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第163章

就在這個時候,聖湖上所有的紅蓮真的化成了熊熊的火焰,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熱氣撩起了他的銀絲和寬大的袍子,似乎下一刻,整個月重宮都要爆炸開來。

隨着山搖地動,聖湖的水突然聚集,猶如倒流的瀑布,在第十二支銀色的光箭中,一同衝上了雲霄,那強大的靈力,逼得交戰在一起的鳳息三人不得不後退數十米。

然而,抱着路樂樂的姬魅夜始終保持着最初的姿勢,跪在聖湖邊。一時間,那巨大的光破出的時刻,順帶將他們掩埋,似乎兩人已經被吞噬下去。

外面的人無法在那強光之中看到裏面的兩個人,君上他們大驚地又想衝進去,可那光太強,根本就無法貼近。

那些原本在聖湖打開時衝出來的惡靈們在空中狂奔,但還沒有等它們飛出聖湖上空,就被強大的如火焰般的聚光瞬間吞噬,化成灰燼,不復存在。

聖湖第一次被打開,那直衝雲霄的十八根浮雕柱子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衝擊,開始搖晃,出現裂痕,後面的聖殿似乎也在搖搖欲墜。

在那劇烈的聲響中,外面的人聽到一聲發自肺腑的呼喚聲,「神樂!」

「神樂……」

那一枚針在力量回歸的一瞬間衝破了頭顱,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溢出,染紅了一頭的銀絲。

他低着頭,抱着懷中已經毫無聲息的女子不可抑止地哭泣,一旁白色的聚魂珠里繚繞着一絲幾不可見的藍光,而那盞聚魂燈則是分外的明亮,光芒刺目。

他委著顫抖的身子,像是看到了一千年前的一幕幕。

那個在後山認真抄寫的女子,那個一同與他滾落在水中的女子。

她的名字一千年前叫神樂,一千年後叫路樂樂。

過去的一幕幕就像剪影一樣,重複在腦際:

她的一顰一笑,那些浪漫的山花,那些擁擠的街道,那兩人曾去過的戲院;

那一曲悠悠知我心,那一曲邀出了滿月的飛天舞,那獨獨望着他微笑的女子;

那血色的戰場,她一身金色的盔甲,刺痛了他的雙眼;

那水下解開的面紗,他日思夜想的臉;

他記得自己是如何親吻着她的唇,試探的,卻又貪婪的;

他記得她有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如旭日初升的太陽;

他記得,她說只為卿生;

他記得在大泱的那個院子裏,他一身紅衣,如今日般,等著迎娶她……

「樂兒!樂兒!」

唇角有血溢出,他委身將女子抱得更緊,然而女子早已渾身冰涼,只是,她腹中尚有異動,而旁邊的聚魂燈仍舊明亮如初。

如果你愛我,百年之後,

請你帶上一顆真心,一身清涼,

我定以最美的姿態靜候你的到來,

哪怕錯過花期,也不離開枝頭,

只求你能認出我……

第八節百年之約

時至五月,槐樹枝繁葉茂,白色的細碎小花一串串地掛在密葉之間,清風飄過,花香四溢。

珈藍抬起手來,些許小花落在他的手心,然而又帶着風翻滾到地上。

「這幾棵槐樹,都開了整整一百年了啊。」珈藍眯眼看着那些細碎的白花,覺得百年過去了,眼睛還是有些酸澀的疼,心裏也堵得十分難受。

「珈藍大人,你弄錯了。」一個拿着金色帖子站在珈藍旁邊的小女孩兒笑着提醒道。她穿着鵝黃色的衣服,上面綉著西番蓮,那是皇室宮人獨有的衣服。

「我弄錯了?」珈藍低頭看着這次宮裏派來的女孩兒,皺了皺眉頭。

「是啊,去年皇上生辰,奴婢來送帖子的時候,您說的是這些槐樹都一百零七年了,如果這樣,那今年它們的年歲應該是一百零八年了啊。」

「噓!」珈藍回頭看了看後面,忙上前捂住小宮女的嘴,壓着聲音道:「你待會兒看到殿下,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你要說:哎,快一百年了。」

