麼事?」

「老闆,他好像還沒有完全斷氣。」

「你說什麼?」羅賓聽罷立刻又蹲下身來。

只見紅髮男子布盧瑟爾的一隻眼睛微微睜開,氣若遊絲,時斷時續,帶血的泡沫從他的口中不停地冒出。

「他還在垂死掙扎。」羅賓自言自語完之後,開始吩咐貝奈旦道,「趕緊找一條濕毛巾過來!」

接下來,羅賓開始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布盧瑟爾。

「布盧瑟爾,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如果你能聽得見的話,就眨眨眼睛。」

羅賓說完這句話之後,布盧瑟爾閉上了眼睛,然後又使勁地睜開。

這個時候,貝奈旦已經拿着一條濕毛巾趕回來了。

羅賓一邊用濕毛巾為布盧瑟爾擦拭著額頭,一邊向他詢問著問題:

「是麥戴伊對你下的毒手嗎?是要殺你滅口嗎?」

布盧瑟爾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雙唇微動了幾下,表明他正竭盡全力地想要開口講幾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終於擠出了一個字:

「圖……」

「什麼圖啊?」羅賓連忙追問道。

這一次,布盧瑟爾沒有說任何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此時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嘴唇在動。

「麥戴伊是來取圖的嗎?」

聽完這句話,布盧瑟爾的眼睛連眨也不眨。

「那張圖在他的家中嗎?」

這一次,布盧瑟爾眨了下眼睛。

「圖在他的手中,布盧瑟爾,你再堅持一會兒!那張圖藏在書房嗎?」

布盧瑟爾沒有任何反應。

「那麼它在哪裏呢?」羅賓非常急切地追問道,焦急得甚至將自己的耳朵貼到了他的嘴唇邊。

「F……然後呢?M……R,還有其他的嗎?你怎麼不接着說下去了呢?這下完了。」

羅賓的話音剛落,只見布盧瑟爾合上了雙眼,腦袋垂到了一邊。

「他死了。」羅賓在一旁自言自語道。

「『F'代表的是弗利桑,『M』代表的是瑪地雅思,那麼『R』呢?代表的是拉菲爾?這也不對啊!這幾個字母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說的這些會不會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不會的,肯定不會。」

羅賓一邊否定着貝奈旦的看法,一邊拿出懷錶看了看時間。一看到時間,羅賓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現在已經2點55分了,有些太晚了,5點鐘還要趕着去見公證人呢。」

「什麼公證人?」

「先別問了……咱們趕快離開吧,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

羅賓一邊朝屋外走着,一邊推著貝奈旦。

「可是,我們也不能就這樣丟下這具屍體不管啊!」

「這沒什麼,公寓管理員會處理的!」

就這樣,他們二人迅速地離開了現場。

羅賓攔下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自己將要去往的地方。他們鑽進計程車后,車立刻便揚長而去。

布盧瑟爾被麥戴伊殺人滅口,他臨終之前留下了一個謎團,一個由「F」「M」「R」三個字母組成的字謎,這三個字母或許代表着三個被害者的名字,而這也許正是解開謎團的關鍵所在。

「不錯,肯定是這樣的!」羅賓不禁為自己極具智慧的推斷而欣喜若狂。

片刻之後,計程車來到了目的地,竟然是麥戴伊的住所。

羅賓按響了門鈴,沒過多久,一個老僕人從裏面走了出來。羅賓不等對方開口說話便一把將老僕人推了回去,讓貝奈旦也跟着進去,最後是自己閃進屋內並將門關好。

「你們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你的主人外出了,此刻不在家中,家裏就只有你一個人。你最好老實一點,不要輕舉妄動,自討苦吃。」羅賓對他發出了嚴厲的警告。

「可是,家裏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啊!」

「我們到這裏來並非是為了竊取財物,不過是想隨便看看,你乖乖地在前面帶路就好了!」

老僕人被羅賓的這一番話嚇得面無血色,如果不是貝奈旦在一旁始終攙扶着他,他肯定會癱倒在地上的。

「先帶我們二人去客廳看看。」羅賓朗聲說道。

他們首先來到了客廳。羅賓仔仔細細地搜尋了一番,結果卻一無所獲。

隨後,他們又來到了麥戴伊的卧室。

羅賓這次又把麥戴伊的卧室翻了個底朝天,然而,他所想要找到的東西還是蹤跡全無。

「我們要找的東西是4封信件,它們占不了很大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縫隙就足能放得下。」

