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黃昏
第156章黃昏
（推薦音樂：最初的夢想/井柏然）
窗外依然是奼紫嫣紅，百鳥爭鳴。世界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抑鬱情緒就下一場瓢潑的大雨，沖刷走所有執念。
劉國強最近總說劉孚歆話太少，都不跟久別重逢的父母多聊聊天，肯定是青春期逆反了，不聽話了。
然而楊鑫說她安靜許多，不愛胡鬧了，是長大了懂事了。
劉孚歆非常少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笑了。
『聽見沒有，我的沉默被命名為懂事，我的憂鬱原來稱為成長。』
「吃完出去走走行嗎？」晚飯的時候，劉孚歆淡淡地問道。
楊鑫眉毛倒立，盯着她眼睛看了很久。
「我不逃。」她只好補了一句。
「那也不行。」
「……」
吃完飯之後劉孚歆就回屋了，她拿了一本很久沒看的紅皮小說出來，坐在窗戶旁邊一條腿曲著，一條腿懶散地垂著，腳尖能輕輕點地，然後把紅皮小說翻開了一夜頁放在膝蓋上。
她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這樣，只是平時還會帶上耳機聽音樂，可惜現在她沒有手機。
可不知是怎麼了，平時最喜愛的愛好她此刻竟提不起興趣，每一行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嘖。」
她嘆了口氣，把小說再規規矩矩放回小書柜上，之後就干看着窗外的夜景發獃。
她們家在第五層樓，能看見很遠處一個小公園。
她似乎已經能想像到很多人揮着紅色的扇子跳廣場舞，輕快熱鬧的音符發散在空氣中每一粒飄灰上，大家笑着，似乎與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形成了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但是每一次去那裏她都顯得格外孤獨。
人說孤獨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有孩童，有瓜果，有蚊蠅，有走獸。足以撐起盛夏傍晚，一個人聲鼎沸的小巷口，人氣味十足。而這些熱鬧皆與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思緒翻湧，她差點又想起在以前學校時受到的欺辱。
那些回憶未免太讓人痛苦，她連忙想去想一些美好的回憶。
然後眼前就浮現學校走廊，那個向來擦得極其乾淨的窗戶，從那裏可以望見遠遠地平線前一抹粉紅，平時就總是在這幾天最為鮮艷。
那裏是一片世外桃源吧，穿過最靜謐的粉色桃林，還有盡頭的廢墟。
說是廢墟，其實比很多地方都美。
那裏有青草，有湖泊，有拱橋，有螢火，還曾有過滿天的糖果雨，夜空中有漫天繁星，愜意地讓你數上一整個失眠的夜晚。
最重要的事，不論走到哪裏都有藍獃獃。
想着有關藍獃獃的點點滴滴，她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淺笑。
「獃獃……」
她輕吐出那個人的名字，然後對着嘴型，沒有出聲，說出了四個字。
wohaoxiangni……
你看，這才過了幾個星期，我想你想得幾乎要瘋掉了。
然後「嘭」的一聲，門被一個人一腳踢開了。
劉孚歆嚇得一哆嗦，身體是下意識就縮成一團的。
敏感的人對危機感和不友善的氣息總是捕捉得比貓捉老鼠還迅速。
楊鑫氣勢洶洶地從門口走進來，把手機往劉孚歆臉上砸。
硬邦邦的手機磕得她頭疼，下一秒就被楊鑫抓住衣領，提起來了。
「你手機里那個人怎麼回事！！」楊鑫氣到聲音都顫抖了。
劉孚歆很輕地挑了一下眉：「你偷看我手機？」
她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她似乎對很多事情都滿不在乎了。
全都去他.媽.的吧。
以前只有一件事情能驚動她，就是書。
如今還得再加一個，是她最愛的人。
她甚至可以咎由自己毀滅，卻不想保護不好自己所愛之物。
她手機里根本沒什麼秘密，所以連密碼都懶得設置。
然而楊鑫點開了聊天記錄，備註人名上明晃晃地寫着「小獃獃」。
她慌了。
有些人啊，如傍晚黃昏，一點淡黃就能熏染整片蔚藍的天，驚動了晚歸的飛雁，還給餘下的萬物懶散的溫柔。
「你幹什麼！」劉孚歆想去把手機搶過來，卻被躲開了。
楊鑫晃了晃手機，惡狠狠地道：「我是你媽！我看你手機還不行了嗎！！」
「你！給我！」劉孚歆幾乎要哭出來，明明以前她怎麼被欺負都只是擦擦嘴角的灰就爬起來的，她從來不需要擦眼角，因為沒有眼淚。