兩個人隔得很近,小宮女身子幾乎縮在了珈藍的懷裏,抬眼能看到珈藍那張放大的臉。小宮女臉一紅,想起了其他同伴說的,這珈藍大人真是一個美人,而且風流倜儻。

每次他進宮,怪不得總能引起一群女孩子躲在花簇後面偷看。

「又窺視本大人的美貌?」珈藍放開了臉紅的小丫頭,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難怪,溯月那小子當年也算得上是美男,可是現在,終究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咯。」

一聽到對方又在損皇上,宮女紅臉變成了白臉,額頭不由得滲出汗水,心道,這珈藍大人說話太不顧忌了。

「珈藍大人,女婢是來送帖子給鬼姬殿下啊。」

「嗯,給我吧,你自己回去吧。」

「可是,皇上說一定要親手交給殿下。」

「去年也是這麼說的,還不是本大人幫你交的。」珈藍抽走小宮女手中的帖子,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留下小宮女一人在院子裏發獃,然後沮喪地出了府門。

「怎樣?怎樣?」

「可有看到那鬼姬殿下的模樣?」

「是不是真的如傳言所說的絕世容顏啊?」

「聽說鬼姬殿下一頭銀髮……」

「金色的眼睛……」

小宮女剛剛出門,一群着裝統一的女孩們都衝上來將她圍住,激動地問道。

女孩癟癟嘴,一攤手,眾人同時發出一聲哀嘆,「果真是看不到鬼姬殿下的。」

「明日是皇上壽辰,我們都不能近身,更是看不到。」一女子難過地說道。

「我要是能看到鬼姬殿下一個背影,哪怕死也甘願了。」

「我也願意………殿下那樣的痴情,據說他等了他夫人一百年。」沒等她說完,另外一個女子忙拉住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事兒可不能說,其實不是一百年,是一千零一百年……」

幾個丫頭又好奇又害怕地小聲說道,然後飛快地回了宮。

珈藍站在高處,看着離開的宮女,寶石灰的眼瞳里閃過一絲憂傷。

當年,君上說那聚魂燈還是將路樂樂的一絲魂魄留了下來,凝聚在聚魂珠里,因為太虛弱,至少需要一百年,她才能恢復元氣。

已經是一百零八年了,那一縷魂魄還如當初,沒有絲毫變化。

連珈藍都懷疑,君上是不是只是安慰姬魅夜殿下罷了。

那一年,路樂樂死去,殿下在那樣的情況下恢復了千年前的記憶,猶如在他傷口上生生撒了一把鹽,而豆豆的情況也那樣糟糕,殿下整整半年都處於昏厥狀態,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看到他如此萎靡不振,君上便說了這個百年之約,只是,一百年過去了,路樂樂還是沒有回來。

珈藍躍下了房頂,朝閣樓走去,裏面佈置清雅,綠竹小橋流水,無處不顯主人的精心佈置。

踩着青石板路,踏上白玉小橋,看着水中盛開的紫色睡蓮,又看了看那小鞦韆,珈藍拿着帖子,跨步上了迴廊。

「殿下,明兒可是溯月的生辰。」他清了嗓子,笑嘻嘻地推門進去。姬魅夜靠在小榻之上,絕美的臉上還是多年來慣有的疲憊,還有一絲虛弱。

「又過一年了?」姬魅夜抬頭看着窗外,聲音很輕。

「明兒君上也會來。」

「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姬魅夜神色果然精神了幾分,只是,眉頭緊蹙,「你先去給那傢伙送信,說明兒他再那樣,本宮一定扒了他的皮!」這語氣聽起來,倒有幾分咬牙切齒。

珈藍嘴角一抽,臉上卻是笑意,他自己也想抽了君上那瘋子的筋。

每一年溯月生辰的時候,那君上都來湊熱鬧,像抽瘋一樣,明知道殿下的痛楚在哪裏,然而卻是屢教不改,每次都會挑釁似的帶上一個女伴。

而那個女伴不是被人,正是和樂樂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

為此,殿下和君上可沒少起衝突!

