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再見

應城之戰第七日。

敵軍的進攻較前日更加猛烈，想來他們也知道，再拖下去，對他們也不利，所以打算速戰速決。

池中將望遠鏡遞給河野，示意他看南門城牆：「那個姑娘，我非常感興趣！」

「那是？」河野不知上司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猜得沒錯，她，才是應城最高指揮官。」小小應城，竟然也能撐到現在，她到底，是什麼人？

午夜時分，南門已經只剩二十幾發子彈了，手榴彈也只剩八枚，東門北門的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葉棠左肩被打中，她靠在掩體后，簡單給自己包紮，接著看了看，她只剩三顆子彈了。

張營長已經犧牲，程營長身中三槍，正在搶救；北門王連長犧牲，劉副官身中兩槍，仍堅守在第一線，此刻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東門孫團長犧牲，參軍十五年，從小兵一路走到今天，對鄞軍忠心耿耿，立下汗馬功勞，最終，折在了應城。

「炸藥和烈酒都布置好了嗎？」

「都布置好了，少夫人。」

葉棠點點頭，她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她讓人將剩下的炸藥全部藏在三個城門，安排人負責，城門一破，J軍攻進來，就立即引爆，能帶走多少算多少！

「報告！大佐，我軍後方遭遇襲擊！」河野匆忙稟告，「人數不明!」

「後面交給你去處理。」池中絲毫不慌，Z國的援軍最快也得明日中午才能到，到那時，應城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這次偷襲，多半只是應城耍的計謀，Z國人管這叫什麼？調虎離山。

池中深吸一口氣，眼中興味盎然，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應城之戰第八日。

凌晨時分，應城，彈盡糧絕！

在池中的指揮下，應城東門，南門，北門，依次被破。

池中親自走上南門城牆，餘下的士兵架上刺刀，與J軍對立，即使面對眾多敵人，他們也沒有絲毫畏懼之色。

葉棠被他們牢牢保護在身後，與池中遙遙相對。

「你好，應城最高指揮官。」池中得意之色顯而易見，「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葉棠臉上儘是血污，已經不太看得出本來樣貌，一雙眼睛卻是清亮地駭人，她的腿上也中了一槍，她皺著眉，依舊站得筆直，看不出一絲慌亂。

池中也不生氣，繼續道：「我是池中，我很佩服小姐。Z國有一個成語，叫運籌帷幄，形容的應該就是小姐你這樣的人。」

「……」葉棠還是不說話，心裡在默默盤算，東門北門的炸藥應該快要引爆了，乘亂挾持池中，有幾分把握？

「嘭——嘭嘭！」爆炸聲傳來。

池中皺眉，「怎麼回事？」

不多時，有士兵跑過來報告：「大佐，東門北門引爆了炸藥，跟黑熊溝是一樣的炸藥！」

池中扭頭看向葉棠：「你想同歸於盡！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接著，又有人跑來報告，語氣非常急促：「大佐，後方有大批Z國援軍趕來，河野少佐請您迅速撤離，應城守不住！」

「什麼？」池中臉色大變，再沒了方才的得意，「不可能，援軍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到！」

葉棠聽不懂J語，只能從他們的表情和語氣推測，他們好像情況不是很好，她想了想，難不成是援軍到了？不可能啊，沒這麼快的。

「大佐，是真的，請您迅速撤離應城！」

池中氣急敗壞地指著葉棠，吩咐士兵：「把她帶走，其餘人一律槍斃！」

就在此時南門爆炸聲響起，葉棠等人早已做好準備，迅速後撤躲到掩體后，池中反應不及，沒能抓到葉棠，正要派人過來抓住她，葉棠讓人將僅剩的一枚手榴彈丟出去，炸傷來人，就是可惜沒能把池中也送走。

不遠處槍聲漸漸逼近，池中見形勢確實不妙，而且也無法知道葉棠手裡到底還有多少手榴彈，於是也不再戀戰，匆匆撤離，臨走留下狠話：「我一定會抓住你！」

葉棠長呼一口氣，散盡渾身的力，身邊的幾名士兵也大口呼吸著，眾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槍聲漸漸停歇，士兵們去探查情況，葉棠緩緩站起身，樓梯處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葉棠看向樓梯口，倏然抬起槍指向那個方向，雖然沒有子彈，震懾一下還是可以拖延時間的。

距離越來越近，腳步聲出現在城牆口，接著停滯不前。

司行庭一路風塵僕僕，日夜兼程，眼下的烏青明顯，原本挺直齊整的軍裝也有些皺巴，但整個人的精神卻是極好。

他站在城牆口，不遠處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差點就永遠失去她了，他回到奉城，從徐楓那兒得知消息時，他整個人都瘋了，立刻往應城趕。他從未如此驚慌過，哪怕深陷敵圈，他也依舊冷靜，哪怕是當年葉棠遠走他國，他都未有如此失去理智，至少她只是離開了他，在另一個地方好好活著。

