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巨人傳 上》(4)
「這時，獅子終於回來了，馱著足足有十八大捆的苔蘚，隨即用一根木棍，把苔蘚往傷口裏面塞，一連塞了有十六大捆，它便驚奇地嚷道：『好傢夥！這傷口可真叫深呀，兩大車苔蘚恐怕都不夠塞的。』「狐狸這時便開口說道：『嘿，獅子老哥，看在朋友分上，你先停一停，別再塞了，留下一些，下面還有一個小一些的窟窿哩。那小窟窿放出來的氣，簡直是奇臭無比，熏死人了！
①堂·彼特羅·德·卡斯蒂伊又稱「殘暴的彼特羅」，系14世紀時的西班牙國王。
「因此，絕不能讓蒼蠅飛到城牆上去，必須雇上一些人，專門驅趕。」
這時候，龐大古埃說道：「你怎麼知道女人的那個玩意兒很便宜呀？在這巴黎城裏，可是有不少的守身如玉的淑女呀！」
「您哪兒去找哇？」巴汝奇回答說，「我告訴您吧，這可不是我胡編亂造的，是確確實實，毫不虛假的。我不是在跟您吹，我到這座城市也就八九十來天，就已經幹了四百一十七個騷貨了。就在今天早上，我就碰到一個人，身背一隻褡褳袋，裏面裝着兩個小女孩，一前一後，也就兩三歲的樣子。他伸手向我討點錢，我便回答他說，我身上的銅錢還沒我的卵蛋多哩。然後我就問他道：『朋友，你背着的這兩個小丫頭還沒開苞吧？』他回答我說：『老兄，我背着她們都有兩年了。前邊的這個，總在我的視線以內，我相信她還沒被梳弄過，但是，我仍然不敢以我的靈魂擔保；至於後面的這一個，那我就毫無所知，不敢保證了。』」
「哈哈，你可真逗，」龐大古埃說道，「我得給你穿上我家丁的號衣了。」
於是，巴汝奇便按照當時的流行式樣穿戴一新，漂漂亮亮。只是褲襠有所不同，巴汝奇堅持要把褲襠做成三尺長，而且要方方正正，不要圓鼓鼓的。他的要求得到了滿足，他穿着也確實很搭配，很好看。巴汝奇總是說，一般人都不知道這種樣式的大褲襠的妙處，但時間長了，也就明白其中的奧秘了，因為任何事情，時間長了，慢慢地就琢磨透了。
「天主保佑，」巴汝奇說道，「穿大褲襠的人性命絕不堪憂。天主讓他一天之內竟然搞到了十六萬零九枚金埃居！由於天主的庇護，我的大褲襠曾經救了全城百姓，沒讓他們活活地餓死。等我哪一天空閑下來，我要寫一部大部頭，專門論述大褲襠的好處。」
巴汝奇並未食言，後來還真的寫了這麼一本書，洋洋洒洒幾百萬字，句句精彩，而且圖文並茂。不過，據我所知，他的這部大作至今仍未付梓。
第十六章
巴汝奇的生活習慣
巴汝奇中等身材，不高不矮，有點鷹鈎鼻子，頗似剃刀柄。年約三十五歲，人很機靈，油滑極了，都可以給鉛做的刀鍍金了①。此人外表長得很好，相貌堂堂，頗有風度。不足的是，有點荒唐，外加當時被稱為絕症的「缺銀病」，一天到晚叫喚「沒錢的日子好難過」②。不過，真的到了手頭拮据，又需要錢花的時候，他倒也有自己的高招兒，竟達六十三種之多，其中最正當又是最拿手的是「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覺」。他在巴黎時，可以算是頂尖的搗蛋鬼、大騙子、嗜酒徒、流浪漢、夜貓子，除此以外，他還是難得的「良家子弟」，專門給警察和值夜更夫找點麻煩。
有一次，他邀約了三四個小無賴，晚上請他們足吃飽喝了一頓，然後便領着他們去了聖熱內維埃芙山腳下，或者納瓦爾學院附近，專等巡夜的兵丁巡街。他將佩劍平放在地上，耳朵貼着它，劍片稍有顫動，便知道是巡邏兵來了。於是，他便同他的那幾個街頭①鉛制刀具只是樣子貨，鍍金更是子虛烏有。法語「鍍金」一詞含有用甜言蜜語哄騙他人的意思。
②典出於馬洛的一句名詩：「沒錢的日子好難過。」中世紀時已成為口頭禪。
小混混推過來一輛垃圾車，往下猛地一推，將巡邏兵們撞得人仰馬翻，滾落一地。這時，他們早已溜之大吉，逃得不見了蹤影。巴汝奇真的是賊精，到巴黎也就只有兩天工夫，可他對城裏的大街小巷、路口岔道，早已是了如指掌，比背誦「天主賜我平安」都要熟練。
還有一回，在一個熱鬧的廣場上，他在巡邏兵必經的道上，撒下一長條火藥，等巡邏兵一到，立即點燃，巡邏兵們猝不及防，以為是被聖安東尼的神火燒着腿腳，又跳又蹦地倉皇逃走，慌不擇路，而巴汝奇一夥則在一旁看着，樂得屁顛屁顛的。
對於那些可憐兮兮的藝術和神學大師，他更是毫不手軟，欺侮尤甚，花樣翻新。只要是在街上碰見這麼一個，他是絕不會放過的，必得捉弄一番方才放過。不是在他們的博士帽里塞點牛糞，就是在他們背後拴上一條狐狸尾巴或一隻兔子耳朵，或者是搞點其他的什麼名堂。
有一天，這些大師被召集到草場街開會。巴汝奇準備了一個波旁肉餡餅，裏面放了許多的蒜泥，還加了阿魏膠、海狸香、熱狗屎，用濃血水浸足泡夠。第二天便拿到索邦神學院去滿地亂塗，滿牆亂抹，臭氣熏天。那些大師一個個給熏得掩鼻捂嘴，醜態百出，又嘔又吐，似醉鬼一般。其中有十一二人染上瘟病，一命嗚呼；另有十四五人，得了麻風，十七八人生了疥瘡，二十七人染上梅毒。巴汝奇得知，無動於衷，漠然置之。
巴汝奇長袍里藏着皮鞭一條，碰到給主人送酒的小廝，便以鞭揮打，催其快跑。另外，他穿的外套上有大小口袋二十六隻，裏面全都裝得滿滿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一隻裝着一隻鉛制頂針和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既小巧又銳利，專門划別人的腰包。
另有一隻裝有酸醋，專門往人眼睛上面潑灑。
還有一隻裝有牛蒡子①，插著鳥羽或雞毛，碰上老實巴交的行人，便擲出去，粘在那人的衣服或帽子上，讓人像長了犄角似的，帶着那玩意兒滿城走，有的甚至這麼帶着它走了一輩子。碰到女子時，也會扔去一支，粘在她們的帽子上或屁股上，有時還把那支「鏢」做成男人的陰莖狀。
另有一隻口袋裏，裝着不少塞滿虱子、跳蚤的小盒子，這些寶貝都是從聖伊諾桑丐幫那兒討要來的。他將它們或放在小竹管中，或放在筆尖上，遇見美貌姑娘，便往她們脖頸里倒。他往往在教堂里干這種趣事，因為他從不跑到前排唱詩班裏，而願混在聖廳中間的女人堆中，無論是做彌撒、做祈禱還是聽佈道，他都是如此。
有一隻口袋裏裝有不少的彎鈎、別針，在男女混坐、擠在一起時，便將一男一女用鈎子或別針給扣在一起，而且專挑那些身穿薄紗裙的女子下手，當她們往起一站，準備離去時，裙子便被扯破了。
另有一隻裝有火繩、火柴、火石和其他一應引火材料。還有一隻裝着兩三面鏡子，照得男男女女在教堂里眼花繚亂，心神不定，精神恍惚，方寸大亂。據說，女子在做彌撒時，往往被照得神魂顛倒，屁股顛動不已②。
另有一隻裝着針線，專門用來搞惡作劇。有一次，在司法大樓大廳內，一個方濟各會修士正在為法官老爺們做彌撒，巴汝奇跑上前去，裝着幫他穿法衣道袍，並順手將他的道袍、法衣、襯衣都縫在了一起，然後便溜出了大廳。等彌撒做完，那可憐的修士要脫去行頭，不承想，猛地這麼一脫，竟至把襯衣內褲連帶着脫至肩頭，身子赤裸，下身的那玩意兒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修士當時並不①牛蒡子的花蕾很具黏性，粘到衣服上就弄不下來。
②作者在此是在玩弄文字遊戲。法語中「瘋狂迷戀彌撒的女人」與「屁股柔軟抖動的女人」中的「彌撒」與「屁股」只有一個字母之差。
知曉，還在往外脫，露得就越來越多。這時，一位法官大人見狀，連忙說道：「這是什麼意思？這位可親可愛的神父，是不是要讓大家獻禮，去吻他的屁股哇？那就讓聖安東尼的聖火去吻他的屁股好了。」自此之後，便生出一條法令：教士不得當眾脫衣，必須退至所謂聖器室的更衣室去換衣服，尤其不得當着女子面脫衣，免得引起她們春心萌動，邪念纏身。好事者便問巴汝奇，教士的那玩意兒為何那麼的長大，巴汝奇一語道破其中的奧秘。他說道：「驢子的耳朵特別長，原因在於小時候，驢媽媽沒有給它戴帽子，這一點，德·阿里亞高①在他的名著《假設論》中早已論及。同樣，神父們的那玩意兒之所以那麼的長，蓋因其不穿滿襠褲，那玩意兒就無拘無束地一個勁兒地瘋長，在兩腿之間，自由自在地晃來盪去，如同女人胸前掛着的一串念珠一樣。至於為什麼又那麼的粗，那是因為搖來晃去，久而久之，身上血氣全都湧向那兒，聚在一起，憋得粗壯起來。據法學家說，不停地搖晃、震蕩，就會產生引力。」
巴汝奇還在一隻口袋裏裝着明礬粉②，碰到高傲的女人，便往她們脖頸里撒上一點，癢得她們忍受不住，立刻脫衣搔癢，不管周圍是否有人觀光。有的女人被撒了此粉之後，像被火炭燙著的小公雞似的蹦跳個不停；有的則像彈子落在鼓面上，滿地打滾。脫光衣服的女子像瘋了似的滿街亂跑，巴汝奇見了，必追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風，替她披在精赤條條的光身子上，以示殷勤及禮貌。
他還在一隻口袋裏裝上一小瓶變了質的油，遇上衣冠楚楚的男人或衣着華麗的女子，他便湊上前去，偷偷地將油抹在這些男女身上。他先是上前去套近乎，獻殷勤，嘴裏一個勁兒地誇讚道：「嗬！
①德·阿里亞高（1350—1425），紅衣主教，查理六世的懺悔師，著有一些哲學、倫理學書籍。《假設論》系其《倫理學》中的一章。
②據說明礬粉很輕，有很強的收縮力。
夫人，您的衣服質地真好！上等的綢緞，天主保佑您心想事成！穿好衣，有好運！」他邊說邊用手沾上油污抹在衣服的領子上，洇了開去，永遠也甭想洗掉。那污跡深印在靈魂里、肉體上、名譽上，永難磨滅，連魔鬼對之也束手無策。最後，他還揶揄道：「尊貴的夫人，走路小心，別摔倒，您前邊有個臟窟窿，別掉進去呀！」
他還有一隻口袋，裏面裝着碾成細末的大戟子草。司法大樓旁有一洗衣女，巴汝奇先將一隻虱子扔進她的胸衣里，然後，裝作為她捉虱，順手偷走她的一方手帕，塞進那隻口袋裏。遇到大家閨秀、名媛淑女時，便故意與她們聊起布料、裁剪的事來，並順手摸一摸人家的胸衣，問道：「這是弗蘭德人的手藝還是海諾特生產的？」邊說邊用手悄悄地掏出那方偷來的手帕，對女子們說：「小姐們請看，這方手帕繡得多美，這可是佛提尼昂①或佛塔拉比亞②的產品哪！」他邊說邊輕輕抖動手帕，弄得這幫小姐噴嚏不斷，接二連三，四小時都未止住。與此同時，巴汝奇卻在一個勁兒地放響屁，逗得女子們大笑不止，說道：「怎麼啦，巴汝奇，你怎麼放屁呀？」
「我這不是放屁，小姐們，」巴汝奇回答道，「你們在吹鼻笛，我這是在給你們伴奏哩。」
巴汝奇還有一隻口袋裏裝着一把鉗子、一把撬鎖鈎子，以及其他一些溜門撬鎖的工具。
另外，他還在另一隻口袋裏裝了許多的小碟、小碗、小杯子什麼的，常常掏出來耍雜耍。他的手指真的是靈巧至極，不遜於密涅①即法國中部的佛隆提尼昂。
②佛塔拉比亞系指西班牙的封塔拉比亞。
瓦和阿拉喀涅①。他以前在街市上賣過狗皮膏藥，總要拿個銀幣或其他錢幣去找兌換商兌換零錢，而他每次都會使手腳，多撈幾個銀角子的，除非那兌換商比魔術師還要技高一籌。而且，他還是明目張膽，在眾目睽睽之下乾的，神不知鬼不覺，滴水不漏，毫不露馬腳，兌換商被騙卻毫無覺察。
①阿拉喀涅系神話中利底亞國少女，善織絹，密涅瓦妒其能，將她變成了蜘蛛。
第十七章
巴汝奇巧賺贖罪錢，讓老婦出嫁和在巴黎打官司某一日，我發現巴汝奇面帶難色，一言不發，我便斷定他肯定是身上沒錢，不知所措，於是，我便對他說道：「巴汝奇，看您這滿面愁容，想必得了病了，我知道病根在哪兒。你這是得的錢虛症，喏，我口袋裏還有六枚尚未見過爹娘的小錢①，你既然缺錢，就拿去花吧。這錢，你就當作是你身上的楊梅瘡似的，屬於你自己。」
巴汝奇聽見這話，便回答道：「錢有什麼了不得的，過幾日，我就怕自己錢多得花不完。我有一塊點金石，能像磁鐵吸鐵屑似的，將別人錢袋裏的錢給吸了過來。您還是同我一起去掙贖罪錢吧，怎麼樣？」
「說實在的，」我回答他說，「在這個世界上，我還不知道該贖什麼罪，至於來世，我現在也無法知曉。好吧，去就去，天主在上，奉上一枚小錢，多了不給，少了不行。」
「不過，」巴汝奇說道，「您得先借我一枚，我日後加倍奉還。」「我就送你一枚好了，」我說道，「談什麼還不還的？」「感謝天主開恩。」巴汝奇說。
①此句出於喜劇《巴特蘭》。
於是，我便同他一起，先去了聖日爾韋教堂。我只在第一隻功德箱前買了贖罪券，只是意思意思而已，我並不十分在意。然後，我念了念短課經和聖勃利吉德禱文。可是，巴汝奇卻每見一隻功德箱，都要去買贖罪券，還要給教士布施點小錢。
出了聖日爾韋教堂，我們又去了聖母院、聖約翰教堂、聖安東尼教堂以及其他幾座小教堂。每每遇見功德箱，我只是蜻蜓點水，點到為止，並不再去買贖罪券。可巴汝奇則不然，他每見到一個，必獻上一點小錢，再親吻一下聖物，見到教士也要布施一點。轉了這麼一圈之後，我們便往回返。途中，他把我領到城堡酒家①，並讓我瞅瞅他身上的十多個口袋。好傢夥，口袋裏裝得滿滿的，全都是錢，驚得我連忙畫十字，同時問他道：「這麼一眨眼的工夫，你怎麼變出這麼多錢來了？」
他直截了當地回答我說，錢是從功德箱裏取來的。「我獻出第一枚小錢的時候，」他說道，「我手這麼一晃，教士還以為是一枚銀幣，可我隨手卻抓回了十幾二十個銀角子，同時，另一隻手也抓了四五十個。每遇一隻功德箱，我都如法炮製，回回不落空。」
「天哪，」我說道，「你簡直是毒蛇一條，竟敢褻瀆神靈，這種錢你也敢偷？」
「您說得對，按您的看法，當然如此，」巴汝奇回答道，「但是，我卻不這麼看。這錢可是教士讓我拿的呀！當我在吻聖物時，您難道沒有聽見他口中念道：百倍收回？這不就是要我獻一個，取回一百個嗎？『收回』這個動詞，照希伯來語的用法，是用將來時來代替命令式，如同經文中所說的：要敬畏天主，要侍奉天主，要愛人如①城堡酒家是當時有名的一家大酒店，位於猶太人街。
己……①所以，當售贖罪券的教士對我說『百倍收回』時，我就自然而然地按一百倍往回找了。吉米大師②、阿本·埃茲拉大師③都曾發表過類似的看法，希伯來學者馬索萊和巴爾托魯斯④也都這麼說過。另外，教皇西克斯圖斯⑤曾經身患癰疽，疼痛異常，幾乎落個瘸腿，經我醫治，病痛全無，安然無恙，因此，他從自己財產和教會財產中拿出錢來，賞賜我作為年金，每年一千五百利弗爾。因此，我今天是從我在教會的存款中支取一些錢而已，有什麼不對的嗎？」
「我實話告訴您吧，」巴汝奇接着說道，「您若知道我從十字軍身上撈了多少油水⑥，您更要驚得目瞪口呆了：我撈了有六千多弗羅林⑦！」
「這麼多的金幣，現在都在哪兒呢？」我問他道，「您怎麼現在身無分文哪？」
「從哪兒來又回哪兒去了唄，」他回答道，「只不過是換了主人罷了。我花了三千弗羅林替一些沒齒老婆子做了陪嫁。至於年輕女子嘛，我根本就不用操心，她們找男人易如反掌。那些老婆子，說實在的，現在是徐娘半老，可年輕那會兒，可也並未年華虛度哇，一個個褲帶很松，一弄就掉，門戶大開，誰都可上，直到人老珠黃，無人問津為止。天主在上，我是慈悲為懷，善心大發，有的送上一①在《聖經》中《申命記》第6章、《路加福音》第4章、《利未記》第19章、《馬太福音》第12章……都有此句。
②吉米大師（1160—1240），猶太博學家。
③阿本·埃茲拉（1119—1174），西班牙博學大師。
④巴爾托魯斯系14世紀意大利著名法學家。
⑤西克斯圖斯即西克斯圖斯四世，1471—1484年的教皇。
⑥據考，1515—1518年的三年間，信徒捐贈大量錢財給教皇，用作十字軍遠征，但十字軍並未出征。
⑦弗羅林為意大利金幣名，金幣上鑄有佛羅倫薩百合花。
百個弗羅林，有的一百二十，有的三百，錢的多少，根據她們老丑程度而定，越丑越噁心的，就越是要多給一些，否則連魔鬼都不願意摟抱她們。我便去找一些壯實的苦力，親自拉線撮合。我沒先讓他見那老婆子，而是先亮出我的弗羅林，說道：『朋友，怎麼樣？願不願意出把力氣，猛干一場？願意的話，這錢就歸你了。』這些苦力都是可憐之人，像久未交配的發情的驢馬一樣，饞蟲拱心，口水直流，恨不得拿了錢后，立刻『上馬』。於是，我便讓人置辦了一桌酒席，好酒好菜侍候，讓他們一個個吃飽喝足，勁頭兒倍增，翻雲覆雨之時，真的是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老婆子們被顛弄得心美體爽，餘威不減。總之，他們一個個真的是人人英雄，個個好漢，身手不凡，幹得特歡。有幾個過於醜陋的，我便先用布套將她們的腦袋套住，免得嚇壞了英雄好漢，熄了火，泄了氣。另外，我又惹上幾場官司，全都敗訴了。」
