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仍在說永遠想不到是借口

第8章 仍在說永遠想不到是借口

第8章仍在說永遠想不到是借口

1

有人說,世上不幸的生活有千百種,而幸福的生活卻只有一種。

和裴子宇熟稔起來之後,我才知道,那單獨的一種是什麼樣子的。

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旁人分享你的喜悅,又因為怕得不到善意的祝福而小心翼翼地藏掖,於是終日懷揣著美好的夢境,期待未來破繭而出的那一日。

在我十六歲的年紀里,我做過無數瑰麗的夢,我夢到自己快快長大,變得又高又漂亮,我成績斐然,還有詩書氣質,站在哪裏都如同耀眼的明珠。

我有這樣美好的夢,全都因為夢裏的遠方有一個穿着白襯衫的少年。

他在遠處微笑着沖我伸出手,想要帶我走入他的城堡里。

而那個帶我進入城堡的少年,他叫裴子宇。

在我的青春里,裴子宇的名字曾經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重要到我甚至覺得它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永遠無法與我的血肉分離。

所以當我第一次知道他即將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幸福在一剎那又轟然凋零。

一年的時間過得飛快,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天天掛在學校門口公告欄的醒目位置,高三年級所有學生都進入了備戰狀態。

裴子宇和宋星和都迎來了人生至關重要的一戰。

以他們的成績,閉着眼睛都能順利考上大學,我曾有一次無意看到裴子宇在看川州美院的招生計劃,那是畫畫的最高殿堂,所有學畫的人都嚮往的地方。

我看着自己中游的學習成績和目前的畫畫水平,覺得這輩子都難以企及。

現實總是讓人覺得很殘酷,我拼了命去學習,不過是只排在年級的中游,而裴子宇幾乎都不去學校,每次都名列榜首。

命運有時候真的是這樣,你拼了命去努力才能得到一點點的東西,有些人輕而易舉地就擁有了,你真不知道應該罵老天的不公,還是要罵老天沒有把公平放在你這邊。

不過還好,擁有不公平的那個人是裴子宇,我心裏也就平衡了很多。

因為是藝術生,在全國專業考試之前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會提前去專業的學府找老師培訓。

就連裴子宇和宋星和這麼優秀的人都沒有例外。

他們去的是離景安非常遙遠的川州,那裏有着最好的畫畫學府,能進入川州美院是何等榮耀的事情。

裴子宇是和劉姿函一起去的,去之前他沒有告訴我,只是提前讓我好好幫王阿姨的忙,照顧好圖書館的植物。

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們的火車已經開了,還是宋星和跑來告訴我的,他酸溜溜地說:「裴子宇和劉姿函一起走了,頭也不回的,真讓我傷心。」

「你為什麼不去?」

「我這種天才還需要找老師培訓嗎?」宋星和大言不慚。

我精神恍恍惚惚,卻還是賠著笑臉,盡量不讓宋星和看出問題。

「他們……去幾天……」

「一兩個月吧,反正專業考前得回來。」

居然要一兩個月這麼長的時間。

「考走了倒好了,以後也沒人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惹我生氣。」宋星和說的人不知是裴子宇還是劉姿函。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又路過了那個賣帆船的店,櫥窗里的帆船在做特價999。

我突然想起來,裴子宇的生日馬上要到了,差不多就在他高考的前一個月,我一定要買個東西給他做紀念,哪怕他以後離開了,走了,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至少還有個東西做個想念。

我很沒出息地覺得我是不可能考得上裴子宇要考的大學的,不如及早做好分離的準備。

所以我回到家,把我的小豬存錢罐打開,把裏面所有的錢倒出來數了數,一共才100多塊錢。

要買那隻帆船對我一個學生黨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特別是要在兩個月內湊齊,就像要我去搶劫一樣,我沒辦法和老鄭開口要錢,更不可能和米亞借錢,一個如此窮困的我想了無數個賺錢的方法,最後擬定了幾條比較靠譜的。

我們班級有幾個成績差的二世祖,平時不愛寫作業只是混一混,我雖然成績不是特別優秀但是寫作業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就和他們商量,每天幫他們寫作業,一次收五塊錢。連續寫十天打九折,包月八折,很快就有兩個不愛學習的同學丟給我一百五讓我承包了一個月。

