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公主會為他扶靈嗎
拓跋朔蘭拔腿朝着鶴蘭因的帳子裏走去,剝開人群,走近。
看見鶴蘭因渾身紅疹爆發,身上扎滿了銀針,她呼吸有些低沉:
「辭歸,你把話講清楚,什麼備棺材?」
這話是辭歸故意說給紫蘇聽的,讓紫蘇去嚇嚇拓跋朔蘭,好讓這公主守到這床前來,挨着鶴蘭因近些。
他好好一個太醫,操心了太多事情了,可真累。辭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道:
「大周那邊的習俗,人重病不行的時候,就得提前備好棺材。」
拓跋朔蘭眉心緊皺起來:「他還有救嗎?」
辭歸答道:
「還是身處危險之中,得再繼續觀察觀察。
公主也知道,高熱若是一直不退,這人醒來要麼會變成傻子,要麼就徹底醒不來了。」
拓跋朔蘭聽見備棺材時,心底哐當一聲,還以為是人已經沒了的意思。
又聽見這話后,心底開始不是滋味。
她眸光落到鶴蘭因的胸膛上,那斑駁銀針的身軀刺痛了她的眼睛,語聲低了下去:
「這紅疹是上次飲酒過多造成的嗎?」
辭歸拿着藥膏,重複的上著葯,厚厚一層:
「當然不是。鶴大人是將小姐跟小公子的病症,通過苗蠱的方式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了,叫做移花接木。」
隱休額角的青筋凸起:
「公主派兵,護送大人歸去吧!
大人千里迢迢,不過是想要來跟公主解除誤會,可公主生生將人折磨至此。
大人若是有好歹,隱休必萬死而歸大周帝京,將大人身死匈奴一事告知皇上!」
辭歸瞪他一眼:「你少說兩句!」
拓跋朔蘭長睫微顫,呼吸沉了沉:「什麼苗蠱,什麼意思,趕緊說!」
辭歸語聲有些哽咽:
「小姐跟小公子的病,李太醫雖然說了三歲以後可用猛葯調理。
但那畢竟是猛葯,兩個小娃娃能不能長時間的承受住那猛葯,誰都不好說。
一旦承受不住,就只能停葯。
倘若是情況好,調理好以後,終生都需小心養護,皮膚會格外嬌貴,許多地方都不能去。
大人說,他的孩子不能一輩子都躲在宅院裏,像一樽精美的瓷器一般活着。
他們應該有正常的童年時光,要走要跑也要摔倒,要像正常人一般的去生活。
那時我便向大人提了苗蠱一事,苗蠱裏面有一種蠱可轉移這種病症,但必須是有血親關係的人才能相受。
大人便將兩個小娃娃的病症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還不是一人的病症,是兩個孩子一起轉移,大人自此需承受兩倍的痛苦。
好在大人是成年人,比小孩子要強壯不少,加上大人從頭裹到了腳,很是小心,是以這紅疹前幾次發作並未要他的命。
可是大人前些日子在牛圈那樣的地方待了數日,又倒在泥地里酗酒,受了箭傷不得及時包紮,還撲了火,
一雙好看的手被火灼得全是水皰,這正常人都受不了的東西,一個病人能拖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拓跋野在一邊聽得心揪著,詢問道:「辭歸太醫,那現在姑父如何了,幾時才能脫離生命危險?」
辭歸無奈的搖了搖頭:「高熱一直退不下去,猛葯下了三副了,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看着拓跋朔蘭:
「大人是孤兒,與公主成婚過,若是鶴大人死在匈奴了,公主會為他扶靈嗎?」
醫官平和的問句,似有誅心之用,一把長劍就這麼刺入她胸口。
拓跋朔蘭向後退了好幾步,似在害怕一般。
死?
扶靈?
多麼陌生的詞藻,多麼刺耳的表達。
她面色有些慌亂:「他死了,你就去跟他陪葬,你自己看着辦。」
辭歸將頭轉了過去,滿臉委屈:
「你們這些權貴,事情是你們做的,人折磨完了要死了,就讓我們醫官陪葬,真是不可理喻,毫無人性。」
拓跋朔蘭在後冷道:「再啰嗦一句試試?」
此事驚動了正在給拓跋朔蘭挑選駙馬的的呼延太后,她將拓跋朔蘭召來,面色有些凝重:
「朔蘭,你跟那鶴蘭因到底怎麼回事?這駙馬到底是選還是不選?」
拓跋朔蘭將頭垂了下去,不知如何作答。
呼延太後起身走了過來,拉着她的手,溫柔的看着她:
「你阿兄臨走之前,向我交代過。
說鶴蘭因若是待你不好,你過着不開心,隨時都能調頭,沒人能按著匈奴嫡長公主的頭做事的。
這麼些日子我也看見了,你遇見鶴蘭因就是不快樂。雖然他來尋你解除誤會了,可你依舊痛苦。」
拓跋朔蘭抬起一雙猩紅的眼:
「繼續選駙馬吧,或許,換一個人,就不同了。我們再不用相互折磨,各自安好便是。」
呼延太后又再問了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嗎?你若是對他毫無感情,此刻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拓跋朔蘭低聲道:
「小野還小,您身子從前打仗受過傷,整個匈奴王庭,要有人來撐。
我若是去了大周,嫂嫂孤兒寡母,若是有個什麼事情,我從大周趕回來,真的來得及嗎?」
呼延太后沉默了許久,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可我不願見到你為了匈奴,放棄自己心中所愛。
若是你阿兄在,肯定無條件支持你,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拓跋朔蘭搖了搖頭:「七年了,是有些累了,或許鶴蘭因是不合適我這樣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