「你又無田無地無房產，」我問他道，「會惹上什麼官司呀？」「朋友，」他說道，「您不知道哇。城裏的女士小姐們，可能因地獄魔鬼的挑唆，竟然突發奇想，發明了一種高領上裝，把兩隻豐乳遮擋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著，卻在背後開襟，露出後背，真的是前門不開開後門。弄得男人們一個個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心存不滿。有一天，是個星期二，我便向法院遞交一份訴狀，指控這幫女士小姐行事失當，損害了我等男士的利益，要求法院秉公決斷，令她們改邪歸正，否則我將以她們為例，將褲襠開在後面。女士小姐們得知遭人起訴，便組織起一個女性幫會，並陳述自己的理由，還聘請律師為她們出庭辯護。我不甘示弱，與她們據理力爭，且一紙一紙的訴狀呈送法院。最後，法院做出判決，女子不得再穿高領護胸上衣，要麼就在前胸留出開口，袒胸露背。這場官司雖贏，但我卻花去了不少的錢。
「另外，我還同糞霸及其同行們打了一場又臟又臭的官司。我起訴的理由是，他們不該在夜闌人靜之時偷偷摸摸地誦念《大肚糞桶經》和《箴言錄》第四卷①，要念就該在白日裏，光天化日之下念，在索那神學院的神學大師們的面前念。這場官司我敗訴了，因為執達吏傳達有誤，情況有出入。結果，我被判了罰款。
「還有一次，我指控法庭審判長、推事及其他人等，不該將他們的騾子拴在院子裏，讓它們等得心煩氣躁，蹬腿踢蹄，應該讓他們的夫人們親自出馬，用漂亮的圍嘴，將自家的騾子嘴罩住，免得它們口吐白沫，弄髒地面。這麼一來，法院的勤雜人員就無須打掃，落得清閑，蹲在地上擲骰子或打滾胡鬧，也弄不臟衣褲。這場官司贏倒是贏了，可是我仍然沒少花錢。
「您算算看，我給這幫法院大爺送去酒錢飯錢，加在一起該有多少啊？」
「你這麼做到底為什麼呀？」我問他道。「我問您，朋友，」他說道，「人生在世，有什麼趣兒呀？可我這麼個活法兒，比國王都痛快。您若是願意同我一塊干，我保證我們能把天戳個窟窿。」
「我可不幹，」我回答他說，「聖阿多拉斯②在上，你這麼干，總有一天會上絞刑架的。」
「人都得死，」他說，「您總有一天不也得入土嗎？上天入地，您覺得哪一種風光啊？您哪，真夠蠢的，耶穌基督不也是被高高地吊起的嗎？而且，我乾脆跟您說透了吧。當法院裏的那些大人先生的跟班吃飽喝足了之後，一個個打盹犯困的時候，我便替他們來照看①《箴言錄》為當時學校的教理教科書，共4卷。《大肚糞桶經》系作者虛構書名，以諷刺神學派。
②阿多拉斯系作者編造的人名，將其奉為聖人，以保佑上吊的人不致斷氣。
那些騾子。我偷偷地把他們上馬的那一側的馬鐙繩弄斷，但仍留着一點連着，當那些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老爺踩鐙上騾時，便會像死豬似的重重地摔個大屁墩兒。那還不讓人看了笑破了肚皮呀？而那些跟班回去之後，老爺們還能輕饒了他們？還不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的？因此，我雖花錢請他們足吃足喝，但並不覺得冤枉，反正是花錢買樂子。」
總而言之，正如我前面所說，巴汝奇掙錢確有高招兒，多達六十三種之多，但是，他花錢的方法也別有洞天，高招兒更奇更多，竟有二百一十四種，鼻子底下的那個無底洞還不算在內。
第十八章
英國學者欲與龐大古埃一比高低，最後被巴汝奇擊敗就在那幾天裏，一位名叫托馬斯特的學識淵博的英國學者，聽說龐大古埃才高智聰，無人可比，便專程從英國趕來，一來想一睹其風采，二來想試試是否真的名不虛傳。他一到巴黎，來不及休息，立即前往龐大古埃下榻的聖德尼府①造訪龐大古埃；當時，龐大古埃正與巴汝奇在府中花園散步，像逍遙學派②那樣在高談闊論。那位英國學者進得門來，一見龐大古埃如此人高馬大，不禁先是一驚，連忙上前施禮，文質彬彬地說道：「哲學王子曾說，若知識學問如人一樣有形有跡，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話，那知識學問就將如影隨形，受到世人景仰，此話甚是不假。一旦聲名遠揚，傳至所謂的哲學家們的耳朵里，則必然使他們寢食難安，心神不定，因強烈的刺激和振奮而不顧鞍馬勞頓，前來瞻仰一番知識之化身，仰望一番發出神諭的人物。這樣的人古已有之，比如示巴女王③，她不遠萬①聖德尼府系聖德尼修士們在巴黎的舊居，后被改為本篤會學派。
②亞里士多德在雅典郊外開館講學，與弟子們在樹蔭下邊散步邊談論，世稱逍遙學派。
③示巴女王為古阿拉伯也門女王，曾慕名前去拜訪所羅門。見《舊約·列王紀》（上）第10章。
里，從遙遠的東方，橫渡波斯灣，來到先哲所羅門的聖地，了解安邦治國之道。
「再比如阿納卡爾西斯①，從西提亞來到雅典，拜訪先哲梭倫；還有畢達哥拉斯，也曾拜訪過孟菲斯②的先知；另外，柏拉圖就拜訪過埃及的術士和塔蘭多的阿爾奇塔斯③；提拉努斯的阿波羅尼烏斯④曾翻越高加索山脈，穿越了西提亞人、馬薩基塔人、印度人的國土，然後乘船沿比松江，直達婆羅門，拜見喜阿夏斯，又去巴比倫、卡爾底亞、美底亞、亞述、巴爾提亞、敘利亞、腓尼基、阿拉伯、巴勒斯坦、亞歷山大，直到埃塞俄比亞，拜見印度學派的哲學家⑤。
「在蒂托李維的書中，也有不少這樣的事例，有許多的好學之士從法國和西班牙過境，前去羅馬，聆聽他的教誨。
「我不敢妄自尊大，將自己歸於這些賢哲人士之列，但心中卻對知識十分渴求，不僅喜歡知識學問，而且喜愛有學之士。
「因此，聽說閣下學識淵博，聞名遐邇，便背井離鄉，漂洋過海，不畏山高路遠，人地生疏，不揣冒昧地前來貴地一瞻閣下威儀，聆聽教誨，講一講自己在哲學、占卜、神學等方面學習時所遇到的難解之處，企盼得到您的指點，茅塞頓開。萬望閣下不吝賜教，小生願拜您為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以及子孫後代都將①阿納卡爾西斯為公元前6世紀古游牧民族西提國的哲學家，慕雅典法學家梭倫之名，遊歷雅典，與梭倫交談。
②孟菲斯系尼羅河上之古城，古埃及首都，當年文化昌盛。
③塔蘭多為古代意大利之重要港口。阿爾奇塔斯系公元前5世紀畢達哥拉斯派哲學家。
④阿波羅尼烏斯系公元1世紀畢達哥拉斯派哲學家。
⑤系指亞歷山大大帝在印度創立的一個哲學學派，成員不食葷腥，不穿衣服，終日靜坐沉思。
侍奉先生左右，做牛做馬，心甘情願。無以回報，特以此為誓。「本人將以書面形式，將情況寫明，讓全城學者無不知曉，併當着他們的面，進行一番討論。「不過，辯論的方式，我有所不同，我不願像此地和外地的那些無聊的詭辯家那樣，只是簡單地一說，讚許或反對；同樣，我也不願仿效學院派的那種長篇大論的演說方式，或像畢達哥拉斯的那種數字遊戲①，或皮克·德·拉密蘭陀爾②在羅馬所使用的那種方法，我主張用手勢而非言語來辯論，因為我們所討論的問題疑難繁雜，高深莫測，人類的語言已經無法表達清楚。
「如果鄙人的提議閣下表示贊同的話，就請您於明晨七時移駕至納瓦爾神學院大廳。」
他說完之後，龐大古埃便非常禮貌地回答道：「閣下，天主賜予我的恩惠，鄙人一向不敢竊為己有，總要儘力地與他人分享，因為我們的一切都是天主所賜，既然有知識淵博的賢人君子前來切磋，正好可以大加宣揚，發揚光大，天主想必樂見其誠的。當今的賢人君子之中，鄙人不難看出，閣下應是獨佔鰲頭，無出其右的。我謹通知閣下，不論何時何地，閣下若有所需，鄙人當竭盡綿薄之力，遵命就是。我想，我從閣下那兒學到的一定會比閣下您從我這兒學到的不知要多多少。不過，既然您已提出共同探討您的疑難繁雜的問題，那我們就來弄個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弄個水落石出，因為赫拉克利特說過，不探到深淵底部，難求得真理③。
「我十分贊同您所提之討論方法，只用手勢，不用言語，這樣，①以某一數字代表某一意思，如30指婚姻，60指守寡，100指貞節等。
②皮克·德·拉密蘭陀爾（1463—1494），意大利哲學家，學識淵博。1486年在羅馬提出900條命題，與人辯論。
③此說法出自德謨克利特，而非赫拉克利特。
我們可以更好地溝通，避免了那些愚蠢的詭辯家在別人辯論時，一味地胡亂鼓掌，而且，往往是在別人辯論得正熱烈的時候，更是起鬨得厲害。
「明天，我一定遵照閣下指定的時間，到達指定的地點，絕不延誤。不過，我想提出一點，我倆之間，不得發生糾紛、攻訐，我們尋求的並非虛榮或他人的讚揚，而只是真理。」
托馬斯特聽到龐大古埃的一席話之後，連忙說道：「閣下，對您屈尊就駕，遵從鄙人之拙見，不勝感激之至，願天主保佑您。那好，咱們明天見。」
「好，明天見。」龐大古埃回答。諸位讀者，你們在讀此書時，肯定猜想不到托馬斯特和龐大古埃當天夜晚心情有多麼的激動。托馬斯特回到下榻的克呂尼旅店，對門房說，他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口渴過。
「我猜想，定是龐大古埃掐住了我的喉嚨所致，」托馬斯特說，「請你讓人給我送點酒來，讓我好好潤潤嗓子，再多準備點清水，把口腔洗洗乾淨。」
而龐大古埃也同樣是緊張得不得了，腦子在轉個不停，總在思考着：貝達①的《論數字與符號》；普羅提努斯②的《論不能言喻》；普羅克洛斯③的《論奇迹》；阿爾特密多爾④的《釋夢》；①貝達系7世紀英國教士及史學家，著有用手勢表達意思的作品。
②普羅提努斯（205—270），羅馬新柏拉圖派哲學家。
③普羅克洛斯（412—485），即普羅克呂斯，新柏拉圖派哲學家。
④阿爾特密多爾系公元2世紀希臘的博物學家。
阿納克薩戈拉斯①的《論符號》；伊奈列烏斯②的《圓夢》；腓列斯蒂翁③的著作；希波奈克斯④的《不可言傳》；以及其他諸多名家名著。
見龐大古埃輾轉反側，冥思苦想，巴汝奇便對他說道：「大人，您別考慮那麼許多，還是靜一靜心，好好地睡上一覺。我看您是過度緊張，過於激動，弄不好會得寒熱病的。還是先喝他個二三十杯好酒，美美地睡上一覺，明天的事兒，包在我身上好了，讓我來與他辯論。我保證把他駁得個啞口無言，體無完膚，否則您就將我罵個狗血噴頭。」
「話雖這麼說，不過，」龐大古埃說道，「巴汝奇，我的朋友，對方可是個學識淵博的學者呀，你想讓他心悅誠服，也不容易呀？」
「您就放寬心吧，」巴汝奇說，「行了，現在別再談這個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還有比魔鬼更聰明的人嗎？」
「沒有，當然沒有，」龐大古埃說，「除非他有神靈暗中護佑。」「那就得了，」巴汝奇說，「我曾與魔鬼多次打過交道，都把它駁得個瞠目結舌，茫然不知所措。您只管放寬心，明兒個，我保證讓那個自以為是的英國佬大出洋相。」當天晚上，巴汝奇便與龐大古埃的隨從們喝酒耍錢，折騰了一個通宵。他們玩的是爭上游和接力棒，巴汝奇輸得很慘，把褲腰帶都給押上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便①阿納克薩戈拉斯系公元前5世紀古希臘伊奧尼亞派哲學家。
②伊奈列烏斯系希臘文，為拉伯雷杜撰的作者。
③腓列斯蒂翁系公元1世紀的羅馬啞劇作者，其作品並未遺留於世。
④希波奈克斯系公元前6世紀古希臘諷刺詩人，但其傳世作品中並無與此書相近的名稱。
陪同龐大古埃來到約定地點。不說假話，巴黎的男女老少全都擠到那兒去了，心裏都在尋思：「龐大古埃這個滑頭小子，把索邦神學院的那幫大大小小的神學家、詭辯家，統統給駁倒了，但這一次來的可是一個英國佬，不容易對付。倒要看看誰棋高一著，技高一籌。」
眾人聚集在大廳里，托馬斯特也已到來，在一旁恭候着。這時，龐大古埃和巴汝奇走進大廳，在場的大大小小的學生、老師、學者、校長，按照常規，一起鼓起掌來。可是，只聽見龐大古埃扯起他那如重炮轟鳴的大嗓門，喝道：「安靜，不許喧嘩，真見鬼！天主在上，誰若在此大聲叫嚷，我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眾人不禁被這聲斷喝嚇得噤若寒蟬，即使嗓子裏塞了十五斤雞毛，也不敢輕輕咳嗽一聲。而且，這巨雷般的聲音，讓他們一個個頓時口乾舌燥喉嚨痒痒，舌頭伸出有半尺長，彷彿喉嚨里被龐大古埃撒了一把鹽似的。
這時，巴汝奇便對那位英國學者說道：「閣下，您此次前來，是為了辯論您所提之問題，還是拜師求學，尋求真理？」
托馬斯特聞言，立刻回答道：「閣下，我此來並非為了別的，只想弄清我一直未能弄懂的那些疑難問題，因為沒有一本書，沒有一個學者幫我找出了答案的。至於辯論，那我是不幹的，那純粹是爭強好勝，非常無聊，這事還是讓那些無聊的詭辯家們去干吧。他們愛辯論，而且是為了爭風鬥氣才去辯論，並非為了尋求真理。」
「既然如此，」巴汝奇說，「如果我，龐大古埃先生門下的一名小學生，能夠滿足您的願望，解決您所有的問題，那又何必勞我家大人的大駕呢？因此，還是讓他做個主持人，評判一下我們雙方的論點論據。如若我未能解決您所提之問題，再由他來幫您解決，您意下如何？」
「言之有理，再好不過了。」托馬斯特表示贊同道。「那麼，現在就開始吧。」必須提請大家注意，巴汝奇在他的大褲襠里系了一個紅、白、藍、綠相間的絲絨流蘇袋，裏面放了一隻大橘子。
第十九章
巴汝奇把用手勢辯論的英國學者駁得體無完膚於是，場上眾人屏聲斂息，鴉雀無聲，凝神靜聽辯論。只見那英國學者兩手高舉，左右分開，手指捏起，做成施農地區稱作雞屁股的模樣，指甲相對，相互敲擊四下，然後，十指分開，手掌互拍，啪的一聲，接着雙手又捏成剛才的模樣，再度分開，連續開合四次，最後雙手合十，前伸，做虔誠的祈禱狀。
只見巴汝奇突然右手舉起，把拇指塞進右邊鼻孔，餘下四指叉開，依次按在鼻樑上面。同時，左眼緊閉，右眼眨巴幾下，睫毛與眼皮合緊。然後，左手高舉，拇指蹺起，其餘四指伸直併攏，左手正對右手掌心，間隔一肘半。捏好這一姿勢之後，雙手緩慢放下，至半腰間停住，直指英國學者的鼻子。
「如果墨丘利……」英國學者正要說下去。「您說話了，假面具規則①！」巴汝奇立即打斷他說。接着，英國學者又做起手勢來。他攤開左手，舉過頭頂，遂將四指合攏，握拳，大拇指伸出，按住鼻樑。然後，突然間舉起右手，張了開來，再慢慢將手放下，右手大拇指觸及左手小指頭的中環，其餘四指在空中擺動，再倒轉過來，讓右手做左手做過的動作。
①假面具遊戲系16世紀時的一種流行的化裝遊戲，戴面具后，不得言語，免得被人認出，一出聲便算輸了。
巴汝奇對這個手勢非常了解。於是，他便用左手把他那大褲襠拉開來，又用右手從裏面掏出一根白色牛肋骨和兩根同樣形狀的木頭，一根為烏木，另一根是巴西紅木，然後將這三樣東西整齊地夾在右手手指中間，互相擊打，發出聲響，與布列塔尼麻風病人拍板敲出的聲音相仿①，不過，巴汝奇敲出的聲音更響亮更悅耳。與此同時，他捲起舌頭，哼起小曲，目光始終緊盯着對方。
在場的神學家、醫學專家、外科大夫以為看明白了，巴汝奇這是在暗示那英國學者是個麻風病人。
而在場的法官、法學家、宗教法專家等卻以為巴汝奇是想說，麻風病人也有其人生的樂趣，從前天主就這麼說過②。
這時，英國學者便不慌不忙地舉起雙手，中間的三個指頭收緊，再把大拇指拖進食指和中指中間，只留兩個小指頭伸直著，並伸向巴汝奇，然後再把右手大拇指靠近左手大拇指，左手的小指頭靠近右手的小指頭。