光寫作業還是不夠賺那麼多錢,我周末兩天瞞着老鄭跑出來去給餐館洗盤子做臨時工。

開始餐館的老闆不肯雇傭我,我苦苦哀求了他很久他才同意,但是卻把價格給我壓得很低,我不管價錢,一口就應承下來。

我覺得只是兩個月,熬一熬就過去,沒什麼大不了。

我開始每天奮筆疾書地幫兩個同學寫作業,周末到餐館洗盤子,后廚房裏的油煙特別大,經常熏得我睜不開眼,洗完一波又一波,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老闆嫌戴手套洗的不幹凈要求我們一定要用手洗。

我的手一泡就是一天,每天回家之前,我看到自己的手從水裏撈上來,都已經被泡得又皺又破。

可是當老闆把錢結算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2

忙碌起來雖然很辛苦,但是也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蓋過忘了裴子宇不在身邊的失落。

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去,當我終於存到了1000塊錢的時候,握著那個放錢的錢包,想起自己這兩個月的日日夜夜,我差點淚如雨下。

我辭去了洗碗的工作,揣著錢準備去給裴子宇買帆船,可是就是一節體育課結束,我的錢就不翼而飛了。

我絕望地看着空蕩蕩的錢包,裏面一毛錢都沒有,我找遍了我所有的口袋和書包夾層,哪兒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我放錢的時候正好被人看到了,所以錢就這樣不翼而飛了。

我不知道怎麼樣和人家說,只是着急地坐在座位上哭。

「怎麼了歡歡?誰欺負你了?」米亞嚇壞了。

「我的錢不見了。」

「什麼錢?」

「一千塊。」

「你哪來的一千塊?」

「我自己賺的。」我靠在米亞懷裏哭得無比傷心。

米亞說要不然去告訴老師,我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追究,而是我不敢追究。

如果老師問我這筆錢從哪裏來,我該怎麼說,幫同學寫作業是違反校規的,未成年去洗盤子也是學校不允許的,我拿什麼理由騙老師呢?

我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一千塊就這樣沒了,立刻難過得天翻地覆。

連續幾天我都吃不下飯,米亞把飯端到我面前,我聞了聞就放棄了。

炎熱的天氣里,我像一隻熱狗一樣趴在桌子上,所有美夢都泡湯,這種感覺太不舒服了。

最後還是宋星和解救了我。

他高興地告訴我,他找到偷我錢的人了,不過那個同學苦苦哀求他不要將他偷錢的事情公佈出去,所以他只是幫我把錢追討回來。

我看到那十張毛爺爺重回我的面前,連日來的沮喪一掃而空。

我抓着那一筆錢緊緊地抱在懷裏,感激涕零地對宋星和說:「謝謝師兄。」

宋星和拍拍我的頭:「你要這一千塊拿來幹嗎?」

「買東西。」我開心地把錢揣在懷裏,直奔帆船店。

我終於買到了那隻夢寐以求的帆船,抱着那隻帆船的時候,我差點又要流眼淚了。

宋星和在一旁無法置信地說:「鄭歡,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就是為了買這個帆船?」

「是啊。」我高興地看着帆船,左摸摸右摸摸生怕弄壞了。

「你別告訴我你這是要買給裴子宇的?」宋星和氣得跳腳。

「哎呀,你別管。」我對着老闆說,「老闆我這個帆船先放在你店裏,你幫我包裝好,我過幾天來拿。」

「好的。」

「我問你,你這隻帆船是不是買給裴子宇的?」

「你問那麼多幹嗎?」我不想回答宋星和這個問題。

「鄭歡,你到底背着我偷偷幹了多少事兒?」宋星和跳起來,「你別忘了,你可是我媽媽心中的準兒媳……」

我笑了:「宋星和,別說得和真的似的,你是誰啊,景安一中的校草,女生心中的男神,我哪高攀得起!」

「我沒和你開玩笑,我和你說過多少次離裴子宇遠點,你為什麼不聽,你看看你這兩個月都憔悴成什麼樣了?」

「不是他讓我這麼做的,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什麼啊?我真是要被你氣死,等他傷害你,就有你好哭的時候。到時候我可不會安慰你。」

「才不會有那麼一天呢!」

我才不相信裴子宇會傷害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傷害我,他也不會。

老鄭從小就教導我,你對一個人真心,那個人就必定能還你真心。

3

我掰著指頭算裴子宇回來的日子,再過三天他就要回來了。

他回來的那天就是他的生日,他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他回來我一定要去接他。

我終於不用再幫人寫作業,不用去餐館洗盤子了,這樣的世界真是美好。

可惜美好的生活還沒過兩天,就發生了個悲催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幫同學寫作業的事情報到教導主任那去了,那天我一來學校,就被教導主任喊到辦公室。

