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1章楔子
韓盈從未對人說過心裏話，也從未提及過想念誰。
時光如流水，能把岩石的稜角磨圓。面對歲月，人的性格也會變得超然和豁達。韓盈也不例外。她在X城開了一間咖啡店，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小城留下。
韓盈的咖啡店開了三年，也算小有成就，只是她的咖啡店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進門左手邊的第一張桌子不對外接客，有人好奇，有人詢問，可無論誰問韓盈都只笑不語。
每到下午，韓盈就會坐在那張桌子旁，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公交站發獃，有好事的客人會端著咖啡找她搭訕，問她在看什麼。
「我在找人。」每次韓盈都是這麼回復，可別人再接着問下去，她就會沉默不語，直到對方無趣離開。
幾次下來，再也沒有人去打擾她了，直至最近裝修，韓盈讓裝修師傅在那張大梨花桌上雕了「金宇」兩字。
……
細碎的陽光透過爬山虎照在她身上，精巧的咖啡屋裏回蕩著咖啡機的「嗡嗡」聲，韓盈嫻熟地把咖啡豆分成了三份，然後在每一份的標籤上標上名字。
進入初秋，店裏的生意也漸漸冷淡下來。
推門聲響起，韓盈邊整理著咖啡豆，邊頭也不抬地說道：「歡迎光臨。」
「韓……盈？」
清脆好聽的女聲讓韓盈回過了神，她不禁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女人，白色連衣裙包裹着對方曼妙的身姿，齊腰的波浪捲髮整齊地垂在胸前，粉嫩的臉上帶着一絲驚愕和歡喜。
韓盈的嘴唇抖了抖，把眼前成熟好看的女人和三年前的季雲重合在一起，難道，是季雲？
漂亮的女人激動地向前跑了幾步，一把將她抱住，說道：「韓盈，我是季雲啊！想死你了。」
熟悉而又溫暖的擁抱讓韓盈有種回到三年前的錯覺，她有些無措地拍了拍季雲的後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而不發抖：「季雲，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嗯，我過得很好。」季雲鬆開她，明亮的眼眸裏帶着打量的神色，說道，「三年沒見，你變漂亮了，更有氣質了。」
「再漂亮也比不過你。」韓盈扯了扯嘴角，難得地開起玩笑。在她的記憶里，季雲一直是完美的代名詞，家境良好，相貌漂亮，追求她的人永遠多到數不過來。
「少來，你在這裏打工？」
「不，這是我的店。」韓盈對她說道，「想吃什麼隨便點，我給你免單。」
「韓老闆萬歲。」說着，季雲笑容滿滿地點了一杯最貴的咖啡，宰起人來一點也不心慈手軟。
韓盈看着她略帶狡黠的眼神，輕笑着聳聳肩，邊煮咖啡打奶泡，邊說：「這款咖啡要用土耳其壺煮，要煮三次，所以要多等會兒。還有，我店裏最貴的咖啡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招牌咖啡。」
季雲秀氣的眉毛一皺，滿臉糾結：「那我可以換嗎？」
「當然不行。」韓盈反手把火點上，酒精燈上的支架里濃濃的咖啡沸騰著，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火焰道，「這款咖啡等的時間長所以才貴。」
「什麼理論？」
「因為掏了很多銀子，所以才不會介意等了多長時間。」韓盈說話間已經煮完了一次，刷乾淨過濾網上的咖啡渣后她進行了第二次煮制。
「你喲，比三年前腹黑了。」季雲坐在高腳椅上，雙手撐著下巴，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感慨，「也變得成熟了。」
「彼此彼此。」
說話間，韓盈開始了第三次煮沸，大概因為前兩次煮沸的緣故，不知不覺間咖啡香已經瀰漫了整個店鋪。
韓盈打好了奶泡，然後嫻熟地將奶泡鋪蓋在煮好的咖啡上，瞬間，奶泡混著咖啡繪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
「謝謝。」
季雲接過咖啡淺嘗了一口，感受着醇香在舌尖綻放，她閉眼享受地道：「好香。」
韓盈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了她的指關節上，淡銀色的戒身配着寶藍色的鑽石，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而讓她最在意的是季雲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韓盈沉默了幾秒，最終忍不住問道：「你訂婚了？」
