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鴛鴦不羨(1)

第6章 鴛鴦不羨(1)

第6章鴛鴦不羨(1)

白芷覺得自己做了那個夢以後經常暈倒。她再次醒來之時,樹上的蟲兒還在鳴,天尚且光亮。還好,自己沒睡太久。

白芷騰地坐起來。在旁照看的清荷見自家小姐醒來,連忙跑過來,扶住白芷,探探她的額頭:「小姐,你這一暈,姑爺擔心壞了。」

「姑爺?」白芷一愣,記憶回到自己暈倒之前……

她連忙起床,卻被清荷攔住了。清荷跺腳不依:「小姐,姑爺已經是你的了,不會被人搶走,你就休息休息,明天再見也不遲啊。」

白芷捂住胸口,差點吐出血來。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慕屠蘇要娶的人怎麼是她?夢中她熱臉貼冷屁股也不能得到他絲毫的青睞,如今她知道滾了,怎麼峰迴路轉?

在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的時候,她勢必要力挽狂瀾。慕屠蘇的真愛是南詔小公主,她再也不會幹擾,再也不會痴心妄想。

清荷怎麼也阻止不了暴動的白芷,力氣稍一減,白芷便像條泥鰍一樣溜了。清荷只能在她身後懊喪地跺腳。小姐高興瘋了,就像……急於交配的小狗!

白芷跑到白淵的書房,頭髮凌亂,衣衫不整,連繡花鞋也少穿了一隻,樣子看起來十分狼狽。白淵見白芷如此登場,有些不滿:「堂堂知州之女,怎是這副樣子?!」

白芷不理,直接跪下:「爹,女兒只求你一件事。」

「說。」

「女兒不嫁。」白芷為了真實,淚珠子奪眶而出,差點自暴自棄,流着鼻涕以表真心。

白淵愣了愣,眉頭皺了起來:「開什麼玩笑!爹聘禮都收了。再說,當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她只是嘴上說說,可行動都不曾做出來。當然,這話她不可能告訴她爹。她無力反駁,只能無理取鬧:「女兒就是不嫁,求爹成全。」

「胡鬧!堂堂世子還配不上你?」

「無。」白芷低頭,收斂情緒。

「回去,勿要在這裏任性,都是平時寵壞你了。」白淵拂袖,已然動怒。

白芷咬咬牙,這才稍微冷靜下來。方才她情急之下,亂了分寸。她爹盼著和恭親王聯姻,好成就自己的仕途,她這樣貿然地請求,肯定會被駁回。

白芷叩拜:「女兒唐突了,多謝爹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在此拜別。」她磕了一個響亮的頭。

白淵察覺此話稍有不對,蹙眉道:「這話什麼意思?」

「無。女兒有些不適,先回房了。」白芷不等白淵回復,直接退了出去。白淵這邊行不通,她只好找慕屠蘇說清楚了。不料她在去別院的路上,偶遇白芍。

白芍見白芷臉上帶着淚痕從爹的書房出來,嘲弄地笑道:「姐姐,這還沒出閣呢,便這麼迫不及待地拜別爹?這又是去拜別大娘、二娘?」

這話充滿了酸味兒,白芷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唉聲嘆氣:「可不是,本來這是妹妹該做的,萬萬想不到世子如此有眼光,及時回頭是岸。唉,我還想多服侍他們老人家幾年。世子真是太心急了。」白芷朝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的白芍挑挑眉。

「姐姐速速去吧,莫要讓大娘、二娘等急了。」

白芷忽然感傷地強行抱住白芍。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芍掙扎不開。白芷臉上失了不正經,一臉正經地在她耳邊說道:「妹妹放心,我不會搶你的心上人,就是我死,我也不會嫁給世子。」

