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聽天由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聽天由命

遼東的春天來的特別晚,一直到了三月份才有了明顯的暖意,不過早晚之間還是有點冷。

初春的遼陽乍暖還寒,時不時就有一場倒春寒,讓月娘有些不適應。

對於這個久居陝北的女子而言,這遼東就是一個真正的苦寒之地,相比而言,貧瘠的陝北簡直就是天堂了。

月娘不知道真正在天堂是什麼樣子,在她的心目當中,眼前的一切就算不是天堂也和天堂性差不遠——除了那反覆無常的天氣之外。

現在的張寧,掌控著半個北疆,從河套到遼東,都是他的地盤兒,雖然僅僅只頂着一個宣慰的頭銜,也和事實上的藩鎮無異,就算缺少一個名義,其實已是事實上的一方諸侯了。

尤其是在遼東,完全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地位。

作為欽封的誥婦,又是東寧公的結髮之妻,月娘剛一到來,就享受到了平日裏想都不敢想的待遇:直接住進了王宮。

早年間的遼陽,曾是大金國的故都,努爾哈赤時代曾經大肆營建,雖然宮殿群的規模和精緻程度都不能和瀋陽(隨着大金國的覆滅,張寧已把盛京改為瀋陽)相比,卻也相當不俗了。

這座「王宮」位於城東,準確的說是在遼陽以東的一座新城。

遼陽本就是一個「雙城體系」,分為新舊兩個部分,舊城在西新城在東。當初努爾哈赤營建新城的時候,更多出於軍事考慮。兩個城市分開建設卻又相距極近,彼此互為支撐相互支援相互策應,與其說是一座城市還不如說是個連貫的軍事要塞。

這也正是當初多爾袞能夠扛住關寧軍反覆攻打的重要因素之一。

現如今,大規模的戰爭已經結束,赫圖阿拉以東雖然還有零星的殘餘金軍在負隅頑抗,卻也不過是疥癬之疾,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剿滅。

住在新城王宮中月娘,開始的時候頗有些好奇,但沒過多久那股子新鮮勁也就過去了,反而覺得十分的不習慣。

每日裏都有數不清的蘇拉、僕役相隨,一頓飯就有幾十道菜,更有許許多多根本就叫不名字的貴婦整日裏邀她宴飲……

所謂的貴婦,其實就是前大金國的宗室女子,其中就包括多爾袞的三個福晉。

這些女人當然知道亡國之後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早已大不如前,能夠保住現有的待遇已是非常不錯了,為了避免更多規模的清算,總是想方設法的接近月娘,沒完沒了的宴請、巴結,光是送來的各色首飾就有幾大箱,所求者無非就是希望月娘能在宣慰大人面前美言幾句罷了……

最有意思的,聽說宣慰夫人都了遼陽之後,瀋陽的代善馬上就送來了自己的兩個女兒,美其名曰是服侍宣慰夫人,其實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近張寧。

按照大金國的傳統,送過來的女人大多會成為主人的侍姬,這般用心已經十分明顯。

偏偏月娘根本就不懂這些個官場上的事情,又是一副天性善良的好心腸,竟然對那兩個前大金國的「格格」十分友好。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小姑娘這麼遠的過來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人家吃苦遭罪」,總要真心相待。

對此,張寧只是微笑不語。

所謂的「女兒」,不過是一種說法,天知道是不是代善的親閨女呢……

遼東初定,有太多繁雜瑣碎的事物需要處理,雖然月娘就在身邊,而且宣慰軍的駐地就在新城,但夫妻二人依舊是聚少離多。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月娘就忍不住的老調重彈,再次說起早就說過無數遍的話題:「我想回家!」

世代貧寒的月娘根本就適應不了這樣的生活,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貴婦」,更不喜歡呼奴喝婢的日子,最要命的是,宣慰大人的公子,剛剛學會走路的張深圳也和月娘一樣,明顯不適應這裏的生活方式。

也不知道是因為反覆無常的氣候,還是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小傢伙才來沒有幾天就大病一場,可把那些個服侍的奴婢們嚇了個半死。

宣慰大人就這麼一個兒子,這是張家的獨苗,明明還算健壯,可是沒過幾天就上吐下瀉折騰起來,短短几天的時間,眼瞅著胖嘟嘟的孩兒面就瘦了下去。

為了給小傢伙治病,宮裏的「御醫」用盡渾身解數,人蔘、鹿茸之類的名貴藥物不曉得用了多少,不僅沒有見效反而愈發的雪上加霜。

到了最後,還是月娘用最簡單的方式治好了小傢伙的病:取老薑一塊燒成干炭,溫順送服下去,立刻藥到病除。

「那百年的老山參是何等金貴的好葯?咱家的娃兒怎經受得起那麼大的藥力?」

「這東西不是我們娘兒倆能待的,還是儘快回老家的好。若是留的久了,說不準還會有什麼事端發生……」月娘說道:「還有你找的那兩個奶娘,我也不喜。不是說信不過人家,只是這娃兒是從我的腸子裏爬出來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吃別人的奶算怎麼回事?」

