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只有你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只有你了。
顧宴之的嘴角輕微扯動了下,只覺得全身都又酸又麻,沒有一丁點力氣了。
偏這個時候穆靈鈞出現,她抵擋在他身前,哪怕是力量懸殊,也要作出一番儘力掙扎的樣子。
他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下,掌心也帶了溫度,在一點一點地被點燃。
唇角緊繃着,眼眸暗了下來,彷彿在那一瞬間,又有力量可以使他強撐著不至於倒下去了。
「齊開,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穆靈鈞的眼眶發紅,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着齊開。
齊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齊開綳著肩背揉了揉額角,「我真沒你這個親戚,我祖上以前在東南亞那邊混的,八代單傳,我爸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是真的沒別的什麼兄弟姐妹了。」
「……?」
穆靈鈞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可能,就是,這個恩人大哥哥的腦子還有些問題。嗯,她安慰自己,即使他們說的話不在一個頻道上,即使他當年的那個大哥哥已經長歪了,她給她自己洗腦,那他也還是她的恩人。
這一點是不會變的。穆靈鈞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不是,你別用這麼迷幻的眼神看着我啊,」齊開有點走神,撓了撓腦袋,也還是解釋,「誒,我是騙你的,我知道我帥,但你用不着這麼崇拜地看着我啊。」
穆靈鈞:「…………?」
沒關係,她可以忍住。
「可我是真的沒你這個親戚啊。」
顧宴之咳嗽了幾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聽着聽着,這事情就發展到了要認親戚的這個情況了?
穆靈鈞沉默了會兒,整理著思緒,想着要怎麼向他解釋才會比較好。
「你再仔細看看啊。」
「看什麼?」
齊開再次看着穆靈鈞,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覺得她其實還挺好看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彷彿就發光似的。
就有一種很迷幻的感覺。
齊開斂了斂眼皮,還是問:「到底看什麼啊?」
話音雖不算太粗魯,卻也是還著些不耐在裏面的。
穆靈鈞抽了下鼻子,看來,他是真的把她給忘記了。
其實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沒什麼好奇怪的。小時候的事情,對於他來說,也許本就不是不太重要,無關緊要的,忘記就忘記吧。可是,穆靈鈞還是會覺得有一點點難受,一點點遺憾。
就好像是,本來偶然間得到的某塊好看的珠石,又忽然間遺失了一樣。
穆靈鈞輕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說出來:「你還記不記得葡萄乾?」
「……」齊開眼尾稍抬,「嗯?」
他盯着她看的時候,面上情緒不明,唇角的弧度卻又上揚了些。就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葡萄乾?」
穆靈鈞抿了下唇:「就是,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這話一出,包括顧宴之在內,還有其他的小弟們,一時間都有些愣住了,這一聽就是有故事啊。
齊開的眼皮動了動,目光一頓,「我怎麼就不記得我小時候有你這麼個親戚?」
穆靈鈞:「……」
還是放棄掙扎吧,可能他是真的忘記了呢。
光影交錯,燈光混合著月光照在顧宴之的身上,他低垂着眼,睫毛細密,嘴角微不可察地輕微抽動了下,卻也沒再說什麼。
穆靈鈞扶著顧宴之起來,「就看在我們小時候的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放過他?」
齊開:「……?」什麼交情?我怎麼不知道?
顧宴之掩著嘴角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眼眸里的情緒濃重如墨。
「不行,」齊開覺得有必要還要再教育顧宴之一頓,「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顧宴之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語氣囂張又欠揍。
「顧宴之,你少說幾句。」穆靈鈞扶着他手臂。
齊開想了想,也就覺得這件事情也就可以這樣解決了。
於是就放了他們走。
但又出於答應過聶雪霽要隨行保護穆靈鈞的使命,就還是一直跟在他們後面。
走了一路,顧宴之的腳步頓了頓,停下來。
「你怎麼了?」
「後面有人在跟着我們。」顧宴之眼帘翕動,唇角綳著。
穆靈鈞聞言也往後望過去一眼,「沒事。」
「嗯?」
「我已經習慣了,其實他們也沒什麼惡意的,」考慮到顧宴之和聶雪霽之間的關係,她省略掉了一些細節,「其實,他們是過來保護我們的。」
「保護?」
顧宴之很想說他身上的上可就是被他們給打的,怎麼可能是保護?怎麼可能?他覺得穆靈鈞一定是落下了什麼把柄,然後就被威脅了。
之後穆靈鈞也沒多說什麼,她把顧宴之送進就近的醫院診室里,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勢。
第二天繳手續費的時候,穆靈鈞遇到了一個人。
女人長得妖艷,眼線略微上挑,看着就很漂亮。
還有些眼熟。
她攔在穆靈鈞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位小姐,有什麼事嗎?」
意思就是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不可以讓我過去了。
但是對方顯然就跟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還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可能就是單純來找茬的。穆靈鈞想。
好脾氣如她,末了還是耐著性子問候一句:「小姐,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
「是嗎?」女人的聲音尖細,「那你再好好看一看。」
穆靈鈞:「……」
女人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我是蔣夏,不知道穆小姐可還記得我?」
蔣夏?
