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番外完

末世番外完

午振飛是力量型變異的異能者,但是力量型的變異,往往伴隨着速度型的變異,再加上他平時鍛煉特別的刻苦,速度和力量哪個也沒落下,除了特殊異能者之外,整個基地里,除了君月月就只有他最強。

所以他突然間的爆發,是明珍始料不及的。

不過明珍是三階喪屍,目前來說,在這個還沒有出現其他三階喪屍的世界上,她算是喪屍王的存在。

她這段時間也沒有閑着,而是到處跑,製造二階的喪屍,能力不能和當時跑的時候相比,午振飛出手她雖然沒有想到,卻也在尖刀刺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偏頭躲了下。

午振飛一刀扎空,將明珍臉上矇著的黑布挑了下來。

本來午振飛只要是再翻轉手腕來一下,明珍肯定躲不過了,但是蒙臉的布巾落下,方安宴的異能燒在不遠處的喪屍身上,火光衝天之中,午振飛看到明珍臉上凹陷醜陋的傷疤,他的動作難以自控地一滯。

這個女人,有多麼注意她的那張臉,午振飛曾經見過她晚上卸個妝加保養,要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明珍在丘海市,其實是名媛中標桿一樣的存在,卻在他這裏,卑微至死。

如果有個人,她本身嬌滴滴得要命,卻肯為了你跳喪屍群,你能夠下得了手去殺她嗎?

午振飛剛才的決心在明珍這張臉的面前分崩離析,動作一遲緩,就被明珍抓住了手腕。

他其實沒有明珍想得那麼好,優柔寡斷,愛不好他愛的人,也斷不掉愛他的人,他甚至沒有什麼大的情懷,自私得和這世上所有普通人一樣,斤斤計較,細細碎碎。

他做不到。

他沒法對着明珍這張臉下狠手。

不過下一刻,午振飛就不用再顧慮這麼多了,他感覺到腹部一涼,接着他聽到君悅用一種從來沒有對他有過的焦急語調,喊了一聲,「振飛!」

午振飛回頭看了君月月一眼,看到她身邊站着的方安虞,將她維護在火光之中。

他們真好,真的般配。

午振飛想,他是配不上君悅的,他終於意識到他和方安虞,看起來一樣,卻實際上根本不是一種人,雖然看起來性子都很柔軟,但他是真的軟弱,而方安虞的柔軟只是表象,他比任何人都剛強,能夠更好地護著君悅。

午振飛慢慢扭回了頭,抬眼,血從嘴角流下來,對上明珍淺色的眼眸。

他也不如明珍,午振飛想,他愛得不清楚不楚,選擇也做得藕斷絲連,活該註定得不到想要的。

只是他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讓其他人和他一起遭難……至少。

於是他眼淚和血一起順着臉頰滑下,對着明珍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小珍……抱抱我。」

午振飛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明珍,沒有雙眼這樣專註地看着她過,明珍將刀反手送進午振飛的肚子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但是真的看到午振飛這樣,聽到午振飛這樣叫她,她的心口前所未有地絞起來。

她灰白色的眼眸漸漸地變回了淺色類似人類的眼睛,那其中本來一片冰冷,現在有了一些變化,明珍對着午振飛蹲下,她已經不能夠分辨擁有正確的感情,只是知道,這樣午振飛會死。

她會再也見不到他。

那樣她絞著疼的心口,要用什麼才能夠安撫?

「你死不了的,」明珍蹲下來,抓住了午振飛沾血的手,湊到自己的嘴邊舔了下,說道,「我會把你變成二階喪屍,我們永遠在一起。」

明珍說着,湊近午振飛的嘴唇,吸吮掉他嘴唇上的血跡,接着扶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午振飛沒有躲,只是微微地苦哼了一聲,他一手抱着明珍,一手背到了身後,對着眾人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

