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後手陷阱(1)

第一百九十五章:後手陷阱(1)

臨近中午的時候,關於徐木升無罪釋放的所有手續終於辦完。張朝暉親自到看守所把他接出來。陪在一旁的夷陵市刑偵大隊長田達明顯能夠感覺到這位濱江同僚對自己的不滿。

老哥,真不是我故意拖延,這都是領導的意思。張朝暉雖然被從省廳下放到市局,但聽說北京來的韓廳長非常看好他。田達心裏並不願意得罪他,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這話卻是萬萬不能明著說出來。

然而更讓田達苦不堪言的是,就在臨分別的時候,刻意迴避了三天的局長李平突然趕到,對着張朝暉好一通表態和自責,一下子被把他孤立成了唯一的反面角色。

「真是不好意思啊,張隊長,我這幾天一直在市委開會,沒有關注到這個事情,有所怠慢還請務必見諒。我來的路上聽了一下他們的彙報,對待小徐顧問的態度和流程上我們確實都做得有欠缺,多虧了有你指導啊,回頭我一定組織他們深刻檢討。」

「哪裏的話,李局,田隊長對我照顧很多。」張朝暉反話正說,「現在都已經辦妥了,我們就告辭了。」

「哎,不急嘛,都這個點了,一起吃個午飯再走不遲,也讓我這個不稱職的局長盡一下地主之誼。」

「不了,這不是一個單純的事件,廳里的領導還等着我們回去彙報。」

李平看出張朝暉的堅決,也不強留。「那我派車送你們。」

「不用,不用,我帶了車。您請留步吧。」

張朝暉果斷擺脫掉李平,帶着徐木升上了他從濱江帶過來的SUV。車剛開出看守所的大門,張朝暉就吩咐開車的王乾坤說:「去火車站,咱們坐高鐵回去。」

王乾坤愣了一下。「張隊,你的意思是你們兩個去坐高鐵,我一個人把車開回去?」

「不,我們三個都坐高鐵。」張朝暉擔心針對徐木升的車禍會在高速公路上再上演一次。如果對手狠一點換輛載重貨車,那他們三個人一個都別想活。

「那這車怎麼辦?」

「丟在地鐵站停車場,過幾天你再來拿。出了問題算我的。」

濱江是中部地區的交通樞紐,夷陵也是高鐵網絡上重要的節點,兩者之間通行的車次很多,非春運期間座位很富裕可以隨到隨走。張朝暉給三人買了最近一個班次一等座的票。他和徐木升坐第一排,他靠走道,徐木升靠窗戶,王乾坤就坐在徐木升的身後,這樣的位置分佈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徐木升的安全。

徐木升自從出事以後變得沉默寡言。車開之後他便把頭靠在車窗上空洞無神望着窗外,沒有半點想要聊天的意思。

張朝暉已經獲知了秦江橋和方陽的親子鑒定結果,非常能夠理解徐木升現在的感受。正是徐木升的敏銳和堅持,挖出了自己未來老丈人埋藏了二十多年的隱秘,親手推他上審判席。要不了多久,秦江橋就會個人名譽掃地,家庭分崩離析。這叫秦若瑩和他怎麼能夠繼續?

乘務員推著餐車沿途叫賣午餐盒飯。張朝暉一人買了一份,遞給徐木升的時候問他:「你是不是擔心秦廳被查之後,若瑩會對你……」

徐木升立即打斷說:「韓廳長是不是已經認定秦叔叔是紅鬼?」

「你這兩天在裏面,有些情況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們想辦法做了方陽和老秦的親子鑒定,他們的父子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另外,我們還查到蘇倩倩和方陽在海外有好幾億的資產。」

徐木升扒了一口飯,使勁嚼著,眼睛往上瞟。張朝暉知道他肯定是在尋思著還有什麼可以為秦江橋開脫的借口,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恰好這時候,他的手機鈴響了,接起來一聽卻是個了不得的消息。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好的,我知道了,我們正在返回的路上……他啊,還可以,確實是有點接受不了……對,對,對,是可以理解,能挖出來也多虧了他……明白,我問問他意思。」

掛了電話,張朝暉對徐木升說:「告訴你個壞消息,蘇倩倩和她兒子方陽今天上午已經乘坐美航的飛機外逃了。秦廳今天也一個人悄悄去過機場,很可能是送他們。」

徐木升一怔。「確定嗎?」

「老馮在機場的監控錄像上看到了他。有沒有和蘇倩倩接觸過暫時還無法確定。」

「那你們現在怎麼想的?」

「韓廳本來打算是繼續秘密調查一段時間,等證據確鑿之後再行動。鑒於秦江橋有強烈的外逃傾向,現在的意見是可提前給規起來。」張朝暉已經悄然改了稱呼。

「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們說的『規』和『拘』到底有什麼區別。」

「規是黨內處理,要求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交代問題,交代得好還可以一切照舊,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拘是司法處理,要嚴重得多。」

徐木升知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很少有人在被規起來之後還能一切照舊。「是韓燁親自做的指示嗎?」