去年,險些把皇宮給掀翻了。

「好,我去給他留個信兒。」

其實每次,看到君上身邊那個女子時,珈藍還是注意到,就算那是一個人偶,殿下的目光還是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君上總會走的時候故意弄丟了人偶,而每次,殿下都會將那人偶撿回來。

不過七日,人偶則會化成灰燼,現在一想到明日又會看到那一張熟悉的臉,卻是冰涼的眼神,珈藍心口一陣悶疼。

珈藍更是難以想像,殿下每次看到君上帶來的那個人的心情,也不知道,君上那變態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

「鳶兒如何了?」

「鳶兒?」聽到這個名字,珈藍臉色微微一變,像是有難言之隱,輕聲地說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殿下要去看看它嗎?」

「不了。」姬魅夜冷冷打斷,轉頭看向院子外面的槐樹。

銀色的頭髮隨風浮動,珈藍站在那個位置無法看清姬魅夜的表情,然而,他知道,清鳶是他的另外一塊傷疤。

「那我先去給君上送信。」珈藍小聲說了一句,轉身走出了屋子,他站在遠處,並沒有離開,約莫半炷香之後,看到姬魅夜還是出了屋子。

他站在門口,金色的眼瞳看着園中的景象,眉宇間一片悲傷,他抬手捏了結界,擋住五月的陽光。然後獨自穿過了院子,朝後院走去。

珈藍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轉身沒有跟上。

重重結界包圍着院落的最深處,白煙如霧,外人的肉眼,甚至於靈力高強的人都難以看到這裏有一處幽深的院落。

院落裏面有一池子,紅色的睡蓮巨大如船,葉子猶如水晶雕刻,花瓣層層展開,花心卻發着藍色的光芒,似乎裏面放了一盞燈。

姬魅夜坐在旁邊的一處小石頭上,銀絲落在肩頭,發尾用一根銀絲綢帶束起,一陣風吹過,髮絲隨着他白色的袍子輕輕舞動,拂過地面的蘭草。

此時,他目光溫和地看着池中的那朵蓮花,一抬手,那蓮花緩緩地向他飄過來。

那花心放着百年前那盞藍色的聚魂燈,聚魂燈的旁邊也就是睡蓮中間,竟然蜷縮著一個嬰兒。

嬰兒身形嬌小,似乎一隻手就能將它握住。在聚魂燈的照耀下,孩子的身體幾乎透明,嬌弱得怕只要有人一抱,它就會碎掉。

嬰兒的臉還保持着剛出生的狀態,臉型並沒有長開,顯得皺巴巴的,但是,那密長的睫毛,還有那小小的手指,便能看出日後容貌定當絕色。

「清鳶……」姬魅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孩子抱起來,低頭細細地打量着它,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清鳶,你會不會怪我?」