肩頭的疼痛傳來,被三階喪屍感染的人類會迅速變異,午振飛轉眼之間,就已經有一隻眼睛變色了。

明珍抬起頭,滿意地看着午振飛的眼睛,午振飛對着她無比溫柔地笑了一下,手在兜里拽出了一個鐵環,悄無聲息地扔在了旁邊。

這東西是當時在找到明珍的那個超市裏面,姓蔣的他們庫房裏面找到的,只有這一枚,一直放在姬菲的身邊,午振飛剛才過來的時候,伸手跟姬菲要的。

三階喪屍的速度和能力驚人,他們在先前要不是方安虞利用樹藤,根本沒有辦法捕捉到明珍,要是在不靠近的前提下,沒人能保證準確地炸掉她。

午振飛真的不想死,哪怕是這樣滿目瘡痍的世界,他還是想要好好地活着,但是明珍的事情是從他開始,也應該從他結束。

他對不起明珍,對不起所有人。

他……真的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午振飛第一次主動緊緊地抱住了明珍,在她耳邊說道,「小珍,下輩子,要是你還這麼愛我,我一定不會三心二意了。」

明珍還沒能反應過來,「轟!」的一聲,她看到自己的身體和午振飛的身體,包括她後面站着的大部分二階喪屍的身體,一起飛上了天。

視線裏面最後看到的,是午振飛背着在身後,對着君月月他們打手勢的手,還有地上的炸.彈鐵環。

以明珍的速度,其實能夠躲開的,午振飛還是一樣的心裏只想着君月月,從不肯一心一意地看着她,哪怕瀕死。

但耳邊的話太動聽了,明珍到底無法抗拒,他從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承諾,從沒有這樣緊地抱過她,她……不捨得放開。

轟然聲之後,君月月抹了一把眼角的水漬,和一眾異能者一哄而上,二階喪屍被炸掉了一大半,士氣大振,方安虞一鼓作氣,利用度假村無所不在的植物大批量地限制了喪屍的行動,而在住宿樓裏面的普通人,在發現圍着他們的喪屍失去操控不再嘶吼攀爬的時候,武裝完整,分組從樓裏面衝出來,開始和外面的喪屍廝殺。

弔橋被殺出一條血路的異能者收起,沒了二階喪屍的指揮,度假村牆外的喪屍,也沒有再堆疊著朝上爬,而像是突然失去方向的水草,悠悠蕩蕩。

切斷了喪屍的來路,眾人開始關門打狗,大開殺戒,但是,喪屍真的太多了,他們一直從夜裏戰鬥到天亮,到最後所有人的異能全都耗盡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層一層的血和爛肉,機械而麻木地重複出刀和收刀的動作。

等到院子裏面最後的一隻喪屍被砍殺,橫屍遍地火煙繚繞的度假村,迎來了第一縷乍泄的天光。

所有的倖存者全都出來,踩着流成河的膿血,看向了天邊。

黑暗總是會過去,黎明總會如約而至。

君月月連側個頭的力氣都沒有,但萬幸的,是她感覺到有人拉住了她沾滿鮮血和污穢的手,與她在這樣煉獄和天堂的交接時刻,十指相扣。

這一場仗,打得艱難,卻又是全所未有的大勝。

幾乎所有能動的人都參與了戰鬥,戰後沒有人去統計死傷,一地的屍骸也沒有人去清理,還能動的人扶著不能動的,攙扶著朝着各自的家裏走去。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沉默無聲,有人久久僵立。

沒有人會懷疑,經歷過這樣一場戰鬥之後,他們以後必然是所向披靡,再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君月月在陽光灑滿全身的時候,和倖存的人沉默地朝着他們居住的小村子走去,一直嬌艷的爬藤玫瑰零落一地,昨晚上的戰鬥,連這度假村的一花一木,都沒有置身事外,它們全在方安虞的驅使下幫助眾人,被喪屍扯斷了藤蔓撕掉了花朵。

君月月拉着方安虞的手,慢慢地朝着屋子裏面走,始終沒有回頭看,她處於一種非常極端的狀態裏面。

好像隨時都能夠昏死過去,因為她的體力已經完全耗盡,但是她提着一口氣,好像是瞬間關閉的運轉機器一樣,沒有了催動,卻還在轉。

幾乎所有人和她的狀態都差不多,君月月和方安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門關上,他們相互幫助清洗好了,又一起躺在了炕上。

君月月身子一沾在床上,那股強撐著的力道終於散了,機器停轉之前,她看到方安虞在她的手上點了一下,她的指尖就生出了一根細細的藤蔓。

君月月動了動嘴唇,想問他,你已經能夠不通過媒介,驅動植物了嗎?