一些記憶在腦海中被勾起。
蔣夏,原來是她啊。
穆靈鈞:「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說來也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
「你知不知道當初你家裏為什麼會突然陷入危機,你母親又為什麼會出車禍,又為什麼會死?你就不好奇嗎?一切真的是巧合嗎?」
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問號,穆靈鈞有點反應不過來,神色訥訥,「難不成還是有人蓄意謀害?」
「對啊,你說對了。」
「……」
「如果我說,這人是顧宴之,你相信嗎?」
「……」
彷彿有一道驚雷從穆靈鈞腦門上閃過。說不相信是假的,她以前確實也有所懷疑,可也沒真正地確定,更多的,也像是在逃避,不敢去直面面對,她害怕,害怕以前的擔心是真的,只是,沒想到就真的成為真的了。
「如果我說,穆蘇其實是顧宴之親手掐死的。你相信嗎?」
穆靈鈞面無表情地笑笑:「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所說的是真的?」
「這個是我那天親手拍攝的照片,你自己看看。」
穆靈鈞接過照片,那上面,顧宴之面目猙獰地掐住穆蘇的頸脖,她很痛苦,而男人的表情像是個從地獄里走出來的魔鬼,眼睛紅得要滴血。
房間里昏黃色的燈光少了幾分清冷的味道。
顧宴之咳嗽幾聲,顯示出一種病態的白來。
藉著光線看他的背影輪廓,修長而乾淨,肩膀和背部線條都很利落。
彷彿還是當初相見時的少年模樣,穆靈鈞有些怔然。
顧宴之從桌子邊的煙盒裏掏出一根煙來,拿出打火機,點燃,吞吐一口煙霧。男人的喉結在乳白色的光線迷霧中輕微滾動幾下。
「你醒了?」穆靈鈞手裏提着飯盒,向他走近。
「嗯,醒了。」
顧宴之坐直了身體,靠在病床號的背倚上。
「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嗯,聽你的。」顧宴之對她笑了下,而後掐滅了手裏的煙。
他的手指長而乾淨,骨節分明,可就是這樣一雙手,只讓穆靈鈞覺得骯髒無比。
面上情緒依然是很平靜,穆靈鈞將飯盒從袋子裏拿出,「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吃嗎?」
穆靈鈞的粥盒子還沒放穩,只剛好趔趔趄趄的被一放到桌子上,就被顧宴之給扯了過去。
顧宴之拉住她的手腕,將人扯進自己的懷裏,他的鼻息沉重,滾燙的唇落在她的耳骨上,加重力道啃咬着。不帶一點前奏,也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穆靈鈞的頭腦有些發嗡,感知被他所侵佔,耳邊是他的氣息聲,帶着點松針冷香的味道。
「靈鈞,謝謝你。」
他的嗓音低沉,被情慾灼得沙啞。
穆靈鈞:「……」
「謝謝你還留在我身邊,」他似乎是很痛苦,胳膊摟得緊了些,臉埋進穆靈鈞的頸窩,「只有你對我這麼好了。」
「……」
穆靈鈞眼神一滯,居然還有些感動。不過很快又被理智拉了回來,她沒忘記自己此番前來是要幹什麼的。
曾經,她也是他翹首以盼的寶貝啊,不過,是他親手將這一切給撕毀的,撕的露出白骨,露出腐蝕臭惡的面貌,將原本的溫存變得連渣渣都不剩。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溫熱的氣息席捲而來,帶着電流以及略微濕潤的感覺。
怎麼還濕了啊。
穆靈鈞這才意識到顧宴之靠在她肩膀上哭了。
她的眼角略微下垂,露出一點鄙夷悲哀的神色。
是啊,你只有我了,可是我呢,我所擁有的全都被你給剝奪了,毀滅了,包括原來的那個顧宴之,原來的那個顧宴之早就已經死了,早就死了。
他再也不是原來的顧宴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