巴汝奇見了，一言不發，只見他雙手舉起，做出如下動作：他把左手食指的指甲貼著大拇指的指甲，弄成一個圓圈，再將右手的四指握緊，只留食指翹起，捅進左手做成的圓圈中去，捅進去，拔出來，連續數次。然後，他將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儘可能地分開，叉口對着托馬斯特。最後，又將左手大拇指按住左眼眼角，手掌張開，呈鳥翅狀或魚鰭狀，緩慢地扇動，而右手也按在右眼的眼角上，做着與左手相同的動作。
托馬斯特見狀，臉唰的一下全白了，只見他全身顫抖著，做出如下的動作：他用右手中指輕輕敲擊大拇指的根部的掌上肌肉，然後把右手食指插進左手所做的圓圈中，只是將手指靠在下方，而不①麻風病人手拿拍板，邊走邊敲，讓人閃避。
②見《新約·路加福音》第16章。
是像巴汝奇那樣靠在圈的上方。這時，巴汝奇立刻將雙手猛地一擊掌，並向兩掌之間吹了一口氣。這之後，他又把右手食指戳進左手手指所做成的圓圈之中，戳進抽出，反覆多次，然後，下巴前伸，定睛望着托馬斯特。
眾人看了雙方的手勢大戰，一直未能明白究竟，但這一次卻看出了巴汝奇所做手勢的含義，他這是在問托馬斯特：「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的確，托馬斯特見了巴汝奇之後，已是面無血色，大汗淋漓，神情緊張，方寸大亂。然後，他漸漸地恢復了常態，忙用左手五指對着右手的五個指頭，相互頂着，呈半圓狀，並盡量地將雙手舉高。
巴汝奇看了，立刻用右手拇指按住下頦，用右手的小拇指插入左手形成的圈中，同時，上頜的牙齒緊咬住下頜的牙齒，從牙縫中發出一種悅耳動聽的聲音來。
此時，托馬斯特顯然已了無銳氣，雙腿發軟，剛剛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卻憋不住，放了一個大響屁，還帶出一些稀屎，褲襠也尿濕了，臭氣熏天，致使眾人人人掩鼻捂嘴。隨後，托馬斯特把五個手指指尖合在一起，左手同時平接於胸前。
巴汝奇見狀，忙將大褲襠拉開，流蘇袋扯出來有一肘半光景，用左手將它提起，右手遂掏出袋中的橘子，將橘子往上拋起，接住，連續七次。第八次拋起時，他用右手接住橘子，高高舉起，然後搖晃他那大褲襠，讓托馬斯特欣賞。
托馬斯特隨即雙腮鼓起，似吹風笛一般憋足了勁兒地在吹，好像要將一隻豬尿脬吹破的架勢。
巴汝奇看后，用左手的一個手指塞進肛門，同時嘴裏嗍氣，就像是在吸食牡蠣或喝湯似的。然後，他微微地張開嘴來，用右手掌心輕拍嘴巴，發出深沉厚重的聲響，如同從橫膈膜面上通過氣管發出的聲音似的。他如此這般地拍了十六次。與此同時，托馬斯特一直在像鵝似的喘著粗氣。於是，托馬斯特把右手食指伸入嘴中，用雙頰內的筋肉將手指着力裹緊，然後猛地往外拔出手指，發出一聲脆響，彷彿小孩子們玩蘿蔔炮①時所發出的聲音。他這麼一連搞了九次，響了九聲。
這時，托馬斯特突然驚呼道：「哈哈，先生們，重大發現！他把手一直塞到肘彎了。」
托馬斯特說完，忙拔出一把匕首，刀尖衝下，握於手中。巴汝奇見了，忙扯住褲襠，在兩腿之間，用力地搖動起來。然後，雙手做成梳子狀，按在頭頂，舌頭伸出，雙腿向上，似一隻瀕臨死亡的山羊。
「哈哈，」托馬斯特說道，「我明白了！可是，明白什麼了！」托馬斯特隨即用匕首柄頂住胸膛，手掌張開，按住刀尖，指尖微微向內彎曲。巴汝奇見了，把頭側向左邊，用中指按住右耳，大拇指蹺起，然後雙臂合抱於胸前，連咳五聲。咳第五聲時，右腳猛一跺地。再舉起左臂，四指捏緊，大拇指按住額頭，同時，右手擊胸，連擊六次。
托馬斯特見了，彷彿不屑一顧，遂用左手拇指按住鼻尖，手掌合攏。
這時，巴汝奇則將兩手中指鈎住兩邊嘴角，使勁兒往左右兩邊拉扯，至牙齒完全露出。然後，他又用雙手拇指搭住眼皮，用力往下按去，弄出一種在場的人全都覺得極其難看的怪模樣來。
①這是16世紀時所流行的兒童遊戲，孩子們以蘿蔔做炮彈進行射擊。
第二十章
托馬斯特承認巴汝奇德才兼備
這時，托馬斯特站起身來，脫下帽子，恭敬有加地向巴汝奇致敬，然後，面向全場聽眾，大聲說道：「諸位，我想引用《聖經》上的一句名言：在這裏，有一人比所羅門更偉大①。此時此刻，在大家面前就有這麼一個曠古奇才，他就是龐大古埃先生。我因久仰其大名，不畏艱難險阻，千里迢迢地從英國那遙遠的地方，來到此地，欲將心中無法解答的難題向他求教。這些疑難繁雜的問題包括方方面面，關係到法術、煉丹術、占卜、天文、星相、哲學等。不過我此刻卻有點憤慨，因為龐大古埃先生的才學只向世人展示出不足千分之一。
「大家方才全都親眼看見了，他的這位門生就十分了得，我的願望不僅全部得到滿足，甚至比我原先所期待的都有所超過了，把我其他一些未曾考慮到的問題也都一併予以解決了。我可以真實地告訴各位，他為我打開了人類知識的真正的寶庫。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兒罷了，未承想，他口中未吐一字，光用手勢，就讓我完全改變了看法。我將立即把我倆剛才進行的辯論用文字記錄下來，免得別人還以為我們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而已，①見《新約·路加福音》第11章。
而且，我還要將我的記錄刊印出來，讓大家也都能從中受益，就像我剛才獲益匪淺一樣。諸位不難看出，弟子尚且如此，師傅更是才華出眾，學問高深了。正所謂學生高不過先生①。
「不管怎麼說，應當讚頌天主！承蒙各位撥冗前來，在此一併表示衷心的感謝。願天主保佑大家。」
接着，龐大古埃也向到場觀看辯論的人士表示了深切的謝意，然後，便領着托馬斯特離開大廳，前去用餐。大家無須多問，他們一定是解開肚扣，開懷暢飲（當時的人們護肚皮有腰扣，如同今人用領扣護脖頸一樣）起來，直喝得醉眼迷濛，身子搖晃，腦袋發矇，互問「你來自何方？②」
聖母在上！瞧他們喝得那個帶勁兒啊！推杯換盞，酒壺飛轉，你喊我叫：「倒酒！」
「滿上！」「跑堂的，拿酒來！」「斟上！見鬼，斟滿哪！」
不誇張地說，個個喝下二三十斤！大家知道這是為何？久旱盼雨露哇③！要因天氣炎熱，人就更是口乾舌燥。
至於托馬斯特所提之疑難問題以及他們辯論之中所做的手勢的含義，我本想根據他們自己的解說詳加敘述的，但卻聽人說道，托馬斯特已經就此寫了一部鴻篇巨製，已在倫敦付梓，不久即將面世。他在書中已經將前因後果、來龍去脈都毫無遺漏地闡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因此，我也就不必多此一舉，加以詳述了。
①見《新約·路加福音》第6章。
②這是當時形容醉鬼的流行語，意為醉得連老友都不認識了。
③見《舊約·詩篇》第143篇。
第二十一章
巴汝奇迷戀上一位巴黎貴夫人
自從與那英國學者辯論獲勝之後，巴汝奇的名聲大振，巴黎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此之後，他的褲襠也水漲船高，大行其道，還在褲襠上面綉上了羅馬式的花飾。
人人都對他讚頌備至，頌揚有加，甚至還為他編了一首民謠，小孩子上街買芥末時嘴裏都老在哼哼著這個曲子。巴黎的夫人小姐也對他表示仰慕，導致他飄飄然，忘乎所以，竟然動起了巴黎一位貴夫人的歪腦筋來。
有一天，他竟然一反封齋節不沾葷腥，只敢遠看不敢近身的哀怨情人的常態，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地對這位貴夫人說：「夫人，您若不吝為我傳宗接代，多生幾個兒子，非但於國家民族有利，而且，您自身也感到又爽又樂又能光宗耀祖，門庭生輝，當然，我也從中得到歡愉，滿足。請您相信，我這都是真話，句句屬實，我將以事實加以證明。」
那位貴夫人聞聽此言，勃然大怒，大聲呵斥他道：「大膽狂徒，怎敢如此放肆！您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敢同我如此講話！快快滾開，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就讓人打斷您的狗腿！」
「咳，打斷了腿又能怎樣？」巴汝奇回答道，「若能與您在床上快活一番，死也值得。您看（他邊說邊用手摸褲襠），這裏藏着約翰大師①，他會給您演奏古典舞曲，保證讓您渾身酥軟，美到心尖。他的功夫很深，上天入地，樣樣精通，連羊腸小道也能駕輕就熟，直搗黃龍，而且幹活兒乾淨利落，清清爽爽。」
貴夫人聽后，更是怒火中燒，大聲吼道：「滾開，渾蛋！快滾開，再多廢話一句，我便叫人，暴捶您一頓。」
「哎喲，哎喲，」巴汝奇回答道，「您嘴裏很兇，但我並不相信，您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則我也太不會看人了。夫人花容月貌，心中豈容半點歹毒。如果真的如此，豈不天下大亂，世無寧日了嗎？俗話說得好：美人窈窕，心善意好。
「而這只是說的粗俗的美人，而您，夫人，您卻是天仙般地美，世所罕見，屬天地造化，世人典範，讓人一見便知，上蒼若是盡顯其能，世間將更加美好。您身上的一切，甜如蜜，甘如飴，系天賜『嗎哪』②。
「說實在的，帕里斯應該將金蘋果獻給您，而不應獻給維納斯，更不應獻給朱諾和密涅瓦③，因為朱諾雖華貴，密涅瓦雖端莊，維納斯雖優雅，但與您相比，相去甚遠，不可相提並論。
「啊，天上的諸路神仙哪，若蒙諸位恩准，讓一個男人得以親此①約翰大師系舞蹈音樂家，《烏薩迪》舞曲的作者。此處暗喻陽具。
②嗎哪系耶和華賜予以色列人的一種食糧，見《舊約·出埃及記》第16章。
③典出希臘神話。天後朱諾與密涅瓦、維納斯比試美貌，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擔任裁判，最美麗者將獲得金蘋果。最後，帕里斯將金蘋果贈給維納斯，引起朱諾憤怒，為特洛伊戰爭埋下了禍根。
美人肌膚，吻此美人香唇，磨蹭此美人肚腹，那死也值了！啊，天主在上，這個男人就是我呀！我早已看出，她已一心想着我了，想要同我好好地親熱一番了。我心裏明白，這是上蒼賜予我的恩惠。來吧，良宵不可浪費，抓緊時間，叉開腿來吧。」
巴汝奇說完，就想上前去摟抱貴夫人；貴夫人忙將身子挪近窗前，做喊人狀。
巴汝奇見此情況，立刻奪門而出，邊逃邊喊：「夫人且慢，您無須勞動大駕，小生自去替您喊人就是。」
巴汝奇一下子溜了出去。雖然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但他卻毫不在意，沒事人兒似的，照樣快快活活。
第二天，那位貴夫人前去教堂做彌撒，巴汝奇便站在教堂前恭候着。
見到貴夫人時，他便上前施禮，為她灑聖水，然後，恭敬有加地跪倒在貴夫人的面前，說道：「夫人哪，您可知曉，這一日，我可想您想得好苦哇，心急上火，大便乾燥，小便不暢，不知您作何想？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哪？
「滾開，」貴夫人說，「您的事與我何干？滾吧，別妨礙我向天主祈禱。」
「行，不過，」巴汝奇說，「您得先猜一個謎：致博蒙子爵。」「我不懂。」貴夫人說。「那就是說，『美臀激陽起』①。好了，您現在去祈禱吧，讓天主恩准您把您心中之所願賜予我。請把您的念珠賞給我吧。」「拿去吧，」貴夫人說，「別再胡攪蠻纏了。」她邊說邊要從腰裏解下念珠來。那可是一串檀香木鑲金念珠，①法語中的這個謎面與謎底，只一字之差，謎底為一句粗話。
價格不菲。巴汝奇見了，忙掏出刀子，靈巧地一割，拿到了念珠，準備拿到舊貨鋪子裏去賣掉，同時對貴夫人說道：「請您收下這把小刀吧。」
「不要，不要。」貴夫人連聲拒絕道。「不過，您要不要都一樣，」巴汝奇說道，「我的肉體、靈魂、五臟六腑、生命財產，全都屬於您了。」貴夫人失去念珠之後，精神恍惚，悶悶不樂，因為這是去教堂所必備之物。她心中在想：「此人油腔滑調，怪裏怪氣，不像個正經人，看來，念珠是回不來了。若給丈夫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肯定要大發雷霆的。不過，也不要緊，我就說在教堂祈禱時，被小偷偷去了，好在我腰間還留有被剪斷的那截繩頭，不由得他不信。」
吃過飯以後，巴汝奇又去看貴夫人，袖子裏還藏了一隻錢袋，裝滿了法院計捐稅的籌碼。他見到貴夫人後，立刻說道：「咱倆，誰更愛誰？是您更愛我呢，還是我更愛您？」
貴夫人立刻回答道：「我其實並不恨您，因為我遵從天主訓導，愛世間所有的人。」
「這麼說來，」巴汝奇追問道，「您愛上我了？」「我已對您說了多次，」貴夫人回答，「別跟我說這種話。您若再說，我可告訴您，沒您的好果子吃的。您快走吧，快把念珠還我，等我丈夫問起來，那就麻煩大了。」
「什麼？」巴汝奇說道，「把念珠還您？我發誓，絕不還您。不過，我倒是可以另送您一串。您喜歡什麼樣的？有大粒鑲金的，有金繡球般大小的，有烏木雕刻的，有大粒紅寶石的，有石榴紅寶石帶藍玉片鑲嵌的，有上等黃玉帶翡翠鑲嵌的，有紅寶石鑲嵌二十八面金剛石的……您喜歡哪一種啊？
「噢，我知道了，您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因為它們都不值錢。那好，我知道有一種念珠，繫上等碧玉製作，還鑲嵌著灰琥珀，並嵌有大粒波斯珍珠，大若柑橘，也就是兩萬五千金杜卡而已，我去買了送您，反正我手頭有現金。」
說着，他便將錢袋搖得丁零噹啷地響，聽起來，像是太陽金幣的聲音。
「我再送您一塊紫羅蘭金絲絨或一塊繡花錦緞如何？您想要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什麼的嗎？您只要言語一聲，哪怕花上個五萬金杜卡，我都毫不在乎的。」
巴汝奇這麼滔滔不絕地說着，逗引得貴夫人心動欲得，但她嘴裏仍然很硬地說：「不必，謝謝您了，我不想要您的什麼東西。」
「看在天主的分上，您就收點我的東西吧，夫人，」巴汝奇忙說道，「可我，我還真的想向您討點什麼哩，不過，您敬請放心，這對您不會有多大損失的。您瞧（他指著自己的大褲襠），約翰貓頭鷹在裏面懇求您給他一個棲身之處哩。」
說着，他便要上前摟抱住她。貴夫人立刻叫了起來，只不過聲音並不很大。
巴汝奇這時不禁有點惱羞成怒，對貴夫人說道：「您真的一點便宜也不讓我占嗎？您可真是不識抬舉。天主在上，我一定要找些公狗來折騰您，讓您好看。」
巴汝奇說着便抬腿跑了出去，因為他怕跑遲一步，棍棒會打在身上。
第二十二章
巴汝奇捉弄不肯就範的貴夫人
大家可別忘了，正是聖體大瞻禮日，全城女子全都盛裝打扮，那位貴夫人也不例外，她身着一套色彩亮麗的紅緞子長裙，下面套著一條名貴的白天鵝絨的襯裙。
頭一天，巴汝奇便四處尋覓，終於找到一條正在發情的母狗，連忙解下腰上皮帶，將狗拴住，牽回自己屋裏，用好肉餵了它一天一夜，及至翌日清晨，將狗宰殺，割下狗身上的那個部位，按照希臘巫師的秘方，剁成肉泥，帶在身邊，來到那位貴夫人前往教堂參加巡行祈禱所必經之地。待貴夫人剛一邁進教堂，巴汝奇便恭敬有加地向她灑上聖水，並崇敬備至地向她施禮致敬。待貴夫人念完小禱詞，又過了幾分鐘，他便湊上前去，挨着她坐在長凳上，把自己寫的一首迴旋詩獻給她。其詩曰：上次對您吐心扉，備遭厲聲加呵斥，怒容滿面驅走我，可我對您不怪罪。言辭話語未冒犯，只是心思促使然，即便引得您不滿，也該和顏勸說俺，說聲朋友請離開，下不為例別再來。我欲求您芳心動，滅我心中慾火焚，我無壞心對待您，請您恩典慰我心，行個方便雲雨忙，下不為例也心甘。
正在貴夫人低頭細看那首詩時，巴汝奇便將隨身攜帶的葯末趕快往貴夫人身上撒去，袖子裏、裙子褶皺里，撒得尤見其多，然後對她說道：「夫人哪，相思病讓人日子難過呀。譬如我吧，我因思念您而夜不成眠，食不甘味，精神萎靡，苦不堪言，但願我受的這些苦痛能抵消一些下地獄的痛苦，或者，至少能求您為我祈禱上帝，賜予我忍受痛苦的勇氣。」