那兩個讓我幫忙寫作業的同學已經站在教導主任的房間把什麼都招了。

「學校三令五申不許幫同學寫作業,不許作弊,不許做違反校規的事情,為什麼你就是不聽……」教導主任劈頭蓋臉把我痛罵了一頓。

我站在辦公室里,一句話也不敢吭聲,我知道這事是我做錯了,現在唯有認錯才是出路。

「主任,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們家經濟條件不好,我也只是想賺點錢貼補家用。」我看形勢不好,只好對主任裝可憐。

「鄭歡,你家條件再不好,你也不能做出這種違反校規的事情,看在你是初犯,我就只給你記一個小過以示懲戒,以後千萬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謝謝主任。」

「真的記住了才好。」主任鐵青著一張臉。

「真的記住了。」我從善如流地說。

好不容易哄好主任準備想回教室,一轉過身,卻看到老鄭站在辦公室的門口。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可是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我從來沒見過老鄭的臉色那麼難看,他把手緊緊地握著,一句話都不說。

「是我打電話叫你爸爸來的,不過現在都說清楚了,可以讓你爸回去了。」主任一邊喝茶一邊說。

「麻煩主任了。」老鄭聲音低低的,「鄭歡不懂事,都怪我這個做爸爸的沒教好。」

「我剛剛和她說了,下不為例。」

老鄭走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我,我在他後面一直喊他,他都不肯回頭,在半路上,我看到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段靈,她用勝利者的姿態看着我,我推斷這次的事情也是她害我,可是我現在根本無暇去找她理論,我在想要說什麼讓老鄭能原諒我。

那一天我心神不寧地回到家裏,老鄭坐在燈下對着一塊布發愣。

我走到他身邊喊他:「爸。」

「跪下。」

「爸。」

「我讓你跪下。」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卻不敢說話。

「錢呢?」老鄭問我。

「花了。」

「花了?」老鄭走到我面前,「我平時是不給你吃還是不給你穿,你需要幫同學去抄作業賺錢?從小你想要什麼我都盡量滿足你,你喜歡的東西我省吃儉用都要給你買,你同學有的我全都希望你有,哪怕我自己過得苦,過得累都沒什麼,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錢委屈自己,去做不應該做的事情,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幫同學寫作業?你以為你會賺錢了不起了是嗎?你現在為了一點點的錢就做這種事情,以後怎麼辦?步入社會,你又要做出什麼樣的犧牲?」

「爸,我不會那樣的,我只是……」我差點想把真相脫口而出,可是我忍住了,我不想讓老鄭知道,我賺錢的真正目的。

「只是什麼?我們鄭家的人再窮再苦都不賺不該賺的錢,也絕對不可以昧著良心做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爸,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平時就是太慣着你,把你寵得無法無天,分不清好壞了。今天就讓你長長記性。」老鄭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根藤條。

「爸,你要幹嗎?」

「把手伸出來。」

「爸……」

「快點。」老鄭拽過我的手,把藤條狠狠地打在我的手上。

「我讓你賺錢,讓你花錢,讓你玩,讓你不知好壞……」老鄭一下一下打在我的手心,我痛得眼淚直掉,可是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決口不提這錢的用處。

最後還是老鄭先停了下來,他看着我的手:「歡歡,我們雖然窮,但是要有骨氣,爸爸不希望你以後因為窮而走上歪路,你知道嗎?」

我看着老鄭說:「爸,我錯了,對不起,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老鄭哭了,他蒼老的臉上流下了傷心的眼淚:「是爸爸沒用,不能讓你過好日子,如果我們家不是那麼窮,你也不用這樣做啊。」

「爸,不是的,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別這樣。」

「歡歡,爸爸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爸爸是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走正道,健康快樂地成長,你知道嗎?」

「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鄭悲傷的自責,我知道從小我們家條件不好,我想要的很多東西都是老鄭從牙縫裏省下來給我的,有時候他為了給我多買一點好東西補身體,可以連續一個禮拜都不吃肉。

可是他是那麼害怕因為貧窮而傷害到我,他害怕我會因為貧窮扭曲心智,走上歧途,他希望我好,可是他又忍不住責怪自己。

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當我看到老鄭這麼傷心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特別不孝,我讓他在學校丟臉,我還撒謊騙他,讓他活得那麼悲傷。