但是她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轉動頭部看向躺在她身邊的方安虞。

方安虞其實比君月月消耗得更厲害,但是他的異能越是用得狠,恢復的時間就越快,這也是木系異能的好處,當然,他現在確實也需要好好休息。

不過他靜靜地和君月月對上了視線,覺得他如果不在睡前告訴君月月他晉級的事情,一定會後悔。

所以他用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的異能,給君月月的指尖種了一根小草。

然後通過這個來自他自己的媒介,嘗試向君月月傳達他想說的話。

方安虞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他說完之後,看到君月月閉上了眼睛。

應該沒成功吧……方安虞摟着君月月,很快也沉入夢境,他想着,明天起來再試試。

他不知道,君月月沒有睡着,只是眩暈得厲害。

她聽到了。

方安虞用獨特的方式,對她說的話。

他說:我愛你。

君月月累得無法去回應,甚至睜不開眼睛,但是她微微提了下嘴角,很快也沉入了昏暗。

他說愛她。

是用說的。

聲音和她想像過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卻又都一樣。

帶着讓人安心和沉溺的溫潤溫柔,輕輕拂過她的一切,讓她在黑暗中沉淪,在黎明中重生——

君月月不知道自己在昏暗中沉睡了多久,只是始終知道,方安虞陪在她的身邊。

再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裏的光線並不刺眼,遮光簾拉着,她的視線越過過於寬大的床,看到了繁複華麗的水晶吊燈。

君月月的思維卡頓了片刻,有些不着邊際地想着,是誰挪動了她?

這是在哪裏,住宿酒店那邊嗎?

但是很快,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愣怔在一室熟悉又陌生的佈置當中。

窗外散落着純白色的婚紗,地上一片凌亂,飲水機提示水已經燒好的紅燈閃爍著。冰箱很輕微的製冷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面響起。

君月月睜大眼睛,轉頭看向床那邊,方安虞還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面,但是露在外面的頭髮顏色……是黃色的!

君月月快步走到另一個房間,打開門,各種用於康復的儀器靜靜地擺在屋子裏面,她後退兩步,赤着腳踩着冰涼的地板,還在想着,自己應該是在做夢。

這竟然是君老爺子在丘海市給君愉安排的那一間公寓!

君月月記得,婚禮過後,她是和方安虞來了這裏的,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現在應該在基地裏面醒過來的……

君月月晃了晃腦袋,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的一幕卻還是沒有變化,她伸手掐了自己疼痛傳來,她眼前卻還是沒有變化。

如果是夢,夢境會有這麼的逼真嗎?!

君月月穿着一身浴袍,快速跑回了卧室裏面,看到方安虞也迷迷糊糊地坐起來了,連忙跑上床捧着他的臉,說道,「你醒醒,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不需要回答了。

因為睜開眼的方安虞,先是瞪大眼睛看着一頭金黃色捲髮的君月月,接着又環視了一圈四周,震驚地和君月月對視。

君月月捧着他的臉,喃喃道,「我們在做夢嗎」

還是……末世才是一個夢?

