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曾臆想千萬次你離開的方式。

第25章 曾臆想千萬次你離開的方式。

第25章曾臆想千萬次你離開的方式。

忘了在雪地里摸索有多久,身後冰天雪地靜候我的人等了多久,只感覺心臟每跳動一下都彷彿破冰之旅后,我體力不支地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大雪打了交管處一個猝不及防,因積雪未能及時召集人馬清掃,無數車輛在積了厚厚一層雪的馬路上寸步難行,車主們怨天載道,連普通的摩托車都插翅難逃。

暈倒的下一秒,我感覺自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用我曾向秦月亮花痴過的公主抱姿勢。那人將我抱進車裏,無奈這場天災來得太不是時候,他縱有寶馬輕裘,也不敵三尺雪厚。

迷糊間,我也能感覺腦門、身上和臉上都一陣滾燙,坐在我旁邊的人傾身來探了探,隨後直身撥了一通電話,似乎聯繫了家裏的直升機有沒有人在用,想送我去隔壁城的醫院,卻得到消息說雪勢太大了,整個N城都航空管制。不一會兒,我的身體再次騰空被抱出車外,不停墜落的雪花落在鬢角涼涼地,熨得皮膚特別舒服,我禁不住蹭了蹭將臉更多地露在外邊,企圖享一時之歡,卻被一件大衣毫不留情地捂住,像包粽子似地,差點沒燒死我,卻將我捂死過去。

躺在這個人懷裏並不舒服,他似乎並沒有抱人的經驗,好幾次我快要滑落下去他都沒意識到,最後又來個終極一拋,抖得我膽水都要吐出來,他卻還沒停止對我口誅筆伐,諸如「我真是太幼稚了,這種在大街上隨便走走就能遇見並搶走別人東西的女人,哪那麼肯輕易消失啊」「真腹黑,天天地叫着我公子左公子右,結果待遇都是她享受」此類。

我幾乎就要不和諧地笑出聲來,可今日街道上那些音像店似乎也被王菲承包了,不停地循環著那首《郵差》,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我躺在杜見襄懷裏,恍惚覺得,原來不是每個千堆雪,都看不見長街。

當然,暈倒以後的我更沒有機會知道,此時坐在許氏頂端的喬北方,正凝望着桌上的一堆資料出神,他身邊的保鏢換了一輪侯在外邊,辦公室里的氣氛處處透着緊張。

「喬總,從搜集的這些證據來看,餘明生告訴妻子的版本也並不成立。首先,餘明生的水性鎮上人都眾所周知,遊河岸來回都是輕鬆的事情,絕不存在意外落水卻不能自救,包括後來體力透支耽誤救人這一說。再者,我找人調查過,在事故發生后沒多久,餘明生便忽然受到提拔,一路順風順水賺到點兒錢離開小鎮到現在。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

對方頓了頓,喬北方眼神示意他繼續往下說,他還是不太敢,直到男子眼底升起怒色。現在滿世界都知道,許氏未來的當家非喬北方莫屬,稍微有前瞻性都知道,風該往哪邊吹。所以來者才心念一下,將自己查到的一切和盤托出。

「之後的事情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沒多久,許董事長便以您母親朋友的名義出現在了小鎮,接走了你們,後來你車禍住院,對你母親來講可謂是冰火交加,許董事長再次伸出援手,二人這才喜結連理,這未免也太巧了些?並且……我聽說,許董事長年輕時曾追求過您的母親,卻無功而返。」

話至此,喬北方抬手將他打斷,表情卻並不驚訝,好像從他恢復記憶的那刻起,許多蛛絲馬跡已經在腦海里成型,只是他,需要證據。

「那要不要請B市的顧律師看下這個案子,雖然時隔十二年,案件追查起來會比較困難,可如果對方肯出手,勝算應該也不小。」

桌后的人略一默,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沒我的通知,什麼都別動。」

落地窗外,鵝毛大雪似乎下得高樓大廈都瑟瑟發抖。

……

我再睜眼時,被我媽那張黑糊糊的大臉嚇得差點二度暈過去。

「醒了啊。」

我從床上蹦起來,盡量離她遠一點兒,「您這是幹嘛呢?」

她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臉上的黑泥,「哦?敷面膜呢,那種傳說中黑的火山泥,比一般火山泥還好,你要不要試試?」