季雲先是一愣，隨後羞澀地笑起來，陽光下她的笑容顯得十分甜美，染著紅暈的臉微微一低，滿臉幸福不言而喻：「嗯。」
韓盈一個哆嗦，差點把手中的咖啡壺扔在地上，她實在想不到曾經那個張口閉口就說非周石不嫁的季雲會跟別的男人訂婚。
「嗯，而且婚禮就在下周。」她放下咖啡杯，抬頭看向韓盈，眸子裏透著幾分狡黠。
因為之前有訂婚的消息鋪墊，所以韓盈淡定了許多，轉而問起對方的為人：「是個怎樣的男人？」
「很好，很帥。」
「你曾經也是這麼評價周石的。」說起周石，韓盈心裏不禁生出了愧疚，她覺得這些年來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周石。
季雲低頭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三年沒有聯繫，再次見面少不了歡喜，可更多的是憂傷，三年說長不長，卻又可以改變一個人。
「你走了之後，周石找了你很久。」
「猜得到。」
韓盈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出周石為了找她抓狂的模樣，她頓了頓，道：「他現在還好嗎？」
「我以為你會先問金宇的狀況。」
季雲雖然是笑着說的，但韓盈依然看到了她眼底的小心翼翼，韓盈知道在大家眼裏，無論過去多少年，金宇都是她心中的一道疤。
「都三年了，問了又有什麼用。」韓盈不在意地聳聳肩，她想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談及金宇，她都會裝作漫不經心無所謂的樣子。
季雲看她一臉無所謂，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放下了嗎？哪怕再見到他……」
「早就放下了。」韓盈聽見自己用微弱的聲音如此篤定地回復季雲。
季雲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才說道：「放下就好。」
韓盈覺得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眉毛都皺在了一起，顯然那句「放下就好」並非真心，只是客套話罷了。
「好了，我該走了。」季雲抬手看了下時間，從包里掏出了一張艷紅色的喜帖，喜帖背面印着龍鳳交織圖，「下周三，東雲賓館，你會來吧？」
「嗯，還會給你包個大紅包。」韓盈接過喜帖，這是一張空喜帖，裏面什麼都沒寫。
大概察覺到這點，季雲不好意思地道：「喜帖已經都發出去了，之前沒想到會見到你，所以……」
「沒事，我沒有在意。」
結婚喜帖本來都是提前準備的，可她三年多沒和任何人聯繫了，所以沒有她的那份也在情理之中。
「季雲……」韓盈握緊喜帖，道，「祝你幸福。」
季雲抿了抿嘴唇，站在咖啡廳門口回眸笑道：「嗯，你也一樣。」
淡薄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白色長裙的她宛如古希臘神話中的聖女，韓盈覺得那一刻的季雲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幸福。
季雲走後，韓盈簡單收拾了下枱面，然後重新坐到了左手邊第一張桌子旁，定定地看着桌上刻着的字。
金宇，你去哪裏了呢？
……
三年來，韓盈覺得自己有兩點沒變，一點是沒有忘記過金宇，另一點是遵守約定。她答應季雲會在婚禮那天給她包一個大紅包，就真的在婚禮那天給她包了一個大紅包。
韓盈看着登記表格里的數額，覺得自己紅包的數額可以橫掃上下兩排了。遵守順序進場后，韓盈習慣性地站在了左手邊的第一個窗戶前，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城市的繁華。
待所有客人就座后，燈光一暗，之前一直緊閉的大門打開，緩緩走來了今天的主角——季雲和新郎。
韓盈有些恍惚地看着燈光下緩步走來的男人，黑髮，頎長的身姿，合體的西裝襯得他更加成熟。
看着不遠處的新郎，韓盈想起了之前季雲在店裏談及周石時的狡黠。
她定了定神，扭頭望着窗外輕聲道：「金宇，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周石、季雲、金宇……這些都是她青春里必不可少的成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