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壹肆叄 生死契闊

143壹肆叄 生死契闊

煉缺心跳驟停,如同一包硫磺炸在心間,熏得他淚涕橫流,任由白玄音那方靈光流射刺破衣衫,他彷彿不曉得疼痛了一般,只憑着本能挪動着《飄渺神行錄》裏的步法,腳灌靈元,疾身飛騰,接住了在半空中急速墜落的離苑。

那具曾經滾燙的身軀,因失血過多,正漸漸失去溫度。煉缺一把抓住離苑的手腕,不管不顧的朝離苑經脈中輸入真元,他的指尖嵌進了離苑的肉中,滲出血絲,唯有這般,感受到離苑的體溫,才覺得二人心血相連,拖住了離苑一線生機。

白玄音手握電光朝二人逼近,他才將痛失一尾,如何肯善罷甘休?

煉缺抱緊了離苑,左右躲閃,眼下,他急需尋個安全小島,先將離苑安置了,看……能不能替離苑找回一線生機。

白玄音緊追其後,連連發招,將歸墟攪得天翻地覆。他平生最是自負,這回因離苑設下**陣敗露了心中那一絲隱秘情絲,正是惱羞成怒,如今只為泄憤,追趕途中,但凡擋了去路的小島,全部吞吃入腹,真真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誓要捉住戲弄了他的二人,將之狠狠捏碎在手心才能解氣!

緊追不捨中,離苑因了煉缺真元護住心脈,幽幽轉醒,突見情勢,憋著口氣揮開了煉缺按在腕子上的手,低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煉缺憑直覺捉回離苑的手,當下,他不敢分神,只密切注視着身後飛射的靈光,急欲帶着離苑逃脫險境。

離苑顫巍巍探出手去撫上煉缺的臉頰,翕動着寡白的唇,念道,「你……若死了,我……會傷心的。」

「混蛋!少說廢話!我定會救你!」煉缺斜身側避,將離苑護在前胸,這時,一道流光從他背後擦過,帶出灼熱的刺痛。

險象環生,直如在峭壁刀尖上行走。

離苑心知大限將至,實不忍煉缺受傷,最後關頭,拼力穩住幾欲渙散的神識,語不成句的喚道,「小煉……放開我罷,少個牽累,你才好脫身……我要你……這一世……好好活着……」說罷,猛地朝外一推,身子脫離了煉缺的束縛,身軀飄逝中,額間燃起一束青色火焰。原來,離苑竟用了煉缺續給他的最後一點真元激發煉魂之術,欲摧毀元神,斷絕煉缺的救護之心。

天魂寄放了人之七情六慾,對疼痛最是敏感,如離苑這般,生命還未圓寂卻要生生忍受剝魂之痛,尋常人等對自己是萬萬下不去手的。

「混賬!」煉缺咆哮著嘶吼了一聲,趕上前來,指尖化出冰晶欲探入火中救出離苑元神。

離苑揚起火焰融化了冰晶,昏蒙中依依不捨的凝望着煉缺,「小煉……我與你世世……相逢……終是明白……無論怎樣算盡天機……到頭來,每個人停在歲月之中……皆只會面朝……逝去的方向……對於情,重生又如何……永恆又如何?我走得乾淨……是不是……你就會記我……一輩子?」

烈火煅燒中,魂飛魄散,虛空裏飄蕩著離苑彌留之際散亂的絮語。

「瑛璣……」

「小煉?」

「辰河!」

「我愛你……」

「永如初時……」

「離苑!你混蛋!」煉缺死死揪住一綹離苑身上未燒盡紫金袍衫,雙眼**,淚水如沸騰了般在眼眶裏翻湧,心,比懷瑾離開,比尤夏離開,還要痛上千倍!萬倍!那翻湧不息的巨痛,敲擊着他的心臟,衝撞着他的神魂,真真是惱恨!又不甘心!

「混蛋!你怎麼會死?!」

「你怎麼能死!」

白玄音趕上前來,冷嗤一聲,「又一個枉付痴情的傻子!倒省了本王親自了結了!」他袖袍一揮,翻動海水化作萬千根冰針朝煉缺刺去。那冰針中帶着他十萬餘年對天地萬象的參酌,有象而無形,至為敏銳,鋒利。

煉缺的防身壁界在這冰陣跟前毫無作用,輕易便被冰針刺穿。

「叮!」一根冰針躲過了煉缺的閃避,刺入他的脖頸,一條血線蜿蜒著從針孔處流淌下來,眼見着,更多的冰針就要直撲面門,將煉缺刺得千瘡百孔。

「還是難逃一死罷?」煉缺垂頭望着手中那條斷裂的布帶,無聲的笑了笑。

卻在此時,脖頸上的鮮血滴答到知微上,頓時華光大盛,燦如明星,形成一副屏障將煉缺牢牢護在中央。

「該死的!又是誰?」白玄音再一發力,又揮出上萬根冰針,今日,他必取煉缺性命!