君月月難以去相信也難以想像。

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半跪在床上,一錯不錯地盯着對方看了好久,一直到床上的電話響起來,才把他們從幾乎要魔怔的狀態中拉出來。

來電人是歷離。

君月月有些驚恐地盯着手裏這個早就在末世當中遺失的,為了和方安虞結婚專門又去找那個老闆定製的情侶手機,一時間不敢去碰。

方安虞看到來電顯示,伸手拿過了手機,先是在自己的耳邊聽了一下,接着一頓,遞給了君月月。

他……聽不到。

君月月接了電話之後,歷離開口就說,「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安宴和姬菲現在也在我們這裏……」

君月月屏住呼吸,在歷離開口的時候,同時也開口。

歷離:「我們都做了一個夢……」

君月月:「我做了一個夢……」

君月月看向方安虞,表情難以言喻,電話兩端的人同時沉默了,片刻后歷離突然間爆出一聲「操!」

君月月瞬間破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該是該笑。

「見個面,現在來酒店。」歷離說。

君月月嗯了一聲,掛掉電話之後,看着和她一樣神情複雜的方安虞,突然間撲到他的懷裏,抱住了他。

「我說話,你聽不到了是嗎?」君月月在他的耳邊小聲問。

方安虞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緊緊地擁著君月月。

君月月又自言自語,「你昨晚的告白我聽到了。」

她笑了,但是眼淚掉下來,低頭把溫熱蹭在方安虞的肩膀上。

兩個人洗漱,穿衣服,方安虞一直站在床邊,盯着樓下幾個晨練的老頭老太太看。

君月月知道他在看什麼,他是在看這些人,會不會突然變成喪屍。

等到兩個人拉着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君月月和方安虞,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

他們小心翼翼的,十分警惕的,一點一點地走過了樓道,在即將轉下樓層的時候,遇見了一戶人家打開門。

熟悉聲音傳來,「爸媽,這次我不用你們送了,我自己能去學校的,錢也先不用給了,我準備和姐妹一起在放假的時候打工。」

君月月瞬間停住腳步,朝着那一家拉拉扯扯的三口人看去,這三個人他們太熟悉了,正是嬌嬌他們一家三口。

嬌嬌看到兩個人之後,眼神瞬間就變了,把她的爸爸媽媽推進門裏,貼著牆邊等著君月月片刻,突然間背著書包跑了。

那種充滿了驚恐和忌憚的眼神,君月月無比熟悉,在基地裏面,嬌嬌還沒死之前,每次碰到君月月,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這不可能是初次見面應該有的眼神。

君月月和方安虞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眼裏是同樣的疑惑。

下樓開車,驅車上了秩序井然的馬路,紅綠燈,行人,喧鬧的大街,三五做堆說笑,或者步履匆匆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讓君月月懷念到幾乎落淚。

到現在她還分不清楚到底現在是夢,還是那場過於逼真的末世才是夢,但是在末世的那個時候,君月月就在想,要是能夠再重新回到正常的社會,那該多好。

而這一切在一覺睡醒之後突然間成真,君月月最真切的感受卻是無所適從。

到了酒店裏面,進入大廳之後,君月月看了一眼熟悉的吧枱小姑娘,還有記憶無比深刻的轉門,乘坐電梯,君月月和方安虞,直接上了歷離和君愉他們所在的酒店房間。

君月月才敲了一下門,門就打開了,君愉歷離,方安宴姬菲,全都站在門口盯着君月月和方安虞看。

他們所有人,都是對方熟悉的樣子,卻又變成了對方陌生的樣子。

姬菲還是錐子臉,方安宴白了不止一個度,君愉靠着假肢站立的姿勢不太正,被歷離大手扶著,他甚至還帶着假髮。

而方安虞和君月月就更不必說,末世之後幾個月他們倆就都變成了傳統黑髮了,更不用說後期君月月還剪了短髮,哪像這會,兩個人這張揚的頭髮,還有比末世細白的皮膚,簡直就像兩個行走的芭比娃娃。

眾人詭異地對視了片刻,讓開位置,讓君月月和方安虞進來。

六個人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覷了半晌,歷離綳不住開口,「我們做的是同樣的夢嗎?現在對照一下,這太詭異了!」眾人點頭表示同意。

歷離說,「我在夢裏是石系異能,愉兒是鐵系。」

方安宴點頭,「我是火系,姬菲是變形。」

到這裏,就已經對上了,但是四個人還是全都看向君月月和方安虞,君月月開口,「我是力量速度,安虞是木系和控制。」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又重新提起來。

