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絕望比冬天寒冷(1)

第33章 絕望比冬天寒冷(1)

第33章絕望比冬天寒冷(1)

周諾言神通廣大,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辦妥了出國手續。

我們決定提前出發,一來為了避世,二來也是閑着。我跟RAY要了長假,起初他不肯批,後來我實話實說,他才放行。

一大早到達機場,我們的行李不多,但有一大箱是禮物,周諾言拿去託運,我大大方方站在人群中央等他。有時候很慶幸自己只是一個模特,工作的時候濃妝艷抹,卸了裝就判若兩人,除非遇到眼力特別好的,否則不太容易被認出來。

一個橘紅色的橡皮球滾到腳邊,我彎腰拾起,大柱子旁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笑嘻嘻地沖我蹦躂過來,大約只有四五歲,圓嘟嘟的小臉像個蘋果,說話奶聲奶氣。

我蹲在地上跟他玩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周諾言過來。把小孩送還到他父母身邊,我朝他迎上去,正要說話,卻聽見他手機響了。

我幾乎可以肯定是蔣恩愛打來的,這是女性獨有的直覺,不需要推斷的理由,但百分之百正確。那個紅得刺眼的口紅印又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我從沒有看見過那件襯衫,我還會不會那麼堅定地維護沈蘇?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看見周諾言的臉越來越白,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聽見他結案陳詞似的說了一句:「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瞬間,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上的飛機,只記得在機場跟周諾言吵了一架,他讓我先走,他處理完事情再過去,我問他是不是因為蔣恩愛,他叫我別亂想,我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緊的話我留下來陪他,他斷然拒絕,彷彿我多留一刻對他都是一種折磨。

忽然覺得身心疲累,我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努力去挽回到底有沒有意義?

抵達墨爾本,婆婆親自到機場接我,明明之前說好兩人同行,我形隻影單地來,她卻一句也不多問,顯然周諾言已經交代好。

面對婆婆的殷切關懷,我不得不強打歡顏。大概是為了補償我,她對我呵護備至,我在這裏不過只停留短短數日,可方方面面她都為我打點妥當,從喜歡吃的食物到卧房的擺設。即使得到這樣的厚待,我在墨爾本的第三天還是病倒了。

之前在國內就有的癥狀一下子嚴重起來,上吐下瀉,頭疼,我以為是水土不服,也沒放心上,他媽媽要帶我去醫院,我不肯去,一心只想睡覺,日以繼夜地睡。白天很少出去溜達,醒著就跟婆婆坐在小花園裏聊聊天,她的房子外面是一個私人花圃,她每天都騰出時間來打理,有時只是把花盆搬到陽光底下晒晒,她仍幹得不亦樂乎。有次我在花園裏澆花,她在旁邊看着我,突然提議給我畫張像,我欣然應允,後來那幅半米來寬的油畫被她拿去鑲上框架,就掛在她的書房裏。

周諾言遲遲沒有過來,也不說理由,甚至不與我聯絡,我打回去的電話他不接,等他主動打來,我也不想接了。

他媽媽在我面前替他說盡好話:「諾言一定是被工作絆住來不了,沒關係的,就是一個婚禮而已,形式嘛,明年讓守信夫妻倆回國去看你們,碧璽,諾言這人平時是嚴肅了點,可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要是有什麼疏忽,你別憋在心裏,儘管跟他說,他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捨得委屈你?」

我聽后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好半天才忍住,低聲說:「我知道。」

她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你們啊還太年輕,覺得吵架鬥氣沒什麼,其實很傷感情的,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不容易,吵一次感情要少掉一點,吵到最後感情就沒了,看你怕不怕!」

「真的……會把感情吵沒?」我將信將疑地問,心想如果這樣,那周諾言大概已經不愛我了。

「你信不信?」她笑着看我,目光充滿了慈愛,「孩子,聽我的話,有什麼不開心的不滿的,全都說出來,跟諾言開誠佈公地談,你賭氣不理他只會把他越推越遠,你們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雖然你們認識很多年了,可結婚才半年吧?」

吃過飯,我在一樓的客廳看電視,算好時間給他打電話,響了很久他終於接起來。

「諾言,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盡量把語調放得輕柔。

「嗯,有事么?」他漫不經心地回應我。

我咬了咬唇,很沒骨氣地說:「嗯……沒什麼,我想你了。」

他沉默了一下,說:「身體怎麼樣?媽說你精神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不行就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這兩天好多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我支支吾吾地說,「諾言,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所以才不肯過來?」

