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憶燒成灰(2)

第22章回憶燒成灰(2)

她一下午都默不作聲，何鳳琪和銘乾也不知去向，她獨自一人走到弔橋，把腿搭在弔橋外，手把著弔橋的繩索，她想起他們第一次游湖，那次才知道她怕水兼暈船，還沒有準備的她在船上吐得一塌糊塗，頭暈腦眩，天旋地轉，銘乾抱着她，把她半拖半拉的拖到了岸上，當時她又好笑又好氣的看着他，他竟一屁股坐在自己身邊，喘著粗氣，「小樣，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些分量。」

懷念起，那些親切的久違的溫柔。

天漸漸黑下來，何鳳琪家的傭人送來了晚餐，她獨自一人呆在帳篷裏面，雖然已經進了五月，夜晚的風還是帶着些許的涼意，她打了一個噴嚏，揉揉自己的鼻子，抱着薄薄的空調被，她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麼一般，把身上的被子一扯，人爬出帳篷，銘乾站在樹前想要抽煙，但是森林裏面很容易起火，他就走到小桌上倒了一杯紅酒，正好她出來找他。

她說，湯銘乾，過來，我有話想要單獨和你說。

銘乾喝紅酒像是在喝飲料，擦擦唇角，「我沒話想聽。」

她說，我告訴你我和湯嘉煊是怎麼認識的，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背叛你。

銘乾三兩步走過來，去哪裏。

她朝着不遠處望望，河邊有塊大石，她在前面領路，銘乾緊隨其後，兩人面對面的坐着，她開口，「湯銘乾，我曾經跟你承諾過，當你找到你真心喜歡的人，我就把一起都告訴你。」

她不願承認，也不願重複，垂下眼眸，「現在，我告訴你。」

她娓娓道來，銘乾認真的凝望着她的唇，她說話的時候總是不急不躁，完全不似她的性格那麼火爆，好像還是沒有分開一般，好像還是她絮絮叨叨的講著銘乾並不喜歡的事情，她卻興趣盎然，他喜歡她充滿了色彩的眼睛，總是能從里讀到任何一種想要閱讀的情感，或者是發自內心的愉悅，或者是充滿了期待的渴盼，銘乾已經習慣了這雙眼睛。他不知何時已經緊緊的緊握雙拳，怕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泄露此刻的緊張。

她說，在我十四的時候，我已經認識嘉煊了，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那時候我的家中發生了一些變故，我被姐姐送到了英國，托嘉煊照看我，他對我很好，他忍受我一切的缺點，他對我的好好過我的任何一個親人，而我，也千不該萬不該的愛上了他。你還記得那次我從廣州回來他去找你么？

湯銘乾點點頭。

她說。嘉煊很重視你，他知道我的過去，所以他擔心你，他怕我的任性最後會害了你。

銘乾遲疑了一下，「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他要阻止我們在一起？」

她望着天邊，今天的星星真少，雲朵也不多，她說，「姐姐來找我們，看到了我和湯嘉煊親密的在一起，她跳樓自殺了。」她搖搖頭，「其實姐姐沒有看到真相，那時候，我雖然告訴了他我喜歡他，可是，他說他此生此世只愛夏桑田一人，對我說，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可憐的缺少溫暖的孩子。」

所以她才放肆的粘着他，只求他不要再用憐憫賴侮辱她。

「可是，第一次見面，你們兩人都很鎮定，我完全看不出你們是曾經相識的，我還十分佩服你竟然讓小叔叔在我們家吃了第一次飯，雖然只是一碗粥，但是這是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見他在我們家吃飯。」銘乾恍然大悟一般，「其實，他只是給你面子是不是？」

她搖搖頭，「他對我，並沒有那麼體貼，他或者真的是想要喝粥了。」

此刻的她，不再那麼的面目可憎，甚至是楚楚可憐的，銘乾沒曾想過，她原來也有這樣的過去，本以為這樣一個把陽光鑲在笑容裏面的女孩應該擁有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他錯了，錯的那麼徹底。

她的鼻子一酸，「姐姐死了后，他不肯見我，我自殺，流了半浴缸的鮮血，在醫院醒來，我已經來到這個城市，護士告訴我，我永世不得回到倫敦，他把我遣返，強迫我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她一滴淚落下臉頰，「而你是我最後的救命稻草，當年，他和姐姐就說，如果我嫁給了你，那我們就可以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或者是緣分，或者是幸運，我沒有想到，我們竟然真的能夠相遇，而你能夠愛上我。」

她說，湯銘乾，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我只是，只是，太想見到他了。

銘乾的耳朵有一瞬什麼都聽不到，世界嗡嗡的，他一直覺得自己很懂她，一直覺得她很透明，原來只是假面的透明，真實的她那麼的千瘡百孔，銘乾沒有猶豫，已經站在她面前把她緊緊的攬緊自己的懷裏，她的頭伏在他的小腹上，還是沒有停止嗚咽，「湯銘乾，我的計劃多麼完美，可是為什麼現在我這麼痛苦，為什麼，我一點都不快樂。」

