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死鳥·畫鳶(5)

第31章 不死鳥·畫鳶(5)

第31章不死鳥·畫鳶(5)

青冥宮罪惡滔天,可其中不乏被強行擄去當成殺手來訓練的受害者,他們也有親人,也渴望回家。然而當年的戰況實在太過慘烈,為了永絕後患,四位城主商量之後還是決定滅教,不留一個活口,除了被他救出後來又被雲城城主謝暉收為義女的謝繪翎。

澹臺明宇使勁閉了閉眼睛:「你是青冥宮的人?」他在問白衣女子,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是不是青冥宮的人,很重要嗎?」

「我知道了,你是……」寧若突然驚叫出聲,「難道你是……」

「寧若!」澹臺明宇阻止她未說出口的話,又繼續對白衣女子道,「如果不是,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要再傷害其他人了。」

「如果是呢?」白衣女子始終保持着笑意。

「如果是的話,我代驚鴻山莊和四城百姓向你說一句對不起,你想報仇就找我,放過繪翎吧。」

「放過她?」白衣女子哈哈大笑,「真是笑話。我跟她之間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也沒資格插手,包括你,澹臺明宇。而且,誰說我要殺的只有謝繪翎?」

此話一出,寧若原本忐忑的心情更像是被投入巨石的襄麟江,嘩啦一聲炸開了。她剛準備拔劍,澹臺明宇一把將她推開,一邊大聲道:「朝露,照顧好二小姐,別讓她過來!」

朝露領命,很快就把寧若拉到了旁邊。伴隨着兵器交接的聲音,江水涌在崖壁上,嘩嘩作響。

白衣女子的武功實在太高了,澹臺明宇的武功不算弱,可在她手上過招卻極為吃力。身為練武之人,寧若不難看出堂哥根本不是那女子的對手。她很想上前幫忙,可是朝露得了澹臺明宇的命令,死死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動。

寧若急得大叫:「哥,小心啊,她很厲害……小心左邊……啊——」

眼睜睜看着白衣女子的劍沒入澹臺明宇的胸口,寧若嚇得差點暈厥,額頭上冷汗直冒。就在寧若推開朝露準備跑過去的時候,白衣女子好像受了刺激,臉色突然變了。她失神的剎那,澹臺明宇的劍一閃,從她手臂上帶過。

月光下,白衣女子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上被劃出一道血痕,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就那麼一瞬間的功夫,血痕消失了。手臂白皙光潔如初,沒有半點手上的痕迹。

「啊——」朝露捂著嘴大叫。

白衣女子愣了愣,她狠狠一咬嘴唇,握劍的手有加了幾分力道。

「朝露,跳下船!」一邊說着,澹臺明宇飛快上前拉了寧若的手,縱身跳下了襄麟江。

水花四濺,黑夜的江面上,再也找不到三人的蹤跡。

白衣女子凝視了江面很久很久,慢慢地把目光轉移到自己的左臂上。她的嘴角一點一點向上揚起,笑容綻放,眼中卻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慟。

「白姐姐……」有女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白衣女子轉身,看着一身黑衣如燕子般輕靈的女孩,無奈地笑了笑:「沒事,反正划再多傷口都是這樣。離寒,跟他們說,讓船返回曹州吧。」

「是。」

「慢著。」白衣女子叫住她,聲音帶着一絲輕顫,「澹臺明宇什麼時候上船的?」

黑衣女子垂了垂眉:「有一會兒了,就在船剛駛進白月峽的時候他就上來了。我們不敢跟得太近,怕他發現。」

「澹臺明宇……」白衣女子喃喃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眼神由悲慟化為狠毒,「澹臺明宇,蘇青,等著吧,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寧若稍懂水性,可是在白月峽如此湍急的江水中要動一下卻甚是艱難。她只覺得周圍全是洶湧而來的水流,不敢睜眼也不敢呼吸,任由澹臺明宇拉着她往前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鼻子終於可以順暢通氣的時候,她猛然睜眼,發現她和澹臺明宇正在一個岩洞之中,岩洞石壁上插了一個燃燒着的火把,顯然之前有人來過。

隨後進洞的朝露一臉興奮:「公子,原來白月峽中還有一個通往孤影山的岩洞,我和二小姐都以為這次非得跟着船入海不可呢。」

澹臺明宇掃了朝露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寧若身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嚴厲。