白芍不再掙扎,滿是慍色的她一下子平靜下來,不解地問:「你不喜世子?」

白芷鬆開白芍,朝她笑笑:「他不是我的良人。我不想再糊塗。」

白芍不懂。

「若我死了,求你照顧好爹還有我娘。」白芷心情沉重地拍拍她肩膀,落寞地離去。白芍望着白芷的背影,眼神不定,帶着不解目送白芷,直至對方消失在黑暗中。

這番話,白芷實則半真半假。她不嫁慕屠蘇是真,去死是假。她已經死過一回,怎會再作踐自己一次?她只是不想步入後塵,愛得那般凄慘而毫無尊嚴而已。

她對白芍說這番話,其實自有目的。此番烏龍下聘,讓白芍失了面子,白芍對她的敵意加深,要是以後她還待在這家裏,兩人勢必水火不容。若她「因為慕屠蘇是妹妹的心上人而不嫁」,白芍對她的敵意是否會少一點?這是她自作聰明的做法,成效只能以後才知。

她派別院的丫鬟去通知慕屠蘇,未料得到的答案竟是慕屠蘇去窮奇山腳看山莊修建進度如何。她本是無功而返,卻被恭親王妃叫住了。

白芷無奈,只得跟着靜觀其變。

恭親王妃邀白芷坐於亭中。恭親王妃推了推身前的糕點:「白大姑娘嘗嘗,這是王爺派人從京城捎過來的。」

白芷點了點頭,嘗了一口,誇讚:「味道甜而不膩,酥軟,入口即化,極好。」

「你這麼費盡心思進我王府,以後會有這個口福的。」

白芷頓了頓,轉眼工夫,又如方才一般,安然無事地吃着糕點,心裏卻亢奮了,很好,非常好,王妃不同意,最好來個棒打「鴛鴦」,退了這門親事。

恭親王妃嘆了口氣:「不過也罷了,世子喜歡,我拿他沒轍。他從小就倔。」

白芷差點跪下求恭親王妃拿起棒子、揮舞拳頭,拆散她和慕屠蘇,她定會感恩戴德,替王妃祈福。

恭親王妃把手搭在白芷的手背上,放下王妃的姿態,以婆婆的姿態說道:「本宮與王爺伉儷多年,只有這一個兒子,雖你以妾的身份嫁進我們王府,但看得出來,世子很歡喜你。前些年,本宮本想給世子安排一個通房丫頭,可這愣小子誓死不要,丫頭脫光光躺在他床上也被他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了。當時本宮與王爺驚了一身汗,怕世子有什麼隱疾,找了許多大夫。後來世子忍無可忍才道出真相,說是想與心愛之人共赴雲雨。噗,這傻孩子啊!被別人知道,指不定要被嘲笑死!」王妃笑了起來,從眼神中可看出,她對世子的喜愛。

白芷卻笑不出來。夢中的慕屠蘇與現實中的慕屠蘇並無不同,依舊奉行着只與心愛之人共赴雲雨的理念。不過,想想夢中的自己與慕屠蘇每次都是極為兇猛的魚水之歡,到底男人還是以下半身思考的。