羅賓又檢查了一遍衣櫃,這裏面掛滿了衣服和領帶,可就是沒有那4封信的蹤跡。

接下來,羅賓他們來到了貝德麗思的卧室。在床旁邊的梳妝台上,放着她兒子的照片,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裝飾物。在這個房間里,羅賓仍然沒有找到他夢寐以求的那4封信。

從卧室走出來之後,羅賓在樓梯旁邊坐了下來,雙手托腮,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布盧瑟爾在將死之際,想要說清楚一件非常繁複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他說出了『F』『M』『R』這三個字母,不過,它們指的並非那三個被害者,而應該是三句話的開頭縮寫。」

突然,羅賓恍然大悟,連忙從樓梯上跑了下去。

「老闆,找到那些信了嗎?」

「那還用說!現在幾點了?」

「3點35分。」

「是嗎?咱們已經耽誤半個小時的時間了。」

羅賓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跑到廚房。一看到廚房的牆壁,羅賓不禁高興地笑了。

牆上掛着一幅日曆,羅賓將它摘了下來,用手在日曆後面的瓷磚上不停地摸索。過了一會兒,羅賓猛地將一塊瓷磚旋開,一個暗洞瞬間露了出來。接着,羅賓從裏面取了幾張紙出來。

羅賓數了數,一共4張,正是羅賓所要找的那四封信。

「就是它們,『F』『M』『R』說的是Fphe'me'ride,意思是日曆。所以,這幾個字母代表着的是麥戴伊的藏物之處。」羅賓一邊揮舞着手中的信件,一邊對貝奈旦說道。

隨後,羅賓又一次將手伸進洞中,又開始摸索起來。

「沒有,那張圖不在這裏了。麥戴伊把信留在這裏,將圖取走了,這意味着他最近將要用到那張圖。」

羅賓將那塊瓷磚恢復原位后,又將日曆按原來的樣子掛好,而那幾封信則被羅賓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貝奈旦,你要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直到我回來,可千萬不能疏忽大意啊!」

從麥戴伊的住所出來之後,羅賓攔了一輛計程車。

「請把車開到馬歇·歐博烈廣場。」

一個小時之後,羅賓所乘坐的計程車抵達了目的地。

羅賓付完車錢和小費后,對司機說道:

「請您在這裏稍等一會兒,我辦完事情后還要坐您的車子回去。」

羅賓一下車便看到了公證人象徵公平的盾形徽記,於是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去。

只見貝德麗思此時正坐在隨處可見招貼佈告的走廊中,神色凄慘悲愴。

「你與公證人見面了嗎?」羅賓向貝德麗思詢問道。

「字我都簽完了。」

「什麼?」

羅賓不由得大吃一驚,他連忙在貝德麗思的身旁坐了下來。

「如此說來,麥戴伊和公證人都已經離開了?」

「是的,這些事情讓我摸不著頭腦,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實在是累極了!」

「我找到那些信了,給你。」

貝德麗思用顫抖著的雙手接過信件,蒼白憔悴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趕快離開這裏吧!這個樣子會招致別人猜疑的,我送你回去,車子就停在外面。」

於是,他們乘坐計程車返回了。

羅賓在心中暗自思忖,布盧瑟爾死的事情就不要告訴給貝德麗思了,然而,必須要找到一個既能保住貝德麗思清譽又能妥善解決問題的萬全之策。

為了想出這個辦法,羅賓的大腦始終在高速地運轉着,以至於當汽車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他都沒有察覺到。

貝德麗思從車上走了下去。

「請等一下。」羅賓一邊高聲喊著,一邊追趕前面的貝德麗思。在貝德麗思快要步入大門的時候,羅賓對她說道:

「有件事情需要先跟你解釋一下,裏面有我的一個朋友。」

進門之後,貝德麗思看到的是老僕人和貝奈旦坐在一起。

「盧西奧!」貝德麗思叫了這麼一聲之後,就暈了過去。

羅賓見狀連忙攙扶住貝德麗思,可是,她此時已經不省人事了。

這一幕大大出乎羅賓的意料,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部下貝奈旦居然是貝德麗思的舊情人,而那個五歲男孩雪思特正是他的親生兒子。

盧西奧·羅布里便是貝奈旦的原名。

貝奈旦十分難為情地對羅賓說道:

「老闆,這件事情真是非常對不住您。1917年時,我成了德軍的俘虜,在戰俘營中,我結識了一個叫作山巴斯汀的年輕人,經由他的舉薦,我成為了您的部下。」

盧西奧身陷戰俘營時,對於拒絕貝德麗思的結婚要求感到萬分悔恨。於是,他想方設法地想要同貝德麗思取得聯繫,終於,他們之間建立了書信往來。然而,麥戴伊竊走了其中的四封信,所以他要不顧一切地將那些信重新奪回到自己手中。