巴汝奇正在這麼說着，教堂里的狗早已聞到貴夫人身上的那股子臊味，因此，不論大狗、小狗、胖狗、瘦狗，全都蜂擁而至，而且襠下的那玩意兒又長又硬地挺立着，在貴夫人身上又嗅又尿，弄得她花容失色，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巴汝奇倒也沒閑着，假模假式地在幫貴夫人驅趕群狗，然後，便先辭而去，躲在近處的一間祈禱室內偷偷地在看熱鬧。這時候，一隻大狼狗正在往她脖頸里撒尿，而其他的狗也跟着往她的袖子上、裙子上、襪子上胡亂地尿了開來，弄得她難以招架，幸虧周圍的女子紛紛站起，奮力趕狗，這才把她救出群狗的重圍。
巴汝奇躲在祈禱室里暗自高興，心中竊喜，對當地的一位大人物說道：「我猜想，這位夫人也許是正在發情，要麼就是她剛與一條大狗交配過。」
這時，貴夫人已出了教堂，一群公狗沿途在緊跟着她，狺狺地哼個不停，如同在追逐一條正在發情的母狗似的。於是，巴汝奇便折返回來，去找龐大古埃去了。
返回的路上，只要見到狗，他必抬腿便是一腳，嘴裏還罵道：「笨蛋，還不快去趕熱鬧去！快去，快去，見鬼，快往前跑哇！」
回到住處，巴汝奇便對龐大古埃說道：「大人，全城的狗都在追逐一位美夫人，想干她哩，您還不趕快去看看哪？」
聽巴汝奇這麼一說，龐大古埃也憋不住了，立刻跟着他去看熱鬧去了。
最熱鬧的還在後頭。巡行祈禱開始后，圍住那位貴夫人的狗多達六千零一十四隻，弄得她無論往哪邊轉，都有一群公狗追着她，往她裙子接觸過的地方撒尿。
路上行人見此情景，無不稱奇，全都站了下來，駐足觀看。只見群狗醜態百出，有的爬上貴夫人的脖子，有的撕扯她的衣裙，弄得她狼狽不堪，出盡洋相。貴夫人無可奈何，只好往家裏跑去，但群狗仍緊追不放，路人見狀，笑得前仰後合。
貴夫人好不容易逃回家中，立刻把門關嚴，架不住方圓好幾里地的狗全都跑了過來，把她家圍了個嚴嚴實實，還一個勁兒地往她家撒尿，狗尿匯積成河，鴨子都能在上面浮遊。這條狗尿河流經聖維克多教堂，至今仍靜靜地流淌著，戈伯蘭染坊就是利用這條河的河水來染紫紅色的布匹的。道列布斯①就曾對這河水進行過分析化驗，認為其中含有一種優質染料劑。天主保佑大家，此河水足可推動一個大磨，磨面不成問題，當然，與圖盧茲的巴查克勒大磨坊②相比，自然是略遜一籌的了。
①道列布斯可能是指反對人文主義的德·蓋爾古。另外，此詞含「糞便」意思。
②法國南部加隆河上的古老磨坊，現已成為古迹。
第二十三章
龐大古埃驚聞敵人入侵，急忙離開巴黎：一法里為何如此的短此後不久，龐大古埃突聞父親被莫爾根①擄去仙女國，與古代奧吉埃和阿爾圖斯的故事相仿。同時，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狄普索人越過邊境，侵入烏托邦領土，正在圍攻其首府阿摩羅陀。龐大古埃見情況緊急，形勢嚴峻，不及與友人作別，便匆忙離巴黎而去，來到魯昂。
趕路途中，龐大古埃突然覺得法國的一里地的長度竟比其他國家的一里路要短很多，便向巴汝奇問及是何道理。巴汝奇遂引證馬洛圖斯·德·拉克教士在其《加拿利王偉亞記》②中的一則故事說：「古時，各國的里程並不以『里』來計算，無法里、英里、海里、羅馬里、希臘里、波斯里之分。直到法拉蒙③統治時期，才分出這麼多什麼什麼『里』來。此事的經過是這樣的：法拉蒙去巴黎挑選出一百個英俊健壯的小夥子，又在庇卡底挑選出一百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命人好生侍候這些青年男女。八天過後，國王便將小夥子①莫爾根系中世紀騎士文學中的仙女，曾將亞瑟王奧吉埃等許多英雄留下療傷，他們全都迷戀於她。
②教士與書名均無從查考，疑為作者虛構。
③法拉蒙系傳說中5世紀時的法蘭克王。
們叫到面前，讓他們各自配一年輕姑娘，還賞了他們許多的金錢作為盤纏，命眾人各奔東西。每到一地，必須男女交合一次，並放置一石塊以為標誌，這就成了日後的一法里了。
「小夥子們歡天喜地地上了路。剛開始時，興緻挺高，勁頭十足，畢竟先前得以好吃好喝，養精蓄銳。走不了多遠，便想停下歇息，取魚水之歡，因此，在法國境內，一里地都不很長。但是，日久天長，精疲力竭，勁頭銳減，交歡次數變少，一日內也只是應付了事。因此，到了布列塔尼、弗朗德勒、普魯士等地，里程便拉長了許多。也有人做過另外的解釋，但依我愚見，這一解釋更加可信。」
龐大古埃聽后，頻頻點頭稱是。龐大古埃一行離開魯昂之後，來到翁花鎮①，準備登舟渡海。他的隨從包括巴汝奇、埃庇斯特蒙、奧斯泰納和卡巴林。正當他們在那兒等候順風，保養船隻的時候，龐大古埃突然收到一位美嬌娘（是他在巴黎交往甚久的一位美貌女子）的來信，信封上寫着：致最得美人心而又最見異思遷者
P.N.T.G.R.L.②
①翁花鎮系法國西北部塞納河入海口處的一個港口，當時十分繁榮。
②此系龐大古埃法文名字中去除母音的名字縮寫。
第二十四章
巴黎一美嬌娘派人送來一封信和一枚金戒指給龐大古埃龐大古埃看了看信封，甚覺奇怪，不知何人寄此信來，一邊問送信人，一邊連忙將信拆開，竟然無隻言片語，只有一隻鑲有寶石的金戒指。於是，他便叫來巴汝奇，將信給他看。
巴汝奇一看，頓時明白，便說信紙確實有字，只是書寫巧妙，看不出字跡而已。
巴汝奇遂將信紙放在火上烘烤，看看是否是用氨水寫的①。烤了片刻之後，他便將信紙在水中浸了浸，看看是否是用大戟科植物的汁液寫的②。然後，又將信紙對着燭火照了照，看看是否是用白洋蔥汁寫的。後來，又在信紙上滴了點胡桃油，輕輕地抹了一下，看看是否是用無花果枝燒成灰，調上水書寫的。接着又用了點給頭胎生女嬰喂的母乳滴在信紙上，輕輕塗抹，看看是否是用青蛙血書寫的。後來，又用燕窩的灰輕抹信角，看看是否是用酸漿果汁書寫的。然後，又用耳垢輕抹信的一角，看看是否是用烏鴉的膽汁書①此方法曾在德國作家特里台繆斯於1518年出版的《複寫法》中敘述過。
②見普林尼《博物志》第26卷第8章。
寫的。
然後，又放到醋里浸了一下，看看是否是用另一種大戟科植物汁液書寫的。
接着，又用蝙蝠脂肪擦抹了一下，看看是否是用一種名為龍涎香的鯨魚精液書寫的。
最後，又將信紙放在涼水中漂洗了片刻，看看是否是用羽狀明礬石書寫的。
種種方法全都一一試過，但始終都未見有字跡顯現。於是，巴汝奇便將送信人又叫了過來，問他道：「朋友，派你前來送信的夫人沒有讓你帶上一根棍子來？」巴汝奇這麼說時，心裏在想寫信的人很可能用的是奧盧斯·蓋里阿斯的方法①。
「沒有，先生。」送信人回答說。於是，巴汝奇便想將送信人的腦袋剃光，看看寫信的貴夫人是否把自己的心思用特製墨水寫在送信人的頭皮上面了②。可是，他一看送信人的頭髮，又長又厚又密，便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時間這麼短，剃光之後不會這麼快就長得如此厚密的。
巴汝奇此刻已是黔驢技窮，無計可施，只好對龐大古埃說：「大人，天主在上，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為了弄清信紙上是否寫上了字，我試着用了托斯卡人弗朗西斯科·狄尼安托先生③有關辨識無形文字的方法，也試着用了佐羅斯台爾④的《隱跡書寫法》中所講述的①此為希臘人常用的方法，把信寫在皮帶或羊皮紙上，綁在木棍上，讓收信人拆開。
②此法見希羅多德所著《歷史》一書的第5卷第35章。
③此為作者虛構的名字，意大利文意為「空虛，空無」。
④佐羅斯台爾系傳說中煉丹術的創始人，所謂《隱跡書寫法》乃作者虛構之書名。
方法，還試着用了卡爾弗紐斯·巴蘇斯①的《難以辨識的文字》中所說的方法，但都一無所獲。看來，只有在那枚戒指上下點功夫了。請把戒指給我看看。」
巴汝奇接過戒指，翻過來掉過去地仔細查看，果然發現上面刻有幾個希伯來文的字：拉馬撒巴各大尼
巴汝奇立刻叫來埃庇斯特蒙，問他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埃庇斯特蒙看了之後，說這是希伯來文，意思是「你為何離棄我？」②
巴汝奇立刻便明白了，說道：「啊，我懂了，你們看這戒指上的寶玉，那是假貨。美婦人想說的是：薄情郎，你為何離棄我？」③
龐大古埃一下子心知肚明了。他想起來了，臨行時，沒有向美人兒告別。此刻，他心裏好不是滋味，頗覺歉疚，恨不得立刻策馬飛奔，回巴黎去向她負荊請罪。
但是，埃庇斯特蒙立即提醒他，別忘了埃涅阿斯與狄多分手的故事④，並提到塔蘭多的赫拉克利特所說的那句至理名言：船泊於岸①卡爾弗紐斯·巴蘇斯系公元1世紀羅馬帝國的語言學家。
②此為耶穌在十字架上最後說的一句話，見《新約·馬太福音》第27章。
③法語中「假寶石」與「薄情郎」讀音相近。
④見維吉爾的史詩《埃涅阿斯記》第4章，講述的是埃涅阿斯路過迦太墓，與女王狄多成親，後背棄狄多而去。
邊，遇上緊急情況，須一刀砍斷纜繩，而不能慢慢地去解開它，免得耽誤了寶貴時間。現在，國內告急，刻不容緩，必須立即毅然決然地趕回去救援。
正好，一小時之後，西北偏北的大風颳起，正可行船。於是，一行人忙着風帆扯起，向大海駛去。沒幾天工夫，船經桑多港、馬德拉群島，駛抵加拿利群島。
然後，他們又從加拿利群島起航，經過布朗角、塞內加爾、佛得角、岡比亞、薩格岬、梅麗島、好望角，在美林渡王國停船靠岸。而後，從美林渡出發，趁著北風急驟，順風航行，途經梅塘島、無地島、沒石島、笑人島、仙女島、子虛國、無名島，最後駛抵烏托邦口岸，離阿摩羅陀城只有三法里多點了。眾人上岸休息。龐大古埃便對大家說道：「孩子們，我們離都城已不遠了，現在得先商議一下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我們可別學古雅典人，先行動后討論，純粹是馬後炮。我想問問大家，你們是否已痛下決心，願與我同生死共患難？」
「大人，這何須問哪！」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您儘管吩咐，我們萬死不辭，您就放心好了。」
「不過，」龐大古埃說道，「還真的有一事不明，讓我放心不下，那就是我尚不知敵人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如何部署的。只要把這一點摸清探明，我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前去殺敵了。因此，我們必須商討一番，看看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摸清敵人虛實。」
眾人聽龐大古埃這麼一說，立刻紛紛表示決心道：「我們前去打探，您在此坐等佳音。我們保證在一天之內，摸清敵人情況，向您詳細彙報。」
「我設法混在敵人的衛隊和巡邏隊中間，溜進敵人營寨，與他們一起吃喝玩樂，不讓他們察覺我是外人。這樣的話，我便能摸清他們的武器裝備、各級指揮軍官的營帳的翔實情況。我將混於敵群中，而又不露任何破綻，連魔鬼的智謀也略遜我一籌，我畢竟是索比爾①的後代嘛。」巴汝奇說道。
「我嘛，我熟知兵法，」埃庇斯特蒙也說道，「古代英雄戰績我深為了解，對他們的戰略戰術頗有研究，頗有所得。我也可前去偵察敵情，萬一露出馬腳，我自有脫身妙計，我可信口編出一套謊言，讓敵人聽了點頭稱是，我畢竟是西農②的後代。」
「我呀，我將跨越戰壕衝進城去，」奧斯泰納說道，「儘管敵人戒備森嚴，崗哨林立，但都奈何不了我，我將踩着他們的肚皮，砍斷他們的手腳，沖將進去。他們即使強悍如魔鬼，也無濟於事，因為我是赫丘利的後人。」
「我嘛，」卡巴林說道，「我能像飛鳥似的飛入敵巢，因為我身輕如燕，輕功了得，趁敵人不注意，我便潛入城內了，簡直可以說是來無影去無蹤。我刀槍不入，弓箭難傷，駟馬難追，即使勝似珀爾修斯的飛馬珀伽索斯③，賽過帕柯萊神馬④的快馬，都追不上我。我健步如飛，腳下生風，我可在麥浪上飛奔，在草原上快跑，而絕不損傷麥穗或草尖，因為我畢竟是亞馬孫女人國卡密伊⑤的後代。」
①索比爾系波斯人，因久攻巴比倫不下，割下耳鼻，施此苦肉計，裏應外合而取勝。
②西農系希臘名將，詐降特洛伊，施木馬計擊敗對方。
③珀爾修斯系希臘英雄，宙斯與達那厄之子。他砍去墨杜薩之頭，墨杜薩的血化作飛馬珀伽索斯。
④此系民間傳說中之英雄所騎的神馬。
⑤卡密伊系維吉爾的《埃涅阿斯記》中的沃爾斯克女王，她身輕如燕，在草上疾行不損草莖，在海上奔跑不濕鞋子。
第二十五章
龐大古埃的夥伴巴汝奇、卡巴林、奧斯泰納、埃庇斯特蒙計勝敵騎六百人卡巴林正說着，突然發現有六百六十名敵兵，騎着戰馬，耀武揚威地飛奔而來，旨在查看一下剛靠岸的船隻是什麼船，可能的話，就把船上的人全都俘虜了去。
龐大古埃見狀，立刻說道：「夥伴們，趕快回到船上去，敵人上來了。但別怕，我要像屠宰生豬似的把他們全都宰殺光，即使再多上十倍的人，也能殺他個片甲不留。你們先回船上去歇著，讓我來對付這幫小子。」
巴汝奇聞言，立刻說道：「不，大人，何須您親自動手，殺雞焉用宰牛刀，您和他們回船上去，讓我一人來對付這幫渾蛋好了。我一個人完全可以把他們給解決掉。事不宜遲，你們趕快回船里去吧。」
其他人也幫腔說道：「巴汝奇說得有理，大人，您就趕緊回到船上去吧，我們留下來，助巴汝奇一臂之力，也好讓您親眼看看我們的本領。」
於是，龐大古埃便說道：「這樣也好，不過，如果寡不敵眾的話，我當然前來接應。」
這時，巴汝奇忙從船艙里取出兩根粗大繩索，拴在甲板上的絞盤上，將另一頭扔上岸去，一條在外，另一條在里地盤成一個大圓圈，然後，便對埃庇斯特蒙說道：「您也到船上去，等我的信號。我一向您發信號，你就趕緊轉動絞盤，將兩條纜繩絞回船上去。」
接着，巴汝奇又對奧斯泰納和卡巴林說：「夥計們，你們就待在這裏，等敵兵一到，立刻假裝投降，必須對他們百依百順，但要小心一點，千萬別走到繩圈裏面去，一定要待在繩圈外面。」
吩咐完之後，巴汝奇立刻跳上船去，抱了一捆草秸，拎了一桶火藥，將火藥撒在繩圈上，手裏拿着火捻，站在繩圈旁等待着。
此時，敵騎突然風馳電掣般地沖了上來，頭前的幾人一直衝到船邊，未承想，堤岸太陡太滑，一下子沒有收住，連人帶馬翻倒了四十四個。後面的敵兵見狀，以為前鋒與對方接上了火，便策馬揚鞭，飛速趕來接應。
巴汝奇見狀，立即對他們說道：「諸位大哥，你們想必摔傷了吧？實在是非常抱歉，非我等之過，而是岸陡水滑的緣故。我們本已決定投降，聽憑發落。」
巴汝奇的兩個夥伴以及站在船頭的埃庇斯特蒙也連聲呼應，表示願意歸順。
這時，巴汝奇向一旁挪了幾步，見敵兵一個個踏入繩圈；他身邊的兩個夥伴也已避到一旁，把位置讓了出來，留給敵人。這時候，敵人正瘋狂地沖了過來，想看看這是條什麼船，船上裝着何物。於是，巴汝奇便沖着埃庇斯特蒙大聲喊道：「收繩！快收！」
埃庇斯特蒙立刻轉動絞盤，往回收纜繩。只見兩條纜繩把敵人絆住，一個個站立不穩，人翻馬倒，躺了一地。敵兵見勢不妙，遂拔出馬刀，欲將纜繩砍斷。巴汝奇一見，立刻點燃火藥。霎時間，大火熊熊，火光衝天，燒得敵兵鬼哭狼嚎，戰馬嘶鳴亂跳，死傷無數。只有一人，眼明手快，反應靈敏，騎着土耳其種快馬，騰地跳出火場。卡巴林眼尖，立刻迅疾地沖了過去，不足百步，追上了他，飛身躍上他的馬鞍，從背後將敵人抓住，拖下馬來，帶回船上。敵人似落花流水，一敗塗地，龐大古埃見了，心中大喜，大大地誇獎了眾人智勇雙全，請大家稍事休息，在岸邊席地而坐，開懷暢飲慶功酒。而且還命令那個死裏逃生的敵俘與大家一塊吃喝。只是那小子天生膽小，生怕被龐大古埃一口吞入肚中。龐大古埃喉嚨那麼大，吞下他不就等於是吞一顆糖、一粒米似的嗎！
第二十六章
龐大古埃及其同伴不喜鹹肉，卡巴林隨即前去打獵大家正又吃又喝的時候，卡巴林忽然開口說道：「唉，聖克內的肚子，這鹹肉吃得嘴裏又干又苦，何不弄點野味嘗嘗？剛才燒烤了些馬肉，那馬腿烤了之後，味道肯定鮮美的，我去拿條烤馬腿來。」他剛一說完，正要起身去拿，突然隱約看見樹林邊上跑出來一隻很大的野鹿，看來是被巴汝奇放的火給從林子裏熏出來的。卡巴林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向野鹿奔過去，快如風，疾如電，眨眼工夫便追上了那隻野鹿，一把就將它給抓住了，邊跑還邊順手抓到許多的野味：四隻大鴇，七隻大雁，二十六隻灰鵪鶉，三十二隻紅鷓鴣，十六隻山雞，九隻竹雞，十九隻蒼鷺，三十二隻野鴿，腳下還踩死了十多隻獐子和野兔，只只又肥又大，十八對小鴨子，十五頭小野豬，兩隻獾，三隻大狐狸。