那是我第一次撒謊騙老鄭,我的心裏充滿了愧疚,我對自己說,無論未來是什麼樣子,我一定要走正途,一定要做出成績,一定要賺錢好好孝順老鄭。

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我心中最大的依靠。

4

我的手被打了之後腫得非常厲害,好幾天都握不了筆寫字。

老鄭沒想到自己下手那麼重,等到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在醫院開了葯給我敷,米亞看到我手上的傷也嚇了一跳,她也沒想到老鄭竟然捨得對我下這樣大的重手。

裴子宇回來的那天是晚上九點,我提前去帆船店取了帆船等在火車站。

我緊緊地抱着帆船,小心翼翼就怕弄壞了它。

那天晚上的火車站沒有多少人,我坐在角落裏看着火車從我眼前掠過,我對火車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小時候我就聽着火車的聲音長大,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坐過火車。

我只是生長在小城市貧民區一個普通的女孩,我們家沒有錢也沒有條件讓我出去玩,唯一的一次旅遊,還是跟的旅行團坐的大巴。

我感謝那一次唯一的旅行,讓我遇到了裴子宇,讓我有機會擁有了自己的夢想和奮鬥的目標。

裴子宇是自己回來的。難得的這次他的旁邊沒有跟着劉姿函。

他提着一個箱子從車站上下來,筆直的長腿立在人群里,尤為顯眼。

他習慣性地把領子豎起來,冷漠的表情掛在臉上。

「裴子宇。」我喊着他的名字抱着帆船跑過去。

「鄭歡,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的。」

「這大晚上的,你幹嗎多此一舉。」裴子宇嘴上說得不好聽,卻已經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幫我擦去額頭上的汗,「這麼熱的天,出來也不帶紙巾。」

「我出門急,沒顧上。」

「你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肯定沒帶錢吧?」他沒好氣地說。

「我們家離火車站很近,我等等走回去就好了。」

「走什麼走,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我想起上次我騙他我家住在那個中檔小區。

他拉着箱子往外走,我走在他旁邊,夜幕下的火車站,天空中繁星閃耀,我抱着帆船盒子,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給他。

他拉着箱子一路走,像是很熟悉這一帶的環境,越走離白石巷越近,我攔也攔不住。

等走到白石巷門口的時候,他看着我:「差不多了,進去吧。」

他居然知道我家在哪裏,我不敢相信。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我猜的。」他沒戳穿我上次的小謊言。

「那……這個送你……」我鼓起勇氣把裝着帆船的膠袋給他。

他接過來,從膠袋裏拿出帆船的盒子,我看到他的眼睛在看到帆船的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怎麼會買這個?」

「我路過看到就買了。」我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一些,「生日快樂……」

路燈下有許多飛蛾飛來飛去,昏黃的燈光像是有柔光一般從他的頭頂打下來,把他的臉照得如夢似幻。

他看了看手上的帆船,問:「你哪來的錢買這個船?」

「我爸給我的。」我撒謊騙裴子宇,我知道他那麼聰明,別的理由騙不過去。

「這個帆船太貴重了。」

「沒多少錢,打折的時候買的,很便宜。」

「多少錢,我還給你。」

「不用啦,這就是一個小禮物,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你要是要還錢給我,那我現在就把它扔了。」

我假裝要把帆船丟掉。

裴子宇緊緊地捏住帆船,然後一個低頭看到我的手:「你的手怎麼了?」

「沒事啦,被我爸打的。」我輕描淡寫地說。

昏暗的燈光下我的手顯得特別醜陋。

「是和帆船有關嗎?」裴子宇一語道破天機。

和聰明的人做朋友真是太辛苦了,你想在他面前撒謊掩飾都那麼困難。

「沒有啦,你想太多了。」我迴避他的目光。

「撒謊。」裴子宇用力拽過我的手,我疼得差點要叫出來。

我以為他又要罵我,可是他沒有,他只是把我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手心裏,冰冷的目光里沁出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心疼,他輕聲問我:「疼不疼?」

「不疼,一點兒也不疼。」我故意咧嘴沖他笑。

「都腫成這樣了,還笑。」他板着臉,「你這麼蠢,我以後真要累死了。」

「你累什麼?」

我不知道裴子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看到他一邊罵我一邊緊張我的樣子,我心裏還是有點高興。