她說，我以為等他回來，我就不需要你了，我以為我們在一起不過是一場遊戲，到了時間，就自動結束，我以為等我見到了他，我就不會再喜歡你，可是，為什麼現在我這麼害怕你的冷漠，我害怕你對我的冰冷，我害怕你恨我，晚上我一個人總是睡不着，就算是睡着也要被噩夢驚醒，夢裏你不再對我微笑，不再包容我的過錯，因為你說你愛上了別人。

她拖着銘乾的手，「不要這麼對我，我受不了。」

銘乾的手臂慢慢在她的肩頭收緊，「不要害怕，我在你身邊，我還是那個夏滄煙小狗腿子。」

她說，我討厭看見你朝着何鳳琪笑，我討厭你在我面前袒護她，我討厭你對她說話那麼溫柔，我討厭你喜歡她，我討厭你。

銘乾卻笑了，帶着眼淚的笑了，她像個孩子害怕丟失了他，緊緊的擁着他，他蹲下來，輕輕的給她擦眼淚，「寶貝，別哭了，我心疼。」

她淚眼朦朧委屈的看着他的臉，二話不說，一口咬在銘乾的肩膀上，「湯銘乾，為什麼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那麼溫柔，你從來不會說你只喜歡我的味道，誰讓你這麼快就喜歡上別人的，你不是和我說過，你這輩子就只愛我一個人么，你怎麼可以忘記。」

她張著嘴，還要指控銘乾，他卻猝不及防的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吞吃掉她的話，她不滿，她還有很多很多的指責要告訴他，可是只能徒勞的捶打他的肩膀，扭動着，他卻異常溫柔的描摹着她的唇形，輕如鴻雁之毛，甜蜜的味道，她聞到他鼻息之間清爽的味道。

唇齒之間親昵的摩挲，他着實是被她剛才那些看似沒有邏輯但是卻真實的透露出了這個小傻瓜的想法的話給感動了。銘乾何嘗不是，在自欺欺人和故作冷漠之間尋得最後一絲安慰，他不想的，他一直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她的淚水。

「乖，我以後再不理她好不好，我只在你身邊，只笑給你看，只喜歡你，只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好不好？」

她此時此刻腦海中，竟然出奇的沒有蹦出來湯嘉煊的身影。

只是把自己的頭深深的埋進他的腋窩，汲取溫暖。

何鳳琪在帳篷之中等待許久，可是卻沒有見到湯銘乾的身影，她有些不安，今天她特地挑選在這樣的時候色誘湯銘乾，覺得一切準備都妥當，只是沒有想到的一點是，人心。人心不可測，更不是可以隨便安排的，她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她的這一番的精心安排，反而讓那兩人冰釋前嫌。

走出帳篷，她四處找尋，遠遠望見湯銘乾攬著一個人走過來，她的臉色立刻鐵青。

夏滄煙在他懷裏，他的黑色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兩人緊密無間的貼在一起。

「湯銘乾，你這是在幹什麼？」

他說，滄煙不舒服，我送她回家。

何鳳琪惱了，「湯銘乾你是不是屬狗的記吃不記打，她和別的男人結婚你忘了，還是她肚子裏還懷着你的小侄子你給忘了，你願意做龜孫子，我看人家夏滄煙也未必瞧得上你這種貨色。」

字字都像是鋒利的刀子，在靜默純黑的夜色下也是鋒芒畢露。

他淡淡的，「何鳳琪，我們結束了，或許，從沒開始過，管他呢，反正從今以後，就算我去為了夏滄煙去死，也不干你半毛錢的事。」

滄煙的手，在他的手心裏面，他輕輕握握她，她懂這個意思，是告訴她不要擔心，一切交給他，這是四年的默契。

他摟着她，經過何鳳琪身邊，她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湯銘乾，你怎麼這麼傻，這個婊子值得么？」

他停了停腳步，值得。

她坐在熟悉的車子裏，旁邊是熟悉的男人，她猶記得臘八節那天，銘乾興高采烈的接她回家喝粥的模樣，不過是幾月時間，經歷了太多。

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更是不敢開口，好不容易確認了彼此的心，兩人都怕這只是一場未醒的美夢。

銘乾把車子停在她家門口，她下了車子，他即刻跟上，拖着她的手，「滄煙，如果你不開心，我帶你走好不好？」

「你想去哪裏？你說你喜歡海南的海，你說你喜歡蘇州的湖，你說你喜歡南方的屋，你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我哪裏都陪你去。」她望着銘乾俊美的眸子，一雙黑的讓人心顫的眸子，還有那怎麼也忘不掉的在記憶裏面反覆重疊的俊美容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鐵門一聲響，她這才看見門邊站着一個身影，修長的雙腿，薄唇微抿，冷眼旁觀他們小兒女的痴纏。