卡巴林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大野鹿的腦袋被砍，耷拉下來。然後，他拎起野鹿往回走，把沿途弄死的那些獐子、野豬、野兔什麼的，一一撿起，帶了回來。只聽見他在大老遠的地方便沖夥伴們這邊喊了起來：「巴汝奇，我的朋友，快準備好醋，快準備好醋！」
心地善良、實實在在的龐大古埃聽見卡巴林如此大聲地喊叫，以為他心裏難受，想嘔吐，但巴汝奇機靈，一聽便明白是他抓到的獵物中有野兔，而燒野兔肉得放醋的。因此，巴汝奇指給龐大古埃看，果不其然，卡巴林果然除了獵得那隻大野鹿外，還抓到不少野兔。
埃庇斯特蒙立刻按照九位繆斯①的名字，按古式樣式製作了九支木叉；奧斯泰納忙着剝皮；巴汝奇忙着把兩隻敵騎鞍具做成烤肉架；那個敵俘則當上了烤肉師，去剛才其同胞們被燒死的地方，燒烤起野味來。肉烤熟了，眾人忙饞涎欲滴地抓起野鹿、野兔肉來，蘸上醋，吃得又快又香。那副狼吞虎咽的樣子，讓人看了真是太痛快了。這時，龐大古埃便說道：「如果天主恩賜，讓我們下巴上掛上兩隻鷹爪上的鈴鐺，我的下巴上掛上雷恩、普瓦蒂埃、圖爾、康布雷等大教堂的那種大鐘，那我們這麼大嚼大啃的，鈴鐺或大鐘就會搖動起來，聲音該有多麼的洪亮啊！」
「不過，」巴汝奇說道，「我們現在還是先考慮一下正事，看看用什麼方法將敵人打垮擊敗。」
①繆斯系希臘神話中宙斯的女兒，共有9人，分別掌管文藝、詩歌等。
「對，對，言之有理。」龐大古埃說道。於是，他便扭過頭來，向那個俘虜問道：「朋友，老實跟你說，你若是不想被活剝了的話，就得如實地、詳盡地把你們的兵力配備、部署、兵種告訴我。」
那敵俘聽后忙說：「大人，我告訴您，我告訴您。我方有巨人三百，身穿石甲，但卻沒您這麼高大，只有一個名叫『狼人』的頭領，跟您個頭兒差不多。他全身披掛着名為西克洛比式①的石砧，統領着十六萬三千步兵，全都披掛着山魈皮，刀槍不入，驍勇善戰；還有一萬一千四百騎兵；配備着三千六百門重炮和不計其數的攻城炮；只有九萬四千名工兵；隨軍帶有美若天仙的妓女一十五萬個……」
「這些女人是替我準備的。」巴汝奇接茬兒道。「這些妓女各地的人都有，」敵俘繼續說道，「有亞馬孫人、里昂人、巴黎人、圖爾人、昂熱人、普瓦蒂埃人、諾曼底人、德意志人，說的話各不相同。」
「噢，原來如此，」龐大古埃說，「那麼，你們國王在不在軍中啊？」
「在軍中，大人，」俘虜回答道，「他在親自督戰，我們稱呼他為狄普索國王阿納什②。狄普索的意思是渴得不行，可能無人見過比他那麼渴，那麼需要喝酒的。他的帥帳均由巨人衛兵把守着。」
「好，」龐大古埃說道，「夥伴們，你們願同我一起行動嗎？」巴汝奇忙答道：「誰若膽怯，天主饒不了他！我反正是考慮好了，我要像宰豬似的將敵人殺光，哪怕他長著兩條飛毛腿，也甭想溜掉。不過，我有一事頗有點犯難。」
①西克洛比系希臘史詩中的巨人。
②阿納什的希臘文意思是「無能」。
「什麼事？」龐大古埃問道。「就是，」巴汝奇說道，「就飯後的半日時間，那麼多隨軍妓女我如何玩得過來，而且還不能厚此薄彼？」「哈！哈！哈！」龐大古埃聞言大笑不止。卡巴林連忙說道：「天主在上，我也得弄上一個玩玩。」「那我呢？我也得解決解決，」奧斯泰納說，「自打離開魯昂之後，我的那玩意兒沒有一天不翹頭的，像鐘錶指針似的指著十點、十一點。就是此時此刻，它還硬邦邦的哩，像魔鬼似的在折騰。」
「真的呀？」巴汝奇對他說，「那就讓你先挑一個又肥又壯的好了。」「等等，等等，」埃庇斯特蒙也急忙說道，「你們都有馬騎了，就讓我在一旁乾耗著呀？龜孫子才願意這麼乾耗著哩。我們得按照戰時法則行事：先下手為強。」「你別急嘛，」巴汝奇連忙寬慰他道，「你也別乾耗著，就過來跟大家一起騎馬玩好了。」寬厚的龐大古埃看着大家這麼逗來逗去，甚是高興。然後，他便對大家說道：「你們這是背着東家在打自己的小算盤哪！可我倒是擔心，天色將晚，你們還不忙着動手，可別到頭來沒騎着人家，反讓人家給騎了，被人家的刀槍戳了個人仰馬翻。」
「沒的事兒，」埃庇斯特蒙不屑地說，「我把敵人統統抓了來，任由大人您煎炸燒煮或剁餡。他們不就是那點人嗎，還沒有克塞爾克塞斯①的人多。如果希羅多德②和特羅古斯·蓬皮紐斯③的記述無誤的①克塞爾克塞斯系公元前5世紀的波斯國王，曾攻打希臘，征服過埃及。
②希羅多德為古希臘史學家，其《歷史》一書記載波斯王克塞爾克塞斯一世率大軍70萬西征。
③特羅古斯·蓬皮紐斯系公元前1世紀羅馬史學家，其《世界史》稱克塞爾克塞斯率百萬大軍西征。
話，克塞爾克塞斯有精兵三十萬，地米斯托克利兵微將寡，卻把他打得個落花流水，所以大人不必擔心。」
「哼，哼，」巴汝奇說，「我看呀，無須他物，只需用我的褲襠就能把所有的男人殺得片甲不留，而藏於襠內的養精蓄銳的掏洞聖人，順手便將所有的女人給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那好，夥伴們，閑話休敘，」龐大古埃說道，「跟我殺敵去吧！」
第二十七章
龐大古埃立記功碑；巴汝奇建碑紀念兔子；龐大古埃一個響屁生男，一個悶屁生女；巴汝奇力斷架於兩隻杯子上的木棍「出發前，」龐大古埃說道，「為紀念大家今日的戰功，我想在這裏建座記功碑。」眾人聽后，喜不自勝，嘴裏哼著鄉村小調，動手豎起一根粗大木杆，頂上掛着一副鐵騎馬轡鞍、一個鐵甲馬絡頭、一副馬披、一對馬鐙、兩隻鐵護膝、兩隻刺馬錐、一副鎖子甲、一面護心鏡、一把板斧、一柄短劍、兩隻鐵護手、一隻銅頭大棒、一條護腿套褲、一個護喉鐵甲，以及記功碑、凱旋門之類所必需的一應物品。
然後，龐大古埃親自為記功碑撰文，以留名千古，永世紀念。其文如下：此碑記述英雄四位，豐功偉績令人堪佩，無須甲胄僅靠智謀，勝似法翁西翁雙雄①。
①法翁系指法比烏斯，羅馬帝國行政官，善謀略，是漢尼拔之勁敵；西翁系指西庇翁昆仲，兄弟二人皆為羅馬帝國大將，在迦太基戰爭中立下豐功偉績，使羅馬轉危為安。
六百六十敵騎逞凶，無奈葬於火海之中，上自帝王下到士卒，切記智謀遠勝武功。眾所周知人人知曉，明君治下天主降恩，萬眾一心鼎力相助，勝券在握，不言之中。勝利不屬強暴武者，足智多謀扭轉乾坤，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欣欣向榮繁榮昌盛。
當龐大古埃在做上述紀念文的時候，巴汝奇則將鹿角、鹿皮、兩條鹿前腿掛在一根現立起的木棍上，隨即又往上掛三隻野兔的耳朵、一張家兔皮、一根野兔下頦骨、兩隻鴇的翅膀、四隻野鴿爪、一瓶香醋、一隻裝鹽的牛角、一支烤肉木叉、一隻鐵勺、一隻漏勺、一個醬油瓶、一隻陶製鹽罐、一隻博韋產的大海碗。然後，他便模仿龐大古埃記功碑上的韻文，也寫了一首詩：木柱碑前好漢四條，快活愜意席地而坐，開懷暢飲快樂無邊，你敬我勸海量驚人。兔子扯去前腿後腿，撒鹽蘸醋味道不錯，你爭我奪咽下了肚。天氣炎熱口乾舌燥，把酒解渴對酒當歌，你飲我喝好不快活，美酒好肉全都下肚。兔肉需要好醋調味，無醋食之難以下咽，醋是精華切記切記，無醋食之食不甘味。
這時，龐大古埃便開口說道：「行了，孩子們，酒肉吃喝夠了吧？酒池肉林難出英雄好漢，戰旗獵獵，戰馬奔騰，硝煙滾滾，劍拔弩張，方顯得英雄本色。」
埃庇斯特蒙聽得此言，笑着說道：「廚下燒飯，煙霧騰騰；烤餅上爐，烽火連天；推杯換盞，仙聲妙樂。」
巴汝奇聞言，也不甘示弱，便介面說道：「帳帷裏面陰影現，雙乳峰上烽火連；肚皮廝磨妙樂起。」
巴汝奇說着便站了起來，放了一個響屁，雙腳一跳，抖抖身子，吹吹口哨，高興異常地呼喊道：「龐大古埃萬歲！萬萬歲！」
龐大古埃見巴汝奇放屁很有能耐，便想效仿，遂放了一個響屁，震天動地，方圓八九法里的地面抖動個不停，而且臭氣熏天，從屁中竟蹦出五萬三千個醜陋不堪的侏儒；他隨即又放了個悶屁，蹦出來五萬三千個矮小女人，如同人們經常可見的那種矮冬瓜，縮頭縮腦，既像老牛尾巴似的又短又小，又像利穆贊的紅蘿蔔小小圓圓的。
「哎喲，」巴汝奇說道，「您的屁好厲害呀！果實累累呀！天主在上，痴男醜女，天地造化，十分般配，讓他們快快結婚，生出一堆黃蜂和牛虻來。」
龐大古埃接受了巴汝奇的建議，把他們稱作俾格米人①，打發到附近的一個島上去居住。此後，俾格米人便繁衍生息不止，人丁興旺。
但是，有一種名為鷺鷥的水鳥卻與俾格米人不睦，專門群起而攻之，於是，俾格米人只好奮起自衛，倒也頗為英勇，因為這些矮冬瓜（蘇格蘭語稱他們為「刷把子」）也不是善茬兒，性情剛烈，其實皆因生理原因所致，因為他們的心臟離肛門太近。
這時，巴汝奇順手拿來兩隻同樣大小的酒杯，倒滿清水，滿而未溢。然後，他將兩隻酒杯分別放在兩隻矮凳上，兩凳相距五尺。隨即又取來一支梭鏢，長五尺五寸，架在兩隻杯子上，梭鏢兩頭正好架在兩隻杯子口邊上。
擺放好了之後，巴汝奇便拿來一根木棍，對龐大古埃等人說道：「諸位，看我如何輕而易舉地打敗敵人。先請看我如何打斷架在兩隻酒杯上的梭鏢，且酒杯非但毫髮無損，而且杯中的水還滴水不灑。也就是說，我們將砍殺狄普索軍的腦袋，而自己卻毫髮無損，絕不會影響我們幹活。不過，為了免得你們誤以為我在作法，施展妖術，我得先證明一下給你們看，我自己不做，讓別人來做。」說着便轉而對奧斯泰納說道：「你過來，奧斯泰納，你用這根棍子拼足力氣狠擊梭鏢中間。」奧斯泰納照着巴汝奇的話去做，猛地一下，梭鏢斷了，酒杯里的水卻一滴未灑。於是，巴汝奇便說道：「這種拿手好戲我多得是。現在，我們放心大膽地往前沖吧。」
①俾格米人系神話小人國居民；現實中是非洲的古老民族，也分佈在東南亞和大洋洲。
第二十八章
龐大古埃出奇制勝，大敗狄普索兵和巨人巴汝奇說完，龐大古埃便將那個敵俘叫來，告訴他說要放他回去，說道：「我現在放你回去，你見到你們國王后，把你在這裏的所見所聞統統講給他聽，讓他明日中午準備好盛宴恭候我，明日中午之前，我的戰船炮艦一到，我將親率十八萬大軍，外加七千全都比我高大威猛的巨人，讓你們國王開開眼，受受教，讓他明白他無端恣意犯我疆土是天大的錯誤，瘋狂失智之舉。」
龐大古埃故意這麼誇大其詞，意在讓敵方相信他還有一支強大的軍隊留在海上。
未承想，那俘虜卻回答說不願歸去，甘心歸順，跟在龐大古埃的鞍前馬後，至死相隨，希望龐大古埃看在天主的分上，恩准他的請求。
但是，龐大古埃沒有允准，讓他立刻回去，不得有誤，還在他臨行之前，給了他滿滿一罐大戟草①和用酒精浸泡的巴豆做成的果醬，讓他帶回國去獻給他們國王，並且轉告國王，吃一點這種果醬，嘴裏仍不覺得渴的話，那就只管前來與龐大古埃大戰一番好了。敵俘聞言，雙手合十，懇求龐大古埃在沙場上交戰時，放他一①大戟草味苦有毒，可引發食管疼痛，甚至死亡。
馬，饒他一命。於是，龐大古埃便對他說道：「你只管回去，將我的話如實地轉告你們國王，至於你的小命兒，你就託付給天主吧，天主是不會拋棄你的。就拿我來說吧，我如此強大，國力雄厚，兵力強大，所向披靡，銳不可當，可我卻並未咄咄逼人，耀武揚威，我唯一倚仗的是我的保護神天主，而天主是永遠也不會鄙棄把信任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的。」
那俘虜聽到這裏，知道留下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提起贖身錢的事，希望龐大古埃手下留情，大仁大義，少收一些。龐大古埃聽后，便告訴他說，他一向不巧取豪奪，肆意劫掠，而是希望人人幸福、富足，享有真正的自由。
「你就去吧，」龐大古埃對俘虜說道，「信仰天主，好好生活，勿與惡人為伍，這樣，災難肯定不會降臨到你的頭上的。」
等俘虜走了之後，龐大古埃便對自己的同伴們說道：「夥計們，我故意讓那俘虜放出口風去，讓敵人以為我們真的在海上有一支大軍正待開拔，同時，也是暗示，我們明天中午之前仍舊按兵不動，不會發動進攻。這樣一來，敵人必將心驚膽戰，擔心大軍壓境，必連夜部署兵力，嚴陣以待，而我們則可趁夜色蒼茫，來他個乘其不備，打他個措手不及。」
暫且按下龐大古埃與其同伴們商議軍情大事不表，先來說一說阿納什國王與其軍事力量的情況。
那俘虜回去之後，立刻晉見國王，稟告國王道，不知何處來了個巨人，名叫龐大古埃，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他隨即便將六百五十九個騎兵如何被打得暈頭轉向，后被活活燒死的情況詳細地敘述了一遍，並大加渲染了一番，說只有他一個僥倖逃脫，趕快飛馬歸來報信，還說那個龐大古埃還命他轉告國王陛下，讓明日中午為他備好盛宴，因為他明日中午必然大軍壓境，攻佔國王都城。
然後，那個俘虜便將龐大古埃所贈之果醬呈與國王，國王剛吃一點兒，立刻口乾舌燥，喉頭髮癢，舌頭火辣辣的。大臣近侍們想盡辦法，都無法減輕國王的痛苦於萬一，只有不停地喝酒，方能壓一壓那難以忍受的疼痛；只要酒一停，舌頭便立刻發燙，灼熱難耐。因此，大家只好在國王喉嚨上裝了一隻漏斗，一刻不停地往裏面灌酒。
國王麾下之文臣武將及近侍們見國王如此情況，不禁有所疑惑，遂各取一點嘗之，看看是否真的能讓人如此渴法。這麼一試不要緊，一個個全都成了國王那副模樣。這麼一來，這幫人一個個全都抱起酒罈子，不停地喝起酒來。消息立刻傳遍整個軍營，人人皆知，俘虜剛被釋放歸來，翌日中午敵軍將前來進攻，國王及文臣武將、近侍們都在為積極備戰大肆飲酒。於是乎，全軍上下，全都抄起酒壺、酒杯，乾杯、碰杯聲不斷，以致一個個醉得如死豬一般，橫七豎八地躺得遍地都是。
現在，咱們回過頭來看看俠義的龐大古埃，看看他在如何行動。龐大古埃一行從紀念碑那兒出發了。龐大古埃從船上取下桅杆，拿在手中，好似朝聖者手中拄着手杖一般。然後，在船桅樓里裝上從魯昂帶來的二百三十七桶安茹白葡萄酒，再將小船拴在腰帶上，船上裝滿了鹽，如同軍中士兵的婆娘們手挽菜籃子一般輕巧。
就這樣，一行人便踏上了征途。在快到敵人營寨近旁時，巴汝奇便對龐大古埃說道：「殿下，何不做件大快人心事，將桅樓里的安茹白葡萄酒取出來，讓大夥兒學布列塔尼人那樣，喝他個痛快！」
龐大古埃聞聽，覺得此言甚是。於是，大家便將二百三十七桶酒喝了個乾乾淨淨，一滴未剩。只有巴汝奇將剩下的一隻小皮囊留了下來，留作自用，那是圖爾的熟皮製品，他將它稱為離不開的包。當然，皮囊底里尚剩幾滴酒，可以當醋用。
眾人喝了個痛快。巴汝奇隨即用結石散、清腎靈、糖木瓜、花金龜等替龐大古埃調製了一服利尿劑，讓他服下。
龐大古埃服下藥去之後，便對卡巴林說：「你使出看家本領，像老鼠爬牆似的溜進城去，鼓動守城敵兵立即殺出城來，趁我立足未穩，打我個措手不及。然後，你從城頭下去，點起火把，在敵人營寨里四下放火，並扯起嗓門兒，大聲呼喊，邊喊邊溜出敵營，快快歸來。」
「遵命，」卡巴林說道，「不過，我順手將敵軍大炮炮眼堵上，豈不更好？」
「大可不必，」龐大古埃說，「不如放上一把火，將敵軍火藥點着就行了。」
卡巴林得令，立刻便向敵人城樓飛奔而去，遵照龐大古埃的指令，將敵軍騙出城來。
然後，卡巴林點起火把，四下里放起火來，只見敵軍營帳紛紛燃燒起來。他動作麻利，行走如飛，敵人卻在呼呼大睡，全然不覺火起。這時，卡巴林已找到大炮位置，遂放火點燃火藥。突然，轟然一聲，火藥爆炸，差點兒讓他陷入火海之中。好在他身輕如燕，腿腳麻利，否則必葬身火海無疑。卡巴林似離弦之箭，猛地一躥，逃離了火場。
