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雪中相遇

走了一會兒,凌瑄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什麼聲音。他警覺地注意著四周,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風雪又大，只能看得清附近的一些景物。

為了以防萬一,凌瑄朝青蓉道：「師姐,你先保護他們往前走，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動靜。」

青蓉點頭,「你自己小心。」

其實這個師弟已經比她厲害了,但她潛意識裏還是把他當作了當年那個剛入山的少年,心裏不由地擔心起來。

「我會的。」凌瑄應道。

待一行人走遠，凌瑄打開靈識，循着聲音向前。越接近那個聲音,他的眉心就攏得越緊。

冰天雪地里，只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緩步而行，及地長發拖曳在身後，激起層層飛雪。

在他正前方的雪地里，一雙小孩子的手露在外面，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那個被埋在雪中的孩子幾乎只著了一件很單薄的外衣。

這麼冷的氣候，幾乎整個人都被埋在雪裏了，卻竟然還沒死？

凌瑄快步上前，用力將那個孩子從雪地里抱了出來。伸手探了探那孩子的鼻子，他立刻運氣將自己身上的靈力往她的身子裏注入。

奇怪地是，這個孩子看起來分明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但身體里卻有一股很奇怪的氣在遊動。他試着用自己的靈氣去將那股不明的氣逼出來，但每次觸及，都會被反彈出去，那股氣也會很快消失，只有在他完全將自己的靈氣收完的時候，又會重新出來。

這究竟是什麼怪東西？凌瑄望着被凍暈了的小女孩，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小女孩體內的這股氣似乎對她並沒有傷害，反而更像是在保護着她。

見她的面色微微恢復紅潤，凌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疑慮。

他現在所在的這條路是他們方才都沒有經過的，所以說不可能是他們剛才所保護的那些村民的孩子，而且也沒聽說過有誰丟了孩子的，那麼這個小女孩又是怎麼到這裏還被埋在雪中的呢？

正在此時，小女孩忽然有了轉醒的跡象。

凌瑄看着她迷迷糊糊地用手揉着眼睛，被凍白了的嘴唇輕輕地張合著，不知怎的，就和記憶里天雪小時候迷迷糊糊地模樣聯繫到了一起。

還記得天雪小的時候特別貪睡，他偶爾去找她找不着人，就猜到她一定是還沒起床。有幾次偷偷摸摸地跳窗進她的屋子，就看到她獃獃的坐在床上，似乎是聽到動靜想要起床，但揉了幾下眼睛，整個人往後一倒，又仰躺在床上睡著了。

那個時候的她，真的讓他哭笑不得。

而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比他第一眼見到天雪時還要小。見小小的她被埋在雪地里的時候，他的心也會有些異動。

雪裏？

凌瑄記得天雪和自己說過，她當時就是在雪地里被她的爹娘發現的，所以給她取名為天雪。而這個孩子……

「五師弟。」青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凌瑄收起思緒，懷裏抱着小女孩，朝青蓉望去，「你怎麼也來了？」

青蓉道：「前面不遠就有一間破廟，我看村民們都走不動了，所以就讓他們暫且在那裏休息。我在門外施了法，應該不會有事。」

說完她驚訝得看着凌瑄抱着的小女孩，「她是……」

凌瑄搖頭，「方才我聽到聲音，尋過來就發現了她。」

「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裏？」

青蓉見凌瑄一個大男人抱着孩子怎麼看都有些奇怪，於是伸出手想要去把小女孩接過來，可沒想到她卻緊緊地抓着凌瑄的衣服，怎麼也不肯放手。

凌瑄低頭看着那雙小手，是它們讓他找到她的。此刻正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衣服，彷彿不願離去。

他的心裏忽然一軟，抱着小女孩的手臂緊了緊，「還是我來抱吧。」

安頓完這批村民已是幾個時辰后的事情了，凌瑄又一一詢問了他們是否認識這個小女孩，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無奈之下，他只能把小女孩一起帶回自己暫住的客棧。

將依舊閉着眼睛的她放在榻上，凌瑄站在床邊，「別裝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聽到這話，小女孩的眼皮輕輕地動了動，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睜開眼睛。過了一會兒，彷彿做了決定，又將眼皮死死的合在一起。