寧若覺得她開口就是找罵的:「哥,你的傷……沒事吧?」看傷口的痕迹,應該不是很嚴重。

「離家出走很好玩?你還真上癮了啊!」澹臺明宇瞪了她一眼,「傷口不深,回去敷點葯就沒事了。倒是你,以後別再任性了,下一次可沒人救你。」

寧若唯唯諾諾,想了想之後,低頭又抬頭:「你說畫……那個白衣女人費盡心機引你上船,難道她的目標是你?」

不用澹臺明宇回答,寧若豁然想明白了一切。她自以為聰明,原來還是中計了。

白衣女子故意和她擦肩而過,讓她聞到那股熟悉的奇異香味,心生疑惑,繼而又讓黑衣女子帶人阻止她回驚鴻山莊。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激她跟着上船而已。如此一來,只要白衣女子派人透露消息給堂哥說她在船上,堂哥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跟來。

這岩洞石壁上的火把,應該是堂哥進白月峽之前插上的。白衣女子布下這個局,一定早就掌握了這條連她也不知道的密道的存在。而且,白衣女子這麼清楚她的脾性,料到她一定會跟着上船……可以說,白衣女子對她周圍的一切了如指掌。

寧若覺得毛骨悚然。一個在暗處的敵人,能做到知己知彼,且武功深不可測,該有多可怕!

「哥,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要冒充繪翎姐姐?」寧若皺着眉,頓了頓又繼續道,「或者說,她根本就長得……」

「你想說什麼?」澹臺明宇眼中有一絲不安。

「我覺得她就是當年的……」

「住口!」澹臺明宇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寧若一大跳,一旁的朝露也跟着顫了顫。他的語氣超乎尋常的嚴厲,「這種沒根據的話以後不能亂說,尤其是在繪翎面前,聽到沒?」

寧若頓時明白了澹臺明宇的用意,也就乖乖閉嘴了。

遠山

寧若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在煙雨樓碰見沈昱。

燈火通明的松鶴廳,沈昱正襟危坐,從容地喝着丫鬟端上來的茶水。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沉默,看見她跟在澹臺明宇身後邁進門檻,朝他們淺淺一笑。頓時她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往下沉,費勁心思,好不容易能稍稍淡忘他帶給她的痛楚,他這一笑又重新把慘烈的一切給牽了回來。

她永遠無法忘記岳山桃林中的那一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與他執手的卻另有其人。

回憶就像一群貪婪的蠱蟲,毫無顧忌地啃噬着她的血肉,她疼得喘不過起來,只能獨自忍下一切,不聲,不響。

「寧若。」沈昱開口喚她。

寧若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儘管她心裏很清楚,沈昱已經知道了一切。她擠出一個看似平靜的微笑:「什麼時候到的?」

「有一會兒了。」

如此牽強附會的笑容,任誰都會看出端倪。看來她不是一個善於掩飾自己的人。她不止心裏難受,手臂也開始疼得發顫。過了好久她才發現,那是因為朝露正死死握着她的手臂。

朝露性子直,知道真相的她定然也是無法平復心情才這樣吧。

寧若輕輕拍了拍朝露的手臂,示意她沒事,然後對沈昱和澹臺明宇說:「我想先去看看繪翎姐。」

「等等,」是寧謐的聲音。

簾幕一開,聲音主人的絕色容顏便一點點展現在眾人面前。

寧謐步履輕盈,她走到寧若身邊,嗔道:「不安分的死丫頭,千里迢迢跑去帝都,現在沈昱來了你還害羞了啊!」

寧若禁不住臉色一沉,無言以對。最後還是澹臺明宇幫她解的圍,他說:「阿謐,她剛回來也累了,晚點再說。寧若你先去看看繪翎,讓沈昱陪你去。」

寧若不好推脫,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也不知道沈昱到底有沒有跟上來。

剩下寧謐不明所以,蹙眉道:「這丫頭怎麼了,我看着怎麼覺得不對勁啊!」

房間里,燈火暈黃,青銅香爐里的煙氣一絲絲從鏤空的蓋子裏冒出來,四周盈滿沉香的香味。

謝繪翎的病情比寧若想像中的還要糟糕。寧若進門的時候她靠在床上,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青,嘴唇乾得像極了枯萎的花瓣,長發凌亂地散在枕頭上,氣息微弱。