待離開敵人壕寨時，卡巴林扯起嗓門兒，大聲喊叫起來，聲似雷鳴，猶如魔鬼衝出地獄，大聲叫喊一般。此刻，敵人方被他的喊叫聲驚醒，只見火光衝天，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個個暈暈乎乎，東倒西歪，亂抓亂撓，如同呂松地區的人的一句俗話所說：聽到晨鐘一聲響，先摸卵蛋撓撓癢①。正在這個時候，龐大古埃開始把腰帶上的木船所裝之鹽取出，一把一把地向敵人接連撒去。敵人正睡眼惺忪，哈欠連天，嘴張得老大，正好被撒了滿嘴的咸鹽。一個個苦不堪言，活脫被嗆著的狐狸似的咳個不停，嘴裏還在嚷嚷：「啊，龐大古埃呀，龐大古埃，人家都渴死了，你還撒鹽！」
正在這時，龐大古埃因吃了巴汝奇的利尿葯，正感到尿憋得慌，便沖着敵營尿了開來。那尿好似滾滾東流水，向敵人衝去，把他們淹得夠嗆，方圓十里內，成了一片汪洋。據史書記載，如果龐大古埃父親的那匹牝馬也一起撒尿的話，那一天的尿河勢將勝過丟卡利翁②時期的大洪水。那牝馬每撒一次尿，都會尿流成河，比塞納河或多瑙河的河水都大。
已衝出城來的敵人見狀，兔死狐悲地說：「唉！他們死得好慘哪！都血流成河了！」
他們這是嚇蒙了，把龐大古埃的尿當成了血水，因為當時月色朦朧，火光衝天，尿水呈現紅紅的顏色。
敵人完全清醒之後，看見軍營里一片火海，而且又見尿水泛濫成災，一個個全都嚇蒙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的說是世界末日來臨，最後的審判開始了，因此才有這場大火；有的說是海神尼普頓和他的兒子普洛透斯、特里同等在發難，與他們作對，因為那水確實如同海水一般，帶有苦澀味。
啊，今天，有誰能將龐大古埃大戰三百巨人的故事細述一番①據傳說，一聽到教堂敲響晨鐘，男人驚醒后的第一個下意識動作就是摸睾丸。
②丟卡利翁系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之子，在一次大洪水中造船避禍，逃過一劫。
呢？啊，我的繆斯！啊，我的卡利俄佩①！啊，我的塔利亞②！賜予我靈感吧！振作我的精神吧！前面就要過邏輯驢橋③了，陷阱多多，困難重重，讓我通過這難關，好來詳述這場鏖戰！
若能遂願，讓我手中端起一杯美酒，與未來的讀者諸君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讓他們能讀到這真實無誤的故事。
①卡利俄佩是九位繆斯中司詩歌的女神。
②塔利亞系九位繆斯中司戲劇的女神。
③驢橋系指勾股定律的論證，引申為笨人的難題，這裏系指碰到難以渡過的難關。
第二十九章
龐大古埃擊垮三百石甲巨人及其狼人首領巨人們見營寨內大水漫天，不禁大驚失色，忙將國王阿納什扛起，放在肩上，匆匆逃了出去，如同特洛伊城陷，大火熊熊燃燒，埃涅阿斯救其父脫險時的情景一樣①。巴汝奇見此情景，忙對龐大古埃說道：「大人，你看，巨人軍從那邊出來了，趕快抄起船桅，使起您的家傳武功②，衝殺過去，顯示一下您的武功高強，英雄本色。我們跟隨在您的身後，隨時準備接應您，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這有何難？大衛就是這麼輕鬆自如地把歌利亞給殺了嘛③！何況，力大無窮的奧斯泰納也同我們在一起。他力大氣壯，可力敵四條公牛，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鼓足勇氣，衝上前去，砍哪殺呀！」
龐大古埃聽后說道：「論膽量勇氣，我不在話下，毫不畏懼。不過，凡事都得講究策略，不可亂來，即使赫丘利也兩手難敵四臂①典出希臘神話。在特洛伊城即將被攻陷時，特洛伊王子埃涅阿斯背起父王逃出城去。
②所謂「家傳武功」，系指16世紀時，與意大利劍法相對的一種劍法，無意大利劍法那麼狠毒、複雜。
③見《舊約·撒母耳記》（上）第17章。歌利亞系非利士勇士，身材高大，頭戴銅盔，身披重甲，所向披靡，但最終仍被大衛給殺死。
嘛①！」
「這話說得太喪氣了，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巴汝奇說道，「赫丘利如何能同大人您相比呀？他即使使出渾身的力氣，拿出吃奶的勁頭，也沒有您牙齒縫裏力量大，也沒有您屁眼裏的智謀多嘛。一個人只要自信，力量就會倍增，想有多大能耐就有多大能耐。」
他們正在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狼人」已經率領其巨人軍來到了面前。「狼人」見龐大古埃只是獨自一人立於陣前，膽子便大了起來，妄想親手殺死龐大古埃。只聽見他對部下們大聲說道：「小子們，我以穆罕默德發誓，不許你們上前，否則我就一刀一個，把你們殺了。你們就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旁，讓我獨自上去，看我怎麼手到擒來！」
眾巨人聽首領這麼一說，誰也不敢再往前去，忙簇擁著阿納什國王，退回陣內酒罈酒罐堆中。巴汝奇及其他幾個夥伴趁機混入其中，溜進敵人陣內。巴汝奇佯裝患了楊梅大瘡，嘴巴斜，雙手蜷縮，沙啞著嗓門兒，顫顫悠悠地說道：「夥計們，我寧可背叛天主，也不願與你們拼殺。就讓我們雙方的主帥去大戰三十回合好了，我們且拿些酒來一塊喝，如何？」
你別說，阿納什國王和巨人們還真的同意了巴汝奇的提議，竟然同他一起喝起酒來。巴汝奇一邊喝一邊跟他們講述杜爾班教士②的①赫丘利與怪蛇大戰時，突然出現一隻巨蟹，赫丘利便向其侄兒約拉斯求援。見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5章第39篇或柏拉圖《歐息德莫斯篇》第297篇。
②杜爾班教士系公元8世紀法國蘭斯大主教，曾著書記載查理曼大帝擊敗撒拉遜人的歷史。
故事、聖尼古拉①的傳奇和白鶴童子的故事②。而在這時候，「狼人」正舉起他的鐵棒，徑直衝向龐大古埃。他的這根鐵棒真的了得，全用的是卡利勃③鑌鐵鑄成，重達九千七百公擔零五十公斤，棒頭上還鑲嵌著十三顆金剛鑽，其中最小的那顆也有巴黎聖母院最大的大鐘那麼大，頂多相差不到指甲蓋或是割耳朵的那種薄刀片那麼多。這根鐵棒真乃神威無窮，任何兵器襲來，都奈何不了它，而只要稍一碰擊，對方的兵器立即斷為兩截。
龐大古埃見「狼人」如此氣勢洶洶、不可一世地衝殺過來，不禁仰面朝天，連忙暗自默禱天主，許願道：「天主哇，您一直在保佑着我，您是我的生命的保護神。我今日遇到危難，請您保佑我平安。我今日來到此處，別無他圖，只是為了保衛自己，保衛家鄉父老，保衛國土不受敵人踐踏。我這樣做，是義不容辭的，也是您所宣教的。您教導我說，凡是一切與您有關的事情，也就是關於信仰的問題，都無須他人代勞，而應由您自己去解決，當然，聽取信徒的懺悔和傳布您的旨意不在此列。否則，您是不允許我們妄開殺戒、大動干戈的。您法力無邊，又有神兵天將無數，即使最小的一位，也能滅絕人類，也能翻天覆地，猶如從前西拿基立④軍中所出現過的情況一樣。若蒙您開恩，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擺脫眼前的困境，我那本已對您虔誠篤信的心靈，還將許下宏願：無論在烏托邦本土或其他地方，凡我威儀所及之處，我都將命人將您的福音書毫不增加刪節地照本宣科；同時，我將把一切欺世盜名、卑鄙惡劣的①系指有關米拉主教聖尼古拉的傳奇故事。
②當時流行的寓言故事，如《老狼的故事》《鵝媽媽的故事》等。
③卡利勃系古代民族，善煉鐵。見普林尼《博物志》等6卷或維吉爾《農事詩》第1章。
④見《舊約·列王紀》（下）第19章。亞述王派拉伯沙基攻打猶太王希西家，神派天使一夜之間滅掉亞述王西拿基立大軍18.5萬人。
假法師、假先知清除出我的身邊，全部殺光，一個不留。」正在這時，突然聽見天空中有聲音傳來：照此去做，爾將獲勝①。
也就在此時此刻，「狼人」正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龐大古埃立即舉棒迎戰，並喝道：「來得正好，兔崽子，快快過來受死！」
龐大古埃這是在仿效斯巴達人的戰書，先來一聲斷喝，嚇住對方，滅了他的威風。然後，他迅即解下腰間小船，向「狼人」砸去，只見船上的十八擔四十八斤咸鹽全都塞滿「狼人」的眼睛、鼻子、臉和喉嚨。
「狼人」頓時火起，氣急敗壞地舉起鐵棒，往下猛力砸去，欲將龐大古埃砸個腦袋開花，腦漿噴濺。可是，龐大古埃眼明手快，反應靈敏，趕緊將左腿往回收起半步。好懸！再稍慢半拍，性命難保矣。但小船仍被「狼人」鐵棒砸著，碎成了四千零八十六片，船上剩下的咸鹽撒落一地。
龐大古埃回過神來，猛一運氣，雙膀力量倍增，好似舞動板斧似的，將船桅粗的一頭沖着對方肋窩捅去，隨即一回手，將船桅收回，照準敵人脖頸，從左側斜扣過去。然後，右腳跨出一步，用船桅尖頭戳向「狼人」的褲襠，把桅棚弄破，裏面剩餘的三四十斤好酒潑灑出來。「狼人」一見，錯以為龐大古埃砸碎了自己的膀胱，尿液流了一地。
龐大古埃打得還覺不解氣，於是便欲從側面攻擊「狼人」。但此時此刻，「狼人」正舉起鐵棒，朝着龐大古埃狠命地砸下來。只聽見棒下生風，可見力量之猛，若不是天主護佑，恐怕龐大古埃已被從頭到腳一劈兩半了。龐大古埃畢竟反應靈敏，躲閃及時，「狼人」的①作者意在模仿公元1世紀羅馬帝國皇帝君士坦丁一世旗幟上的標語：有此標記，爾將勝利。
鐵棒落了空，只是把龐大古埃右邊的一塊巨岩砸進地下，深約七十三尺，巨岩當時迸出一團比九千六百隻酒桶還要大的火團來。
龐大古埃見「狼人」的鐵棒打到地下，陷在巨岩與泥土之間，動彈不得。只見那「狼人」正忙着用力往外拔他的鐵棒。龐大古埃瞅准機會，立刻奔上前去，舉起船桅便打，想將「狼人」置於死地。未承想，「狼人」急速躲過，船桅碰到了鐵棒，只聽見當的一聲巨響發出。我們已經說過，「狼人」的這把鐵棒是根神棒，別人難以近身，所以，龐大古埃的船桅在離手三指遠處一折兩段，把龐大古埃驚得目瞪口呆，愣在那兒，突然，他回過神來，便大聲呼喊起來：「不好了，巴汝奇，快來助我一臂之力！」
巴汝奇聽到龐大古埃的求救聲，便對阿納什國王和巨人們說道：「天主在上，得快快將此二人隔開，否則他倆都得遭殃。」
但是，巨人們正像參加婚禮的賓客似的，喝得正歡，哪兒有心顧及這等瑣事？這時，卡巴林便想起身前去救主，可是一個巨人對他說道：「我沖着穆罕默德的侄子高爾法蘭起誓，你若動半步，我就將你像治痔瘡的葯似的塞進我的褲襠里去。我這兩天正大便不通，咬牙切齒、費盡全力老半天才能拉得下屎來。」
此時此刻，龐大古埃的兵器已經折損，只好拿着半截桅杆往「狼人」身上胡亂地戳來戳去，但這就像是用拳頭砸鐵砧，無關痛癢，傷不了「狼人」半根毫毛。
這當兒，「狼人」正猛力地拔他的鐵棒。鐵棒一經拔出，他便立刻揮動起來，向龐大古埃猛砸下去。龐大古埃連忙招架，左躲右閃，騰來挪去。「狼人」一下一下地擊來，但棒棒落空，一棒也沒能打着對方。「狼人」越打越急，大聲恫嚇道：「你個渾蛋，我非將你砸成肉醬不可，看看還裝神弄鬼讓人口渴難耐不！」
這時，龐大古埃瞅准對方肚子，飛起一腳，將他踢得四腳朝天，躺倒在地，隨即一把將他抓住，倒拖了一箭多地。「狼人」被踢得過重，口吐鮮血，大聲慘叫着：「穆罕！穆罕！
穆罕！」
巨人們聽見首領慘叫連聲，立刻便要奔上前去救援，只聽巴汝奇對他們說道：「諸位，若是信得過我，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的好，因為今日我家大人來了瘋勁兒，現在正在瘋頭上，不問青紅皂白，胡捅亂戳，東打西掃，誰碰上誰遭殃。」
但是，巨人們已經發現龐大古埃手中兵器已經毀損，所以對巴汝奇的勸說不屑一顧，爭着沖了過去。
龐大古埃發現巨人們向他沖了過來，遂提起「狼人」的兩隻腳，用他的身體當作武器，把他高舉起來，像掄著鐵鎚一般，掃向奔來救援的巨人軍。巨人軍哪是他對手，一個個被打得東倒西歪，亂成一片，潰不成軍，讓我不禁想起當年布爾日的聖艾蒂安教堂的黃油塔被太陽曬化的情景①。這時，巴汝奇便領着卡巴林、奧斯泰納衝上前來，將倒在地上的巨人一個一個地殺死。
你們不妨數一數，一個也沒跑掉。而龐大古埃卻像個農夫在舉着他的大鐮刀——「狼人」——在割草——眾巨人。經過這番割殺，「狼人」的腦袋掉了，是龐大古埃在猛打一個名叫利弗朗杜伊的竊賊巨人時被打掉的。這個竊賊巨人渾身上下披滿石甲，被打倒時，還有一塊碎石甲片橫飛起來，正好將埃庇斯特蒙的喉嚨割斷，而其他巨人皆為輕裝，披的是白沙石條或石板瓦，危害不大。
最後，龐大古埃見敵人已全部被殲滅，一個活的都沒有了，便猛一使力，手一甩，將「狼人」的屍體扔往城裏去了。只見那具屍體好似一隻死癩蛤蟆，肚皮朝天，落到城裏的中央廣場上；當它掉①布爾日教堂北面鐘樓於1506年倒塌，而信徒們為取得在封齋節期間吃葷油的權利而出資興建的那座鐘樓並未倒塌。
落下來時，竟然壓死了一隻被大火燎焦了尾巴的公貓、一隻從水裏爬出來的母貓、一隻正在放屁的鴨子和一隻鼻子上穿了一根羽毛無法亂鑽籬笆牆的小鵝。
第三十章
埃庇斯特蒙喉嚨割斷，一命嗚呼，但卻被巴汝奇救活，帶回地獄里的消息大獲全勝之後，龐大古埃便回到中軍帳內堆放着酒罈子的地方，命人速速將巴汝奇等夥伴召來。眾人應召，急速歸來，倒是個個安然，只有奧斯泰納在殺一個巨人時，被那廝將臉撓破。另外，卻只是少了埃庇斯特蒙一人。此時，龐大古埃不禁哀傷不已，痛不欲生。巴汝奇只得以好言相慰，說道：「大人且莫悲傷，我們先去死人堆中尋他一尋，看看情況，再作道理。」
於是，眾人便立即前去尋找，終於在死人堆中發現了他，只見他腦袋仍耷拉在頸項上，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奧斯泰納一見，大聲嚷叫道：「啊，死得好慘哪！死神竟然將我們的一位蓋世英雄給奪走了！」
龐大古埃聽他這麼一說，不禁直起身子，悲從中來，直把巴汝奇埋怨個夠：「唉，我的朋友，你那兩隻杯子一根長矛的預言實在離奇，玩苦了我也！」
巴汝奇便說道：「夥伴們，切莫悲傷。埃庇斯特蒙身上尚有體溫，我可以將他救活，讓他同先前一樣活蹦亂跳的。」
說着，他便將埃庇斯特蒙那現已掉落下來的腦袋托起，塞進自己的褲襠里，讓它暖暖和和，不致受涼。而奧斯泰納和卡巴林二人則將屍身抬至他們剛才喝酒的地方。他倆只是按巴汝奇說的去做，心裏根本就沒存任何的希望，純粹是讓龐大古埃看看，心裏好受點罷了。不過，巴汝奇倒是對他倆說道：「我保證能將他救活，否則我這顆腦袋也不要了（這純粹是瘋人在發誓）。你們別只管哭嘛，過來幫幫我好不好？」
接着，巴汝奇便用上等白葡萄酒把埃庇斯特蒙的頭顱和頸項仔細擦洗乾淨，敷上一層頗具收斂性的糞精散——這是他總隨身帶着的上等好葯，再塗抹上一層不知何名的藥膏，然後，便血管對血管，筋絡對筋絡，關節對關節地仔細對接好，嚴絲合縫，免得日後弄不好會成為歪脖子（這可是巴汝奇最最厭惡的人）。拼接好了之後，在周圍縫上十五六針，不讓頭顱掉落，然後再在周圍抹上一圈他稱之為起死回生膏的藥膏。埃庇斯特蒙立刻便有了氣兒了，眼睛再慢慢地睜開來，接着又打了個哈欠，繼而又打了個噴嚏，最後還嘭的一聲，放了個大大的響屁。巴汝奇隨即說道：「怎麼樣？活過來了吧？」
他邊說邊給他喝了滿滿的一大杯燒酒，杯子裏還放了一塊甜麵包，讓他一併吃下去。埃庇斯特蒙說話間奇迹般地死而復生，只是嗓子不太好，三個多星期才恢復，但仍有點輕微的咳嗽。從此，埃庇斯特蒙便落下了個乾咳的毛病，老也治不好，只有經常不斷地飲酒才不致複發。
埃庇斯特蒙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他說他看見了許許多多的鬼魂，而且還同魔王路西菲爾親切地交談過。還說他經過地獄和極樂世界①時，曾大吃大喝了一通。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所有的魔鬼都很俠義、和藹，愛交朋會友。當他提到地獄中的那些苦命鬼時，不①系指世間行善之人死後享樂的地方。
免對巴汝奇多有煩言，說他不該過早地將他喚回到陽世來。他說道：「我當時正看着那些鬼怪，心裏十分開心，真有點樂不思蜀了。」