楊鑫舉着手機，將上面的內容大聲念出來：「孚歆，你在那邊住的還好嗎！孚歆，我也很想你！別怕我一直都在！晚安！如果不開心就哭出來！孚歆，我很愛你！我等你回來！！」最後一句她咬牙切齒地念出來。
「回哪去？！」她狠狠拽著劉孚歆的衣領，「你說你想回哪去！這裏就是你家！你就該回這裏，你哪都不許去！！！」
「交了男朋友是吧？！」她氣得氣息不均勻，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大罵道：「肯定也沒個好東西！誰知道是不是給你發着消息然後再鬼混！！那邊的畜生沒一個好東西，馬上給我分了！！！」
「他不是！他沒有！他對我很好，比你好多了！」劉孚歆紅着眼睛不顧一切地吼出聲。
「cao？都敢頂嘴了，還說沒被帶壞？！好，你不分，我幫你分！！」
然後楊鑫把劉孚歆一腳踢回去，帶着手機走出房間，狠狠把門關上鎖死。
門砸在門檻上發齣劇烈的響聲，劉孚歆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最後他倒在地上痛哭着抱住自己的頭。
「頭好疼……好亂……好想哭，好難受……唔…」她呻.吟著，五指深深插.入自己的頭髮，不停地拽著頭髮。
她的語言不停地重複著，滾燙的淚珠滾滾落下，整個世界如同山崩地裂，她被卡在中間無處可逃。
好想逃走……
離開這裏……
獃獃……對不起……為什麼我誰都保護不了……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還惹人厭，不然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我……
我也太差勁了……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好想離開……
她似乎跌入了自責的漩渦，她似乎墜入了無光的深淵。
求救的話喊出來之後撞上冰冷的石壁，再返回撞上她。聲音囚禁在這深淵的最底層，誰都聽不見她的話，迴音在耳邊不斷重複，似乎在告訴她，只能自救。
一個連自己都放棄的人，是無法被任何人救贖的。
但她不想自救。
想離開……
離開這裏，這個鬼地方，這人間，這世界。
她想死。
劉孚歆望向窗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然後她跌跌撞撞爬到床頭櫃前，翻找了許久。
不是她找不到，是她意識模糊，拉開櫃門的那一瞬間就忘了自己要干，找的時候注意力無法集中，甚至找著找著開始愣神。
最後，她取出來了幾片眉刀。
劉孚歆攥著一把眉刀倒在床邊縮成一團，眼淚在臉上亂滾，不知不覺地把刀狠狠攥緊，直到快要把手劃破才緩緩鬆開。
右手不能壞，右手要握筷子，要梳頭髮，還容易被發現傷口。右手不能壞啊……
劉孚歆咽了一口唾沫，勉強忍住了一聲哽咽。
然後緩緩把眉刀扔出去，在光滑的瓷磚地上轉着圈滑出去了幾米。
之後劉孚歆還是再也忍不住地抱起頭泣不成聲，意識模糊中狂抓着頭髮，五指深深插.入髮絲，腦袋發出炸裂般的疼痛。
好疼啊……
頭好疼啊……
真的真的好疼。
心臟都要裂開了。
胸口好悶，心裏好像在燒大火。
好痛苦。
好難受。
要瘋了，疼得要瘋掉了，疼到好像已經死掉了。
藍槑……不，不要想了，不要繼續想了，別想他，越來越難受了，難受得要死……
劉孚歆萬萬想不到，某一天提起她所愛之人的名字她都能難受得窒息。因為她保護不了任何人，甚至保護不了她自己。
藍槑那傢伙本來就沒有安全感，如果親眼看見「劉孚歆」對他提出分手的話肯定會特別特別難受吧，會痛苦好久好久的……
她好想他，她好想跟他說說話，她好想見他，她不想分手，她怕他難受……
越想越難受，她已經極力剋制自己了，但是腦子，想法，根本壓制不住。脫韁的野馬掉下懸崖，再這麼下去似乎會粉身碎骨。
劉孚歆緊緊抱住自己縮成一團，好像全世界最尖銳的利刃都沖着她，她明明曾想讓這世界和平的，但這世界似乎想將她殲滅。
她似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中無限湧起的自責將她淹沒，令她窒息。
到最後已經哭到呼吸不過來，她努力地讓自己呼吸，而心裏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這種難受的感覺讓她想一頭撞死。
痛快的死亡總好比生不如死。
人極度悲傷、絕望時會嘔吐，劉孚歆以前並不知道，直到她胃裏反卷，一股噁心的流湧上嗓子眼，她趕忙慌張地撲到垃圾桶旁。
「嘔——」
晚飯時沒胃口，本來就吃的不多，這時候很快就全都吐了出來，最後剩下酸水還在不斷地湧出，和不停乾嘔。
最後她幾乎吐到虛脫，靠在牆根右手無力地垂下，卻碰到了一個冰涼的鐵片。
是剛剛扔出去的眉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