「繪翎姐。」寧若喚了一聲,不知不覺眼眶便濕熱了。

謝繪翎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寧若,眼中頓時有了神采:「是寧若啊,好幾天沒見你,你去哪裏了啊?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我也想你啊。」淚水啪啦掉了下來。

寧若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受苦,當初晚歌受傷,切膚之痛如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現在看到謝繪翎虛弱成這樣,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比什麼都難受。

她在床頭坐了下來,一邊幫謝繪翎梳頭一邊陪她說着話。

「繪翎姐姐,我也做了你說的那個噩夢。燃燒的大火,還有堆積如山的屍體……我眼睜睜看着爹娘死在別人的劍下,我卻無能為力。我一遍又一遍喊他們,可是他們聽不見……」

謝繪翎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寧若的話把她的思緒又帶回了她最不願回憶的那一幕。想得出神了,心中的恐懼感越來越深。那些她曾經認識的人,一個個在她腳邊倒下。那雙熟悉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帶着怨,帶着恨。

寧若仔細看着謝繪翎的眼睛,彷彿能從中看到燃燒的火焰。她問:「繪翎姐,你曾經跟我說過,你的妹妹……畫鳶,她是那個時候死的是嗎?」

提到畫鳶,謝繪翎身子猛然一震,她掙扎著要坐起來,扶著床沿拚命喘氣,一邊喘一邊咳嗽。

寧若俯下身子幫她順氣。她如此強烈的反應讓寧若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仇恨,是不可能無端端出現的吧。

「畫鳶……畫鳶……」謝繪翎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我不該丟下她的,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死,是我害了她。」

寧若小心翼翼地問:「畫鳶真的死了?或許……」

「她死了……我親眼看着她被星塵殺死,我沒有救她。寧若,我不配當她的姐姐,我不配啊!」

透過眼中的迷濛,她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幕。

黑夜的南疆密林,大火烈烈燃燒,把林子上空的天都染成了火紅色。四周除了大火燃燒的聲音,剩下的就是頻臨死亡的人發出的慘叫聲。她從屍體堆中艱難地爬了出來,身上全是焦臭的味道。她萬分恐懼,卻不敢作一絲停留,生怕稍不小心下一個死的人就是她。

她在火海中跑着,哭着,一邊跑一邊尋找和她失散了的妹妹畫鳶。當她終於找到畫鳶,畫鳶看着她的雙眼中充滿了喜悅和渴望。可是下一刻,她卻親手把畫鳶推下了死亡的深淵。

女祭司的利刃毫不留情地貫穿畫鳶的胸口,她看見了劍刃上滴下的鮮血,滴在盛開的杜鵑花上,鮮紅妖異。她躲在旁邊的杜鵑花叢中,拚命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她實在是怕極了,咬着牙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她看見畫鳶死死盯着她,直到眼中最後一絲光亮泯滅。

在謝繪翎陷入回憶的同時,浮現在寧若腦海中的也是曾困擾她已久的場景。

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何簡寧楓一口咬定謝繪翎才是擄走寧謐的幕後黑手。以簡寧楓謹慎的性子,是不可能草率斷言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當時誤導她進入出雲谷的那個與謝繪翎極其相似的背影,還有簡寧楓在後山森林中見到的「謝繪翎」,都是她在船上見到的白衣女子。

「姐姐?」寧若忽然眼前一亮,她想起了當初寧謐被綁架的那件事。

她一直固執地堅持綁架姐姐的是葉滄海,直到後來真相大白,她又以為是薛慶。現在回想起來,薛慶的目的只是為了毀姐姐的容貌,若姐姐真是他綁架的,肯定早已容顏不復,又怎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難道綁架姐姐的人……真的是她?」寧若喃喃自語。

謝繪翎咳嗽了幾聲,喚她:「寧若?」

寧若置若罔聞,繼續順着原來的思緒往下想。

如果白衣女子針對的人是謝繪翎,那麼她綁架寧謐,故意在後山林子裏讓簡寧楓見到自己的真面目,目的就是為了嫁禍給謝繪翎,趁著鄴國名門望族聚集孤影山的機會,挑起雲城和驚鴻山莊的矛盾,然後一步一步瓦解四大家族和驚鴻山莊牢不可破的聯盟。

只可惜她太了解謝繪翎了,她不相信簡寧楓的話。而她身邊又有一個被稱為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沈昱。白衣女子怕自己的陰謀被他們揭穿,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引入出雲谷,趁機取他們性命,以絕後患!

