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感覺丟了你
「鳳曰，安能辨我是雄雌。許一諾說的。」劉千金學着許一諾的語氣慢慢地說。
「哈哈哈！精闢！」李澄撫掌大笑。
「只有我們倆的時候就那樣了。不過一般是許一諾引導着我說，像我剛才引導你一樣。反正真的是什麼話題都能說，也從不覺得悶。」劉千金說着說着，嘴角微微翹起。
「這怎麼會悶？！我聽着都覺得很好玩。」李澄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
劉千金搖頭：「這不是和誰都說得來的，例如陳佳明。」
「哈哈哈，的確。」李澄大笑，「難怪你的偏門雜學那麼多，原來是這麼學來的。有空多給我講些。」
兩人說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校門口，走進了學校旁邊的超市。
許一諾上課走神正常，但走神的時候都想了些什麼他自己都根本不知道。不是陳佳明捅了捅他，他都沒察覺已經下課了。
撐著桌子站起，突然身形一晃，欠缺了思考能力的他下意識隨手一抓，要不是剛好抓住了路過的一個同學，估計他又要摔了。
「一諾！」正在收拾桌面的陳佳明知道自己來不及救他，乾脆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巨響沒有出現，他才慢慢睜眼，還好該同學反身扶住了他，又有好幾個同學搭了把手。
陳佳明桌面也不管了，拿起肘拐塞到他手裏，看了他好一會。
陳佳明知道許一諾分神的原因，只能暗自嘆氣。
之後許一諾碰見過劉千金好幾次，她看到他了，都會大大方方地沖他笑笑叫聲「許一諾」，有時候不知是不是真的沒看到他，和李澄說說笑笑就過去了，或者在教學樓下和別的男生打打鬧鬧，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電話不打，消息也不發。
以前他要是摔了，哪裏青了紫了，劉千金都會一直觀察，尤其是臉上，她恨不得隔半個小時就查看一次，還柔聲問他，還痛嗎？什麼時候能好？看看，外圈變黃色了耶？是不是快好了？
許一諾還因為此事和她開展了一場學術性的討論，主題是淤青是什麼？怎麼形成的？多久能消散？
想到這，許一諾心裏很痛，比她之前有意折磨他的時候感覺起來更加痛。
如果說之前那波讓他遍體鱗傷，那現在這波就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他不怪劉千金，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錯。在他自己個人的事情上，他可以柔和、可以勇敢、可以冷漠，但事及劉千金，尤其是關乎她的未來，他就是那麼的窩囊。
周六，陳佳明回家了，臨走之前把許一諾託付給了梅超群。
中午梅超群說給他打飯。
許一諾說不介意的話一起去吃。
梅超群當然同意，因為這段時間許一諾基本沒有主動提出過什麼事，除了真要幫忙的時候，其他一概不說。
飯堂里，遇到了李澄。
「一諾哥！」李澄跑過去拍拍許一諾，看了看他隔壁的人，確認是不認識的，就向他點點頭。
許一諾見着了李澄，視線游移。
李澄知道他在找人：「姐姐不在，昨晚坐車回家了。」
「啊？哦。嗯。」許一諾連爆幾個單音。
「我可以過來一起坐嗎？」李澄問。
許一諾點頭。
李澄過去托起飯盤走了過來，坐在許一諾旁邊。最近李澄似乎長開了些，身高好像高了點，看上去也不那麼像初中生了。
「你們昨天下午兩堂課吧。」許一諾沒有繼續吃飯。
「嗯。」
「那麼晚她還回去？」
李澄知道許一諾說的她是劉千金，她不在旁邊，許一諾反而自然了些。「是啊，我也這麼說她。外面又黑又冷。」
「她到家有告訴你嗎？」
「有啊，差不多八點半才到呢。嚇死人吧。」
「嗯。」
許一諾不再問話，李澄繼續吃飯。
梅超群看着他們兩個，聽對話自然能猜得到這個小女生不是劉千金的室友就是閨蜜。他聽着許一諾的提問，稍稍心酸。明明就忍不住去關心人家，卻非要死鴨子嘴硬。
回到宿舍，許一諾開始整理東西，收了一些必要的到背包里。
「你在幹嘛？」梅超群問。
「一會我回家一趟。」許一諾淡淡地說。
梅超群眼睛一亮，敢情是開竅了回去追妹子去？「好的。哎不對，你叫了人接了嗎？」