「沒什麼。」裴子宇臉上有些不自然,「以後別做那麼多無謂的事情,好好學習,好好畫畫,知道嗎?」

「知道啦,裴老師!」我吐槽他,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真的特別像長輩。

「快點回去,早點休息。」

「那你自己回去注意點。」

「嗯。」裴子宇總是惜字如金。

我沖裴子宇揮揮手往白石巷裏面走,走了幾步,裴子宇突然喊我:「鄭歡。」

「怎麼啦?」我轉過頭。

「謝謝你的禮物。」他淡淡地抿嘴。

這是裴子宇第一次和我說謝謝,他站在白石巷的巷口,一手抱着帆船,一手搭在行李箱上,挺拔的身材漂亮的臉蛋隱在黑暗的夜空下萬分醒目,平日裏冰冷的眸子閃著晶亮的光芒,他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沒有。

三年前我絕對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可以離他這樣近,我可以為他做這麼多事,我更沒有想到我們會成為朋友。

雖然畫畫的路上很艱苦,與他相識的過程總是挨罵,可是當他和我說謝謝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太值得了。

我相信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可以得到百分百的回報,但是你努力去做了,你總會收穫那萬分之一的安慰。

我要的從來就不多,他給予我的這一點點,已經讓我非常滿足。

5

高考過後,裴子宇毫無懸念地以專業分和文化分全省第一的成績考進了川州美院。

當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我並不感到驚訝,似乎所有的榮譽發生在裴子宇身上都無甚稀奇。

在我心中,裴子宇一直就是一個這麼優秀的人。

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宋星和,他以剛剛壓線的成績考取了離景安不遠的江州大學。

從小學習畫畫的妙筆丹青,成績始終名列年級前三的宋星和竟然高考發揮失常,怎不叫人唏噓。

我到宋星和家的時候,他媽媽正拿着掃把痛打他。

秋淮和一眾師兄看到我來,慌忙把我拉進屋。

「快點勸勸慕老師,我們怎麼都勸不住,再打下去要把宋星和打死啦。」秋淮靠在我耳邊低語。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專業分數那麼高,文化科給我考得稀爛。十幾年的畫畫都白學了嗎?」

「你平時胡作非為我都由着你,我以為你有分寸,可是你呢?你怎麼能做這種讓我失望的事情。」慕老師氣得手都在發抖。

「媽,你別激動,對身體不好。」宋星和愧疚地說道。

「你還知道我身體不好?你知道你還這樣氣我?你的成績閉着眼都能考得上川州美院,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沒有發揮好。」

「沒有發揮好是嗎?好啊,你去復讀,明年接着考,我看看你明年是不是還是發揮不好。」

「媽,你別逼我,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想讀川美。我只想去江州。」

「你決定,你決定什麼你決定!你憑什麼決定?你要去江州是嗎?好啊,你說,你為什麼要去江州,你說個理由給我?」

「沒有什麼原因。」

「沒有原因,你就給我去復讀!」

「我不去。」宋星和死咬着,就是不肯鬆口。

「你個不孝子!」慕朝華的掃把眼看着就要再打下去。

我慌忙上前一擋,慕朝華一個沒收住,掃把直接打在了我身上。

宋星和和慕朝華同時吃驚地喊:「鄭歡!」

慕朝華下手真不是開玩笑的,比老鄭下手是狠多了,我痛得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宋星和被打了這麼多下都沒吭聲,也真是勇士。

「慕老師,您消消氣,現在成績都已經出來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沒用啊。」

「自從他爸爸走了之後,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帶着他,有多辛苦你們知道嗎?我就指望他爭氣,考上個好大學,將來有個好前途,好不容易他高考了,他卻給我考成這樣!我慕朝華是全景安赫赫有名的油畫老師,我的兒子考大學就考了個這樣的學校。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出現在景安!」

「慕老師,我們都知道您很不容易,我雖然入門晚,但是我聽很多師兄說過,你是怎樣培養大師兄學畫的,你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這我們都看在眼裏,也都明白。我們是孩子,父母就覺得我們一輩子都是孩子,可是我們會長大,會成年,我們有自己的思想,我爸常說,父母只能陪你大,不能陪你老,未來的路得要他自己走,所以他的選擇無論好壞,他都應該自己負責,哪怕是錯的,也應該讓他自己去承受。」我情急之下慌忙說了一堆。

滿室的寂靜,慕朝華剛剛還氣得要命的臉終於有了一些緩和。

「好啊,他自己選擇路,那讓他說說,他為什麼選擇這條路?為什麼給我考成這樣?說不出來,就去復讀,說出道理,我讓他去江州。」

「你要知道理由是吧?」宋星和抬眼,看着我,「我就是想離鄭歡近一點。」

「什麼?」

所有人都被宋星和這個理由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特別是我這個當事人。

「當初我為什麼讓你招鄭歡你知道的,她成績不好,人又傻,學畫畫也比任何人都晚,就她這種水平,怎麼可能考得上川美?」宋星和咬咬牙繼續瞎編,「我第一次這麼真心地喜歡一個人,我不想離開她。這個理由夠不夠?」