「那現在,到底現在是夢,還是……末世是?」姬菲說,「反正我早上試圖變形,失敗了。」

君月月說,「我抓鐵門也沒變形。」

歷離,「我試圖改變大理石洗手台的形狀,沒成功。」

方安宴,「我連被子都沒能燒起來。」

幾個人看了一眼方安虞,方安虞不知道她們具體說什麼,但是能夠猜出他們肯定在討論末世。

看到眾人都看他,他滿臉無措的樣子,君月月抓住了他的手,「他也不能操縱了,不用問了,我早上讓他試過了。」

六個人又沉默下來,片刻後方安宴的電話響起來,他接起來有些恍惚地問,「衛秘書?你說今天下午有個視頻會議?」

方安宴放了好幾個月的火了,一時間還找不回比社畜還要忙的霸總節奏,猶豫道。「要不然推……推了吧。」

方安宴看了姬菲和眾人一眼,說道,「我才新婚,我要去度蜜月。」

電話那邊秘書的聲音哽住,老總這是說什麼呢?昨晚上半夜兩點多不還發信息提醒她今天一點要充分準備嗎?

方安宴掛了電話,生平頭一次面對工作上的事情撓頭。

眾人的神色也堪稱精彩紛呈,正這時候,君愉的電話也響了,她接到一半眼淚就掉下來了,掛掉之後看向君月月,「爺爺催咱們回去呢。」

君月月和君愉擁抱了下,雖然她和君老爺子沒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她忘不了末世君老爺子死去的時候。

也知道君愉一直都在自責。

「那就一起去吧,」方安宴提議,「度假村,不是就在休德鎮不遠嗎」

方安宴沒有直接說,但是眾人很顯然都聽懂了他的潛台詞,無論怎麼回事,他們要回去看看。

眾人立刻忙活起來,但是在屋子裏面轉悠了一圈之後,發現他們都在下意識地搜集物資。

吃的喝的用的,還有禦寒的衣物。

不過等到臨走的時候,眾人對着一堆衣物,突然間笑了起來,最後什麼也沒有帶。

他們只開了一輛車,方安宴開得那輛越野,幾乎沒有爭議,司機被打發走了,姬菲直接像末世裏面無數次那樣,鑽進了駕駛位。

但是他們已經沒有危險的路況要去闖,也不需要姬菲純熟的駕駛技術帶着他們逃命,車子緩慢地駛離了酒店,滑入車流。

而此時,在酒店樓上的某個房間裏面,午振飛正穿着一身浴袍,站在窗邊,頭髮還滴滴答答地朝着下面落水,他手裏拿着毛巾,卻沒有擦,只是盯着君月月他們開走的車子。

這一次,他心裏沒有了註定要和他喜歡的人分別的拉扯,而是一種奇異的平靜。

一路順風。

午振飛在心裏說道。

沒有人知道,他在深夜醒來,發現回到了正常的社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而這一夜,他又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在君月月在前台打聽他的時候,交代他們說他不在。

一切並沒有崩潰,他沒有害死那麼多人,午振飛的手按在窗戶上,手心濕漉漉的水漬,和窗外的一片冰花貼在一起,他卻毫無所覺。

下雪了。

門被敲響,一遍又一遍,午振飛看着烈日晴空突然飄雪,慢慢地笑起來。

他轉身,打開了房門,看到門外的人之後,表情如常地問,「有事嗎?」

明珍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梳,她站在午振飛的門外,赤着腳,眼淚在眼圈裏面轉了幾圈,情緒幾度要崩潰。

她做了一個特別漫長的夢,夢裏太可怕了,最可怕的不是她跳進喪屍群,而是她殺了午振飛,她用刀子捅了他!

