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將軍已老
孫俊幾人看到丁奉那驚駭的表情，不由互望一眼。
四張臉上，同時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下一瞬，孫俊上前一步，站在丁奉身側，也盯着他手中的小冊子，低聲道：「此物，是我等在成都豁出性命，才湊巧獲得的。」
丁奉一雙枯枝般的老手已顫抖著將冊子翻完，雖還沒完全領會神威大炮的原理和結構，但裏面繁複的設計，卻已讓他徹底震驚。
好半晌后，丁奉才緩緩將冊子合上，喃喃嘆道：「蜀漢，到底是何等樣的天才神工，才能造出這樣的人間利器啊？」
其餘幾人聞言，也面容整肅。
孫俊適時開口道：「大司馬，孤前日在成都才知道，設計出此物者，正是當今的蜀漢皇帝劉禪。」
「劉禪？」
丁奉聞言，滿臉不可思議地道：「那個扶不起的庸主阿斗？」
孫俊見丁奉這般說，只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大司馬，這蜀主劉禪，恐怕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庸主阿鬥了。」
說着，孫俊便將他兩次出使蜀漢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向丁奉詳述了一遍。
丁奉聽完，一張老臉也是陣青陣白，饒是他對蜀主劉禪近大半年來的操作心中有數，但當他從孫俊這裏聽到更多關於他的神跡時，還是被震撼得無以復加。
如果諸葛孔明已經是智多近妖，那孫俊口中的劉禪，已是真正的英明如神了。
丁奉捋著鬍鬚，凝思片晌后，一雙細長老眼猛然張開，一字一頓地沉聲道：「若那劉禪真如魯王所言，那便讓他此次南下，有來無回吧！」
孫俊和陸凱、鍾離牧、陶璜幾人，瞬間感受到，眼前這年過七旬的乾瘦老頭，全身好似迸發出令人窒息的殺氣。
百戰老將，廝殺一生，氣勢果然非同凡響。
「嘎吱——」
幾人正在聚精會神地密談之際，外間的房門卻緩緩被打開。
「誰？！」
聽到房門傳來的嘎吱聲，五道目光齊齊轉向門口。
鍾離牧、陶璜等人已然抽出腰間佩劍，怒瞪遠處，隨時準備廝殺。
但下一瞬，卻見打開的房門后，緩緩行出兩個怯懦的婢子，一個端著果盤，一個端著茶水。
陡然見到房間里是這等陣仗，頓時嚇了一跳，趕緊跪伏在地，低聲求饒道：「主公饒命，主公饒命……」
陶璜見到兩人模樣，識得都是自家府上的丫鬟，不由眉頭微皺，向丁奉、孫俊等人打了個眼色。
然後提着佩劍，緩步來到兩名婢子跟前，喝問道：「吾等在此商議軍機大事，你們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為何私自闖入？」
兩名婢子已嚇得全身顫抖，聞言，也不敢抬頭，只泣聲解釋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是奉五夫人之命，前來為主公端些茶水，送點點心，望主公恕罪。」
「五夫人？」
陶璜聽到兩名婢子的話，倒是省起自己這如花似玉的第五房小妾來。
這小妾本是交州有名的樂舞大家，生得嬌艷欲滴，因為新納不過兩個多月，自己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常常與她廝磨在一起，白日宣淫也是常態。
想來今日定是久不見自己前去為她施雲布雨進行澆灌，這才找個借口，派這兩名婢子前來提醒自己。
明白了這點，陶璜一身怒氣頓時煙消雲散，想起小妾那銷魂滋味，身體竟莫名有了幾分燥熱。
還劍入鞘，對兩名婢子冷聲道：「放下東西，快些滾出去，莫要誤了我的大事。」
兩名婢子聞言，如蒙大赦，趕緊起身，將手中茶水果盤放在主案上，邁著小碎步急急退了出去。
陶璜待房門重新關上，才笑着對丁奉和孫俊道：「殿下，大司馬，喝口水，吃點東西吧，南中之事，咱們已然有了多重佈置，若那蜀主不去，興許還能躲過一劫，若他去了，焉能有活着的可能？」
孫俊聞言，臉上略微輕鬆了幾分，扶著丁奉往主位坐去。
丁奉倒也沒有多少推辭，大喇喇坐在主位，但一張老臉上，神色卻依舊冷若寒霜。
雙眉緊鎖，低聲道：「萬事莫要想得太順利，他既然有這通天的本事，若是親臨南中，那咱們的佈置，未必就能成功。」
陶璜見丁奉如此，只能端起一盞茶杯，雙手遞到他的面前，諂媚地笑着道：「若大司馬沒有來此坐鎮，興許咱們還沒多少把握，但大司馬既然來了，那就毫無失敗的可能。只要弄死了蜀主，南中蠻夷盡歸咱們之手，到時別說助魯王共謀大位，就是逐鹿天下，也再不是奢望。」
丁奉一邊聽着，一邊接過陶璜手中的茶杯，放在嘴邊輕輕嗅着。
待他說完，一時也沒怎麼說話，啜了一口香茶，咂巴著嘴唇細品了幾分，然後將茶杯重重往案上一擲，豁然道：「不行，老夫也要親往南中一趟！」
此言一出，屋中幾人頓時嚇了一大跳。
魯王孫俊正拿着幾顆葡萄在手，準備往嘴裏放，聽到丁奉這話，葡萄直接滑落，跌入口中，卡進了喉嚨。
「咳咳咳——」
劇烈咳嗽了好一陣，才淚眼花花地將那顆葡萄咽進肚中，用衣袖揩了揩淚水，定定望着丁奉，急道：「大司馬不可！再怎麼說，南中都是蜀漢的地盤，現在蜀主去往南中，想必戒備定然極為森嚴。何況，現在的南中瘟疫肆虐，您去了，也相當危險啊。咱們要行大事，要救大吳於危亡之間，您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啊。」
孫俊說完，其餘幾人，也連連點頭，紛紛應和。
「是啊是啊，魯王之言甚是有理！」
「大司馬請三思啊！」
「大司馬切不可以身犯險，這等陷身於敵的事情交給吾等即可！」
「——」
看到眾人如此勸說，丁奉哈哈一笑，擺擺手，無所謂地道：「老夫征戰一生，侍奉四代君主，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諸位且不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咳咳咳——」
最後一個「子」字尚未出口，丁奉面色一擰，表情痛苦地劇烈咳嗽起來。
蒼老乾瘦的身體，也在剎那間委頓下去，從案前向後跌倒。
幾人見此，瞬間驚呼出聲：「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