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夜色如水。
在金碧輝煌的「王氏酒店」旋轉大門前,才駛來一輛黑色的寶馬,便有早已等候的門童連忙迎上來,畢恭畢敬地打開車門。
尖削的臉上戴著墨鏡的王岫煙,一頭棕色捲髮,塗抹著紅唇,屈身下車,踩著一雙八厘米的高跟鞋,便往酒店大堂走去。
酒店的前台小姐微笑著看著王岫煙,詢問說:「小姐,您好,請問您要住幾晚,要什麼樣的房間?」
王岫煙摘下墨鏡,瞥了前台一眼,嬌艷欲滴的紅唇動了動,說:「聽好了,我要高層並且要看到江景的房間,露天的陽台還有游泳池。房間裡面的沐浴用品絕對不能帶有香味,冰箱裡面要有碳酸水。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希望有一杯美式咖啡、培根、簡單的沙拉,送到我的房間。對了,麵包我要微熱的牛角麵包。需要清理房間我會告訴你們,我沒通知你們不許進來,更不許打擾我。」
聞言,前台小姐驚呆了,由於王岫煙語速太快,她拿著筆在本子上飛速地記也沒記完,最後戰戰兢兢地問:「不好意思,王小姐你能慢慢地再說一遍嗎?」
王岫煙白了她一眼:「你還要讓我再說兩遍嗎?」
「對不起。」前台咬了咬嘴唇,立即閉上了嘴。
王岫煙漫不經心地挑眉,戴上了墨鏡,轉身離開。
見她消失的背影,前台連忙和身旁的同伴抱怨:「看過囂張的,沒看過這麼囂張的,你說她誰啊,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同伴撇了撇嘴說:「你還不知道她是誰?咱們老闆的女兒……」
「啊?!」前台吃了一驚,臉色灰白地說,「老闆女兒不是在國外嗎?」
「回國了唄……」
「為什麼啊?」
同伴拉低了聲音說:「我聽說是為了挽回前男友,她才回國。」
「真的假的!什麼人物敢甩她啊?」
「我看是活該,誰讓她這麼跩……」
二人正說得起勁,沒想到耳邊「啪」的一聲,一抬頭就傻了眼。
只見眼前站著的人,正是回來拿房卡的王岫煙。她臉色蒼白到了極致,朝二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便邁步離去。
王岫煙一邊走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喂,給我把前台那兩個愛嚼舌根的女的開了。」
……
初夏的夜晚,清月掩映在朦朦朧朧的羽狀疊雲中,一片極淡極淡的月光,似紅塵拂面,輕輕地掃開被深鎖一院的沉沉的黑。
走出公司時,畢夏在樓下的花壇里順手摘了一片薄荷,夜半的空氣帶著淡淡的涼意,隨便走到哪兒,鼻尖都是清涼的薄荷味兒。
繞到前面找到紀亦的車,卻發現他不在車裡,畢夏有些詫異地打他電話,沒想到他說,正在大門口旁邊的椅子上坐著等她。
聞言,畢夏愣了一下,那個位置……看來他應該看到自己和佟雨一起出來了。既然都看到了,為何不叫住自己,還非要讓自己繞個大圈。
畢夏帶著滿臉的黑人問號,終於找到了他。
正背對著冷月清輝的紀亦,面上很是清冷,見畢夏來了,便迎上來不發一言地走在她前面。
然後上了車,畢夏莫名覺得紀亦的臉比往常更冷了,還在颼颼地往外噴冷氣,跟他開玩笑都不搭理……
原本上車時,畢夏便感受到了他那可怕的氣場,完全一行走的冰山,她便決定默默地坐後排的座位,豈料被紀亦一句「坐前面」,又被逼無奈硬著頭皮坐到了前面。
車子一路駛向新天地。就這樣開了好一會兒,二人都沒說話,空氣中充滿了靜默。
許久,畢夏實在憋不住了,便咳了一聲,很是驚慌卻故作鎮定地對紀亦開玩笑說:「你是不是摸了電門?」
紀亦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一頓,抬眼涼涼地瞟了她一眼:「什麼電門?」
「那幹嗎臉這麼臭……」畢夏扶額看著他。
紀亦氣定神閑地將畢夏望著,挑了挑眉,答非所問道:「剛剛跟你一起出來的那個男人,你們很熟?」
「佟雨?」畢夏在心中略略思索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啊,就同事,他是市場部經理。」
紀亦在旁邊瞧了她兩眼,凜然道:「哦。」
畢夏想起什麼似的,問:「對了,還有誰一起吃飯來著?」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紀亦說。
這時,夜空中一隻畫眉鳥略略飛過。隔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樹影,畢夏抬眼看著紀亦,頓時想都沒想就來句:「那是他帥還是你帥?」
紀亦又涼涼地瞟了畢夏一眼,一副懶得搭理你的神情,專心致志地開著車,沒半點瑕疵的側臉英氣逼人。白皙的手腕上戴著卡地亞手錶,襯得他手指越發修長。
薄荷清涼的味道在車裡蔓延,畢夏一時沒忍住,又來句:「我覺得你最好看。」
紀亦握著方向盤的手又明顯一頓。
夜空中那隻畫眉鳥又略略地飛回來。可能是夜色太美,畢夏的膽子瞬間之內狂飆,斜嘴笑了幾聲,續道:「真的,哪怕你穿著大棉襖,裹成豬一樣,我都覺得你在閃閃發光。」