「不是,別亂想。」

「那你為什麼不來?結婚前不是說好,你陪我去維也納的么?你過來好不好?婚禮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維也納。」

我按捺住極度的不安等了良久,聽見他緩緩地說:「對不起,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我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不說話,連一個字都吝嗇給我。

「如果我在墨爾本快死了,你來不來?」

他在那頭微微嘆息:「傻瓜,怎麼每次跟我生氣就咒你自己?碧璽,以後不要這樣,你會長命百歲,即使……我不在你身邊。」

我的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後悔說什麼死不死的。

「婚禮一結束我就搭機回去,我們當面說清楚,如果你想跟我離婚,也請當面說。」不等他回應我就掛線,在電視機前坐到深夜,腦中無數過往的畫面紛沓而來,洶湧如潮水將我淹滅。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婆婆在樓上叫我,我趕忙高聲應了一句,倉惶站起就要上去,不料眼前陡然一黑,人委頓在地上,很快失去了知覺。

婆婆叫了救護車送我去醫院,在路上我就醒了,心裏害怕得要命,我長這麼大從沒平白無故暈倒的經歷,記得上大學的時候,隔壁班有個男生,壯得像頭牛,一次上完體育課後就暈了,火速送去醫院,診斷出來竟是腦癌!

我一邊發抖一邊想,別好死不死地被我這烏鴉嘴說中了——周諾言,我要真是快死了,也不稀罕你來不來了!可是你說我會長命百歲的……

婆婆看出我心中的驚惶,不住地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快到醫院了……」

在病房裏膽戰心驚了一個晚上,一位神態嚴謹的女醫生過來宣佈結果——

懷孕!

居然是懷孕,我一聽就傻眼了。

回到家,婆婆第一件事就要給周諾言打電話,我輕描淡寫地攔下了,讓她務必幫我保守秘密,我訂了後天的機票,觀禮完畢就回去。

婆婆心領神會地笑說:「明白,你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但笑不語,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莫大的驚喜,希望對他來說不是驚嚇。

長途飛行讓我的身體幾乎吃不消,胎兒已經快兩個月,因為最近一系列變故,再加上我的例假向來不準,有過兩三個月不來的前例,以前看婦科,醫生說我子宮寒,將來很難懷孕,所以即使孕吐明顯,我也壓根沒聯想到那方面上去。

下機后打車回家,昏昏沉沉睡了一上午,醒來周諾言還沒回來,我只好打他手機,他又沒接。我靈光一閃,跑去翻看他書桌上的台曆,看見他在今天的日期旁邊註明指導手術這幾個小字。於是去他們醫院,正好趕上午休時間,科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周諾言也不在,他的辦公桌上放着一份沒開動的便當,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奶油蛋糕,上面擱著一張卡片,我隨手拿起來看,頓時手腳冰涼。

是周諾言的字跡,寫着:「恩愛,謝謝這段日子以來,你寸步不離的陪伴與守候,在我最慌亂無助的時候。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由自主默念了幾遍,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你在幹什麼?」

周諾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還有……驚慌,尤其是看到我手裏拿着賀卡。

「你不想去墨爾本,你可以坦白跟我說,你不想跟我去我不會逼你,我對你有多麼內疚你知道的,你一直不來,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麼苦衷,可原來你是故意支開我,好跟蔣恩愛纏綿廝守!」我看着這個男人,我深愛的、迷戀到不可自拔的男人,他最終還是背叛了我。

他與我對視的眼瞳有些黯淡,黑沉沉的,看不真切。

「對不起。」他只簡單說了這一句,並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我氣得渾身發抖,彷彿墜入一個冰窟,「你們……」

「就是你想像的那樣,」他頓了一頓,移開視線不看我,「有些事情不自禁。」

「什麼叫情不自禁?」我被這個詞刺激了一下,瞬間失去理智,抓起桌上的文件夾,朝他身上砸去,「你是在報復我么?因為我幫了沈蘇,所以你用蔣恩愛來報復我?」

他居然不閃不避,巨大的聲響引得外面走廊的人紛紛探頭詢問。周諾言過去關門,若無其事地敷衍了幾句。

「不是報復,我只是覺得,我們並不適合做夫妻,我們的性格不適合。」他把文件夾撿起來,放在桌面上快速整理了一下。

我淚如雨下:「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們不適合的?你七年前就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當初為什麼要向我求婚?也是一時情不自禁?」