凌瑄見此不由覺得好笑，便嚇唬她道：「你若是再不睜眼，我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話音沒落，小女孩的眼睛就唰地一下爭得老大，抿著唇緊緊的盯着他，雙手也攥着他的長發。

凌瑄被她扯得頭皮發麻，蹙眉道：「放手。」

小女孩抿著唇搖了搖頭。

「你要是不放，我就……」摸清了她的性子，這句話簡直就是百試百靈。

凌瑄才剛剛說了個開頭，她的小手就立刻鬆開了。手上沒有了依靠，她唯有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她的模樣無辜極了，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凌瑄也不例外，他搖頭輕嘆，聲音也放軟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我沒有名字。」

「那你的家人呢？」凌瑄又問。

「我沒有家人。」

沒有名字也沒有家人？凌瑄的眸中稍顯詫異，「那你記不記得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小女孩仍然搖頭，聲音也越發地輕了，「我不知道……」

這倒奇怪了。

凌瑄低頭看着正怯怯地望着他小女孩，才舒展的眉心再次緊皺。若不是她的年齡實在是太小，他真的很有可能會把她當做天雪的轉世。

她身上的疑點太多，可看她的樣子，看着那雙注視着自己一點也不猶豫的眸子，他相信她並沒有說謊。但若說她是因為年紀太小而記不清那些事情了，也是無法說服自己的。從她的回答中凌瑄就知道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若是有人願意好好教她，假以時日也一定會有所成就。

可如今的問題是，她連自己是誰，家住哪裏都不知道，他又怎麼幫她找到家人呢？難道要自己一路帶着她不成？

就在凌瑄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小女孩忽然從爬了起來，站在床上腳踮得高高的，伸出手輕撫着他的眉心。

凌瑄一把抓住那隻小手，警惕地望向她，冰冷道：「說，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陰若南派你來的？」

小女孩的手腕被他抓得很疼，掙扎了兩下反而被拽得更加用力。頓時委屈地大哭起來，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會生那麼大的氣。

「疼……」她邊哭邊小聲抗議。

見她真的哭了，凌瑄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衝動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手握着他纖細的手腕，不知所措。

直到看到被自己握的地方泛出了一輪紅印，他才下意識地鬆開手。

沒有了那股力氣，小女孩一下子摔在了床上，本能地抱起被子縮到了角落裏，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邊哭邊瞧著凌瑄。

「怎麼回事？」

青蓉端著吃的推門進來就看到二人一個躲在被子裏哭，另一個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她立刻放下盤子，快步向床邊走去。

凌瑄彷彿看到了救星，連忙道：「師姐，我好像把她弄哭了……」

什麼好像？人家分明已經哭成花貓了好不好！

青蓉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讓凌瑄照顧一個小女孩就是個錯誤。

青蓉沒理他，而是邊哄邊騙地把小女孩從牆角抱了出來。也許是因為真的被凌瑄嚇到了，這次她倒是沒有拒絕青蓉，任她抱着自己在耳邊不停地說些什麼。當然青蓉說了什麼她也沒聽懂，只知道她應該是在安慰她吧。

凌瑄沒想到原本不愛說話的四師姐竟然也有會哄人的一面，見她抱着小女孩慢慢地輕哄著，被打亂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終於等到小丫頭不哭了，凌瑄才試着從青蓉手中接過她，學着青蓉的樣子坐在床沿上抱着她。

說來也奇怪，被他抱了以後小女孩似乎又忘了剛才的事情了，除了一雙眼睛紅紅的證明她真的哭過以外，臉上的恐懼已經不見了。

凌瑄見此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產生懷疑，其實他也並不需要真的去道歉。只不過一看到她哭，他的心也隱隱作痛，道歉的話不由自主地就脫口而出了。

懷中的人忽然咧開嘴笑了，一顆小腦袋開始在他懷裏不安分地亂蹭，小手也肆無忌憚地抓着他的長發玩。

「看樣子她很喜歡你。」青蓉笑道。

「師姐……」凌瑄為難地看着小丫頭。

青蓉提議，「既然她沒有地方去，不如就把她帶回山吧。」

凌瑄猛地抬頭。

青蓉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了笑，道：「她現在無家可歸，外面又那麼亂，難道你真的忍心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面？」

忍心嗎？凌瑄問自己。

似乎，是不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