紀亦的臉色白了綠了一會兒,輕飄飄地瞟了畢夏一眼,似笑非笑地薄唇一挑:「你也很好看。」
聞言,畢夏羞澀的臉一紅,非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皮,打了個哈哈,便又聽到紀亦說:「但閉上嘴的時候更好看。」
畢夏:「……」
到了那家日料店,見到了紀亦的好朋友,竟然是柳暗……
畢夏流了一腦門的汗。
早說嘛,既然都是認識的人,她就不用瞎緊張了,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
柳暗見到畢夏,認出了她,怔了怔,翹起嘴角對著紀亦輕輕地說:「喲,把小助理也帶來了?」
紀亦依舊面無表情,冷淡的眼睛斜斜看了他一眼。
「hello,柳暗。」畢夏坐在桌邊的沙發上,笑著朝柳暗招了招手。
「小助理,hello。」柳暗笑得敗絮盡現,「別這麼客氣,你私底下叫我小六就行了。」
「好,」畢夏笑著點了點頭,「你也可以叫我夏夏。」
可能卸下了工作時的嚴謹,畢夏今天見到的柳暗,都跟前兩次見到的不一樣,非常逗比,完全一活寶,跟紀亦相比是完全是另一個極端。畢夏發現他們倆完全就一互補的CP,果然不管男女都逃不掉冷熱搭配的定律。
柳暗到底有多逗呢?飯吃到一半時,他倆聊完足球之類的,不知怎麼突然學術起來了,扯到成功學。
當時紀亦凜然地說了一句:「智慧和膽識,這是人要靠的最重要的東西。」
一本正經的柳暗突然話題一轉,嬉皮笑臉地說:「不是空氣和水嗎?」
紀亦:「……」
畢夏看著紀亦一張宛如被白雪覆蓋的瞬間凍住的臉,笑得不行。
之前她一度摸不清紀亦這麼高冷的人,怎麼會偶爾跟個段子手似的,反差這麼大,原來他身邊有柳暗這個段子手啊!這是被傳染的好嗎!
這時,柳暗看畢夏笑得這麼歡快,似笑非笑地揶揄說:「紀亦,我覺得夏夏這性格挺好的,真實,你看她吃東西這麼大口塞,裝都不裝下,我喜歡!」
畢夏才喝了一口水,便嗆在喉嚨里,一口全噴了出來,笑吟吟地看著柳暗,說:「是哦,小六你這麼會帶刺地夸人,咋不去青青草原抓小綿羊呢?」
「哈哈哈哈……」柳暗差點笑岔氣。
紀亦端了桌上的一杯茶,用茶蓋撥了撥水面上的浮葉,冷眼瞟了瞟二人,眉峰微動,淡淡地對柳暗說:「案子怎麼樣了?」
柳暗一怔,玩世不恭的臉瞬間一副大雨壓頂的樣子,皺眉說:「兇手太聰明了,除了死者背後被你發現的那個紋身『I』,什麼證據都沒留下,根本無從查起。」
「你什麼時候效率變這麼低了,一個嫌疑人也沒查到?」紀亦慢條斯理地說。
柳暗嘆了一口氣,說:「我們根據搜集來的上千條線索,得出兇手應該是30—40歲之間、身高175cm左右的男性。然後嚴查了每一個可能和案件有關的人,甚至連小孩子都沒有輕易放過,但是依然毫無進展。」
「查過死者的家屬和朋友了嗎?」紀亦邊問邊翻了翻手裡的茶蓋。
「都查過了,家屬和朋友之間,都沒有嫌疑的人」,柳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略微有些懊惱地說,「只不過,據死者陳貝的好朋友說,她死前剛好跟他男朋友分手了。」
畢夏轉了轉眼睛,插嘴問:「會不會跟他男朋友有關係?」
柳暗搖了搖頭說:「我們查過她男朋友,也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老家是農村的,好不容易考上重點大學,平時學習挺刻苦,老師同學對他的評價都不錯,他這人看起來很老實,像這種人,平時連只老鼠都不敢殺,更別提殺人了。」
「這可不一定,外表道貌岸然的人,也可能是精神異常的瘋子,你永遠不知道面前這個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畢夏想了想,又說,「越是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很老實的人,其實心理超級變態。」
「看起來你也很懂?」柳暗眼尾含了點笑意。
畢夏連忙擺手:「沒、沒、沒……我瞎說的,平常喜歡看美劇,裡面就這樣演的。」
一旁的紀亦定定瞧著她,冷笑一聲,輕扯嘴角道:「生活不是電視劇。」
「話雖這麼說,但很多電視劇都由現實改編……」畢夏朝紀亦翻了翻眼皮,又轉頭看向柳暗,「是吧,小六?」
柳暗眯著雙眼見紀亦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比剛才還要白上幾分,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一番二人,附和著畢夏笑著說:「對,有道理,我會採納你的建議,仔細調查她男友。」
畢夏笑了笑,又問:「那他們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柳暗說:「那個男生說陳貝條件太好,配不上她,再加上二人談了半年,都有點厭倦,所以就和平分手了。」