張朝暉點點頭。「剛才是他給我的打的電話。他說你現在的心情可以理解,如果你還有其他線索,他願意約個時間老地方談。」

「你們大概什麼時候採取行動?」問完徐木升就知道非常不合適,以他和秦若瑩的關係,他現在肯定被劃為了最需要提防的那一類人。

張朝暉頓了一下,還是回答說:「也許就這一兩天,他的級別擺在那裏,按規定需要先和省委還有部里通個氣。」

「這麼快?我確實還有另外的一個猜測,但是沒有確鑿證據。」

「什麼猜測?」

徐木升張開嘴又閉上,猶豫着沒有說。「虛無縹緲,我還得再想想。」

張朝暉只當他是不死心。「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別……」

「知道,保密。」閉上眼睛,放低座椅,徐木升陷入自己的思考里。

***

從夷陵到濱江坐高鐵只要兩個小時。車到站之後,張朝暉問徐木升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見韓燁。

「先不去吧。我都快被折騰死了,讓我回去休息休息,整理一下思路。」

「走,我們先送你。」

「不用,不用,我直接叫個車好了。我知道的,你們現在也都知道了。再說這光天化日的還能出什麼事情不成?」

張朝暉急着和韓燁碰頭商量接下來對秦江橋的行動,也就沒有堅持。送徐木升到車站裏的計程車停靠點叫了輛車,他扒著車窗囑咐道:「木升,你的危險還沒有完全解除,出門調查一定要跟我通氣。」

「放心,我會的。」

車一駛出高鐵站,徐木升便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秦若瑩。他並非要通風報信,只是想知道她現在好不好,聽聽她的聲音。

聯通公司默認的那首炫鈴唱了一遍又一遍,沒有人接聽。此時的秦若瑩正坐在自家的飯廳里,盡量剋制住自己情緒向母親楊敏控訴父親的種種罪行。這種母女間的交流很緩慢卻不平靜。母親面色慘白,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若瑩是想安慰她的,可看到抖動的手機上「木頭臨時號」五個字,突然就像是大壩決了堤,撲到她懷裏放肆的大哭起來。

父親對於兒子的執念,傷害的不光是母親,還有她這個女兒。她再也不能趾高氣昂的跟徐木升說,自己的父親是公安廳副廳長,自己繼承了優秀的刑偵天賦,足夠站在他的身邊助他一臂之力。

父親最好的結局也是鋃鐺入獄,她突然之間就從驕傲的高官之女跌落成人見人棄的罪犯的女兒,就算徐木升自己不嫌棄如此巨大的差異,他在他的父母、親族那邊又怎麼能交代得過去?

最關鍵的是,自己心理上怎麼都不能邁過這道坎,裝作無所謂的和把親生父親送進監獄甚至是斷頭台的人生活在一起!

「你也別怨他,我是說木升。」楊敏輕輕撫摸著女兒柔軟頭髮。「我相信他不想傷害你,也不是他傷害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沒有臉面……」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我就去美國找你舅舅。」

「我跟您一起去。」

「那他呢?」

若瑩知道母親說的是徐木升。「我受不了一輩子受他接濟,被其他人瞧不起。」

楊敏抹了把眼淚,丈夫犯了錯誤卻要剝奪女兒的幸福,這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然而世事往往無情,與其靠人不如靠己,女兒這或許是最聰明的決定。

徐木升死活打不通秦若瑩的電話,只能打給牧雲婉。牧雲婉聽到是徐木升的聲音高興得不得了。

「木升,你出來啦,沒事吧?」

「我沒事。若瑩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沒有,她前天下午就回來了,不過今天一早回家去和她媽媽談去了。」

雲婉這麼一說,徐木升也能夠想到若瑩那一邊估計是不太方便。「你趕緊查一下,胖羊做的抓捕插件有沒有捕獲刪日誌的賬號,重點在26、27兩天。」

這是徐木升臨去夷陵前佈置的後手陷阱。他那時已經察覺到這一連串殺人案的真正兇手是使用信息化辦案系統對幾位被害人進行定位然後實施殺害,於是讓胖羊趕製出一個小巧的抓捕程序悄悄佈置在後台。

他的計劃本來是挺完善的,讓邵天澤帶着自己手機去北京,自己偷偷去了夷陵。他這麼忽然離開濱江一定會引起兇手的注意。兇手想要知道他的去向,很可能會故技重施使用信息化辦案系統對他進行定位。一旦兇手真這麼做了,他所使用的賬號就會被抓捕程序捕獲。信息化辦案系統的賬號和使用者是一一對應的,這一以來兇手的身份就會一目了然。而兇手那邊,當他看到自己的手機是北京,應該會放棄對採取行動。這樣一來,自己即當了誘餌,又進行了調查,還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雖然自己苦心設計的脫身計劃都因為秦若瑩的意外闖入變成了無用功,而且引來了殺身之禍。但這也佐證了他對本案真兇使用信息化辦案系統進行定位的猜測。那麼埋伏在系統里的後手陷阱應該已經有所斬獲。既然自己有驚無險的回來了,那就開始反擊吧。

「我已經查過了。」牧雲婉辦事一貫靠譜。徐木升聽到她在翻動一個小本子。「26號上午10點23、下午4點42、晚上9點34有人對你和若瑩的手機進行過定位。27號開始高頻率的對若瑩實施監控,還往她手機里裝了一個定位插件。」

「那個賬號?」

「rock_lee_JBGA,超級管理員賬號!」

「我操!」

徐木升狠狠罵了一句。這個賬號他太熟悉了,這是李石磊的賬號,當然,牧雲婉也很清楚。

「你別急,可能有隱情,我正聯繫胖哥還有戴桐在查。」

「你們在哪裏?」

「家裏。我線上和他們在聯繫。」

「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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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宅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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