月娘總是習慣於用她那質樸的眼光去看待事物,雖然這並不對,但也不算是錯了。

經過一番爭論之後,在月娘的強烈堅持之下,張寧終於同意了月娘的意見,等天氣再好一點就送母子二人回到老家去。

「你聽說了沒有?鴻基已成了反賊,還是個有名有號的反賊頭子。」說起李鴻基,月娘就忍不住的替他揪心:「我聽說,鴻基帶着人攻破城市斬殺官吏,還和官軍激戰連場,殺的屍山血海,死了很多很多的人。這還了得?這是造反吶!」

對於月娘而言,昔日的李鴻基現在的李自成,他的所作所為簡直就不敢去想。

造反呀,君臣大義的思想已傳承了千年,造反就是天底下第一重罪,就算是日子再怎麼艱苦,也不能造朝廷的反呀。

那李鴻基素來膽大包天,小時候就經常調皮搗蛋,闖出不少禍事。到了後來甚至身負命案外出潛逃。按照月娘的思維,逃出去的李鴻基就應該隱姓埋名老老實實的耕田種地過安穩日子。不成想,李鴻基竟然造反了,而且已經成了反賊當中一號響噹噹的人物。

這煌煌大明,三萬里河山帶甲百萬,造反還能有什麼好下場了?

所以,善良的月娘總是為李鴻基擔心,甚至連做夢都能夢到他被官府捉去砍下腦袋的可怕景象。

當初,李鴻基殺了人,是張寧放他離去的,還給了他一些銀子。若是他被官軍捉了去,嚴刑拷打之下,會不會連累張寧都說不好呢?、

連累我?

張寧依舊是笑而不語。

現在的張寧根本就不怕什麼連累,但卻不得不承認一點:月娘的憂慮並非是杞人憂天。

善良淳樸的月娘聽說李鴻基成了造反頭子之後,就總是睡不着覺,若是她知道了昔日的李鴻基現在的李自成以後會推翻大明朝的江山,會逼死崇禎皇帝,肯定會嚇個半死。

但是,李鴻基已不可能再成為原本歷史是那個闖王了,也不大可能做出改朝換代推翻大明的驚天之事,因為環境不一樣了。

自從去年平定了兩遼之後,朝廷已經的財政狀況大為改善,在兵力調動上更加從容,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平定西北的「亂民」了。

隨着朝廷的削稅制度逐步推行,山陝一帶的民生狀況出現了明顯的好轉。只要是還能活的下去,誰願意冒着殺頭的風險去造反?

如果沒有更多人的造反,風起雲湧流竄各地的造反軍也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被官軍剿滅不過只剩下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流傳在甘、寧、涼一帶的李鴻基,在經歷了幾場慘敗之後,被迫逃竄到了陝東、晉西一帶,爭在落入官軍的包圍圈內……

雖然張寧從來都不會象月娘那樣,把造反看做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兒,但現在的局勢明顯已經對李鴻基非常不利了,最要緊的他已經失去了造反的大環境,這才是真正的致命之處。

李鴻基確實有本事,要不然的話,即便是有大環境的加持,他也不會在眾多的造反人士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大順皇帝。但他的本事用錯了地方!

對於李鴻基這個人,張寧非常矛盾:站在歷史的高度來看,李鴻基的所作所為造成了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後世的很多劇烈變革都和他有直接關係。但從私人角度去想,張寧還是希望他能有一好下場。

畢竟有了張寧這個小蝴蝶之後,掀起的風暴已經對大環境造成了巨大的改變,現在的大明朝已不是歷史上的那個大明朝了,李鴻基的人生也不會是原本的那個樣子。

「如果鴻基繼續造反,怕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張寧說道:「我想想辦法,若是能夠讓他改弦易轍,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實在不行……」

「鴻基素來敬你重你,一定會聽你的話,你寫封信,想辦法送過去給他。他看了你的書信,一定會幡然醒悟就再也不造反了。」

這種話語,也就只有天性善良心思淳樸的月娘才能說出來。

不論李鴻基如何敬重張寧,那終究只是私人交情。現在的李鴻基雖然還不是什麼闖王,卻是大名鼎鼎的造反軍方面領袖,僅憑私人交情他就會放棄造反「改邪歸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可以想想辦法,但是……」張寧微微的搖著頭:「能不能有效果,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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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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