聞言,畢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天色漸暗,月色從落地窗傾斜進來,在紀亦蒼白的臉上覆了一層浮光掠影,他微微翹了翹嘴角,凜然道:「我看了你昨晚給我的資料,暗殺現場出現了三個目擊情報。第一個,有一輛一直沒有熄火的車停放在了大學門口;第二個,一個20歲左右、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生髮現了屍體;第三個,一個戴著帽子的清潔工在湖邊轉悠了一會兒。不過這三個情報都被排除,你們還是沒能找到任何有力的嫌犯。」
「沒錯,這三個情報雖然在時間還有地點等都與死者非常吻合,但都只是巧合而已。」柳暗若有所思地說。
紀亦依舊冰冷如霜,只是薄唇動了動:「如果我是你,會從屍體上的紋身以及腹部里的十字架入手。」
柳暗微怔,突然想起什麼目瞪口呆地說:「我突然想起來,好像在第一個死者李嬞的案發現場……她背包里的筆記本中,看到一串字元,很像摩斯電碼!」
聞言,畢夏吃了一驚,興奮地問:「什麼字元?」
「我當時沒怎麼注意,只是覺得她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副速寫,還畫得挺好,就拍了照。」柳暗連忙拿出手機,迅速地翻出那張畫,遞給紀亦。
紀亦云淡風輕地接過手機,在看到那張畫時,眼神微動。
只見手機屏幕上是一張風景速寫,右下角留下了一小串字元,呈現「-··」的模樣,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炭筆的印記。
「橫點點……」柳暗看著紀亦,肅然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紀亦把手機還給柳暗,表情依舊淡淡的,說:「這串字元在摩斯電碼中,是英文『D』的意思。」
一旁的柳暗和畢夏都一愣,陷入沉思中。
良久,畢夏詫異地問:「這個摩斯電碼,該不會……是兇手留下來的吧?」
「極有可能,」柳暗臉色蒼白地說,「一個『I』,一個『D』,ID?兇手到底想傳達什麼信息?」
「不知道。」紀亦目光毫無波瀾,只眉頭一凜,「這麼棘手的案子,我建議你們應該交給重案組去處理。」
「這哪行?!」這話讓柳暗倒吸一口冷氣,他呵呵乾笑兩聲,朝紀亦嬉皮笑臉地說,「你知道我爸從來就沒正眼瞧過我,這次我非得抓到兇手,證明我能當上副隊長,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柳暗的老爸是警察局局長,作為家裡的獨子,從小到大,柳暗被她媽寵著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養成了張揚跋扈的性格,念書時打架、泡妞等等沒少給家裡惹事。因此,在他爸心中,柳暗一直以沒個正形惹是生非的形象存在,即使他現在已經褪去了年少那段中二的時期,憑自己的努力當上了刑警副隊長,但他爸依然不太認可他。
柳暗伸手攬住紀亦的肩膀,嘆了口氣,笑著說:「我說兄弟,這次你怎麼樣也得幫幫我,要你幫我抓到兇手,以後上刀山下火海哥們兒我在所不辭,行嗎?」
紀亦冷眼看他,眉峰微動,冷冰冰地說:「不行。」
柳暗的臉剎那間就跟塊掉在地上的玻璃似的,噼里啪啦地碎了,欲哭無淚地喊著要跟紀亦絕交。
在旁邊大口吃肉的畢夏,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看來有勇氣待在紀亦旁邊的人,都有一顆無敵強大不怕虐的心臟……
夜色越加濃郁,古木的繁枝遮掩了夜空中低沉的月,周圍還籠罩著暗色的雲,月光薄煙紗一般裊裊瀰漫,灑在天地之間。
酒已盡量,飯也吃飽。
畢夏屬於喝了點酒,話就會變多的類型,此時跟柳暗已經完全喝多了,二人無意聊到吃的,就跟相逢恨晚的吃貨似的,竟然對起了詩……
譬如柳暗來句:「問君能有幾多愁,孜然鐵板烤肥牛。」
畢夏接著來句:「一生飲酒花前老,來只烤鴨好不好。」
譬如柳暗再來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啤酒烤串大雞排。」
畢夏接著再來句:「兩隻黃鸝鳴翠柳,打只白鷺配燒酒。」
最後,二人合著來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剔牙。」
一旁的紀亦冷冷地看著這二人,眼神猶如在看兩個智障。
……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美女一聲不響地走過來,拉開椅子,徑直坐在柳暗身旁。
畢夏以為她走錯桌了,可見紀亦和柳暗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鐵青,便很是驚訝和疑惑地打量對面的女生。
大長腿白皮膚,長得跟明星倪妮有點像,身材特別好,瞬間讓畢夏有些自慚形穢。
她搞不清這什麼狀況,便似笑非笑地看著柳暗,問:「小六,這你女票啊?」
柳暗哈哈乾笑了一聲,張了張嘴好像正要說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