作為父親,他當時沒有盡全力去救醒孩子,因為君上曾說過,他和路樂樂共用一顆心,如果每三日用心頭一碗鮮血喂飲路樂樂,說不定能幫助喚醒她。

整整七日,他幾乎用盡了身體里最後一滴血,然而還是沒有讓路樂樂活過來。

路樂樂的死,對他來說猶如失去了一切,讓他不再眷戀世間,甘願沉睡,不願醒來,甚至就這樣隨着路樂樂而去,化成清風追隨她也好。

因此,他錯失了救醒清鳶的時機。

百年來,清鳶還是活着,只是,永遠都保持着出生的狀態,靠着聚魂燈維持它的魂魄。

他對清鳶內疚,內疚得不敢來看它,卻又十分地想念。

百年來,他每日都在內疚和彷徨中掙扎著度過。

姬魅夜將孩子生澀地抱在懷裏,目光溫柔地看着它,然後低着頭,輕吻着它的眉心。

「清鳶,一百年了,她還沒有回來,怎麼辦啊?」

路樂樂曾說過,如果這一世有人讓你傷心,讓你肝腸寸斷,那就說明前世你曾經狠狠地傷害過她。

路樂樂離開的那日,過去被自己封印了一千年的記憶,竟然瞬間回來,他恍然明了,路樂樂說得沒錯,他本該承受這些痛楚,自己曾如此傷害過她。

這一百年的等待又算什麼?只要她能回來,再等一千年,他也無怨無悔。

「清鳶,你也快醒過來啊。」他嘆了一口氣,密長的睫毛閃過一絲淚痕,「若你娘親真的回來,你再裝睡,爹爹會挨罵的。所以,你一定要早些醒過來。」

一百年來,他除了漫無止境地等待,便是想盡了辦法讓清鳶醒過來,然而,到底是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手心的小東西動也沒有動,小手握成拳頭放在耳邊,似乎睡得很香,只是眉頭還保持着出生時那緊蹙的狀態。

「清鳶,在聽嗎?今日該講什麼故事了?」他起身,走到池子的旁邊,此時,結界裏的雲霧散開,裏面竟然是一個和正王府一模一樣的小院子,甚至於那藤蔓鞦韆也一模一樣。

清鳶乖巧地蜷縮在他懷裏,他坐在鞦韆上,小心地哼著路樂樂曾經為他唱的歌兒……

清鳶,你明天能醒來嗎?明天是溯月的生辰,你若醒了,我便帶你去。

皇宮裏一片喜慶,今日是溯月的生辰,他目前是南疆歷史上年歲最長、在位最久的一位皇帝。

他在繼位之前就帶着大軍同時抵禦了南域和大泱的侵略,經歷了聖湖第一次開啟的場景,並與次年第一次由世子的身份登上皇位。

聖湖開啟之後,百姓不僅了解了一位新的明君,更是清楚了千年前的鬼姬殿下已經重返南疆,而一段曾經被掩埋的歷史也慢慢露出水面——大家知道了南疆歷史上唯一一位用飛天舞邀出滿月的公主。

此事被重提,但是並不深入,只是說道當年公主體弱早逝,其中緣由並沒有多說。

民間也流傳著當年作為世子的鬼姬殿下一直傾慕公主,並且邀約三生,已經等了她一千年。

眾人驚嘆不已,市井街頭不知何時流出了繪著鬼姬殿下傾城之貌的圖畫,一時間,眾人紛紛搶購,但是據說那圖畫上之人,面容雖傾城傾國,卻還不足真人的十分之一。

這一來,百姓這些年最憧憬的竟然是這位從未露面的鬼姬殿下,想看他的容貌到底如何絕色。

作為放出這個消息的罪魁禍首,君上顯然十分得意,姬魅夜為此連續搬了好幾次府邸。

雖然昨日給他送信警告他不要再帶樂樂的人偶時,對方爽快地答應了。但這一次,珈藍還是擔心,那君上又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行為。

此時,皇宮雖然喜慶,但是保衛卻異常森嚴,不過還是有大膽的宮女早就守在了進皇宮必經的路口,等著傳說中的鬼姬殿下。

每一年皇上生日時,鬼姬殿下都會出席。

而且,每一次都會有一個紅頭髮的怪人大搖大擺地前來,每次來都不守規矩,定然調戲一番伺候他的宮女。

溯月坐在他的位置上,時間已經過了百年,他已經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

時間過得真快!他嘆了一口氣,看到侍衛進來通報鬼姬殿下來了,便起身讓殿內所有的人退下,獨自一人迎了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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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見相思(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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