恭親王妃執起白芷的手,摸索著:「望你能生個長子給本宮抱抱。」

白芷尷尬地笑了笑。

她不是他心愛之人,是以,不可能會有孩子。

與恭親王妃聊到天色漸暗,白芷才回到自己的臨水軒,沐浴更衣后,準備就寢。忽然別院的丫鬟來到臨水軒傳口訊。慕屠蘇邀請她明日辰時去晉陽湖畔泛舟遊玩。

白芷嘴唇抖了抖,正好,把親事退了。

次日,將近辰時。

白芷梳洗完畢,並未精心打扮,單單斜插一支金步搖。清荷不解:「小姐,今兒與姑爺遊玩,這樣會不會太素了?再說,小姐平時喜翠簪,今兒怎麼戴金步搖了?」

「話多,掌嘴。」白芷與平時一般,嬉鬧着伸出手,要掌清荷的嘴。清荷立馬跑開,吐了吐舌頭。

此時,丫鬟來接白芷。白芷如個大家閨秀緊隨其後離開。

在白府門口,她與慕屠蘇會面,這是自她所謂的「高興」得暈倒后,第一次與他見面。慕屠蘇見白芷走來,細長的鳳眼微微一眯,伸手便握住白芷藏於袖中的玉手。

白芷微微掙扎,慕屠蘇卻不放開。

白芷怒道:「世子,男女授受不親。」

慕屠蘇不理會:「本世子暫且讓你佔下便宜吧。」

白芷:「……」

湖畔之上,一葉扁舟緩緩而行。白芷坐於船尾,慕屠蘇坐在船頭,四目相對。慕屠蘇問:「你可知,我為何帶你來泛舟?」

「王爺與王妃定情於小舟之上。」

「咦?你怎知?」

白芷只能自嘲而笑。在那個夢裏,她便站在岸的那一邊,看着心愛之人對另一個女人講述關於他爹娘的鶼鰈情深,希望以後也能有個相愛的妻子共赴人生的輝煌與低潮。

「世子……」白芷沉吟片刻,驀然抬首,定定地注視着他,「我想世子找錯人了。」

慕屠蘇微微蹙眉,並未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白芷道:「請世子退婚。」

慕屠蘇愣了愣:「為何?」

白芷深吸一口氣,淡然說道:「白芷心有所屬,此人並非世子。」

短短數十字,卻一針見血,插在慕屠蘇最弱的肋骨之上。曾經的白芷太愛慕屠蘇,所以她深知,慕屠蘇絕對會放手。他不會去勉強一個不愛他的女人留在自己身邊。他是那般孤高自傲的絕世男子,怎會容許?

「他是誰?」慕屠蘇原本意氣風發的臉上失了光彩,眼睫微顫,低聲說道。

白芷緊閉雙唇,不說。

慕屠蘇嘴角噙著微笑:「我以為我們……」他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給了她一個果決的答案,「你是認準了我會放手嗎?倘若我說我不放呢?」

白芷怔了怔,這不在她的預估範圍內。白芷抿了抿嘴:「世子會的。」

她怎會預估錯誤?她是那樣了解慕屠蘇。

「不會。」慕屠蘇回她。

白芷看着泛起微浪的湖面,咬牙逼迫:「世子,白芷此生只愛他一人,若是世子相逼,白芷唯有投湖自盡。」

慕屠蘇卻倏然笑了起來:「白姑娘最拿手的就是投湖自盡了。」

伎倆被道破,白芷臉上有些掛不住:「你怎知我喜歡投湖自盡?」

「我有嘴,有耳,會問,會聽。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感興趣。」

「你覺得我不敢?」

「你一向投於臨水軒的自鑿湖,而且必定在會游泳的家丁面前才投湖。如今,四下無人,唯獨有我。不過很可惜,我並不會游泳,救不了你。你得想清楚。」

白芷二話不說,直接投進湖裏,果斷、決絕。

「芷兒!」慕屠蘇緊隨其後,跳進湖裏。

可最後,是白芷救起了不會游泳的慕屠蘇。

她其實早已學會游泳,只是無人知曉。慕屠蘇不會游泳,她知道。可不會游泳的他想都不想就跳下水去救她,她怎麼也想不通是為何。

白芷拍醒了喝了一肚子水的慕屠蘇。慕屠蘇幽幽睜開眼眸,那雙漆黑的眸子裏只有白芷,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撫摸白芷光潔的臉龐,淡然一笑:「芷兒,沒事就好。」

下一刻,他再次暈了,手失去力量,垂了下去。

這次輪到世子暈倒了,但白芷不敢把他送回府。多次溺水的經驗讓白芷懂得,他的暈倒並無大礙,只是呼吸不暢所致,讓他暈會兒便好了。

白芷坐在岸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再看看躺着的慕屠蘇,唉聲嘆氣。一切從她代替妹妹去白馬寺上香便已改變,不再是她預知之事。慕屠蘇住進白府,慕屠蘇與她交集甚密,慕屠蘇提親納妾,都是夢中不曾有的事。