這時,羅賓開口說道:

「貝奈旦,我們以前曾有一次偷偷潛入麥戴伊的住所,那對於你來說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完全可以趁此良機找到那些信件,但最終卻一無所獲,於是你便無視我的要求,想要射殺麥戴伊。當然,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要將麥戴伊找到,他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接着,羅賓將那個老僕人請到門外,詳細地盤問他。

昨天,麥戴伊吩咐老僕人將一些東西裝進一個袋子中,然後將袋子送到列思特車站的小件寄存處。

然而,那個袋子中裝的東西都是十分稀奇古怪的,裏面有蠟紙、鋼鋸、鎚子、火柴……

羅賓了解完情況后,回到了這對不期而遇的舊情人面前,他說道:

「麥戴伊要去的地方是藍思森林,而威爾奇城堡正是他的目的地。貝奈旦,我們得趕緊追上去!」

站在一旁的貝德麗思十分羞澀地對羅賓說:

「可不要讓盧西奧有什麼閃失啊!」

轉天,太陽落山的時候,羅賓和貝奈旦兩個人騎着自行車前往城堡。

先前的法軍士兵早已不見了蹤影,一陣風襲來,紙屑和麥稈在空中飛舞。

「把自行車停在院子裏。」羅賓吩咐道。

「動作要盡量輕一些,不要讓任何人發覺。這個地方已經是麥戴伊的領地了,因此,他有權利對不經過他允許闖入城堡的人開槍。」

羅賓他們二人輕手輕腳地沿着城堡的圍牆繞到了南門。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座城堡曾遭受空襲,圍牆被破壞得十分嚴重,多處地方殘缺不全,很多扇窗戶也是破碎不堪的。即便是現在,這些地方也僅僅是用護欄布圍着,不過,人要是想通過這層布進到裏面去,倒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進入了城堡內部,首先映入他們眼帘的是鋪在地上的厚厚的地毯,然後是內衣、罐頭、水杯、長筒靴之類的雜物,這些東西全都擺放得亂七八糟的。

「那個傢伙在這裏住嗎?」貝奈旦低聲向羅賓詢問。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羅賓回答道。說完,他用手電筒照了照房間內的四周,又翻了翻箱子裏的東西,並沒有發現他想要找的那幅圖。

「我想那幅圖十有八九在他的身上,假如我們能夠將圖搞到手,目前的不利形勢將發生逆轉。我們再到樓上去看一看!」

於是,羅賓他們又躡手躡腳地來到了二樓,在這裏也沒有發現麥戴伊的蹤影。隨後,他們又到地下室去找了一番,還是不見麥戴伊的蹤跡。

「他這時應該在做什麼?」羅賓問道。

「我想他很有可能在地道。」

「那好,我們就去地道看一看。」

於是,羅賓在前,貝奈旦在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地道。

潮濕的地道裏面不僅無比黑暗,而且還散發着發霉的味道。這條地道十分狹長,是由水泥砌成。羅賓二人藉助手電筒發出的微弱光芒緩慢前行,沒過多久,他們便來到了一條鐵軌旁,這條鐵軌是用來運輸裝葡萄酒的酒桶的。隨後,他們二人便沿着鐵軌繼續往前走。

「原來如此,麥戴伊手上的那幅圖就是這個地方的地形圖。」羅賓終於弄明白了那幅圖的寓意所指。

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十分沉重的響聲。羅賓和貝奈旦都停下了腳步,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原地側耳傾聽。

「一定是麥戴伊。」羅賓說得十分肯定。

羅賓二人繼續前行,在前方不遠處轉了個彎,然後又接着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那種沉重的響聲又一次傳了過來,聽起來十分有節奏感,並且縹緲遙遠。

「他在搞什麼詭計?」貝奈旦有些弄不明白。

「他在挖土。」羅賓緩緩答道。

羅賓二人又轉了一個彎,這下離那個聲音發出的地方越來越近了。為了避免被發現,羅賓用手遮住了手電筒的電光。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鐵鍬挖土以及泥土掉落的聲音。

「我們現在已經離麥戴伊不是很遠了。」羅賓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停下了腳步。然而,貝奈旦一個不小心,居然撞到了羅賓的背部。