明珍有些哆哆嗦嗦地看着午振飛,她是有多麼的喜歡他,只這一眼就能夠看出,她在為了不能夠確定的夢境愧疚,她怕午振飛生她的氣,她……

「進來說吧。」午振飛用毛巾擦自己的頭髮,側身讓開了門讓明珍進來。

明珍赤着腳進來,有些焦灼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看着面對窗邊,背對着擦頭髮的午振飛,最終還是開口道,「我做了一個夢……」

午振飛的動作有片刻的凝滯,但是隨即神色如常地放下了毛巾,認認真真地看向明珍。

他在門鈴響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她了。

他在看到那六個人清早上聚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所有人都記得那個夢了。

他卻什麼都沒有,只是仔仔細細地看着明珍,問她,「做了那樣的夢,你還是很愛我嗎?」

知道那樣平庸,自私,優柔寡斷,甚至無能的他,她還會愛他嗎?

明珍整個僵住,接着一直忍着的眼淚唰的掉下來,死命地點頭,但是先開口說的,卻是對不起。

午振飛笑起來,他從來沒對明珍笑得這麼明媚過。

他對着明珍張開雙臂,說道,「過來。」

明珍劇烈地抖了一下之後,像個小炮彈一樣彈進午振飛的懷裏。

午振飛收緊手臂,輕聲說,「我們不離婚了吧。」

明珍哭嚎得很大聲,但是午振飛始終沒有放開她,緊緊地抱着她,縱容她把眼淚和鼻涕,蹭在他的胸前。

四月初春時節,窗外大雪紛飛,雪花鵝毛一樣密密麻麻地從天上傾瀉下來,許久沒有交替的季節,沒有改變的溫度,驟然間下降,翠綠的植被和鮮花絕無可能地遭遇了大雪,還沒來得及凋謝和枯萎,就美麗地定格在了枝頭根莖上。

君月月和方安虞在車裏一起裹着個小毯子,朝着窗外一片銀裝素裹看,路面飄落的雪,被車子一壓,就變成了融化的泥水。

「這時候下這麼大的雪,」歷離在後面嘟囔,「幸好咱們還是把物資帶上了,要不然穿着裙子短褲,還不凍死。」

說着又給君愉圍了下被子,君愉哭得鼻子有點紅,她剛才和君老爺子通話了。

這會兒側頭對上歷離的視線,依賴地靠上了他的肩膀,還撒嬌似的蹭了蹭,差點把歷離給美出大鼻涕泡來。

君愉不相信那是夢,現在她最清楚的一件事,也是一次一次瀕臨死亡的境地告訴她,這世界上,沒人比她身邊這個男人更可靠,她不會再吝嗇表達自己的喜愛,因為這個發瘋的世界,實在是太無常了。

而前座的方安虞抓着姬菲在車檔位上的手,摩挲了一下說道,「我換換你,我來開吧。」

姬菲側頭看了他一眼,露出笑意,「你睡一會吧親愛的,雪太大了,有點遮擋視線,一會上盤山了,還是我來吧。」

方安宴點了點頭,卻沒有放開她的手,隔了一會,閉上眼睛,卻突然間說道,「其實你什麼樣子都好看,只要是你,我都很喜歡。」

這種話,放在以前,他是絕對說不出的,而且這種鄭重其事的語氣,也過於酸了,他說了後面四個還不酸死他。

就連姬菲聽了也會起雞皮疙瘩的。

但是此刻說出這種話,後面四個,確切說是三個,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在和自己的伴侶親密地說話,而姬菲則是回握住了他的手,嘴角的笑意擴大。

幾個人一路回了休德鎮,本來方安宴和姬菲是準備直接去度假村的,但是君老爺子從療養院回來,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親自留下了他們。

一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和諧和美滿,飯後君老爺子沒有像往常一樣單獨和君愉聊,也沒說任何奇怪的話,更沒有提起夢境的事情。

幾個人都以為他沒有和他們一樣地做夢,這天都在君家住下了。

君老爺子在當晚安然去世,剛辦完了婚禮就辦葬禮,外界對君家投來同情,也同時抱着看熱鬧的想法。

畢竟君月月和君愉才接收君家沒多久,很多項目還是君老爺子遺留下來的。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他們真的多慮了,君家方家還有平川商業新貴歷離,這三個實力單獨拿出來不算太讓人忌憚,合併在一起卻簡直堪稱鐵三角的公司聯合了。

