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發

「吱呀吱呀」的轎子聲在長街上響起，今日的街道上卻是出奇的冷清，誰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坐在轎子裏的史德統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此時的他覺得有些疲倦了。近年來史德統覺得自己的精力越來越不如從前，今日不過是上了個早朝，並且與皇帝陛下交談了一番罷了。回來之後竟是感到幾分睏倦，在這轎子裏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至轎夫輕聲呼喚了兩聲，史德統這才稍稍清醒了幾分。隨後邁開步子便要出轎，可是誰知道竟然一個不慎一腳踩空了。好在抬轎子的轎夫眼疾手快，否則可就真的要摔個狗啃泥了。

「老爺，您沒事吧！」

轎夫攙扶著史德統，關心地詢問道。

可是誰知道老將軍的脾氣還不小，一把甩開轎夫的手，鼻中輕哼說道。

「不用，老夫還沒到需要別人攙扶的地步！」

甩開轎夫的手臂之後，史德統這才稍稍滿意，隨後邁開步子進了自己的府邸。史府自然也是早就知曉了大將軍將要帶兵出征的消息，所以當史德統回到自己的府邸時，整個史府上下正在忙活着為大將軍準備出征的行李。

大將軍出征自是與普通人不一樣了，除了各種兵器鎧甲需要仔細擦拭之外，各種生活起居的用品都需要準備妥當。還有隨隊出征的親衛、家丁、丫鬟等等，自然也都需要各自準備了。

因此當史德統這個大將軍出現在自己的府邸門前時，除了看大門的守衛之外，竟然沒有其他人第一時間注意到史德統。不過史德統也樂的如此，他一向也不喜歡被一群人圍着的感覺。

史德統邁著不再矯健的步伐走在石板路上，身邊總是時不時地有小廝丫鬟走過。在經過史德統身邊的時候，他們總會稱呼一聲「老爺」！雖然史德統很想不理會這些傭人們，可是多年的習慣使得他總是下意識地點頭示意。如此這般當史德統好不容易穿過重重走廊抵達自己的房間時，他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已經有些酸了。

不過讓史德統最為滿意的是自己娶了一個好老婆，因為當他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他的夫人已經給他鋪好了床鋪，熬上了一小碗平日裏史德統最愛吃的銀耳蓮子羹。

「夫人，這一次又要讓你一個人在家啦！」

史德統端起一小碗銀耳蓮子羹，竟是咕嚕咕嚕地一口氣給吃完了！此時看着史德統吃飯的樣子，那裏又有多少英雄遲暮的樣子。或許這也正應了那句老話：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史夫人此時正拿着一個小勺子，不知道又在搗鼓什麼新菜。老實說史夫人最近迷上了做菜，每天都要跟着學些菜肴，然後回來做給史德統吃。偏偏史夫人剛剛學廚，手藝根本算不上精妙，勉強能夠入口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坑苦了史大將軍了，每天都要捏著鼻子吃些自己不喜歡的菜肴。畢竟將軍夫人做的菜，普通僕人也不敢吃呀！不過在這些所有的菜肴裏面，或許便是這道算不上菜肴的銀耳蓮子羹最受史大將軍歡迎了。以至於史德統每次早朝回來之後，他都要吃上一碗，一如今日這般情形。

聽見史德統帶着幾分客套的話語，史夫人自覺有些好笑，竟是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老爺，你這是打算納妾呀，還是準備另娶呀？」

聽見史夫人的話，史德統也是微微一愣，臉上寫滿了疑惑，口中更是吱吱唔唔地說道。

「呃婦人，你說這個話是啥意思？我此番帶兵出征，那可是帶着陛下的聖旨，又怎麼會尋花問柳呢？」

史德統一邊如此這般說道，一邊皺了幾下眉頭。在大將軍的印象之中，自己的這個夫人沒有愛吃醋的毛病啊！況且自己這麼些年一直待她也不錯，雖說娶了幾房姨太太，可那也多是為了多子多福罷了。

史夫人扭頭看了眼有些窘迫的史德統，展顏一笑地說道。

「夫君，我和你說笑呢！此番你出征朔方，需當心小人！」

「嗯朝政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莫要參與的好！」

史德統輕嗯一聲，將手裏已經吃乾淨的空碗隨手放在手邊的凳子上，打算繼續睡一覺。

可是誰知道這一覺竟是睡到了掌燈時刻，睡醒之後的史德統也不覺得飢餓，自顧自地起身倒了杯涼水咕嚕咕嚕地喝下，腦子裏這才開始思索明日上路之事。

今日自己與王峻的對話，起初史德統並未過多的在意。反正自己與王峻已是多年政敵，難不成還指望因為同意王峻安排個人進來就能夠化解彼此之間的嫌隙？況且糧草乃行軍的重中之重，豈能輕易交給別人？