滿房間的人在聽完宋星和的話之後都鴉雀無聲,連呼吸都聽不見。

宋星和口中那個成績不好人又傻的人是我嗎?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就把實話說出來了,這絕對是地地道道的高級黑。

別說慕朝華了,我現在就想直接打死他。

「星和,你說認真的?」

「是。」宋星和目光篤定。

是你個頭啊!罵他的話幾乎就要破口而出,秋淮一把拉住我搶先一步說,「慕老師,其實江大也沒什麼不好嘛。雖然它不是美術專業的院校,可是他們綜合水平也是很高的,學校也培養過很多美術專業的人才啊。寧在小河裏做大魚也不在大河裏做小魚嘛,說不定星和一去,瞬間脫穎而出了呢。」

「對啊,江州離我們景安那麼近,大師兄周末也方便回家,他要是在學校胡搞亂搞您還能治治他,要到川州那麼遠,也不好說他能不能好好學習。」另一個師兄也幫忙勸說。

「慕老師,這不關我的事兒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終於反應過來,着急解釋。

宋星和把我拽到身後:「媽,你別怪鄭歡,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要打要罵就對我吧。」

「是啊,慕老師,我這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宋星和這事兒……我……他……」

我真的要打人了,講話已經語無倫次起來,越說越像掩飾。

慕朝華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們面前:「星和,既然你說這是你的選擇,那你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媽,我會負責的。」宋星和篤定地說。

「你既然喜歡鄭歡,就要多為她考慮,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弔兒郎當,她沒上大學之前,你不許影響她的學習,也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慕朝華突然深明大義的樣子如果換成別人可能會喜極而泣,發生在我身上我真是欲哭無淚。

「慕老師,這真的沒必要,我和宋星和真的不是……」

「鄭歡,你不用解釋了,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雖然你資質不如別人,學畫又晚,可是這兩年我看得出你非常努力,你的進步老師都看在眼裏,我們家也不是嫌貧愛富的家庭。既然星和今天把話說到這了,我也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慕老師……」

「媽,你放心吧,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絕對不會再讓你失望的。」宋星和再次打斷了我的解釋。

「慕老師,既然都說清楚了,您就先讓大師兄起來去醫院吧,再跪下去我怕他一會兒要休克了。」

休克了更好,讓他再胡說八道!

「秋淮、三木,你們送星和去醫院吧。我今天有些累了,先進去休息了。」

「慕老師你就去休息吧,大師兄這就交給我們了。」秋淮說道。

我眼睜睜地看着三木招呼把房門關上,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這是什麼情況!到底是什麼情況?

說好的勸架呢?怎麼變成人肉跳板?還是自由發揮的那種!

此刻如果不是宋星和已經被他媽打得奄奄一息,我真的會直接撲上去把宋星和拖過來狂揍一頓。

6

在醫院裏,宋星和躺在病床上被護士當成木乃伊翻來翻去地上藥包紮。

秋淮和一眾師兄特別識相地在交錢之後就走掉了,他們走的時候還千叮萬囑讓我多陪陪宋星和。

陪他?我不揍他都已經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他剛剛居然和他媽說是因為我才不去江州的,這事兒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與我無關!

宋星和一臉愁容地躺在醫院的小床上看着天花板,那樣子就像一條缺氧翻白肚的死魚。

我買了一堆零食坐在他面前,噼里啪啦開吃,完全不顧周圍眾人詫異的目光。

「剛剛裝痴情少年是不是挺好玩的?」我一邊吃一邊問,咬東西的聲音震驚四座。

「你生氣啦?」宋星和問我。

「我不是生氣,我是非常生氣!」

「真生氣了?」

「廢話!你可以啊,宋星和,你憑什麼覺得我考不上川州美院!憑什麼說我人傻成績差!我還沒考高你憑什麼小看我!可惡!」我捏著嗓子氣得不行。

「咱倆是好兄弟啊,我有難你不幫我擋誰幫我擋?剛剛那種情況,我不這麼說我媽能放過我嗎?」

「你要死要活我管不著,但是不要死到我頭上來啊!我對你又沒意思,你這樣一說我以後還怎麼做人啊?我還要不要在老師和同學面前抬起頭了?」

「我就這麼讓你丟臉嗎?」宋星和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劉姿函不喜歡我,你也怕和我有關係,為什麼你們都對我這麼殘忍?我越是在乎的人,就越對我這樣?為什麼?」