她即刻從湯銘乾的手裏面把自己的手拖回來，奔到了湯嘉煊身邊，他黑色的襯衣，太多天不見，今朝再見，只覺得他俊美的不似人間男子一般，只是面無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只是聽見自己的心跳，嘴已經問出聲，「嘉煊，你怎麼回來了？」

他一把推開她，往湯銘乾面前走，一步一步，滄煙的心簡直要跳出嗓子眼，那邊，湯銘乾的神情也是同樣的冷酷嗜血，她拖着湯嘉煊的手臂，「嘉煊，不要。」

他回過頭，瞪了她一眼。

然後，卻出乎意料的朝着湯銘乾一個微笑，「謝謝你送我們家滄煙回來。」

他在說我們家的時候，刻意輕微的停頓，滄煙看到了銘乾難看的側臉。

「小叔叔，就當我求你，你成全我和滄煙吧，四年前的事情她也不想的，你放過她吧。」湯銘乾卑微的乞求，從未向任何人妥協過的他，頭一次低下了高傲的頭。「請不要為了懲罰她年少時候的錯誤而讓她不快樂，不要讓她痛苦。」

湯嘉煊用手臂抓着自己的大腿，才沒有讓自己倒下，他沒有對湯銘乾說話，只是默默的轉過頭看着滄煙。「和我在一起，你很不快樂，你很痛苦么？」

他聽說她因為湯銘乾的折磨而受傷難過，他從床上拔了管子，命也不要的從倫敦一路趕回來，時差不倒，站在門外，一直等着她回來，只為了給她一個驚喜，而現在這個驚喜實在是太驚喜了。

驚喜的他失去了理智。

她囁喏著，一面是湯銘乾，一面是湯嘉煊，她說着，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咬着牙，「很好，那跟我回家。」

湯銘乾追上來拖着滄煙的另一隻手。「小叔叔，滄煙並不喜歡你們的婚姻，你為什麼要強迫她。」

他定下來，站在原地，滄煙從來沒有看見這樣的湯嘉煊，他不看湯銘乾只是望着滄煙的眼睛，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既然我的侄子這麼說了，那麼我現在給你機會，你選我就跟我回家，選他，我放你走。」

說出口的話，他就後悔了，他很害怕，害怕她真的選了湯銘乾，那麼，他最後的一份支撐也坍塌了。

湯銘乾用力的拉着滄煙的手腕，「滄煙，跟我走吧。」

滄煙雖然不想要湯銘乾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但是，她也從未想過要離開湯嘉煊，相比湯銘乾而言，湯嘉煊其實除了擁有比他多一些的物質，他一無所有，沒有疼愛他的家人，沒有可以依靠的靠山，在佳節時刻，那幾年只有滄煙陪他，她有時候都有種錯覺，其實這個男人也是很需要自己的，陪他去面對人生。

湯嘉煊是她生存至今的理由，她為他而生，為他浴火涅槃，只怕她再見他的時候配不上他，兩個男人，不同的感情，同樣的無法割捨。

她咬着嘴唇，有鮮血的滋味。

她鬆開了我這湯銘乾的手，「銘乾，對不起，我沒法走，我走不了，我的根就是他。」

湯嘉煊的心一抖，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會從她口中說出，他看着湯銘乾。「鬆手。」

湯銘乾笑着倒退幾步，俊美的唇扯出牽強的笑容，「夏滄煙，為什麼我敢什麼都不要守在你身邊，而你永遠只會說對不起，我他媽的不想聽你的對不起。」

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着湯嘉煊，她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麼呢。

湯銘乾苦笑着，「夏滄煙，你再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是生是死，是好或是壞在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關心。」

他開着車子，風馳電掣，她來不及看清他的臉，他已經消失在眼前。

或許這樣的結果是好的吧，剛才當她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背叛了嘉煊，那種感覺，會讓她坐立不安，這樣的傷害或者現在看來是痛的，但是對於三個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她在結婚的時候已經選擇了，那人是湯嘉煊不是湯銘乾，所以，晝夜顛倒，山無棱天地合，也無法改變抉擇，這就是夏滄煙，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心中那沖的的感覺是愛，也無能為力。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自己的手臂攬着她的肩頭，「回家吧。」

有些人，總在失去的時候才明白，可是那種遲來的明白，已經改變不了任何的現實。

他坐在沙發上，異常安靜的看着電視，她在廚房裏面煮麵，水流的聲音，雞蛋打破的聲音，他呆坐在沙發上，原來這場婚姻對她而言只是痛苦么？原來她並不是和他一樣快樂，原來這個婚姻真的只是個囚籠，囚住她的幸福，囚住她追逐幸福的步伐。

他站起來，默默的走到廚房，看着她，她的臉頰的確是比婚前消瘦了一些，從前經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他的心一緊，為什麼這麼的難過，難過的是她並不像他一樣的期待這場婚姻，還是難過他上一秒的決定意味着他們本來就短暫的婚姻生活似乎在不久的將來就要畫上一個永恆的休止符。

香氣撲鼻，她有些怯懦的站在桌前，彷彿時光倒退，她是那個想要搶走自己姐姐男友的罪惡妹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