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孤魂野鬼

與此同時，我再次拉下電閘，這次沒有電火花冒出，但我更緊張了，如果這都不行的話，我實在找不出故障原因。

儀錶台的不少指針跟著轉動起來，指針停留在某個刻度上，雖然我不清楚每個指針的具體意思，但這和汽車啟動后的情況有些類似。

「成了嗎？」夏笑問道。

「還得琢磨一下。」我坐在駕駛位置上環視了一周說：「我看維修記錄上說靠窗的兩個電閘是制動開關，啟動的話需要鬆開。」

列車自然沒有方向盤，啟動後會沿著鐵軌運行，我面前有一個速度撥盤，一共有17個擋位。因為列車是古董車，設備老舊還保留有擋位，畢竟現在大多數列車都是無級調速。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鬆開制動電閘，這輛沉寂多年的列車咆哮之後便開始運轉，機車生鏽的部件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尖叫雀躍，列車重新煥發了生命一樣。

儀錶台上的指針開始大幅擺動起來，其中一個指示是速度，已經從零開始攀升，隧道也緩緩往後移動，說明我們在向前。

「啟動了！」

我激動不已。

夏笑說：「我看到啦，真的啟動了。」

我握著速度撥盤開始提速，整車上下無數個部件趨於老舊，這次重新運轉雖然到處都是異響，但能夠跑起來實在不容易啊。

「我們要回去了。」我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夏笑說：「所以說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對。」我點點頭，想到自己經歷那麼多的困難，能夠走到這裡，比列車跑起來還要不易。

我將列車維持在一個比較合適的速度，列車長期缺少維護，速度太快的話，遇到故障拋錨那是極其危險的，出事不說，也會永遠撂在這個惡魔之地。

我小心小心又小心，內心沒有片刻放鬆，那隱藏在黑暗裡的巨大怪物又是什麼？

列車在黑暗裡沿著軌道行駛，並非之前的2號線，過了很久我也沒有看到任何地鐵站。這說明我們正走在一條非同尋常的道上，通往真實世界的大門屹立在這個世界的盡頭。

蝴蝶？

不久之後，前方出現了很多耀眼的蝴蝶，黃金色，像是被束縛著的光芒。蝴蝶撞上車頭瞬間裂成一團火星，在車窗上留下火燒過的痕迹。

我心有懷疑，莫不是這麼快就要到盡頭了？盡頭？不會是另一個意思吧！

砰！

一聲巨響，整個列車隨之往下一沉，響動發生在車尾，鐵輪與鐵軌加重了摩擦，火星四濺，此時好比一輛疾馳而走的火箭。

夏笑說：「亡蝶！淚魔的信使，災難降臨的前兆，當亡蝶出現的時候預示著世界已經走到了盡頭，即將迎來新紀元。淚魔會毀了這座城市，末日浩劫來臨了。」

「末日？想毀就毀……」我一拳砸在儀錶台上，「當自己是誰啊！剛才是淚魔嗎？」

夏笑嘆道：「它就是這個世界，它無處不在。」

「淚魔早在初期就失去了七情六慾，不再具有情感，所以對它來說，一個世界失去了平衡，如果已經維持不了的話，就將之毀滅，這好像1加1等於2，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如今的一切對淚魔來講，都只是它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隨意改變，它就是這個世界。」夏笑說出了她的理解，「其實就是神。」

從夏笑口中知道這些，我還是有些驚訝。這是起點也是終點啊，奇妙的輪迴，將軍曾經舉劍問天，也是在挑戰神威，而今的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不會放棄，一旦放棄生的希望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我對夏笑說：「別管它了，列車只要還在運行我們就有機會！」

「是的，列車是回去的關鍵，所以絕對不能停止。」夏笑微笑著，笑容很甜，「陪我再說說話，好嗎？」

我忽然看到夏笑眼裡有些閃爍，她在為誰擔心？在想些什麼？

我的手有些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獃獃地看著她。

「沒有想說的嗎？」她追問道。

終究我還是不願意猜到她的想法，我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答應我，別做傻事！列車不會停止，我們一起回去，這事兒不是哪一個人可以搞定的，路必須由我們一起走！」

「知道那天我為什麼會找到你嗎？」夏笑根本不理我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我喜歡在路邊默默觀察每一個路人，每個人都有同伴，即使一個人，在背後也有一個家庭，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騎車路過的你，那一眼，我彷彿看到了自己，那是藏在骨子裡的孤獨，有時會稍不留意露在臉上，自己並不知道，只能被同類所看到，我看到了你的獨孤。我看到你在路邊攤一個人吃東西，一個人在街上打望美女，回家倒頭就睡也不梳洗，我從你的生活里找不到一丁點樂趣，我會抱怨，那簡直是無聊透頂了。人來人往中，世界上最孤獨的兩個人卻相遇了。」

「怎麼了啊？」

我著急起來，此時她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多了兩行眼淚，顫抖的雙手摸著眼前。

「是世界模糊不清了，還是我模糊不清了。管它了，能聽到峰的聲音就好，你還在嗎？。」

「我在！」我抓起她的手放到我的臉上，艱難道：「我在這裡！」

她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部輪廓，「突然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別說了，別說了，省點力氣，我們一起回家！」我搖著頭。

「知道嗎？我坐過最暖和的地方就是電瓶車的後座，最暖和的時候就是在後座上抱著你。知道嗎？我好喜歡看你拿著劍的樣子，好威風，誰也無法擊敗你。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過春節了，對不起，我失約了，對不起……」

夏笑的身影越來越透明，她不斷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字。

聲音已經非常虛弱。

我抱著她，緊緊的抱著她！

然而我什麼也改變不了。

她穿過了我的臂膀，飄了出去，朝著列車尾部離去。

我願遊盪在你身邊，

做一世遊魂，跟隨你。

就算墜入十八層地獄，

我的愛，也不會讓我成為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