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後手陷阱（2）

回到久違的天空苑的家裏，徐木升快步走進書吧。牧雲婉正端坐在她那套性能拔群的伺服器前面神色嚴肅地和遠端的人對數據。

「有什麼不對的？」

牧雲婉偏頭看到徐木升疲倦的臉，明眸中閃過一絲痛心。「確實是用的李石磊的賬號，但每次操作都是通過vpn連上來外的，連上班時間也是。」

徐木升立馬就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你是說，他借給了別人，不是他自己在用！他怎麼會做這種蠢事情？」

李石磊是公安廳技術科的計算機博士，和另一位博士金叢雲一起作為公安廳方面的項目負責人管理信息化辦案系統的建設和維護。他的辦公桌就在公安廳計算機機房的隔壁，網絡也是打通的。上班時間他大都待在辦公室里，直接通過辦公網就能鏈接系統。而他的賬號在刪除日誌時卻是通過vpn鏈接的，這說明很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在公安廳之外進行的操作。也就是說李石磊把賬號外借給了別人。這可是系統管理員的大忌！

牧雲婉托著腮幫子：「他怎麼看就是個大齡未婚宅，也不像那麼兇殘的人啊。」

自從知道秦江橋有私生子之後，徐木升覺得「像」與「不像」這類主觀臆斷已經完全不可信了。「不能憑感覺，必須要有證據。我沒記錯的話，如果用VPN連繫統，雖然系統記錄的是VPN的地址，但防火牆上應該能夠查到訪問的ip地址，對吧？」

「是的，但是這個人做了跳轉和隱藏，胖哥正在查。」牧雲婉說着把掛在耳朵上的森海塞爾摘下來遞給徐木升。

徐木升接過來戴上，就聽到胖羊說：「這傢伙有點水平，找了個肉雞做跳轉，還偽造了路徑。」

「連你都搞不定嗎？」

「開什麼玩笑。給我半小時，你先去喝口茶。」

天氣很燥，徐木升的心裏更燥，他走到冰箱裏想拿杯冰汽水卻只找到牛奶和酸奶，只能感嘆和女孩子在一起的生活實在太健康了。不受控制的，他又想到了若瑩，再次撥電話過去還是不接。

牧雲婉從書吧跟過來。徐木升問她：「若瑩這兩天是不是都在怨我啊？」

「她……」牧雲婉心裏嘆了口氣。「是說了你幾句，不過主要還是怨她爸爸。」

實際情況是，若瑩回來之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鄭重其事的找牧雲婉談了一次，跟她坦白了自己和徐木升的進展，然後求她：「我真的沒辦法跟他過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計較這些，替我照顧好他。」牧雲婉心如刀絞，緊緊擁抱她沒有做任何回答。

「木升，你不會因為這個事情看不起她吧？」雲婉鼓起腮幫子準備為好姐妹打抱不平。

徐木升喪氣的一屁股摔在沙發上。「想什麼啊，只要她不恨我，我就阿彌陀佛了，我哪敢嫌棄她啊。」

「那你就別指望電話了，自己過去找她吧。不管怎麼說，你揭發的都是她爸爸，她心裏能好受嗎？你不吃點苦頭就想她回來，便宜你啊!」

「對對對。有道理。」徐木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是不是還有準備點花什麼的啊？」

「花都是次要的，直接獻上鑽戒和膝蓋就行了。」雲婉輕巧的轉身回書吧去看看胖羊那邊的進展，其實是不想讓徐木升聽出來自己的鼻子已經發酸。

鑽戒啊，徐木升坐直身體，真的很有衝動現在就到商場去買一隻最大的，然後去若瑩家，求她原諒自己。可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搞清楚李石磊賬號的隱情，這關係到他的一個猜測。他隱約感覺到秦江橋的問題並沒有想像中大，或許這才是若瑩最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不經意間，他目光掃到茶几上的一樣東西，那是長方形的硬紙盒，拿起來一看裏面還塞著一支白色的信封。這是周郝那天約他出去見面時送過來的快遞，真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天，雲婉她們還把它放在這裏。

他的思緒猛然被拉回到槍響的那個夜晚，周郝篩糠一般倒下去，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自己說：「信，信在……」

對啊，還有那封信，當初他在陳九德租的房子裏找到過一封信，那封信上肯定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才在快要死的時候拼着最後一口氣對我提起。

那麼信在哪裏呢？這裏只有個信封，而且從新舊程度上怎麼看也不像當時周郝找到的那個信封。

徐木升把信封從硬紙盒裏撈出來，把手伸進去奢望這還能在裏面找到些什麼，但是沒有。上次沒有，這次自然也不可能憑空就出現。正當他心裏自嘲著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naive的時候，他的手突然間摸到了什麼東西。不，不是紙盒裏有東西，而是紙盒壁上存在着某個東西。

他興奮的撕掉紙盒上的快遞單，一道細縫露了出來，看那切口應該是用剪刀或者裁紙刀精心裁剪出來的。

天哪！他把紙盒端在自己面前，豎起來，讓那一道縫隙靠近頂端。我真是太蠢了，當時怎麼不看仔細一點，搞不好那封信就在眼皮底下。

「木升，胖羊查出來了。」雲婉從二樓探出頭，就看到徐木升舉著個硬紙盒發獃。「喂，有什麼發現嗎？」

「也許吧。」

徐木升快步走到書吧。胖羊沒有吹牛，也就二十分鐘吧，已經把李石磊賬號通過vpn登錄信息化辦案系統的源頭ip給解析出來了，一共有五個。

電信運營商有一個龐大的ip池，用戶上網時就從裏面隨機挑一個分配給他臨時使用，在用戶持續的上網過程中，所分配到的ip是不會變化的，直到用戶下線才會被回收。在運營商的系統上保留有每個用戶上網的痕迹。根據上網時間和ip可以查到對應的用戶賬號。