「麥戴伊就在那裏。」羅賓用低低的聲音說道。

麥戴伊確實就在離羅賓二人不遠的地方,只見他赤裸著上半身,從上到下只穿了一條長褲,如痴如狂一般地在拚命幹活,油燈散發出的昏黃燈光照在他的周圍。

麥戴伊並非在挖土,而是想要將一堵牆鑿通,弄出一條通道來。而麥戴伊面前的這堵土牆,已經有了從中間向四面八方開裂的跡象。

就在那個開裂的地方,有一塊突出來的石頭,形狀就如同象牙一般。從麥戴伊的動作上看,他很想要將這塊石頭弄開,只見他狠命地晃動着石塊,可石頭卻紋絲不動。於是,麥戴伊揮動起鐵鍬,用盡全力朝那塊石頭砸去。重擊之後,石塊旁的泥土、沙礫紛紛下落,可那塊石頭卻仍然巋然不動。

羅賓實在想不明白麥戴伊為什麼要將這堵牆打通,難道城堡的老主人威爾奇·蒙葛立先生在戰爭期間,將自己畢生所積累起來的財富藏在了土牆的後面?而麥戴伊得知了這件事情后,想要把它們挖出來據為己有。

「我們就在這裏靜觀其變,看他到底能挖出什麼寶貝來!」

於是,羅賓二人原地不動,在暗中觀察麥戴伊的一舉一動。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麥戴伊始終在辛勤地砸牆,累了就歇一會兒,喝幾口葡萄酒養養精神。然而,他挖開的洞口仍然小得容不下一個人通過,所以他又揮動鐵鍬,繼續投入了戰鬥。

洞口在不斷地擴大,當可以容得下麥戴伊通過時,他用力地將一輛小推車推了進去。沒過多久,只見麥戴伊又將小車推了出來,小車的上面堆滿了大號的紙袋。他將這些紙袋全部卸了下來,堆在地上。用火柴將蠟燭點亮后,他將那些大紙袋都點燃了,慢慢地,火勢越來越旺,濃煙滾滾。

「紙袋裏面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羅賓疑惑不解,不禁在大腦中想着。

接着,麥戴伊又回到了洞中,不一會兒又推出了滿滿一車的紙袋,他把紙袋扔進火堆中,火勢更加旺盛了。

接下來,麥戴伊重複做着同樣的事情,仍是進入洞中,推出紙袋,然後將紙袋丟入火堆之中。火勢越來越旺盛了,以至於麥戴伊挖出的小洞都被照亮了。

突然,火堆爆裂開來,紙灰和殘片四下里飛散,有一張飛到了羅賓的腳下。羅賓彎腰將這個紙片撿了起來,用手電筒一照,原來是一張50法郎的鈔票。

儘管這張鈔票已經被火燒掉了一部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辨認出這是一張50法郎的紙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麥戴伊脅迫貝德麗思假冒她的妹妹伊沙波爾參加會議,並且簽收了她的遺產份額,接着又謀殺了度利遜三兄弟,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將蒙葛立老人的遺產據為己有嗎?他如此地不擇手段,如此千方百計地想要霸佔那些遺產,可到頭來為什麼又要將它們付之一炬呢?

「這些法郎的總額加在一起應該有好幾億。」羅賓在心中推算起了這些錢的數目。

這時,只見麥戴伊又用車從洞裏推出了很多紙袋,從紙袋的尺寸上來看,這些紙袋裏面裝着的並非是50法郎的鈔票,而應該是面值為500或1000法郎的大鈔。

「他精神錯亂了吧?我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這樣發神經!」貝奈旦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緒了。

「安靜!不要驚動他!」羅賓連忙低聲制止了貝奈旦。

這時的地道早已是火光衝天了,逼人的熱浪滾滾襲來,幾乎令人窒息。那些散落在地的鈔票也不能倖免,麥戴伊將它們統統鏟進了火中。

「老闆……」

貝奈旦的話音剛落,一陣爆炸聲就響了起來,似乎是一顆地雷被引爆了。

羅賓連忙將手電筒打開,朝洞口的方向慢慢走去,只見燃燒未盡的紙袋和鈔票散落了一地。

「我們去檢查一下他是否還活着,說不定已經被炸得一命嗚呼了。」貝奈旦開口說道。

「不要放鬆警惕,這裏可能還有地雷。」羅賓用嚴厲的口吻提醒貝奈旦。

他們二人將身體緊緊地靠在牆壁上,一動也不敢動。突然,一個響亮的聲音把他們嚇了一大跳。那是麥戴伊的噴嚏聲,而這也就意味着他還沒有死去。

於是,羅賓二人又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靜靜地朝不遠處觀瞧。只見一片靜謐的黑暗之中,有一盞昏黃的油燈一閃一閃的,而麥戴伊已經坐了起來,顯然是他將油燈點亮的。