海面驟然間寶光幢幢,含着極精粹的太陰之力一瞬間定住了白玄音揮出的冰針,緊接着,海底發出震耳發聵的轟鳴聲,滾滾巨浪朝四面八方激蕩開來,一座彩雲環繞的海島從海底聳立出世,竟是星染的辰極島。

「孽畜!你戾氣太重!」一道靜冽的聲音從島中傳來,煉缺回首尋望時,便見一人首蛇身儀容甚美的男子踏雲前來。

白玄音冷笑道,「星染神君——你如今怎拖着個尾巴就出來了?想必是大傷未愈罷?」

星染淡淡掃了一眼,輕喚道,「煉兒,到為師身後來。」

煉缺飛身迎上前去,他還是頭一遭見到星染真身,那條足有十米長的青綠色的蟒紋蛇尾上佈滿一層瑩瑩細光,果真與他之前所見的蛇妖大個不同。

那白玄音最是手快,不等星染出招,連番劈出數道青光,朝那師徒二人劈去。

「前輩,你要小心應付……」煉缺急聲提醒,星染如今這般模樣,莫不是真的大傷未愈?

「煉兒,你不信為師能護你么?」星染溫柔側望了一眼,揮出靈光壁界,徒手一翻,召出一把寶光融融的瑤琴,這瑤琴通身青玉造成,嵌有天絲作弦,琴聲除了刻有祥雲流水,別無他飾,甚為古樸,便是辰河以前常念到的上古靈寶伏羲琴。

白玄音乍一見星染並不鬥法,只拿出伏羲琴,目色微冷,旋即化作原形,打亂心中策略,欲一口吞下辰極島。

六界之中,無人不知,伏羲琴具教化之德,收妖伏魔最是厲害,星染從不輕易示人,此回出手便亮出靈琴,必是要助愛徒制伏五道塔出走妖獸,白玄音此刻心中沒底,為能脫困,只得憑蠻力行事。

星染見白玄音猛撲而來,卻不招架,抬起衣袖,素手提按,輕撥角調,音律婉柔清妍,如晨風霧靄,又如夜華凝露,轉而引出一道泛音,曼妙幽長,如晴蒸祥瑞,陰披霓裳,時而細膩,時而歡快,轉勢之中行雲流水,將水之細膩嫵媚表現的淋漓盡致,四下唯有一片凈空,波濤平靜,風雲疏散,這音律一出,滌盪著萬物生靈之情懷。

星染隨之悠悠念道,「九尾,你修鍊至今,妖性不退,戾氣不改,如何入道?本座今日以上善水音之德行教化你去惡從善。」

這音律雖極為輕柔,卻帶着一股靜撫人心的博大力量,白玄音還來不及騰空而上便被縛緊了,如同困在一張看不見掙不斷的絲亡之中,心念被音波束縛,不得動彈。

「水之德,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星染右手停按,音律歸於寂淡,訓誡道,「你挺好了!水之德,一曰守拙,水能和其光,同其塵,處心境之無為,你須得受教,日後莫要自負妄為。」

白玄音齜著牙冷哼一聲,咆哮著欲掙脫束縛衝上前來一拼高下。

音波陡然一轉,時而激越雄渾,時而跌宕起伏,星染平靜的望着掙扎不休的白狐,念道,「本座教化於你,須得靜心聽訓,水之德,二曰堅忍,雖至柔,卻柔而有骨,能馳騁天下之至堅,望你日後學會隱忍琢磨之道,化妖成神。」

那音律如同一**道法心音從白玄音心間踏過,不知不覺中拂去雜塵。白玄音素來自負,怎會乖乖受人教化,赤紅了眼掙扎著,身形眼看着脹大了數倍,如同一座宏偉山峰一般,幾欲失控。

星染袖袍一揮,灑出一片靈光,蓋過了白玄音的碩大身軀,音韻再度回歸平寂,如靜水深流,他從容念道,「水之德,三曰寬容。你須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通達而廣濟天下,望你日後能對蒼生心生憐愛,莫辜負了一身精靈之氣。」

這音律從四面八方傳揚開來,煉缺亦受用不及,白玄音被那靈光籠罩,神魂刺痛難擋,如同當年身處五道塔時一般,受那百十種神魂煎熬,忽而置身火海,忽而身處冰窟,生死如在一念之間,不得不束縛了本性,乖覺倒下。

此時,曲音再度變幻,千韻齊發,五光十色,便聽見星染淡靜的聲音隨着音律緩緩道來,「水之德,四曰通慧。不僵化、不偏執。因時而變,夏為雨,冬為雪;因勢而變,舒緩為溪,陡峭為瀑;因器而變,遇圓則圓,逢方則方。望你能琢磨此道,日後修通善法,化解通身戾氣,唯有此道,才能生機長存。」

白玄音處在音波當中久經煎熬,終是疲於抵抗,順服於伏羲琴教化之音下,化作一隻溫順的小白狐,伏在雲頭。

星染見狀,面上浮出一抹淡笑,道,「創世以來,你九尾便與我騰蛇一族長存於世,本座念及你身負天地精神,修行不易,今日便不取你性命,望你日後懷德從善,步入正道。」

小白狐垂着眼眸,微微喘著氣,一改往日氣焰,甚是乖覺。

星染循循善誘,「你若真心想要求證本善,可願隨本座前去崑崙?」

小白狐仍舊不言不語,只默默垂著頭。

「上來吧。」星染伸出手來,一道清風將小白狐托至掌中。

卻不想那狐狸得了一絲自由,低嘶了一聲,張開利牙,作勢就要咬上星染。

煉缺一個心驚,還未來得及上前救護,空中驟現一道驚雷,又穩又準將那狐狸的一隻后爪砍了去,接着,一身披玄色長袍的男子凌空而來,斥道,「孽畜!死性不改!」

說着,長劍一挑,刺中白狐的腹部,挑上劍頭,這才單膝折地,沉聲道,「弟子遲來一步,讓師父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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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履奇緣之雲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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