不過王峻的話倒也提醒了史德統，讓他意識到了此番出征朔方的事情似乎並不會像想像當中那般輕鬆。甚至此番磨難已經從現在就開始了，因此接下來將會有更多人的以各種理由想要將自己的親戚子侄塞進來。

在他們看來這完全就是一次立功授獎的機會，跟着大將軍出使朔方並不會有太多的危險。只需要跟着去一趟，等一年半載之後大將軍班師回朝，到時候便是加官進爵的時候。

事實上連大將軍自己都不太確定，此番出使朔方真的能夠一帆風順。暫且不提朝中必定有人會向陛下進讒言，只說朔方當地的節度使是否會安然交出手中權力都是另外一說。況且當地的居民一直視軍方為外地人，很少理會節度使的管轄。所以此番史德統出使朔方，看似是帶着大軍前去鎮壓平亂。以史德統在軍中的威信，以及軍隊的戰鬥力和人數而言，想要平定朔方的叛亂自是不難。

這些人也正是看中的這一點，這才想着走後門想要在軍中謀個差使。可是其中的艱險，他們卻是萬萬估算少了呀！

心中的心思一旦起來了，史德統便再難入睡。即便此時已是夜深，可是史德統的心裏卻是沒有半點的睡意。他正在盤算著明日出征的各項事宜，軍隊的統籌安排自是有專人按照往年的慣例來安排了。不過今日與王峻的談話再次浮現在了史德統的腦海里，怎麼也揮之不去。良久也不知道史德統究竟想到了些什麼，竟是微微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

「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番出使朔方事關重大。如今王朔卻要安排人進入糧草營，按理說他這些年也搜颳了不少錢財，應該不至於如此這般模樣。如果真的是為了某人謀取功績的話，將人安排至前軍當中隨便當個清閑的副官，到時候所收穫的功績豈不是更多？不過王峻的話倒是提醒我了，糧草一事事關重大，我倒也不能真的絲毫不關心。雖說此番出征之人都是追隨我多年的老部下，可是這些老部下也有親戚朋友。只要是人便有七大姑八大姨，難免會有些糾葛的地方！」

心中這般想着，史德統的眼神便愈發的明亮了許多。不過此時史德統已經沒了半點睡意，索性獨自一人溜達到了書房，在書房裏足足看了大半夜的書。直至天快亮的時候，這才又在書房的卧榻上稍稍歇了幾個時辰。

不得不說史德統的精神頭還是不錯的，只不過不再像從前那樣倒頭便睡，一覺能睡到大天亮了。現在的史德統睡覺都比較的輕，外面稍微有點動靜他便醒了。

起身後的史德統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裏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在史夫人的房間里吃了點早飯。早飯很簡單，只有一碗細糧熬了一夜的濃稠，以及一小碟鹹菜。

倒不是說大將軍節儉，只是因為早上的時候史德統不太吃得慣太油膩的東西。

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大將軍這才不急不緩地穿上鎧甲走出將軍府。將軍府門前早有人等候在這裏，一群人瞧見史德統出來之後，紛紛抱拳行禮口呼「大將軍」！

史德統也不理會，只是自顧自地翻身上馬。在史德統的身後還跟着一大群親衛，以及眾多前來送行的女眷們。不過翻身上馬之後的史德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眼神里瞬間多出了許多其他的意味來。

「出發！」

上馬之後的史德統居高臨下，不過卻是沒有再看那些親眷們一眼。他之所如此這般時間點才出來，本就是為了給這些人更多的時間與家人們告別。所謂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已經告別過了自是沒有更多的話可說。史德統甚至沒有與史夫人多說半句，告別的話或許只有昨天那一句「幸苦夫人在家」這般話語了。

上馬之後的史德統帶着眾人直奔城外而去，到了城外之後大軍早已集結在五裏外的地方。不過此時城外依舊有不少前來送行的官員們，皇帝陛下的旨意和「尚方寶劍」也一併由一位負責宣旨的太監送給了史德統。

城外自然不免又是一番客套，諸如「預祝大將軍早日凱旋」之類的客套話。史德統雖說不喜歡這些，但是身在官場有時候也是無奈之舉。所以出發的隊伍在城外又足足耽誤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才緩緩向著城外的大軍駐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