麥戴伊的臉上淌下了鮮血,顯得十分可怖。方才被他一陣敲打的土牆已經轟然倒塌,成堆的箱子暴露了出來,裏面裝着的可是成百上千億的法郎。

麥戴伊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堆成小山一般的鈔票,用盡全身力氣站了起來。他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水,踉踉蹌蹌地走到了那些鈔票的前方,又一次揮動起鐵鍬,將那些鈔票鏟入箱中,不過這一次的動作比起先前來顯得緩慢了許多。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他又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呻吟了起來。

「老闆,他不會死吧?」貝奈旦小聲問道。

「不,離死還早呢。」

麥戴伊掙扎著爬到了那堆錢的旁邊,他打算用手把箱子舉起來,可是,儘管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有搬動,身體反而又重新跌了回去。

當麥戴伊看到羅賓和貝奈旦正朝他緩緩走來的時候,他厲聲喝道:

「你們不準過來,這些錢統統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準動它們!」

「麥戴伊,你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我們是來救你的。貝奈旦,去找一個東西來,把他的腦袋墊起來。」

「遵命,老闆。」

貝奈旦將一個大紙袋拖了過來,讓麥戴伊將它枕在頭下,而羅賓則用手帕堵住了他流血的傷口。

「麥戴伊,我們打算救你出去。」

麥戴伊聽罷連忙抓住羅賓的手說道:「這些錢……一人一半……」

「好,一言為定。」

羅賓十分爽快地回答道。接着,他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望着麥戴伊,開口問道:

「不過,這些法郎是真的嗎?」

「不是。」

「那麼說都是假鈔了?」

「不,這些錢不是假鈔,只不過它們並非是由法國政府發行的,而是由德國人發行的。」

「哦,原來如此。」

羅賓終於弄明白了,這些法郎就是德國人陰謀挑起法國經濟通脹而特意準備的,沒想到德國人把它們都藏在了這裏。

這時,貝奈旦又取來了一瓶紅酒,往麥戴伊的口中倒了一些,使得麥戴伊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都是那個紅髮男子布盧瑟爾告訴給我的。馬恩河戰役結束后,德軍潰敗了,在撤退的時候,德國人找到了12個平民來埋藏這些紙鈔,而布盧瑟爾正是那12個人中的一個。等埋藏工作完成之後,德國人殺人滅口,不過布盧瑟爾卻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羅賓這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談起關於布盧瑟爾的事情。

「早在戰爭爆發之前,布盧瑟爾就為我工作了。我遭槍擊住院治療時,他到醫院來探視我,並且藉著這個機會把他所知道的秘密全部說給了我。

「當時,他在運輸那筆巨款的途中,偶然發現一張鈔票從箱子裏露了出來,便將它抽出來轉贈給了我。我將這張鈔票看作是帶有魔力的神符,因此一直將它妥善保管,珍藏起來。由於保存的時間太久了,那張鈔票變得有些不整潔了,我便將它清洗了一遍,然後又用熨斗熨了熨。在我看來,它就是一件具有神奇法力的寶物,所以始終珍藏在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

「我指使布盧瑟爾將那張寫着『你第一個死』的字條放進保險櫃的時候,由於害怕藏在秘密之處的那張50法郎被警察搜查到,便吩咐他暗中將那張鈔票取走。隨後,我又指使布盧瑟爾殺掉了弗利桑少校和他的兄長瑪地雅思。布盧瑟爾是一個非常陰險毒辣的傢伙,讓貝德麗思假冒她妹妹伊沙波爾去參加會議並簽收遺產,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把他幹掉呢?」

「他是一個奸詐狡猾之徒,留着他必將禍患無窮。而且,他對我也沒安什麼好心,他明明知道德國人在這裏埋下了地雷卻隱瞞不說,豈不是故意想讓我送命?是你們救了我,這些錢我們兩個人平分。」

麥戴伊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撫摸著錢袋,只聽他接着說道:

「我們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億法郎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麥戴伊顯得十分激動,而且還掃視了一番在一旁攙扶他的兩個人。

「剩下的鈔票必須全部燒掉,否則我們手裏的錢也就不值錢了。」

說到這裏時,不知道是何原因,麥戴伊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們再做一件好事,把那些多餘的錢都燒毀……」

麥戴伊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兩眼一閉,摔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雙耳中不斷流出,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沒得救了!」羅賓不無惋惜地說道。隨即,羅賓又接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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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懸念袖珍館(全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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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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