但白芷清楚地知道,有件事情不會改變,他會遇見南詔小公主,並且無法自拔地愛上她,娶她為妻,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眼裏不會再有別人。

「喀喀。」慕屠蘇咳嗽兩聲,醒來了。

白芷本想關切地問候他,但忍住了。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問:「世子,醒了?」

慕屠蘇睜着迷離的眼,將她凝望着。白芷面不改色地跪下,咄咄逼人:「求世子退婚。」

慕屠蘇並未回答,只是認認真真地凝視她,好似只要如此,他就能看出她心裏所想。白芷自始至終都不看他,只是低着頭,臉上露著過於嚴肅的表情。

「你心裏的那個人是誰?」他問。

白芷不回答。

慕屠蘇兀自笑了笑,苦澀,自嘲。他坐了起來,臉上也是如白芷臉上的嚴肅:「好生準備吧,過些日子跟我去京城。」

白芷大驚。他還是不答應?

白芷咬緊牙關,從髮髻上拔出金步搖,抵在胸口:「求世子成全。」

慕屠蘇愣怔在原地,大怒:「白芷!」

「求世子成全。」白芷依舊信念堅定。

慕屠蘇恨恨地看着她:「休想。」

白芷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胸口刺去,殷紅的血洇開在紗裙上,形成一朵刺目妖艷的紅色花朵。慕屠蘇瞪大眼,驚愕地看着白芷。

白芷嘴唇泛白,眼皮耷拉着,快要不行了:「求世子成全。」

「你比我狠。」慕屠蘇心痛地閉上眼,再睜開眼,靜靜地凝視她,「我在你眼裏就不及他半分嗎?」

白芷釋然地微笑,然後暈倒在慕屠蘇的懷裏。

白芷想,這才多少日子,她暈倒過多少次了?看來強身健體是有必要的。這事要是解決了,她一定找秋蟬好好學武。她睜開眼,又是燭光搖曳,已然是夜晚了。

她不用想,也知清荷守在身邊。可沒想到,守着她的竟是不問世事的柳氏,她的母親。

「芷兒。」柳氏抹抹眼淚,扶白芷起來。

白芷抱歉地道:「對不起,讓娘擔心了。」

「芷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走着出去,躺着回來,世子突然要退婚,你爹大發雷霆,這……」柳氏說不下去了,只覺得一團糟。

白芷不敢說退婚是自己求世子的,只能當啞巴,不說話。

柳氏見白芷沉默,心生憐惜,握住她的手,拍拍,以表寬慰:「芷兒,世子突然變卦你也莫要想不開,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娘只有你一個女兒啊,嗚嗚。」

白芷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敢情母親以為她是因為世子反悔退婚,心有不甘,自殺泄憤?白芷只感覺一陣頭暈,身子晃蕩了下。

柳氏見白芷要暈倒,忙扶住,着急問:「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頭疼。」她此刻怕極了明天所要發生的事情。不問世事的母親尚且如此想她自殺的原因,其他人更不用說了。所有人心知肚明,她與世子聯姻,是她高攀了世子,這世子突然退婚,她又用自己的金步搖自插胸口,難免讓人這麼想。她百口莫辯,只好不辯。

「芷兒,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詳談。」

「好。」

柳氏離開以後,白芷捂住被子想睡覺,秋蟬卻賊兮兮地跑過來。白芷瞧秋蟬那模樣,便知她心裏想什麼、等下要問什麼了。

秋蟬帶風似的閃到白芷面前,手裏拿着金創葯:「來,我幫你敷藥。」

白芷乖巧地解開衣服。

秋蟬平時大手大腳,此時倒輕手輕腳,這是對傷者特別的優待。白芷自知秋蟬不會單純給她送葯,但她也不發問,怕這話匣子打開后,秋蟬就問長問短,問到她頭疼。

敷藥完成,秋蟬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白芷當沒看見,套上衣服,準備躺下睡覺。

終於,秋蟬耐不住了:「芷兒,世子退婚,我們蘇城都知道了。」

白芷愣了愣:「整個蘇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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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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