宋星和說完這句話,眼中全是痛苦的神色,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傷心,那種悲傷是從心底冒出來的。

我突然明白了宋星和要考江大的悲傷了,感情是被劉姿函傷害了。

我想起上次在畫室門口,我扎傷了手,還是宋星和帶我來的醫院,我哭得死去活來,他還不停地安慰我。

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互相神補刀。

一瞬間,我的氣消了很多。

「好啦好啦,別傷心了。我不生氣就是了。」我收斂了剛剛的暴脾氣。

「我有傷心嗎?我哪裏有傷心?」宋星和死不承認。

「沒傷心?你滿臉都寫着傷心兩個字啊,大少爺!」

「有這麼明顯嗎?」宋星和靠在病床上。

我拚命地點頭,用食物的聲音表示肯定。

宋星和繼續作死魚狀:「你說,全校那麼多女生喜歡我,而偏偏她無動於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了,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他的聲音里全是絕望,「我一直想要做到最好,我的丹青是全市最好的,我的成績不是第一,也沒下過前三,我各方面都這麼努力不落後於人前,可是又有什麼用?只要有裴子宇在,她就是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她既然不想看到我,那就算了,我不去參加培訓,我不去川州美院,我就要離她遠遠的!以後我再也不會和她有瓜葛了。」宋星和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悲傷。

「宋星和,你還好吧?」我知道宋星和說的是劉姿函,他心中永遠的那道傷。

「我沒事。你別一副同情的樣子看着我。」宋星和假裝要笑,但是偽裝的笑真是比哭還丑。

「我哪兒有同情你啊,你這完全是活該啊。」我咬着薯片。

「鄭歡!」宋星和炸毛地跳起來,「我感情受挫,高考失敗,還被我媽打,你不同情我就算了,你還罵我活該!你到底是什麼玩意變的?」

「你高考失敗是自己造成的,被你媽打就是必然的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你一個人單方面付出有什麼用?再說了本來付出就不應該求回報,得不到是正常的,得到了才是額外的獎勵。你所擁有的只是為一個人付出的過程而已。」

「鄭歡,對一個人好難道不希望她也對你好嗎?」

「希望啊,但是她如果不對你好,你又能怎麼樣呢?你在這兒傷心欲絕要生要死,她既不會知道,也不會傷心。那你不如吃吃喝喝睡睡該幹嗎幹嗎。」

「你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你自己做得到嗎?」

「我做不做得到不重要,我只是在給你陳述一個道理,你控制不了別人的思想,她要怎麼對你那是她的決定,你唯一能做的就把自己照顧好,該做的你都做了,能得到什麼,那是老天說了算。」我拍拍裴子宇的肩膀,「可能有一天我也會和你有同樣的遭遇,我可能也會傷心難過,萎靡不振,我希望那時候你也能這樣刻薄地安慰我,讓我早日清醒。」

我想到了裴子宇,我想起他之前對我也很糟糕,可是我還是用我的真情換來了他的真心。

如果裴子宇也和劉姿函一樣,我的反應可能還不如宋星和吧。

「鄭歡,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喜歡和你在一起玩兒了?」

「為什麼?」

「因為你從來不會縱容我的情緒,不會把我的悲傷無限放大。和你在一起我完全沒有壓力,只想做最真實的自己。」

「那是你平時偶像包袱太重好不好?」

「要不要這麼犀利。」宋星和坐起身,臉上終於有了一點釋懷。看來我的吐槽很有用。

他拿過我的薯片吃起來,「咦,你今天怎麼沒有買膠袋包裝的?」

「花別人的錢我幹嗎要節約。」

「你花誰的錢?」

「你的啊。」

「我的錢?你怎麼會有我的錢?」宋星和立刻又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樣子。

「剛出門的時候,你媽把錢包給秋淮了,還說以後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什麼?我媽怎麼能這麼對我?」

「這就是你自己造下的孽!誰讓你在你媽面前說你對我有意思的?這就是給我的精神補償!」

「你這麼能吃,以後誰找你誰真是壓力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這麼活潑可愛的人還怕沒人養啊。」