「你這是怎麼說的？」龐大古埃說道。「他們在陰間的處境，」埃庇斯特蒙說道，「並不像大家想像的那麼糟糕，只是生活方式變化很大而已。比如，我見到了偉大的亞歷山大，他在下面以補破鞋為生，日子不算怎麼寬裕。
「還有，克塞爾克塞斯在賣芹菜；「羅穆路斯①在賣鹽；「努馬②在製作釘子；「塔奎尼烏斯③成了守財奴；「皮佐④干起了農活；「蘇拉⑤當了船工；「居魯士⑥在放牛羊；「地米斯托克利做了制玻璃的匠人；「伊巴密儂達⑦做了制鏡工；①羅穆路斯系傳說中的第一個羅馬王，綠林出身，約公元前753至前715年間人。
②即努馬·彭比留斯，傳說中的古羅馬國王，公元前714年繼羅穆路斯統治羅馬，於公元前671年去世。
③塔奎尼烏斯系傳說中的第七代古羅馬皇帝，因殘暴兇狠，縱子行兇，被國人驅逐。
④皮佐為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總督。
⑤蘇拉（公元前136—前78），羅馬內訌中的貴族派領袖，施行軍事獨裁，權傾一時。
⑥居魯士系波斯王，於公元前560至前529年擊敗米底斯和利底亞等國，攻佔巴比倫，建立強大的波斯帝國。
⑦伊巴密儂達（約公元前410至前368），希臘政治領袖和名將，曾屢挫斯巴達人，成為伯羅奔尼撒盟軍的首領。
「布魯圖斯和卡修斯①在丈量土地；「狄摩西尼成了葡萄種植工；「西塞羅當了鍋爐工；「法比烏斯在穿珠子；「阿達·克塞爾克塞斯②當了搓繩工；「埃涅阿斯在推石磨；「阿喀琉斯當了染布工；「阿伽門農③吃不飽，老舔盤子；「尤利西斯在割草；「萊斯托④成了金礦工；「達里烏斯⑤成了淘糞工；「安古斯·馬齊烏斯⑥當了船隻油漆工；「卡米留斯⑦成了鞋匠；「馬賽路斯⑧在剝豆子；「德魯烏斯⑨在當吹鼓手；①布魯圖斯和卡修斯系羅馬貴族派的兩個青年，謀殺愷撒的主要人物，后被愷撒的黨徒殺死。
②阿達·克塞爾克塞斯即波斯王克塞爾克塞斯一世之子，於公元前465至前428年繼其父為波斯王。
③阿伽門農系史詩《伊利亞特》中希臘各聯軍的統帥。
④萊斯托系史詩《伊利亞特》中的一路諸侯，希臘軍中最年長的英雄。
⑤達里烏斯系公元前521年至前486年間的波斯王，克塞爾克塞斯的父王，先征服印度，后率兵西征，在馬其頓被希臘人打敗。
⑥安古斯·馬齊烏斯系傳說中的羅馬王努馬之孫，羅馬第四代國王。
⑦卡米留斯系公元前4世紀的羅馬英雄。生活奢華，為國人所逐。公元前396年，高盧人攻佔羅馬，卡米留斯被國人召回，任軍事首領，擊敗高盧人。
⑧馬賽路斯系羅馬將軍，曾五次任羅馬執政官，在第二次迦太基之戰中，被迦太基大將漢尼拔打敗。
⑨德魯烏斯系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將軍，後為護民官。
「阿非利加將軍西庇翁吆喝着售賣制醋的酒糟；「阿斯德魯巴爾①在製作燈籠；「漢尼拔②在賣雞蛋；「普里阿摩斯③在販賣估衣；「湖上英雄朗斯洛④在剝死馬皮；「圓桌十二騎士都在打短工，在科庫托斯、佛勒革同、斯提克斯、阿刻戎、勒忒等河流⑤渡口當船工，撐船撐篙伺候大人老爺們渡河，與里昂和威尼斯的船夫們一樣，只是有一點不同而已，就是每擺渡一次，只收一塊小脆餅和一塊發了霉的麵包作為船資；「圖拉真⑥在釣青蛙；「安東尼努斯⑦當了馬夫；「科莫德⑧成了玉器匠；「貝蒂納克斯⑨在剝胡桃；「盧庫盧斯⑩成了麵包師傅；「查士丁尼在製作兒童玩具；①阿斯德魯巴爾系迦太基大將，漢尼拔之弟，公元前207年領兵馳援漢尼拔，被羅馬人擊敗。
②漢尼拔系迦太基大將，迦太基戰爭的發動者。公元前216年坎南一戰，羅馬軍全軍覆沒，但漢尼拔錯失良機，終被羅馬大將西庇翁所敗。
③普里阿摩斯系史詩《伊利亞特》中特洛伊的老國王。
④湖上英雄朗斯洛系中世紀十二圓桌騎士中的一個。
⑤以上均為冥界或通往冥界的陰河。
⑥圖拉真系古羅馬皇帝（公元53—117）。
⑦安東尼努斯（公元86—161）系古羅馬皇帝。
⑧科莫德系羅馬皇帝，性情粗暴，為其愛妾寵妃所殺。
⑨貝蒂納克斯（公元126—193）系古羅馬皇帝，登基只87天便被其衛隊所殺。
⑩盧庫盧斯系羅馬大將，生活奢靡。
「赫克托①當了調汁工的助手；「阿喀琉斯在捆稻草；「帕里斯在賣破舊衣裳；「岡比西斯②在趕毛驢；「尼祿③在沿街拉琴賣唱，他的僕人成天在出餿主意捉弄他，讓他吃黑麵包，喝次酒，自己則好酒好菜地享用着；「愷撒和龐貝④二人都當了船舶油漆工；「瓦朗丁和奧爾松⑤在地獄蒸汽澡堂伺候別人，搓澡捶背；「紀格朗和戈萬⑥在可憐兮兮地餵豬；「長牙若福魯在賣火柴；「戈德福羅瓦·德·布雍⑦在刻木人兒賣；「伊阿宋⑧在教堂敲鐘；「卡斯蒂的堂彼得⑨在賣贖罪券，收施捨；「摩爾根⑩當上了啤酒店掌柜；①赫克托系史詩《伊利亞特》中特洛伊軍中主將，驍勇善戰，后被阿喀琉斯所殺。
②岡比西斯系公元前6世紀的波斯王，居魯士一世之子。性情殘暴，精神失常，曾征服埃及，建立了埃及第27代王朝。
③尼祿系公元1世紀的羅馬皇帝，凶暴殘忍成性。公元68年被羅馬人殺死。
④龐貝系羅馬大將，東征小亞細亞。羅馬內訌中，與愷撒為敵，公元前48年被愷撒擊敗，逃亡埃及，被埃及人殺死。
⑤瓦朗丁和奧爾松系15世紀騎士小說中的英雄。
⑥紀格朗生平不詳。戈萬系16世紀流行小說中布列塔尼的英雄。
⑦戈德福羅瓦·德·布雍為下洛林省公爵（1061—1100），第一次東征時的十字軍領袖，后佔領耶路撒冷，稱耶路撒冷王。
⑧典出希臘神話。伊阿宋為伊戈爾王之子，被貝利亞斯所逐，后率領幾十名英雄，渡海尋金羊毛，取寶而歸。
⑨堂彼得系西班牙卡斯蒂之王，以殘暴著稱。
⑩摩爾根系騎士小說中的人物，拉伯雷使之成為龐大古埃的一位祖先。
「波爾多的於勇①成了箍桶匠；「皮洛士②給廚子打下手；「安提阿③當了煙囪清掃工；「羅穆路斯當了修鞋匠；「屋大維成了文件抄寫工；「奈爾伐④當了馬夫；「教皇朱利厄斯⑤做了賣糕點的小販，他已將自己下巴上的那一大把髒兮兮的鬍子給剃掉了；「巴黎的約翰⑥在擦皮鞋；「布列塔尼的亞瑟⑦成了洗帽工；「貝斯弗萊⑧背筐撿糞；「教皇卜尼法斯八世⑨成了洗鍋洗碗工；「教皇尼古拉三世⑩在公廁賣手紙；「教皇亞歷山大專管捕捉老鼠；「教皇西克斯特專門給梅毒病人治病。」
①波爾多的於勇即12世紀武功詩《波爾多的於勇》的主人公。
②皮洛士系公元前3世紀伊庇魯斯國王，曾英勇對抗羅馬。
③安提阿為小亞細亞諸國中一國之君（公元前223—前186），曾征服埃及，是羅馬的勁敵之一。
④奈爾伐（公元22—98）系羅馬皇帝，在位僅兩年。
⑤教皇朱利厄斯二世（1443—1513），聖彼得大教堂的興建者。
⑥約翰系16世紀騎士小說中的英雄。
⑦亞瑟即有名的亞瑟王，十二圓桌騎士中的首領。
⑧貝斯弗萊系16世紀騎士小說中的英雄，大不列顛國王。
⑨教皇卜尼法斯八世系1294—1303年的羅馬教皇，與法王是死對頭。
⑩尼古拉三世系1277年至1280年的羅馬教皇。
系指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羅馬教皇中稱為亞歷山大者共有八位。
教皇西克斯特，即西克斯圖斯，參見本書第2部第17章。
「怎麼，地獄里也有人患上梅毒？」龐大古埃驚疑地問道。「怎麼會沒有哇！」埃庇斯特蒙回答道，「得此病的人還不在少數，多達一億以上。您知道嗎，在世間未曾得過此病者，到了陰間仍舊要得的。」
「啊，我的天主！」巴汝奇說道，「我算是可以免除了，因為我在世上已患了多年的這種病，也算得上老資格了。我到過直布羅陀海峽、沾過赫丘利立柱，患此疾的機會多得不得了。」
這時，埃庇斯特蒙繼續說道：「丹麥英雄奧吉埃①在販賣武器；「提格蘭王②在干瓦匠活兒；「中興武士加利安③在忙着捕田鼠；「阿孟的四個兒子當上了牙醫；「教皇卡利克斯特④在澡堂里專為修女們刮陰毛；「教皇烏爾班⑤到處蹭飯吃；「梅呂西娜⑥在幫廚；「瑪塔布呂納⑦做了洗衣婦；「克萊奧帕特拉⑧在賣洋蔥；①奧吉埃為中世紀武功歌中的英雄，本書第二部《作者前言》已有所述。
②即提格蘭二世，公元前1世紀的亞美尼亞王，曾支持鄰國抵抗羅馬的擴張。
③加利安系16世紀騎士小說中的騎士英雄，被譽為中興勇士，意即他將中興查理曼大帝諸將的偉業。
④教皇卡利克斯特，羅馬教皇中稱卡利克斯特共有三人，最後一位為卡利克斯特三世，於1455年至1458年在位。
⑤系指教皇烏爾班六世。
⑥梅呂西娜系傳說中的仙女，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蛇。
⑦瑪塔布呂納為小說中的人物，本書作者前言中已有所述。
⑧克萊奧帕特拉即有名的埃及艷后（公元前69—前30）。
「海倫①在當女傭中介；「塞彌拉彌斯②在給乞丐捉虱子；「狄多在賣香菇；「彭忒西勒亞③在賣香芹；「呂克萊絲④在醫院做護士；「霍滕西婭⑤在紡紗織布；「麗維⑥在刮銅綠。
「這麼看來，您自會明白，陽世間的王公貴族，到了陰曹地府，就得去過貧寒凄苦的生活，反之，世間的哲學家和勞苦人，到了陰間卻享盡榮華富貴。
「我看見第歐根尼⑦在那邊紅袍加身，金杖在握，昂首闊步，非常神氣。當他發現亞歷山大補綴襪子手藝欠佳，便給了他幾鞭子，亞歷山大被鞭子抽得眼冒金星，頭暈目眩，但卻不敢吭一聲。
「我還看見愛比克泰德⑧穿着法式華服，坐在華蓋下，與許多佳麗少婦打鬧嬉笑，飲酒跳舞，身邊山珍海味堆放着，太陽金幣滿地都是，涼棚上寫着他的大字座右銘：①海倫系希臘美女，斯巴達王墨涅拉俄斯之妻，為特洛伊王子引誘私奔，遂引發特洛伊之戰。
②塞彌拉彌斯系傳說中的巴比倫皇后。
③彭忒西勒亞在本書第1部第2章已注。
④呂克萊絲系傳說中的羅馬貴夫人，國色天香，遭國王奎尼烏斯之子逼辱，憤而自殺，國人大怒，群起驅逐奎尼烏斯。
⑤霍滕西婭系羅馬演說家霍滕修斯之女，才華橫溢，口才甚好。
⑥麗維繫羅馬皇帝奧古斯都的妻子。
⑦第歐根尼（公元前413—前323），古希臘犬儒學派哲學家，一生蔑視身外之物，全部家當只有木桶一隻，薄衫一件。
⑧愛比克泰德系羅馬斯多噶派哲學家，公元1世紀人，身為奴隸。
婆娑起舞興味濃，瓊漿玉液灌肚中，日夜逍遙無所事，數着金幣度時光。
「當他看見我時，立刻便笑嘻嘻地邀我共飲，我當然是不敢抗命的了，於是，我們便以哲學家的海量，痛飲起來。但是，居魯士突然闖了進來，要他看在水星神的面子上，賞他一個小錢，好去買點洋蔥做個湯當晚餐。『走開，走開』，愛比克泰德不耐煩地說，『我哪兒來小錢呀？得了，賤坯，給你一個金埃居，去學學做個正經人吧。』居魯士拿到一個金埃居，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但是，樂極生悲，在他身後看着的那幫從前的帝王將相，如亞歷山大、達里烏斯等，當天晚上就把他的那枚金埃居給偷掉了。
「我還看見巴特蘭了，他成了陰曹地府判官的金庫司庫。我見他在跟賣餅的朱利厄斯教皇買餅，問餅多少錢一打。教皇回答他說：『三個銀幣一個。』巴特蘭很生氣，說道：『混賬東西，你想打劫！我賞你三鞭子，還不給我快滾！』教皇無奈，可憐兮兮地走了，去老闆那兒哭訴說有人搶了他的餅，不給錢；老闆聽了，狠狠地抽了他幾十鞭，打得他皮開肉綻，身上的皮連風笛袋子都做不了了。
「我還看見約翰·勒邁爾①大師，他在扮演教皇，讓陽間當國王教皇的，都來親他的腳指頭，還一本正經地為他們祝福：『買贖罪券吧，你們這幫渾蛋！快點買吧，賤賣了！我赦免你們的罪了。』隨即，他又將卡耶特和特裏布萊②二人叫過來，對他倆說道：『二位主①約翰·勒邁爾系法國16世紀詩人，曾猛烈抨擊教皇朱利厄斯二世的反法政策。
②卡耶特和特裏布萊均為國王弄臣。
教大人，給他們發事赦書，再賞每人一棍子，快去執行吧，不得有誤。』「這時，我看見了弗朗索瓦·維庸，他正在問克塞爾克塞斯芥末多少錢一兩。克塞爾克塞斯回答他說：『一個大銅子兒。』維庸立刻火起，大聲吼道：『你想發財想瘋了，這破玩意兒還賣這麼貴，簡直是在哄抬物價！』說着，他便朝克塞爾克塞斯的芥末罐子裏撒了一大泡尿。據說，現在巴黎賣芥末的老闆也都在這麼干。
「我還看見弓箭手巴若萊，他當上了異端邪說裁判所所長了。他碰到貝斯弗萊沖着畫有聖安東尼聖像的牆上撒尿，便判他褻瀆罪，要給他上火刑。幸好，摩爾根此時前來祝賀他新官上任，送來了不少禮物，還有幾罐啤酒，把這事給岔開去了。」
這時，龐大古埃打斷他道：「這等有趣的故事，我們改日再說吧。你先介紹一下，在那邊，放高利貸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我見過他們，」埃庇斯特蒙說道，「一個個窮困潦倒，每天都在路邊、水溝，尋找銹釘爛鐵換錢，全沒了從前的那種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架勢了。其實，一百斤銹銅爛鐵連一片麵包都換不到，根本就沒人收購。因此，他們真的很慘，十天半月，連一塊麵包都吃不上。但是，窮途末路，實在無奈，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干，還一心想着，等到年終歲末，能攢上幾個小錢。」
「好了，夥伴們，」龐大古埃說道，「讓我們開懷暢飲吧。來，來，來，這個月正是大吃大喝的好時候。」
於是，他們便打開一壇又一壇的好酒，又殺了敵營里的豬哇羊啊，大吃大喝起來。但是，可憐的阿納什國王卻是憂心忡忡、愁眉苦臉的，巴汝奇見了，說道：「你們看這位國王有多可憐哪！我們是不是教他點本事，免得他什麼技藝也沒有，到了陰間可怎麼活呀！」「說實在的，此言甚是有理，」龐大古埃說道，「那就把他交給你吧，由你全權處理好了。」「謝謝了，」巴汝奇說道，「大人御賜，小人怎敢不受，我可真的是有點受寵若驚啊。」
第三十一章
龐大古埃進入阿摩羅陀城：巴汝奇讓阿納什國王成親，並讓他賣青醬油凱旋后，龐大古埃派遣卡巴林先行進入阿摩羅陀城，張貼告示，宣佈阿納什國王已經被活捉，敵軍已遭全殲。城內居民聽到這一消息，立刻全都走出家門，排起整齊的隊伍，歡歡喜喜，興高采烈地走出城來，恭迎龐大古埃入城。全城張燈結綵，街道兩旁擺設了許許多多的圓桌，放滿了鮮花水果、酒肉佳肴。當天晚上，還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可以說是薩圖恩①的好日子回來了。
龐大古埃等參議院全體參議員到齊之後，便說道：「諸位，常言說得好，打鐵需趁熱。所以我要說，先別忙着大吃大喝，應先一鼓作氣，將狄普索的疆土全部收復，速戰速決，不可延誤。因此，凡願跟我一起出征者，先飽吃一頓，做好準備，隨時出發。我之所以這麼做，並非我兵力不足，人員缺乏，我敢說，就狄普索這點地方，還不夠我塞牙縫的，何須動員許多人出征？而是因為我們的這座城市，居民太多，擁擠不堪，走在街上都有點磨不開身，所以我要帶領大家到狄普索去開闢我的天地，把所征服的土地全都賞賜給你們。狄普索得天獨厚，山川壯麗，氣候溫和，土地肥沃，世界上①薩圖恩系羅馬神話中的農神。
可以說再無第二個這麼宜人的地方了。你們肯定有人以前曾經去過那裏，想必對此一清二楚，無須我多說。所以凡是願意隨我前去者，請立即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出發。」
龐大古埃的提議以及參議院做出的決議，立即告示了全城居民。第二天，王宮廣場上，呼啦啦一下子聚滿了一百八十五萬六千零十一人，婦女兒童尚不包括在內。於是乎，向狄普索進軍的隊伍立即開拔了。這支隊伍浩浩蕩蕩，整齊有序，絕不遜於以色列人逃出埃及渡過紅海時的樣子①。
大隊人馬出征的情況暫且按下不表，先來介紹一下巴汝奇如何處理俘虜阿納什國王的。巴汝奇沒有忘記埃庇斯特蒙敘述的陰曹地府的事，沒有忘記世間的帝王將相、諸侯貴族死後，在陰間凄風苦雨，慘淡度日的情景。