亂麻終於有了頭緒,困擾在心頭的謎題漸漸開始露出端倪了,寧若的心情反而更糟了。若真想如她所想,謝繪翎的處境就更危險了。她一點都不懷疑,謝繪翎這場病,始作俑者是那位白衣女子。

而且……而且白衣女子費盡心思把堂哥引上船想殺了他,她對堂哥一定也有着入骨之恨吧。畢竟當年的青冥宮之戰,堂哥也有份參與。

「對,她一定是想報仇!」一切都已明了,寧若內心愈加惶惶不安。

白衣女子想報青冥宮之戰的仇,那麼她的目標不是謝繪翎,也不是澹臺明宇,而是四大家族以及驚鴻山莊的所有人!

「寧若?」

寧若終於從自己的冥想中回過神來,她聽到謝繪翎叫她,抬頭卻看見了沈昱的臉。

「你?」眉頭不由自主皺成一團,「你怎麼在這?」

她剛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沈昱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根本不知道。

「剛進來。」沈昱雲淡風輕回了她一句。

沒了澹臺明宇和寧謐在場,寧若也不想掩飾自己,不冷不熱地瞥了沈昱一眼,繼續跟謝繪翎說話。

「繪翎姐,你睡吧,今晚我留在這裏陪你。」她拉過謝繪翎的手,又對沈昱說,「我和繪翎姐想說點私房話,公子趕了幾天路也累了,要是沒事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昱皺着眉不說話,凝神思考着什麼。寧若正奇怪他的反應為何如此反常,他驀地上前一把揭開香爐的蓋子,端起來聞了聞。

「千魂引。」沈昱迅速滅了正燃燒着的沉香,問寧若,「謝小姐生病的時候,房中一直燃著沉香?」

寧若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忙點頭:「是,繪翎姐和我姐姐一樣,睡覺的時候喜歡在房裏點着沉香。這些香是我姐姐拿來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沉香自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加在沉香裏面的千魂引!」沈昱加重了語氣。

「千魂引?」寧若吃了一驚。白衣女子說過,船上那些工人之所以在那麼短時間斃命,就是因為她在船艙里點了一炷千魂引。

「南疆最出名的迷香,一是相思醉,一是千魂引。」有人接過了沈昱的話茬。寧若回頭,看見澹臺明宇推門進來,身後跟着正對她擠眉弄眼的葛天行。

沈昱點點頭,順着澹臺明宇的繼續道:「十年前青冥宮覆滅,一場大火幾乎燒毀了密林中所有用以製作千魂引的草木。從此千魂引絕跡,十年不曾出現在世人面前。」

「千魂引的毒性很強,不懂武功的人聞了必死無疑。就算是內功深厚之人,聞的時間一長,輕者癱,重者死。」葛天行說。

「那,繪翎姐她……」寧若不安地回頭看謝繪翎,謝繪翎卻凝眉陷入了沉思,好像他們所說的一切和她沒任何關係。

葛天行走過去拍了拍寧若的背:「放心,沉香中只是混入了少量的千魂引粉末,不足以致命。但是聞了之後會產生嚴重的幻覺,夢到,甚至看到最不願面對的人和事。我倒是沒想過世間居然還有千魂引的存在。一開始我和明宇都以為謝小姐中的是離魂蠱,誰知竟是這爐子香在搗鬼。咦,不對呀,如果謝小姐沒有中離魂蠱,那我們晚上在後山看到的『謝繪翎』是誰?」

葛天行異常不解地看着眾人,目光掃視一圈,卻沒人回答他。

「你說什麼?看見我在後山?」謝繪翎猛然從床上紮起,看着葛天行的眼中充滿不安與惶恐。

葛天行正要回答,澹臺明宇急忙打斷他,安慰謝繪翎道:「沒什麼,有人易容成你的樣子,應該是想離間驚鴻山莊和雲城的關係。這些事交給我們來處理就行了,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準備我們的親事就行。」

這下輪到寧若驚訝了,「什麼?你們的親事不是安排在明年嗎,怎麼……」

「別打擾你繪翎姐姐休息,我們出去說。」澹臺明宇瞥了寧若一眼,第一個離開房間。葛天行和沈昱隨後出門。寧若想了想,安慰了謝繪翎幾句,也跟着走了出去。

桃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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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傲骨女子:相思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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