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落定(3)

第113章 落定(3)

第113章落定(3)

陸炳抬眼,慢吞吞道:「我也想問,你總三更半夜跑到人家門口獃著,作什麼?」

「我……」陸繹語塞,「您怎麼知曉的?」

陸炳冷哼一聲,不理會他。

陸繹禁不住擔心,接着問道:「方才,您沒為難她吧?嚇唬她了?」

「你看她的樣子,像被嚇唬過么?」陸炳轉開話題道:「對了,俞將軍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很快就會把他轉入刑部大牢,由刑部尚書黃文升親自審理。黃尚書那裏我已經打點過,應該會安排他去北邊戴罪立功。先在北邊呆兩年,再尋機會往回調吧。」

陸繹聞言大喜:「如此再好不過,多謝爹爹。」

「你扶我回房去,我還有件東西要給你。」

陸炳扶著桌子欲站起來,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栽倒下去。陸繹大驚,慌忙扶住爹爹:「爹爹、爹爹……」

似在片刻之間,陸炳整個人都垮了下去,面色灰白。

「扶我回房……」陸炳低啞道,整個人要靠兒子的支撐才能勉強站住。

從未見過爹爹這般模樣,陸繹心中甚是焦灼,看出爹爹已無氣力,他乾脆將爹爹抱了起來,一直抱到屋內床上。

「爹爹,我馬上命人去請大夫來。」陸繹輕柔地將爹爹放下,拿靠枕墊在他後背。

陸炳努力撐了撐身子,手指向多寶格:「你把那部《杜工部集》拿來。」

「爹爹,請大夫要緊。」

「不……你拿過來。」

不放心地讓他靠好,陸繹將多寶閣上那部《杜工部集》取過來。

陸炳的手已經使不上力,示意他將書冊打開:「把裏面那封信取出來。」

信?夾在書冊里?

陸繹心中泛疑,翻了好幾頁,才找到夾在其中那幾張薄薄的信箋,遞給爹爹。

陸炳卻擺擺手,示意他自己看。

心下詫異,陸繹展開信箋,有一張風水堪輿圖,詳細說明某塊地如何如何有王氣,得此地者有得天下之勢。另外幾張詳細描述了嚴世蕃如何霸佔這塊地,在上頭建造樓房等事。

「這是?」

「這是我幾年前就給嚴嵩下的套,」陸炳喘了口氣,艱難道,「藍道行已死,中官翻供,正是聖上對嚴嵩對厭惡的時候……嚴世蕃勾結羅龍文通倭的罪證我已放回你的書房,現下就是扳倒嚴家最好的時候。」

「爹爹,你……」

陸繹萬萬沒有料到陸炳對嚴家還留了一手。

事情都交代畢了,陸炳疲憊地閉上雙目,口齒含糊道:「交代給你,我就可以放下了……你去吧,讓我歇歇……」

「爹爹、爹爹……」

眼看陸炳臉色愈發灰敗,陸繹忙替他把脈,脈搏弱而無力,時有時無,竟已是油盡燈枯之照。他大驚,連聲喚人去把大夫喚來,又趕緊命人趕緊去煮參湯……

參湯未煮好,陸炳便已撒手人寰。

今夏得知陸炳的死訊,已是第二日。她楞了好半晌,想起昨日他與自己說話時雖看得出病態,但精神尚還好,怎得突然就死了?

陸繹,他必是很難過吧。

入夜後,今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翻身起來,又把陸炳所給的卷宗拿出來。點燈恐怕娘親要罵費油,她便拿到院中,藉著月光細細再看一遍。

夜風輕輕拂過,小院裏很涼快,能聽見外間那株大棗樹沙沙作響,她把這份卷宗看了又看,回想陸炳講的話,心中就如一團亂麻。

這份卷宗上有些紙已經微微發黃,顯然已經有些年頭,陸炳一直將它留在身邊,難道說他心裏一直存有替祖父昭雪的念頭?

還是他不願這些資料落在他人手中,所以藏在身邊?若這樣,他為何不幹脆毀了這份卷宗,豈不省心?

陸炳,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真叫人琢磨不透。

今夏漫無目的地望着院牆外,棗樹枝葉迎風擺動着,她怔怔看着,忽然想到那日清晨看見的腳印,驟然起身,拉開院門……

棗樹下,來不及避開的陸繹望着她。

真的是他!

他來過幾次?曾在這株樹下坐了多久?

陸繹緩緩站起身,月光透過樹葉照着他略顯蒼白的面容,憔悴而疲倦。

「昨晚是我守靈,今晚是二弟守着。」他輕聲道,「可我睡不着,就出來坐坐。」

今夏只是看着他,覺得他不真實地像一個幻影。

「……坐這裏能讓我覺得好過些,我想不出比你家門口這株棗樹下更好的地方。」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仍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我知曉我不該來的,可心裏不好受的時候,就想來坐坐。」