女兒掙扎在病海中她還有心情敷面膜,我當即也是不好說什麼,下床活動筋骨轉移注意力。

「我怎麼回家了啊。」

語出,我媽比敷了十層那什麼玩意兒面膜還興奮。

「你忘了?也難怪,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我用生薑給你擦了一宿的背,今天你要是再不退燒,那還真得去醫院了。你說說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啊,聽說在雪地里呆了好幾個小時,衣裳都弄濕了,要不是你那個好帥好有氣質好有風度的朋友送你……」

我抬手打住她,「媽媽媽,咱有話好好說話,別整那麼多沒用的修辭手法好嗎?」

根據我媽的口供,是說我暈倒過去以後不斷地叫着我爸媽,說不去醫院討厭醫院就要回家,杜見襄不得已,便拿了我的手機打給秦月亮,才問到我家的地址。

「重點是,臨離開前,他還特別慎重地對叮囑道『伯母,余笙就拜託您了』。我心想,這到底誰家女兒啊。」

對啊,我到底誰家女兒啊?

「那我爸呢?」

大病一場后,我一身輕,感覺被摁回我媽肚子裏回爐重造了,什麼情啊愛啊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結果我一句問話又將這堆前塵往事給接了回來。我媽欲說還休地掃我幾眼,最後又支支吾吾地「誒」「唉」「沒什麼」。我當然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立即爬上窗枱佯裝要跳樓地嚴刑逼供,我媽好像終於找到可以背叛我爸的理由,台詞我都給她想好了,余笙要跳樓,我能怎麼辦?能、怎、么、辦?

「你昏昏沉沉間除了叫我和你爸,還一個勁兒地叫北方呢,又笑又傷心的,說怎麼辦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你爸看不過眼,覺得是自己當初太懦弱才毀了你如今的姻緣,也很懊悔那天衝動之下居然甩了你臉子,心裏過意不去,所以去找對方道歉了,想要幫你挽回。」

她話音落地,我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想起在醫院走廊時,喬北方對我的警告。

「余笙,別再靠近我,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事情。」

如果他在面對我的時候都控制不了要做什麼,那我爸這個肇事者出現,還不得翻天覆地啊!一想到這裏,我不顧我媽的阻撓,隨便拉了一件羽絨服套上便往許氏的方向去。

走出大樓,前所未見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以前鎮上的人常說,化雪比下雪時候冷太多,我一直沒多大感覺。因為記憶里的小鎮,從未有過真正的雪,最多不過是細末般的冰渣。那時,我總愛跟在喬北方身後,亦步亦趨,聽鞋子踩在結了霜的葉子上嘩啦啦脆響。接着,少年會回過頭來,對我製造出的聲響表示抗議,卻依然允許我跟在他身後。

只是,十幾歲的朦朧感情,究竟還有誰想去說明。

路上的積雪已經被及時清掃,我出了門才發現,自己隨手拿走的羽絨服外套,正是喬北方送我的禮物。我不知道穿着他送的外套,以略顯病態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會不會引起他丁點兒憐惜,又或者,這隻能提醒他不好的記憶,讓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和間接造成父親死亡的人家,有了牽連。

思緒萬千中,計程車已經到達了許氏門口,我遲疑了半分鐘,才有開門下車的勇氣。

雖然和杜氏距離不遠,大樓都在CBD商圈,可我還從來沒到過許氏內部,更何況第一次還是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情景,不免忐忑。我站在銀灰色的大樓下向上眺望,躊躇著以什麼理由讓人事通報比較好,卻眼尖發現頂樓上方兩個人影,一高,一中等身材,那不是我爸和喬北方,又是誰。