「鄭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謙虛的?」

「還不是和你待久了,多多少少也傳染了一點你自戀的毛病了吧。」

……

沉悶的話題總是要以逗比的結尾收場,這樣的人生才能活得開心。

我扶宋星和出醫院的時候,宋星和特別真誠地看着我說,「鄭歡,今天謝謝你了。」

「謝什麼?謝我刻薄你?」我不習慣宋星和一本正經。

「你其實是一個特別好的姑娘。」宋星和眼睛亮亮的。

「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

宋星和笑起來,露出貝殼般潔白的牙齒。

他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其實活得像你這樣沒心沒肺也很幸福。」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嘈雜的聲音交疊在我們的耳畔,宋星和已經沒有了剛剛的萎靡和失落。

我知道他還是會傷心,還是會難過,還是會因為想到那個名字就徹夜未眠,可是那就是他的青春,他必須要經歷的過程,哪怕他是全校女生都喜歡的宋星和,哪怕他有那麼多值得驕傲光環,他也會遭遇挫折和沮喪。

我們都只是這塵世中最渺小的一粒沙,在大大的世界裏拚命地綻放自己的光芒,我們的光芒或許無法照耀到別人,可是只要能溫暖自己,也不枉在這世間存在過一回。

7

裴子宇和劉姿函去上大學的那天,我和宋星和一起去送他們。

劉姿函把宋星和拽到角落去說話,我和裴子宇站在站台上面面相覷。

那是景安的夏天,炎熱的陽光將地面炙烤得快要龜裂,站台上有小販在推著車賣小零食,火車的鳴笛伴隨着尾氣的聲響,遠處山脈起伏,連綿交織成天幕下的碧綠。

我就這樣靜靜地望着裴子宇,一直沒有開口。

我不是不想開口,我是怕我一開口,就會流眼淚。

我捨不得裴子宇離開我,可是更我不想讓他看到我軟弱的一面。

「沒話和我說了?」他靜靜地問我。

「好好……保重……」我低着頭半天就憋出四個字。

裴子宇一下子拽過我的手,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一條紅繩綁在我的手上:「我媽上周去廟裏給我求的平安繩,你戴着吧。」

他幫我系紅繩的動作有些粗暴,一點也不像要送人東西的樣子。

我心卻跳得飛快,午後的陽光從透過樹葉透下來斑駁的光影,稀疏迷濛地照在我們兩個的手心,他的指尖觸碰到我的手,溫暖得讓我心裏發酸。

我忍住的眼淚還是從眼眶裏流了出來,滴在他的手上。

他輕輕地抬起頭,好看的星目里流轉着道不明的哀傷。

「你哭什麼?我又不是要死了。」

「我捨不得你。」我一把抱住裴子宇的脖頸,還是忍不住地大哭起來,我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你走了我就看不到你了,雖然你平時總是罵我也不好好和我說話,但是我一想到你要離開我,我就好難過好難過。」

裴子宇的身體僵直,始終沒有說話,半晌之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把手在我後背輕輕地拍了拍:「那你就努力一點,考到川州來。」他偏過頭來看我,我看到他眼中漫開一縷陽光,他用我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說:「我等你。」

裴子宇和劉姿函一起坐火車走了,我站在站台上,哭得死去活來。

宋星和在旁邊無奈地給我當人肉紙巾。

「都走這麼遠了,哭得撕心裂肺給誰看啊?」宋星和看我這樣真是不解。

「我就是想哭!我想哭我就哭!」我把鼻涕擦在宋星和的襯衫上,哭得更兇殘了。

宋星和舉雙手:「你有眼淚你牛逼,你想哭就哭。」

那天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宋星和給大哭的我買了好多雪糕,我一邊哭一邊吃,宋星和還在一邊不停給我擦眼淚。

在景安的街道上,我簡直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除了在裴子宇面前,我好像在任何時候都是力求做最真實的自己。

哭到最後我哭累了,宋星和打趣地問我:「我走的時候你會哭嗎?」

「我會鼓掌歡送你。」我毫不留情地回他。

「我就是這個命了。」宋星和捂著胸口表示傷心。

後來在學校里又流傳出一個更不靠譜的消息,他們都說宋星和是為了我故意發揮失利考的江大,就為了好讓我兩年後和他考同一所學校。

他們怎麼能這樣低估我的水平和夢想呢?我和那個逃避現實的宋星和能一樣嗎?

我是那種就算明知現實很殘酷,我還是要一往無前向前沖的人,畫畫這麼難啃的一塊骨頭我都啃下來了,我怎麼會放棄去江州?

我更不會放棄那個看似有些難以企及的夢。

我清楚地記得裴子宇的話,他說,他會等我。

我相信,他一定不會騙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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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仍在說永遠想不到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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