今夏一聲不吭地快步走過去,一下子抱緊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這樣緊緊地抱着他。

夜色正濃,群星靜謐。

嘉靖四十四年,嚴世蕃因通倭、勾結江洋大盜、霸佔具有「王氣」的土地,被判立斬。

嚴嵩被沒收家產,削官返鄉。家中抄出黃金三萬二千餘兩,白銀二百餘萬兩,另有珠玉寶玩數千件。

午時未到,午門前人潮擁擠。

已復原的今夏等大批六扇門的捕快被臨時調派過來維安。

看着烏央烏央的人群,其中不乏自帶酒罈,就地暢飲者,甚至還有喜不自禁,當街載歌載舞者,楊岳嘖嘖嘆道:「素日沒看出來,嚴世蕃人緣真不錯,斬首能讓人歡喜成這樣。」

今夏不言語,抱着朴刀,冷靜地看着周圍。

「怎得?你不跟着歡喜歡喜?」楊岳用胳膊肘捅捅她。

「不急,等他腦袋當真落地了,再歡喜不遲。他這樣的人,只要腦袋不落地,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么蛾子。」今夏看着刑台,「我得看着他腦袋掉下來才能真正安心。」

楊岳笑道:「看不出你還挺謹慎。」

午時將至,嚴世蕃與羅龍文被押上,跪在刑台之前。此時,百姓們群情洶湧,喊打喊殺,呼嘯之聲有排山倒海之勢。

日頭毒辣辣地曬著,嚴世蕃跪在刑台上,披頭散髮的。

今夏疑心重,目光探究,緊盯着嚴世蕃,就想看清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嚴世蕃。冷不丁,嚴世蕃驟然抬起頭來,目光森冷,緩緩掃過周遭的人,看見今夏時,居然還認出了她,陰寒一笑。

炎炎夏日,他這一笑硬是讓今夏腳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刀光閃過,人頭落地。

陸繹立在近處的樓上,冷冷地看着刑台上的血跡,面無表情。

嚴世蕃死後,沈夫人與傷愈的丐叔也離開了京城,承諾找到地方落腳之後就會書信告知今夏。

京城繁華的大街上,一男子拚命在往前飛奔,今夏帶刀在其後追趕。經過街角時,今夏將刀連鞘一起擲出,飛砸在男子背部。男人踉蹌一下撲到,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被今夏一腳踹倒,乾脆利落地反剪了他的胳膊。

「今夏!今夏!出事了!」

楊岳從後面喘著氣追上來。

今夏擰住男子的手,抬眼看着楊岳,喘著氣等着他說下文。

「言官彈劾陸炳,說他是奸黨,聖上下旨,將陸繹革職抄家入獄,還要追討陸炳生前的十幾萬贓款!」

「……」

今夏駭住,手上失了準頭,險些將那男子的手擰斷,痛得他大聲呼救。

「人呢?現下在哪裏?」

「聽說已經被抓進詔獄。」楊岳皺眉道。

把那男子往楊岳身上一推,今夏轉身就往詔獄方向飛奔,到了詔獄外,卻被擋在外間。

「我是六扇門的捕快,有公務在身,讓我進去!」今夏掏出制牌亮給守門的校尉。

校尉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沒有公函,六扇門也不得入內!」

「我真的有公務在身,你先讓我進去,回頭就有人把公函送來。」

校尉仍是搖頭,將她擋在門外。

「你……」

「袁姑娘!」岑福趕過來,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沒有用的,除非你有公函,否則這些傢伙只認錢不認人,不會讓你進去的。」

「你是錦衣衛,」今夏一把揪住他,「他們肯定會讓你進去,你帶我進去!」

岑福為難地道:「實不相瞞,陸家出事後,連我和岑壽也被撤職了。現下,連我也……」

「那他在裏頭怎麼辦?」今夏急得不行,「我知曉詔獄裏頭的規矩,進去沒錢孝敬就得打,他現下被抄了家,哪裏還有銀子來打點。」

「我也正是為此事着急。好在詔獄內有大半是老爺的舊部,就盼他們能看在老爺的面上,對大公子和二公子網開一面。容出功夫,讓咱們去想法籌錢。」

今夏問道:「要多少銀子?我馬上回去籌!」

「我知曉你家不容易,能籌多少是多少吧,我和岑壽也在想法子。」

「行!」

今夏一絲猶豫都沒有,拔腿就走,徑直去了六扇門。

「我要預支一年的月俸。」她朝管賬的廖師爺道。

廖師爺干瞪着她。

今夏急道:「你瞪我做什麼,趕緊的,我要預支一年的月俸。」

「不行,沒有這個規矩。」廖師爺不滿道,「六扇門又不是你家開的,哪有這樣跑過來想支銀子就支銀子!」

今夏掃了他一眼,壓低嗓音道:「你在李家衚衕養了一房妾室,這事,你也不想我捅到嫂夫人那裏吧?」

聞言,廖師爺大驚失色:「你、你怎麼知曉的?」

「我怎麼知曉你就別管了,就說支不支銀子吧,痛快點!」

廖師爺欲哭無淚,道:「一年的月俸真的不行,沒有這個規矩,若是被上頭知曉,連我的飯碗也要被端掉。我最多只能幫你爭取支半年的月俸,這也是冒了風險的。」

「半年?」

「最多最多只能半年,」廖師爺懇求地看着她,「你再逼我也沒用。」

今夏無法,只得道:「行行行,半年就半年吧。」不管多少都是銀子,能籌多少是多少。

拿了預支的月俸,今夏又往家中趕去,見到袁陳氏,什麼都不說,撲通一下就跪下來,把袁陳氏嚇了一大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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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之下(任嘉倫、譚松韻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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