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想起?

第230章 想起?

蕭璟本就冷凝的眸底,空了一瞬。

腦後密密麻麻的疼,想被無數個針尖刺著一般。

縹緲的記憶里,浮現一片火海。

可他這一刻,卻記不清,在那火海后的餘燼里,他有沒有尋到一具屍骨。

「人死了?是嗎?」蕭璟捏著眉心,淡聲問,眼底的空洞,只用了一瞬,就恢復了冷寂。

他壓下了腦後的疼,若無其事地問著,面色里並無多少悲痛。

那雙沉冷眼眸里的淡漠,就像許多年前,他養過的那隻貓死時一般。

好像那個皇后口中的女子,只是尋常養在東宮的一隻小貓小狗的玩意兒。

死了也就死了。

沒什麼要緊的。

是啊,死了就死了,有什麼要緊的。

可是為什麼,他心底卻隱隱有些旁人無法窺見的空洞。

皇后聽着他的問話,瞧着他冷寂的,看不出多少情緒的面色。

頷首道:「是,死了。」

蕭璟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好似也並不在意這事。

皇后目光微閃,心下輕嘆,暗暗慶幸,一直拖着,沒讓他想起一切。

有宮人捧著個衣盤子從外頭走來,皇后掃見來人,招手示意其近前。

衣盤子裏放着的是件紅裝嫁衣,皇後手撫著嫁衣上綴著的明珠,目露愛惜。

嘆了聲道:「你和太子妃去西北時匆匆忙忙,這嫁衣,也未來得及帶,太子妃人在西北,也不知何時歸京,這嫁衣,留在東宮也是落灰,母后索性安排人取了回來妥帖收著,待太子妃歸京再給她送回去。」

蕭璟視線掃過那嫁衣,目光在嫁衣布料墜著的明珠處停駐。

皇后瞧着他視線停在明珠上,笑了聲道:「漂亮吧,母后這一盒子壓箱底的嫁妝,做了嫁衣,又請匠人制了件珠串。派人去東宮時至瞧見了這嫁衣,倒是沒瞧見珠串,想來是太子妃帶在身上了。」

皇后自顧自地說着,打量了眼蕭璟,擺手示意宮人收好嫁衣。

蕭璟視線在那明珠上收回,因着皇后提及的珠串,腦後疼意更重了些。

皇后瞧着他時隔數月仍有些蒼白的面色和消瘦了許多的身形,還是有些擔憂,蹙眉問他:「你身子如今究竟如何了,腦後的傷,可還要緊嗎,記憶模糊些忘了些事就忘了,只要身子康健即可。」

太醫並未如實告訴皇后自己向蕭璟推薦了位師兄醫治蕭璟,為他放出腦後瘀血,更不曾向皇后透露放出瘀血后,蕭璟記憶或許就會全然恢復。

故而此時的皇后,並不清楚一切。

蕭璟抿了抿唇,隨口道:「不要緊,母后無需掛心,東宮尚有事要辦,兒臣便不多打攪母后休養了。」

皇后聞言也沒再多話,只招手吩咐了嬤嬤去送蕭璟。

……

蕭璟一身玄衣,從中宮殿內踏出。

明月高懸在天際,送他出來的嬤嬤提着燈盞,在他身後半步處跟着。

蕭璟緩步走着,側眸看向身後的嬤嬤,面色凝沉。思量了番,似是隨口道:

「孤記得嬤嬤許久前就被母後派到了東宮照料孤日常起居,怎麼如今又回了母後身邊?那日東宮大火后,孤這記憶模糊得很,倒是想不起緣由了。」

緣由?還能是因為什麼緣由。

還不是蕭璟安排了這嬤嬤照顧雲喬,雲喬和護衛陳晉私逃時,被嬤嬤撞了個正著,

皇後有心讓蕭璟斷了和雲喬的糾纏,不願意讓嬤嬤把這話吐出去,自然就把人調回了身邊來。

只是這實話,嬤嬤是不敢和蕭璟提的。

便尋了個由頭,暗暗抹了把汗道:「東宮事少,娘娘跟前卻缺人,前些日子,便將奴婢調了過來。」

蕭璟聽罷淡淡點了點頭,好似方才的話,當真只是隨口一問。

出了中宮殿門有一陣,那嬤嬤才回去中宮復命。

而蕭璟,則神色如常的,回了東宮。

東宮正殿早已修繕完畢,蕭璟踏進東宮,遠遠瞧著那正殿,面色沉凝,頓步幾瞬后,才重又抬步。

他抬步踏進正殿,裏頭的一切佈置,幾乎都和起火前一樣。

只是那一處靠近床榻的廊柱,沒有和大火前一樣,綁着鐵鏈的繩索。

蕭璟目光在廊柱上掃過,跟着走到床榻跟前,緩身落坐,抿唇靜默。

他目光在廊柱處落着,又好像是在瞧著空洞。

良久良久,久到天邊的明月都被烏雲遮蔽。

他身形也沒有動作。

殿內的宮人並不知曉主子為何枯坐榻邊,見狀試探的問:「殿下,更深夜濃,您一路風塵,還是早些歇息的好,安神香已經點好,要不,奴才給您將殿裏的燭火熄了?」

蕭璟空洞的眼眸有了幾縷人氣兒,頷首應下。

奴才鬆了口氣,忙上前去熄滅了燭火。

內殿漆黑一片,蕭璟閉了閉眸,嗓音在深夜裏微有些啞,吩咐道:「出去吧。」

宮人退下,只留蕭璟一人在靜寂深夜的內殿裏。

他掀開眼帘,眼前卻是剎那的漆黑一片。

好半晌后,才能看見些許光亮。

蕭璟掌心微攥,安神香的香氣瀰漫周身。

他和衣躺下,閉眸闔眼,呼吸漸趨平緩。

烏雲遮天閉月,越聚越多。

安神香的味道,也越燒越濃。

蕭璟突地起身,眉心緊擰,腳步急急,摸黑走進香爐,將香爐邊的一碟子安神香,悉數倒了進去。

明明已經將呼吸放緩,明明已經逼着自己放空情緒。

明明身體,已經疲憊不堪,早就需要歇息了。

為什麼躺着那榻上,卻怎麼也睡不着,控制不住的,想去看那個,和大火前,並不一樣的廊柱。

安神香全數倒入,煙灰繚繞中。

蕭璟重又回到榻邊,和衣睡下。

這一次,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陷入夢鄉。

這夢,像是美夢。

……

深夜的正殿內,一個手上戴着珠串的女子,衣衫不整仰躺在地毯上。

身上衣裳齊整的男人,覆在她身上喘息,手強硬地按着她手腕。

他聽得出自己的喘息聲,也清楚地瞧見那夢裏,在他身下的女子,生得是何模樣,此時又是什麼情態。

江南瓊花影里,笑靨如花的女娘,和東宮石板地上,蹙眉忍耐的女子,在這一刻重疊。

天邊電閃雷鳴,夢裏哭音不止。

安神香煙熏繚繞,纏在蕭璟身上的每一處。

他完完整整的,看完了夢裏的那場情事。

那是一個,在他的記憶里,全然陌生的自己。

莽撞,狂浪,不知節制,也絲毫沒有平日裏的溫和假面。

他看着他逞歡,聽着那女子一聲聲的哭泣哀求。

緊跟着,又看見他,取出一條極細的鏈子,拷在了那女子身上,而另一端,扣在了廊柱之上。

夢裏的景象,和隱約想起的些許記憶,在這一刻接上。

燒黑的鎖鏈,大火和烈焰后的餘燼。

他耳邊跟着響起,在中宮殿內,問皇后的那句話。

「人死了,是嗎?」

……

窗外雷聲滾滾,蕭璟猛然睜眼,額頭滿是冷汗的伏在榻邊。

他手撐著榻邊喘息,良久后,起身緩步往殿門處走去。

抬手推開了夜裏緊闔的殿門。

守夜的人見他夜半出門,驚疑的喚了聲:「殿下……」

天邊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夏日悶熱蟬鳴聲,和著雨水混入耳中。

蕭璟眼前一陣恍惚,想起盛夏時節揚州落霞寺的暴雨,和雨幕中,穿着僧袍撐傘離去的小婦人。

他喉頭微滾,目光落在雨水中,啟唇道:「點上護衛,隨孤去城外西山。」

西山,那是皇后口中,埋着那具焦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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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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