而幾個年輕人,在夢裏夢外地糾結了一段時間之後,生活都漸漸地步入了正軌。

方安宴還是到處跑,不過身邊的秘書保鏢兼司機,全都換成了一個人。

君愉還是埋頭公司的事情,而歷離就是她最好的合作夥伴,也是幫手。

君月月不務正業得十分放肆,掛着個名頭,大部分的股份還給了君愉,自己拿着少部分分紅,帶着方安虞全世界各地到處浪。

浪了整整幾個月之後,兩個人回到了度假村裏面,經營起了超市。

這個世界,終於像是咬合正確的齒輪一樣,正常地運轉起來,四季交替,人們忙碌而充實。

轉眼就是整整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臨近年關的時候,度假村歇業,大部分員工被遣送走了,而歷離君愉,方安宴和姬菲,也都趕往度假村,和君月月與方安虞匯合。

夜裏十點,年夜飯開始準備,眾人下手包餃子,電視里放着紅紅火火的春晚,方安虞一會捏個小兔子,一會捏個小老鼠,就是不捏正經餃子,臉上一團白,玩得不亦樂乎。

君月月負責擀皮,縱容他弄這個那個的,歷離在抱怨,君愉在悶笑,方安宴和準備另一種餡料的姬菲在廚房偷偷接吻。

十二點,年夜飯準時開始,眾人圍坐成一桌,透過住宿酒店巨大的玻璃全景天窗,看着平川市,霓虹繚亂,爆竹漫天。

歷離舉著酒瓶子,倒到方安虞的旁邊停下,「你喝點嗎?」

歷離問完之後抽了下自己的嘴,「你看我,老是他媽的忘。」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總是忘了方安虞聽不見的事情,時不時地就和他說話,不過這一次方安虞看懂了,這種特定的情境不難理解,而且他經過艱難地努力,學了一些唇語了,簡單的話能看懂。

但是關於喝不喝酒的問題……他側頭看了一眼君月月,眼中滿是躍躍欲試。

君月月心想着這大過年的,他又不像末世那樣,有異能,就心一軟,讓他喝了。

還是小臉越喝越白,喝到最後還能走直線,把方安宴和歷離差點喝桌子底下,但是晚上回到家洗漱好一躺下,方安虞就瘋了。

君月月還當自己大力士呢,但是廢了死勁兒也只跑到了門口,就被方安虞扛着扔回了炕上。

是的,他們在住宿酒店吃的年夜飯,卻又回到主題小村子的小屋子睡了。

君月月一整晚沒能睡成,沒有異能的方安虞酒勁兒上來之後,他消散得比有異能的時候還慢。

不過到底沒有盪鞦韆什麼的,就是君月月第二天早上沒能爬起來。

姬菲和君愉走之前,都來親切地表示了慰問,還有沉痛地表示了同情。

君月月是第二天下午爬起來的,彼時方安虞正在小院子裏面,侍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還有一個裝着小王八和大肚子金魚的魚缸,正在咕嘟嘟地冒着氧氣泡泡。

她們半年前就徹底在這裏定居了,現在這個院子裏面,全都是方安虞養的花花草草魚和烏龜,還有一些小鳥。

夕陽正盛,君月月扶著門出來,靠在門邊上被暖黃的陽光晃得眯眼。

「哎,扶我一把。」君月月明知道他聽不到,還對着他的後背喊。

不過她喊完之後笑着看方安虞,方安虞在倒水的時候,手碰到了什麼花的刺,把出了一點血的手放進嘴裏,他似有所感地轉頭,看到君月月連忙放下水壺走過來。

他披着漫天的夕陽,眉目溫潤笑意溫柔,一如君月月當初心動的模樣,從沒改變。

他朝着君月月伸出手,把她摟進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懷中,親吻她的鬢髮,嘴唇微動。

是他新學的唇語——

我愛你。

——末世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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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聾啞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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