此刻，周圍沒有任何人，只有他們彼此，她就站在那裡，站在成堆的屍體中，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他。

司行庭的身影出現時，葉棠瞬間紅了眼眶，手中的槍也掉落在地，她眨了眨眼睛，眼淚順勢而下，她看著他，忽然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她哽咽著喊他的名字：「司行庭……」語氣裡帶著幾分委屈，像是在撒嬌。

司行庭飛奔向她，她動了動，想走近他，腿上的傷痛襲來，她踉蹌了一下，下一秒落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司行庭緊緊擁住她，低頭，下巴抵在葉棠肩上，一言不發。

葉棠閉著眼睛，乖乖呆在他懷抱里，鼻間滿滿縈繞著熟悉的氣息，她很安心。

司行庭帶著一小隊人輕裝簡從，現行過來，任豫帶著大部隊緊跟其後，此次的援軍是越城的駐軍，為了儘早解應城之困，司行庭帶走了越城四分之三的駐軍，剩餘人留守待任豫趕來。

司行庭在從越城趕來的途中遇到封柯，正在與J軍激戰。

任豫帶人趕到后，隨司行庭前來支援的越城守軍返回越城，司行庭另外調撥兩個團的兵力給越城，防止此次這種支援不及的情況再發生。

任豫帶來的是鄞軍第七師和第十師，第七師調撥了兩個團到越城，餘下五個團駐守應城，由第七師師長擔任城內指揮官，劉暉劉副官留下任第七師參謀，朱團長留在應城，待傷好后帶著手下士兵重回第八師，任副師長一職，第八師此刻正駐守虞城。李氏下屬的程營長及餘下李家軍隨鄞軍第十師北上增援李擇淮。

何參謀、孫團長、王連長等眾多Z國將士們，骨灰送回故鄉，族中無人，孤苦伶仃者，就地葬於應城城郊。城內設烈士祠堂，供奉牌位，他們用命守住的城池，受得起全城香火。

一切安排就緒，戰場清理完畢，應城城牆也重新修補好了，程營長已隨第十師北上。

朱團長來向司行庭葉棠等人辭行，將要前往虞城。與第八師匯合。

「朱團長傷還沒好利索，再緩兩日也不遲。」葉棠擔憂道。

「少夫人不用掛心，我老朱皮糙肉厚的，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朱團長笑得爽朗。

朱團長，不，朱副師長正色道：「少帥，屬下告辭，就此前往虞城。」說著扣靴，端正敬禮。

司行庭同樣回以一禮，任豫封柯等人也一樣回禮。

「諸位保重！少帥，少夫人保重！」

「保重！」

朱副師長步伐穩健地離開。

第二日司行庭葉棠也離開了應城，返回奉城。

出城時，葉棠回頭，看了看高聳的城牆，上書兩個字——應城，她深深吸氣，昔日並肩作戰的將士們，有多少人留在了這裡，城牆上的每一塊磚石，都有著他們的血，見證著他們對應城的付出，和他們的犧牲。

應城會記得，Z國同胞們會記得，後世子孫也會記住。

奉城，知衣閣。

兩年了，葉棠終於又回來了。

德叔早先就收到消息，知道葉棠要從E國回來，他們一直在盼著，直到顧謹言告訴他們，葉棠留在應城的事，德叔天天祈禱，望菩薩保佑，葉棠能逢凶化吉，早日歸來。

受戰爭影響，知衣閣大不如前，德叔一直撐著，等著葉棠回來。

葉棠安排好知衣閣的事情，讓人送德叔一家人去春城，那邊是大後方，相對要更安全一些，奉城作為鄞軍軍政府所在地，地處南方十六省腹地，如今還算安全，但是照現在的戰情，保不齊哪一天就打過來了，其他城的人也在陸續撤離。

德叔拗不過葉棠，最終答應離開世世代代生活的奉城。

司府。

「她回來了，她居然回來了。」秦容思木然地坐著，訥訥說道，「她為什麼不死在那裡？為什麼要回來？」

「少夫人，您怎麼了？」丫鬟小心翼翼地問道：「您說什麼呢？」

丫鬟是一年前才到秦容思院子里伺候的，今日秦容思的貼身丫鬟不在，這才輪到她到近前來伺候。

聽到丫鬟的聲音，秦容思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后，她抬眼死死看著丫鬟：「滾出去，今日的事情你敢透露一個字，我饒不了你！」

「是！少夫人，是！奴婢告退！」丫鬟倉惶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