許一諾愣了愣，許燦輝的時間可是要預約的，現在馬上給他打電話他也會答應，但也許會影響他工作，或者他會說晚些再來。
可是許一諾現在、立刻、馬上想回去。「我坐公交就好。」
「公交？！」
「校門口的車站有車直達我家附近。別擔心。」許一諾說得很輕很慢。
梅超群看了他很久，見他完全沒有改變的意思，咬着牙點了點頭：「劉……陳佳明的車鑰匙呢？我送你出去。」
許一諾點頭，走過去陳佳明的書桌，打開抽屜拿了鑰匙給梅超群。
許一諾平時很少自己拿東西，劉千金在的時候不用話下，不在的時候他身邊也總有人幫他，哪怕他不是自己不能拿，也習慣了不去拒絕這方面的好意。
現在自己一個人回家，他不可能提一袋子東西在手上，只好收拾了背包，坐下來背上，才又站起來，對梅超群說：「走吧。」
許一諾在車後座坐得很穩，梅超群第一次帶他的時候怕自己車技不夠帶不了，然而沒有，他相當穩定地坐着，一動不動。
到了公交站，許一諾和梅超群都傻眼。
照理這周六下午學校門口不可能那麼多人等公交的。排隊的人熙熙攘攘，像上班高峰期的地鐵站。
梅超群隨便逮了個人問：「這是什麼情況？」
「你不知道嗎？下午中心圖書館有活動，還請了一些知名的作者來簽售。這不大家都擠著去啦。」
「艹！」梅超群罵了聲，回頭看許一諾，「中心圖書館，是你回家的線路途經嗎？」
許一諾點頭苦笑。
「那我們回宿舍吧。」梅超群說。
許一諾搖搖頭，見梅超群目光堅定，嘆了口氣，說：「我上車會有人讓座的。」
「…………」梅超群咬牙，「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打我？」許一諾此刻顯然心情不錯，「我在描述事實。」
「哪怕我清楚你在描述事實，可我還是很想打你。」
許一諾淡然地一笑，不再說話。
梅超群見他心情好了些，也不再反對他。
排隊的時候有人認得許一諾，有人叫他師兄，有人叫他名字，他都不知道是誰，有人讓他先上車，他搖頭。
「沒想到你挺著名的。」梅超群說笑。
「話劇效應。」
「……」梅超群發現，和他許一諾一起，要不是沒話就是無語。
話說《拄手杖的紳士》結束后，有社團或者其他人邀請過他們去公演，謝綸煩不勝煩，一一拒絕，尤其是許一諾和劉千金那個狀態，還演個毛。
許一諾開始不知道這些事，也無心去理會。後來趙玉琦給他打電話，說謝綸快被逼瘋。
許一諾就找了謝綸，讓謝綸想辦法公開他的身體狀況。
謝綸看了他很久，目光深邃：「你認真的？」
許一諾點頭。
「我知道最近你自身都為此而糾結，沒必要這樣，過段時間就淡了。」謝綸說。
過段時間就淡了？許一諾當時第一個想到的是劉千金。他說：「你要不說的話我自己說。」
謝綸敗筆。
許一諾沒有需要到別人的讓座，排到他的時候前面的車已經塞滿了，後面的車到的時候，他是第一個上車。
他看到前面的人上車時候的那個猴急，怕自己慢讓後面的人不耐煩。於是對梅超群說：「梅梅，扶我一下。」
梅超群扶著許一諾上車，看了他一眼，對他揮揮手擠了下去，又繞到窗邊看着許一諾，眼中帶有擔憂。
許一諾耳朵靈，自然聽到車上有人在討論他。一想到這其中可能有給他寫過信塞到學生會信箱的人，失笑。
中心圖書館的路段非常的堵，許一諾目視窗外，體會著劉千金昨夜堵車回家的心情。
大家都在學校里，了解劉千金的行蹤，甚至清楚她此時此刻會在做什麼的時候，許一諾還能淡定。可一想到她離他幾十公里遠，莫名就心慌。
加上她的態度開始超出他的想像。她這是放棄了么？真不再鬧他了？見到他能笑着打招呼，然後就和普通的同學一樣，繼續該怎麼着就怎麼着？這不是他一直所期盼的嗎？為什麼他心中酸脹得過分？
許一諾還沒想好該如何去面對劉千金，下車了一直原地站着，思考着要不要過對面馬路坐車回學校去。但是，他能跟回來，已經說明他的心已經勝過理智了。
許一諾原地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邁開腳步。路過斑馬線時，他站着看了對面馬路的那個公交站足足兩分鐘，再繼續向前。
直到家門口，許一諾還在徘徊，他怕一開門看到劉千金了怎麼辦？
學校里還能躲，家裏就那麼大，能躲到哪裏去。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膽小怕事的人，可是為什麼最近，不是怕這個就是怕那個？
門突然開了，許一諾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