因此，有一天，巴汝奇便讓阿納什國王穿上一件破爛小布衫，如同阿爾巴尼亞人②頭上纏着布頭巾似的，又讓他套上一條水手穿的寬大褲子，光着腳，未讓穿鞋，據說，一穿鞋就會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個俘虜了。然後，又叫他戴上一頂小藍帽，帽子上插著一根長長的羽翎——好像不對，我記得是兩根——腰上束了一條青絲腰帶。穿戴完畢，巴汝奇連聲稱讚，說是這副打扮非常合適，因為他以前太張狂，不可一世。待阿納什國王打扮好了之後，巴汝奇便領他來見龐大古埃，向後者問道：「大人，您認識這廝嗎？」
「不，不認識。」龐大古埃回答道。「這就是那煮熬過三次的阿納什國王陛下呀③！我要讓他從此洗①典出《舊約·出埃及記》第12、第13章，但並未提及隊伍整齊什麼的。
②系指路易十二的輕騎兵，多為希臘人，服飾似土耳其人，頭裹布條。
③糖在鍋里熬得次數越多，質量越好，說阿納什國王是最好的，反話正說，其實不然。
心革面，做個好人。世上的君王一個個冥頑不化，無惡不作，發動戰爭，魚肉百姓，除此而外，任何事情都不會，事事一竅不通。我打算讓他學門手藝，學着賣青醬油什麼的。來呀，學學如何吆喝！誰買青醬油哇！」
倒霉的阿納什國王便跟着巴汝奇叫喊了一聲。「嗓門兒太低！」巴汝奇沖他吼道，並扯住他的耳朵說，「大聲吆喝！叫哇，渾蛋！」阿納什國王又叫喊了一聲，巴汝奇又說：「嗯，你的嗓門兒還真挺響的，渾蛋。看見沒有，你從前能享受到這份快樂嗎？」龐大古埃見了，甚是高興。說實在的，這方圓一帶，還真找不出他這麼個像樣的人來，從此後，阿納什國王就做起了賣青醬油的小買賣來。
過了兩天，巴汝奇給他找了個老娼妓，讓他成親，並親自為他們置辦酒席，有美味熏羊頭、芥末豬排、大蒜豬腸等，十分的豐盛。巴汝奇還讓人給龐大古埃送去了五馱這種好菜。龐大古埃吃着非常可口，吃得一點不剩。巴汝奇還送去了大量的梨酒、果酒，還雇了個瞎子樂師彈琴助興。
婚宴結束，巴汝奇便領着新婚夫婦入宮，拜見龐大古埃。他指著新娘對龐大古埃說道：「我敢保證新娘絕不會放屁。」
「這是什麼緣故？」龐大古埃問道。「因為她早已是千瘡百孔了。」「此話怎講？」龐大古埃不解地問。「您見過火上烤栗子嗎？」巴汝奇說道，「栗子如果完整無缺，烤起來定會噼噼啪啪直響的。如果想讓栗子別那麼響得吵人，你就把栗子皮弄破，肯定就不響了。我們的這位新娘子下身已經破了，所以就不會放響屁了。」
於是，龐大古埃格外開恩，賞賜新婚夫婦下街的小屋一座，並石磨一個，可磨豆子釀製醬油。這對新人便在那兒安頓下來；阿納什國王不久便成了烏托邦里從未見過的最棒的賣醬油郎。不過，有人對我說，他妻子對他可不好，常用棒槌狠狠地捶他，還不許他還嘴還手，那窩囊廢就這麼強忍着，不敢吭聲。
第三十二章
龐大古埃用舌頭遮掩全軍；本書作者向他口中望去龐大古埃率領全部人馬開進狄普索境內時，當地人民舉國歡騰，競相前來請降。龐大古埃大軍所到之處，紛紛開城恭迎，獻上城門鑰匙。只有阿爾米羅德堅決表示要抵抗到底。龐大古埃派使者前去勸降，得到的答覆是要有優厚的條件才願歸順。
「怎麼？」龐大古埃聽了使者回來稟報后，不禁勃然大怒，說道，「這麼貪心不足？有好酒好肉可吃，這不就是優厚的條件嗎？還想要什麼？來人哪，傳令下去，將這座城池給我滅了，搶他個一乾二淨！」
於是，大軍立刻擺開陣勢，準備進攻。但是，進攻途中遇上一片曠野，大雨傾盆，無處躲藏，淋得像落湯雞似的，你擁我擠地亂作一團。龐大古埃見狀，立刻命部將傳令，整好隊伍，不可驚慌。他抬頭望天，只不過是幾片烏雲而已，沒多大了不起，但為了以防萬一，他讓大家排得緊靠着一點，以便他來為大家擋風避雨。於是，隊伍排列攏來，你貼我靠；龐大古埃便把舌頭伸出一半來，像母雞護小雞似的，將全軍人馬遮掩住了。
我這個說書人，當時正躲在一片與蒙特裏布勒橋洞一般大小的牛蒡子草的葉片下面，見他們一滴雨也打不著，便走過去想湊到他們身邊借借光。但是，架不住他們人數太多，我無法擠進去，正如俗話所說：多少布裁多少衣，沒有剩餘。於是，我只好鉚足了勁兒，往上邊擠去，在那巨舌上足足走了兩法里多，才走到喉嚨口。
啊，老天爺，你們猜，我都看見了什麼了？我絕無半句謊言，否則讓我天打五雷轟。我慢慢地往前走去，如同走在聖索菲亞教堂①到君士坦丁堡的大道上。一路上，山峰突兀，巉岩峭壁，好似山峰般高聳入雲（我想，那應是他的牙齒），此外，還有遼闊的草原、參天的大樹、堅實的城垣，與里昂或普瓦蒂埃的城垣一樣厚實。
路上，我遇見一個老漢，是個種捲心菜的農夫。我感到十分驚異，便上前問道：「朋友，您在此做甚？」
「種捲心菜呀。」那人回答說。「種它幹啥？」我追問道。
「唉，先生，」那人說道，「不可能人人的卵蛋都堅如磐石呀，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是富貴的。我是以種菜為生，藉以度日，把菜挑進城裏去賣，換油鹽柴米錢。」
「我的耶穌哇！」我更加驚奇了，說道，「這裏別有洞天哪！」「當然，」菜農回答，「不過，並非什麼新世界。我倒是聽說，外間卻有一片新天地，那兒有太陽，有月亮，還有許許多多的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兒，只是我們這個城市更加古老罷了。」
「真的呀？」我問道，「您去賣菜的那座城市叫什麼名字呀？」「它叫食道城，」老漢答，「此處人人信奉基督教，一心向善，他①此教堂原為拜占庭帝國東正教的宮廷教堂，兼做君士坦丁堡牧首的主教坐堂，由東羅馬皇帝查士丁尼一世於公元532年興建，前後花了5年時間。1453年土耳其人入主后，改為伊斯蘭清真寺。
們會盛待您的。」我聽了心有所動，便要跟他前去看上一看。走在路上，遇到一個人在張網捕捉鴿子，我便上前問道：「朋友，這些鴿子從何處飛來？」「老爺，」此人回答我說，「是從另一個世界飛來的。」我頓時想到，大概是龐大古埃打哈欠的時候，嘴大張著，鴿群誤以為那是它們的窩巢，便紛紛地誤闖進來了。隨後，我便進得城來。該城確實壯美，城垣堅實，氣勢雄偉。
到城門口時，守城兵士要檢查我的健康證，我不禁十分驚訝地問道：「老總，難道城裏在鬧瘟疫嗎？」
「啊，先生，」一兵士說道，「離此處不遠，死了很多很多的人，收屍的車子穿街走巷地在忙着裝死屍。」
「天哪！真的嗎？在什麼地方？」我驚訝不已地問道。士兵們回答說，就在咽頭城和喉頭城。這是兩座大城池，百姓富足，市面繁榮，不遜於魯昂和南特。由於突然有股疫氣，奇臭無比，從湖沼里散發出來，不足八日，熏死了兩百二十六萬零一十六人。
於是，我心中暗自按日子推算了一下，那一天，正是龐大古埃吃了一大碗又一大碗的大蒜燉肉，胃裏反出胃酸氣，臭烘烘的。
從那兒，我穿越無數岩石縫隙，那是他的牙齒。我左走右走，終於爬上了一顆大牙。登高一望，美不勝收，平整的球場、美麗的迴廊、寬闊的草地、大片的葡萄園以及無數意大利小別墅映入眼帘。我在那兒整待了有四個月，天天山珍海味，足吃足喝。
後來，我便從他后臼牙上順道下來，走到唇邊，路遇一片大森林，一直延伸至耳邊。林中躥出一夥強人，將我搶了個精光。
在下坡道上，我發現一個小村鎮，我記不起來它叫什麼名字了。在那裏，我過得比以前好，有吃有喝，還能賺上點錢，衣食無憂。你知道我的錢是如何賺到的嗎？就是睡覺，因為那兒的人專門僱人睡覺，一天可掙五六個小錢；如果鼾聲如雷，還可多掙一些，有七文半厘錢。
我把自己途中遭劫的經過情形告訴了那兒的議員們，他們對我說，那地方窮山惡水，日子很苦，所以盡出些刁民、惡人。因此，我明白了為何這邊老分山裏山外，而他們那邊卻是按牙里牙外來分的。不過，牙里天氣晴朗，空氣清新。
我由此而想到常言所說的：世界分兩半，彼此不相知。此言確實有道理。你瞧，至今無人寫過什麼書籍來介紹那邊的情況，可那邊卻已建有二十五國，且莫說還有大片的沙漠和一個大海灣。我倒是寫了一部鴻篇巨製，名為《咽喉國通史》，書名是我自己起的，因為他們蟄居於我家大人龐大古埃的喉嚨里。
最後，我終於思鄉心切，想回家去。於是，我便從龐大古埃的鬍子旁邊走過，跳到他的肩膀上，再跳下地來，站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看到了我，不禁一驚，問道：「阿爾科弗里巴斯，您打哪兒來的？」
「從您喉嚨里來的呀。」我回答他說。「那您是何時進去的？」他又問我。「在你們出征阿爾米羅德的時候。」我回答道。「那都有半年了！」龐大古埃驚訝地說，「那您在那兒吃什麼喝什麼呀？」
「殿下，」我回答說，「就吃您的喝您的呀。凡進入您喉嚨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釀，我都要收一點關稅的。」
「那倒也是，」龐大古埃說道，「可您總得拉屎撒尿哇？」「也在您喉嚨里，殿下。」我回答得很乾脆。「哈！哈！」他大笑不止地說，「您可真逗樂，是個好夥伴。蒙天主庇護，我們已征服了狄普索全境。好，我就將薩爾米貢丹這塊地方賞賜與您吧。」
「謝主隆恩，」我連忙感激地說，「坦率地說，我真受之有愧，有點無功受祿啊。」
第三十三章
龐大古埃染疾，后被治癒
不久，仁慈的龐大古埃突然身染疾病，胃疼肚脹，飲食不進，而且，偏巧又患上了熱尿症，坐立不安，苦不堪言。經醫生診治，服用了大量的安神利尿劑，病根從尿中排出，病便痊癒了。
他所排出的尿液，熱氣蒸騰，至今尚未冷卻。其尿流經法國境內，在多處淤積下來，形成泉水，被人們冠名為「溫泉」，在科特雷、利穆克斯、達克斯、巴拉呂克、奈里斯、波旁朗西等處，至今仍可見這些溫泉。另外，在意大利境內也有，比如格羅特山、阿波奈、帕杜亞的聖伯多祿、聖海倫、卡薩諾瓦、聖巴爾托羅美奧等地。另外，在布倫尼邦境內的波雷特以及其他許多地方也可見這類溫泉。
經常會有一些哲學家和醫生，像瘋子似的費心勞神地探究這些地方的泉水何以這麼燙，是不是水中含有硼砂、硫黃、明礬或硝石所致。反正，原因不清，眾說紛紜，亂髮議論。其實，何須苦思冥想，有那工夫，還不如拔點薊草，擦擦屁股更為有益，因為這個問題早已有了答案，溫泉之水之所以又熱又燙，皆是龐大古埃當年患病，撒了熱尿所致。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龐大古埃的病是如何治癒的，具體情況如何。他所服用的那服安神利尿劑，內有柯洛末的稀甘母尼草四百斤，肉桂一千二百一十八車，大黃一萬一千九百斤，以及其他種種草藥無數。
為了止住胃疼，治好胃氣胃脹，醫生們會診之後，開出了藥方。那藥方開的是十七個銅殼丸藥，比羅馬維吉爾鐘樓塔尖上的圓球都要大得多，中間還裝有彈簧，開合自如。
一個銅殼丸藥中裝進龐大古埃的一個僕人，手提燈籠火把。龐大古埃便將這裝着僕人的丸藥吞服下肚。
另有五個銅殼丸藥里裝入三個農夫，每人肩扛一把鐵鍬。還有七個丸藥，內裝七個帶葡萄筐的人，每人都將筐吊在脖頸上。龐大古埃全都將它們吞下肚去。這些人進入龐大古埃腹中，各人打開丸藥內的鎖簧，從銅殼內鑽將出來，提燈籠拿火把者前頭帶路。不承想，走了約半里路光景，竟跌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下面發出陣陣惡臭，比梅菲蒂斯①肚裏，卡馬里訥沼澤②以及斯特拉卜③記述的索邦臭水湖裏發出的臭氣有過之而無不及。幸虧，他們在心頭、胃裏、酒罈里（也就是腦袋裏）事先已經灑過消毒藥水了，否則必被這股瘴氣惡臭熏暈，窒息而亡。啊！這等奇香異味，往少婦美女臉上經常熏上一熏，那真是頗具奇效，妙不可言！
隨後，這些丸中人便摸索著往前走去，漸漸地走到了積存糞便尿液之處，前頭的幾人便動手挖掘，後面的人則用鐵鍬往筐子裏鏟。沒多大工夫，便清理完畢，眾人便回到各自的銅殼裏去了。這時，龐大古埃突然一陣噁心，用力嘔吐，很快便將這些人給吐了出①梅菲蒂斯系羅馬神話中的女神，形象是火山口內噴出來的硫黃煙霧。
②卡馬里訥沼澤為西西里島上有名的沼澤。
③斯特拉卜系希臘地理學家，著有《地理學》一書。拉伯雷藉以諷刺索邦神學院又臟又臭。
來。眾人順順噹噹，歡天喜地地走出銅殼，讓人不由得想起當年希臘人攻打特洛伊，巧施木馬計，兵士們從木馬腹中殺將出來的情景。這麼一來，還真見效，龐大古埃遂神清氣爽，病便好了，與先前一樣地容光煥發，精神抖擻。
這些銅殼丸藥，有一粒至今仍保存在奧爾良城聖十字教堂的鐘樓頂上①。
①奧爾良聖十字教堂鐘樓頂上原有一隻鍍金銅球，1568年被新教徒所毀。
第三十四章
本書之結尾和作者的歉意
諸位，你們已經聽到我家大人龐大古埃的傳奇故事的開篇了。我暫且在此把這一部分作一結束①。我今日頗覺頭有些疼，我似乎是被這金秋九月的新佳釀給弄得腦子不甚靈活了。
本故事的續篇將在不久舉辦的法蘭克福集市②上見到，那時候，諸位便可以了解到巴汝奇將與什麼樣的女人成雙配對，又怎樣在蜜月期間便做了烏龜；龐大古埃如何發現點金術，又如何加以運用；龐大古埃如何翻越卡斯比山③，橫渡大西洋，大敗卡尼巴勒人，征服帕爾拉斯群島，又如何娶了印度國王普萊斯堂④的公主為妻；然後又如何大戰妖魔鬼怪，燒毀地獄五大殿，圍困黑大廳，將冥府王后普羅賽比娜活活燒死，並拔去路西菲爾的四顆獠牙以及他屁股上的一個犄角；他又怎樣觀察月球，看看它是否完整無缺，是否女人已將月球的一大半給塞進腦袋裏去了⑤。當然，你們還將了解到其他許許①本部書為《龐大古埃》第一部，《巨人傳》的第三、第四、第五部系《龐大古埃》的第二、第三、第四部。1532年初版時，本部書系第一部，1542年再版，被改作《巨人傳》的第二部。
②法蘭克福每年春秋舉辦兩次集市，集市有書市，書商雲集。
③卡斯比山位於亞美尼亞和美底亞之間。
④普萊斯堂疑為「約翰教士」的異音，埃塞俄比亞、印度等國之國王。
⑤此為當時的一句歌詞，指女人的腦子如月亮一般有缺有圓。
多多的真實而有趣的故事。那可真的是字字珠璣，句句妙言哪。祝諸位晚安。敬請各位寬宏大度，原諒我的過錯和不到之處，大人大量，萬望海涵。假若諸位對我說「等等，先生，您寫的是滿紙胡言，根本就不像個正派人」，那我不得不失之不恭，回敬各位道：「你們既然喜讀我的拙著，想必對書中故事很感興趣，所以並不比我正派多少。」
不過，諸位若是為了消遣而去讀它，如同我為了消遣而寫它那樣，那就不必過於認真，不管怎麼說，你與我都要勝過那些偽君子、假道學、假善人、假正經、好色教士、虛偽僧人、污穢神父、欺世盜名的不學無術者等。
這是因為他們在人前裝模作樣，成天打坐修行，禁慾禁食，飲食男女表面上不敢造次，可是，骨子裏，背地裏，卻男盜女娼，縱情無度，放蕩不羈，其墮落的嚴重程度，只有天主才能知曉。真的是：貌似苦行僧，實為浪蕩人。①
從他們一個個紅彤彤的嘴臉上，從他們一個個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上，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出這兩句詩來的，除非他們已經用硫黃將自己好好地熏了一遍。
至於他們整天苦心鑽研的東西，其實正是這龐大古埃式的書籍。他們讀這些書時，並非為了消遣，而是居心叵測，專想坑害他人。他們字字琢磨，句句推敲，咬文嚼字，旁敲側擊，轉彎抹角，①影射懺悔師身穿黑袍，頭蒙帽兜，上有二孔，可窺視他人。
興風作浪，顛倒黑白，造謠惑眾，蠱惑人心，挑撥離間，總之，無所不用其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這一點上，他們就像櫻桃收穫季節，林中混混、窮漢一樣專愛去孩童拉的屎里去撥來撥去，總想從中發現一些櫻桃核，好挑出來拿去賣給藥劑師製作櫻桃油。
諸位應學我的樣，離這種人遠一點，躲得越遠越好，說實在的，世上這種人可真的是大有人在。如果諸位真的想要成為龐大古埃式的人，也就是做一個在和平、快樂、健康、富足的環境中生活的人，那就千萬不可相信那些專門從窟窿眼裏看人的人。
狄普索國君龐大古埃偉業暫告一段落書中已將其真實面目和豐功偉績作了真實描述精華提煉者已故阿爾科弗里巴斯之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