收拾完畢,他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忽然笑了笑,「好吧,我說實話,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厭倦我們以前的相處方式,無休止的爭吵是人都會累,我以為結婚會有所改變,可結果卻讓我很失望,你捫心自問在意過這段婚姻么?平安夜之前,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再跟沈蘇見面,你聽進去了么?你從來就不把我的話放心上,我跟他打架是一時衝動,可是我怎麼都想不到會有那樣的下場在等我,何碧璽,你不要覺得你才是受害人,我也是,我對這份感情死心了,不想再繼續下去,我想儘快抽離,恩愛是個好人選。」

「沈蘇那件事是我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你,可是你們在一起多久了?開記者招待會之前我就看見你的衣服上有她的口紅印,難怪你讓她住進來……」

「口紅印?」他微微有些錯愕,很快又鎮定下來,「不錯,在那之前我就動搖了,如果不是你誣陷我酗酒打架,可能我沒這麼快下定決心。」

我拚命死咬着下唇,怕自己會哭出聲來。他沒看我,說完目光盯着屋裏的某個角落,臉色慘淡,神情變幻莫測,不知在想什麼。

「夠了,碧璽。」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淡淡地說,「就算是我錯了,是我移情別戀,我會找律師把大房子轉到你名下,另外我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

「我不要。」我心灰意冷,抹掉臉頰上的淚水,瞥見自己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我摘下來,用力投進旁邊一個盛着水的玻璃杯里。

我決定儘快搬出去。

我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的大房子,我恨不得將七年來所有他給的東西都還給他,跟他撇到一乾二淨赤條條離開!

回家收拾東西,打算去方文琳那暫住幾天。

已經晚上六點多,我麻木地坐在地上,把衣服和重要證件放進皮箱裏,這時手機響了,我看了看號碼不想接,按掉之後繼續埋頭整理,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屬於我的東西只有那個懷錶,什麼東西都可以不要,唯獨這個是一定要帶走的。

可是,我翻遍整個抽屜,怎麼也找不到它。

我以為是自己隨手亂放,可想來想去除了那天被蔣恩愛拿在手裏看過之後,我就再沒去碰了。聯想到她那天的行為,越想越覺得她可疑,只是我想不通她要一個壞了的懷錶有什麼用。難道是因為她知道那個懷錶對於我的意義,所以故意拿走,想藉此打擊我?可是她為什麼想打擊我?她搶走了我最愛的男人,再拿走我珍視的東西向我示威?

這個謎團讓我坐立難安。

我決定找她問個明白,匆匆走到樓下,忽然意識到不知道上哪去找人,打她手機她沒接,我只好打給郭奕。

郭奕說:「恩愛啊,她正在醫院觀摩一場高難度的手術,對了,是諾言現場指導的,這種手術之前就他做的,這下他揚眉吐氣了,我們院長親自請他回來……哎,你不是去墨爾本了么?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我匆匆掛了線,立刻打車去醫院。

手術還沒結束,我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她,病人的家屬紛紛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緘默,生怕一張口就會爆發。

「她是誰啊?」

「不知道,是小泉的朋友么?」

「以前沒見過……」

我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小泉就是躺在裏面的人吧,他的親人個個眼角猶帶着淚痕,而我則酷得像來索命的煞神,惹人厭惡。時間在慢慢流逝,周圍的嘆息聲、哭泣聲不絕於耳,坐在我身旁的老婦人從默默地抹眼淚到聲淚俱下。

我沒法不動容,僵硬的表情也有所鬆動,扭頭安慰她:「您別太擔心,手術還在進行中,他會沒事的。」

「我孫子命不好,生下來就多災多難,好不容易養大,昨天剛過了十四歲生日,這次要是挺不過去,我……我也不想活了……」她傷心欲絕。

她的家人圍過來勸她,大概是她的兒子子侄之類,好說歹說,卻沒一個能勸得住她。

我自覺縮到角落裏去待着,惱怒的心情被這麼一打岔,似乎好轉了一些。世間任何紛爭,在關乎生命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我自煩惱我的,他們悲傷他們的。

手術燈終於暗了,門被打開,一群護士和醫生涌了出來,周諾言走在最後面,低着頭跟身側的人交待什麼。

我沒過去,躲在拐角處遠遠地看着。

蔣恩愛從我身邊經過,她正跟旁邊的人說話,沒留意到我的存在。

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她吃了一驚,看見是我輕笑了一聲。

「你幹什麼?」她問了一句,隨即遣她同事先走。

「我有話問你。」

她回頭掃了一眼,不太情願地說:「現在?我跟你沒什麼話說。」

我深吸了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想跟你在醫院裏吵,蔣恩愛,我問你,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懷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她的表情能配合得好些,我會以為自己誤會了她,但她明顯是在說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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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深愛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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