信息化辦案系統的V2.0版本已經納入了各大運營商的寬頻用戶數據。徐木升查了一下，這五個ip中有一個屬於中國聯通移動端公網口的ip段，當時分配給了一個不記名的上網卡，剩下四個歸屬於中國電信固網寬頻，使用時段對應的賬號居然是濱江市公安局。

濱江市公安局從中國電信採購了一條千兆專線，再通過自己路由器分配給內部的使用者。這和普通家庭拉一條寬頻，然後通過路由器同時讓電腦、手機、電視機頂盒上網是一個道理。濱江市公安局路由器上的數據徐木升暫時查不到，因此不能精確鎖定使用者。不過徐木升至少知道他應該是市局裏的人，而不是秦江橋。

一個市局的警員！徐木升對這個想法先是一驚，隨後便覺得這反倒非常貼合實際。市局的警察會用信息化辦案系統，如果是一線幹警也有自己的賬號，但他們的賬號許可權不高，不能登入系統後台刪除日誌。為了抹除痕迹，這個人便設法盜用了李石磊的管理員賬號。

現在擺在徐木升面前最穩妥的做法是將這條線索告知給張朝暉，由他出面把李石磊控制起來進行調查。畢竟賬號是李石磊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就算他是被人盜用了也難逃責任。可如果真這麼做，李石磊必然會受到處罰。

糾結了好一會兒，徐木升還是決定自己去問他。「雲婉，你有李石磊的電話吧？

「應該有。」

「報給我一下，我這個手機里只有你們幾個的號碼。」

「怎麼，你要約他私下談嗎？還是通知張隊長他們比較好吧。」

「他應該只是沒管好自己的賬號，不過所造成的結果實在太嚴重了，要是讓廳里知道肯定會被罰得很重。我可不想他成為周郝第二。」

「那我跟你一起去。」

「別啊，沒有男人願意在漂亮女孩面前認錯的。你去了他多尷尬。」

牧雲婉把頭扭開不說話。徐木升看出來她有點不高興，不過這丫頭比若瑩懂事，過一會應該就會好的。

「對了，天澤晚上要送我的手機過來，你幫我拿一下。」

「你大概多久回來？」雲婉非常不放心。

徐木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可說不準，和他聊完，我要先去找若瑩。」

***

公安廳的正常下班時間是五點半。李石磊這種不會做家的大齡單身漢一般會在單位食堂吃晚飯，一般走的比較晚。徐木升掐著表在五點二十五打過去電話。枯燥的鈴音響了兩聲，李石磊接起來

「喂，哪位？」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李哥，你還沒進食堂吧？」徐木升知道他沒有自己這個號碼，故意不說自己是誰。

「徐，徐木升？你換了個新號？」

「臨時用幾天，你不用存。我在你們出門往左走的那個澳洲牛排館，你過來吧，請你吃晚飯。」

「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想到請我吃飯。」

「有點事情要問你。」

「我靠，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電話里說吧，我晚上還有其他事。」

「啥事啊，和人約好包夜五黑？快來，快來，很重要，當面談，耽誤不了你幾分鐘，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石磊罵了一句掛了電話。沒過幾分鐘，徐木升看到他從牛排館門口小跑進來。

「啥事？我晚上可是正兒八經的去約會！好不容易快要脫單了，你他媽別害我。」

徐木升一愣，忽然覺得自己心裏輕鬆了不少。「我去，看不出來啊。這就快領先金哥一個身位了。」

「什麼意思，哥我這條件不比他個死胖子好。快，快，快，啥事？」

「坐下說。」

等在旁邊的服務員見機上前詢問是否點單，徐木升隨便點了個套餐把他打發走，然後嚴肅的問李石磊。

「老實說，你是不是把你在信息化辦案系統上的管理員賬號借給別人用了？」

李石磊的臉一下子就僵了。「啊，這個，呵呵……」

「嚴肅點，這事情很重要。」

「有人用它查了什麼了不得的人嗎？」

「查了誰還不知道，但是我發現有人刪了系統日誌，用的是你的賬號。」徐木升不打算全盤托出。

李石磊意識到事情有點嚴重，吞吞吐吐的說：「好些個人呢，都是沒賬號的同事，說是查查自己女朋友、男朋友、老公、老婆、新介紹的對象什麼的，我也不好拒絕。」

徐木升都快被這個老好人氣死了。「你不知道這是違規的嗎？」

「那你讓我怎麼辦，都是同事啊，其他有賬號的人還不是私下幹這種事。誰沒個好奇心。」

「具體給過誰？」

「金胖子肯定知道，我也有他的賬號。」李石磊掰着手指頭，「還有搞鑒定的李明願、張治，還有……哎，說了你也不認識，好多呢。」

「市局呢？市局給過誰？」

「市局？沒有啊！」李石磊皺眉苦想。「不不不，有一個，王依婷，我就給過她。」

王依婷？徐木升不認識。「女的？」

李石磊不好意思的說：「就是我在談的朋友。不過她說是幫另外一個同事要過去用一下，也不知道是誰。」

徐木升真想把自己這位學長給掐死。「你趕緊去問清楚，給我回個話。還有，別讓她跟那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