鑒於是在頂樓這樣喪心病狂的地方,我怕再出什麼意外,當即拋下了矜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許氏的大樓,以《今事》記者的身份要求入樓,並且腦子從未那麼開竅地想到了最好的接洽人選。

「您好,我和喬先生的助理林一小姐約過的。」

林一一聽是我,沒過多懷疑,便叫她放我上樓。

我進了電梯就瘋狂地摁了最高層,因為電梯無法直通天台,出了電梯后又馬不停地地跑了好長一截樓梯,彷彿在和死神爭分奪秒。

我承認自己有時候想像力太豐富,喬北方目前已經是如日中天,前途一片光明,就算要殺人報仇,也不可能以這樣光明正大的方式。

可雖然這樣安慰好自己,當我推開天台門,親眼看見那發起火來能將我揍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小時候為了能讓我吃到大白兔而努力工作的男人,向那個全副武裝眉目淡然的年輕男子砰然下跪乞求原諒時,我整個人都瘋了。

「爸?你這是幹嘛?你趕緊起來!」

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要將我爸扶起來,他卻不看我,堅持跪在地上,兩眼通紅地看着喬北方。

「喬先生,當初是我鬼迷心竅,不關我家人的事情。你如果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好了,小笙她是無辜的啊,她什麼也不知道,她還不是懂事的年紀……」

我鼻頭一酸,在被許初顏嚴重數落的時候都沒掉過眼淚,卻輕易決堤在我爸的這句話里。我嗚咽著彎腰,想用力將他扶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原來居然弱小。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只能求助喬北方,我說:「北方,你能讓我爸起來么?我們好好說話行么?如果要跪下才能得到你的原諒,讓我來跪可以嗎?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急功近利,是我打擾了你原本平靜的生活……」

喬北方依舊不說話,微微側臉,一副不願意加入這出苦情戲的樣子,讓我哭得更厲害了,不能自己到去抓住了他筆直的西裝褲腿:「你就沒有對我動過哪怕一點真心甚至憐惜么?我的鼻子、眼睛、眉毛、眼淚此時在你看來,都是鱷魚身上的一部分么?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么?」

彷彿這兩個月的心理折磨已達到頂點,又或是我清楚自己問的最後一句話有多麼卑微,所以我的的眼淚流得更加厲害。有那麼一瞬間,我發覺這些液體似乎觸動了那雙清澈的眸,可隨即那點波光又很快被對付冷硬地逼下去。他啟唇說出的話,比他的眼神更加冷硬。

「余小姐,你父親好像是比你懂事很多,你只知道顯露自尊心的時候徹底一些,你父親卻懂得乞求別人原諒的時候,也要徹底一些。」

彼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句矯情的,我複習過上千遍的台詞:那想要流出的眼淚,就流不出來了。以及許初顏對我的忠告。她說這個圈子裏的人,血是冷的。以前我不信,至少我覺得有例外,可就在那一天,那一秒,我信了,心灰意冷。

下過雪后的城市久違地出了一場太陽,晴空萬里,可那光芒照在身上並沒有絲毫暖意。我在比當日看廣告牌更凜冽的風中站起,面上濕痕累累,沒來得及綁住的長發被吹得四散。

那是我最後一次在喬北方眼裏看見自己。我永遠記得他眼裏那姑娘的眼神,倔強卻心灰意冷。她緊緊咬住嘴唇,不肯因為被侮辱的自尊發出任何祈求,只是緩緩將身上那件在寒風中幫她抵禦過溫暖的外套脫下,當着年輕男子的面,任它從三十八樓的空中一縱而下,好像那就是傳說中的慧劍,就在此刻,斬斷了她理還亂的情絲。

我爸也被我從未有過的冷靜和冷漠鎮住,終於聽之任之讓我扶起。轉身離開之際,我感覺身後一道若有似無的目光在注視我筆直的背影,那目光又刺又掙扎,可我再沒有回頭。

曾經,我臆想了成千上萬次你離開我的方式。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以怎樣的方式,離開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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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余笙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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