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清風樓花魁

十三 清風樓花魁

因為還是白天,花街柳巷都閉着門,有些蕭條。沒有了那些穿着暴露的姑娘,站在門口吆喝着客人,也沒有了鶯鶯燕燕地調笑和紙醉金迷的歌舞。房樑上懸著一塊牌匾,上書清風樓三個大字,裝潢地也算雅緻。若不是這一帶是有名的溫柔鄉,還真以為走錯了地方。

華重樓拍開清風樓的門,看門的龜奴被擾了清夢,本是一臉的厭煩和兇相,一看來人,氣焰收斂了不少,反而有些驚訝。

華重樓不理會呆愣的龜奴,勁直地往裏面走,那龜奴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攔住他道:「華將軍,姑娘們接了一天的客人,現在正早休息呢,要是有什麼需要,您還是晚上再來吧?」看樣子是把他當做來尋開心的恩客了。

「走開!」華重樓揮開來人,還是往裏面走。走到大廳快上台階的時候,一個披着大紅衣衫的半老徐娘一遍拿着香帕扶著自己的髮髻,一遍呵欠連連地從樓梯上下來了,一股濃重的脂粉氣撲面而來,語氣不負攬客時的嬌聲細氣:「什麼人啊?我們還沒有開門營業呢。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小哥還是趕明兒再來吧,你要是趕來鬧事,告訴你,媽媽我後台可是有人罩着的。」

這年頭開青樓的,哪裏不認識幾個達官貴人。不然,這偌大的青樓也不可能沒有人鬧事,依舊開得紅紅火火。

老鴇的話,還沒有說完,迎面而來一道白色的光,頓時把她嚇得栽倒在地。「叮」的一聲脆響,老鴇這才看見是一錠銀子,那麼大的一錠,讓她眼冒金光。

老鴇趕緊親昵地捧著,習慣性地放到大牙邊上咬了咬,確認是真的,朦朧的眼閃過一道金光,終於拿正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看又是嚇了一跳,眼神不免有些呆愣,老鴇在歡場混了半輩子,像是華將軍這樣的天人之姿還真是少見啊,不免哀嘆自己逝去的大好年華,不然說不定也可以和他春風一度。

老鴇拋著媚眼,熱情地扭著腰肢:「哎呦,是哪裏的風把您給吹來了,快快裏面請。」老鴇搖著香帕,笑得花痴亂顫,連華將軍這樣的男人都來花巷子裏尋花問柳了,這世界上的男人,還有哪個不偷腥的。

「梅蘭竹菊啊,你們這些個丫頭死哪裏去了,還不快點招呼客人!」老鴇對着樓上一陣大吼。

「不必了,我來是要問你,千夏可是在你這裏,要多少銀子才能為她贖身,我今天就要帶她走。」華重樓環視着青樓里的環境,雖然是白天,昨夜歡歌艷舞后的酒氣和奢靡地氣息,還是在大堂里揮之不去,一想到千夏在這樣烏煙瘴氣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華重樓眉頭一皺,就心痛如攪。

「千夏?哎呦——華將軍,媽媽我這裏啊,有春夏秋冬,有梅蘭竹菊,就是沒有千夏這個花牌的姑娘……您看,要不,我就先讓我們這裏最紅的姑娘先招呼著您,如何?牡丹啊——」老鴇說完一步三扭地靠近華重樓,在他的胸膛上撫了撫,安撫道:「您先不要急,也不要生氣,媽媽我啊,都會給你安排好的。還怕我委屈了將軍您不成。」老鴇一臉的獻媚。

老鴇的話剛說完,撫上華重樓的手就被扭住了,痛得她的臉一陣的扭曲:「哎呦——哎呦,花將軍,您有話好好說,老生這身子骨……哎呦……」

華重樓順勢放開她,眼中的厭惡是怎麼也讓人忽視不了的:「別和我裝傻,花樓的消息一向很是靈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要找得是誰?三年前,本將軍又是和誰定的親。放她出來,不然不要怪我端了你著清風樓。」看着老鴇不合作,華重樓又要自行上樓去。

老鴇的臉色變了變,面有一絲的難色,猶豫了再三,還是擋在了華重樓的身前:「華將軍啊,我清風樓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芙蕖她啊,現在有客人。」

華重樓的臉色一凌,不管身後老鴇的痛呼,飛身就上了樓梯。接來闖了幾個姑娘的房間,忽而聽到三樓最裏面的一處房間里傳來琴的聲音,他循聲而去。粉色的帘子裏,有人影影影倬倬,華重樓的手還沒有掀開最後的竹帘子,卻聽到一聲他異常熟悉的聲音,她說:「站住,此刻我不想要見你,你還是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琴聲戛然而止,華重樓的心裏向是斷了一根弦,既是為了自己找到了心心念念,無比虧欠的人,又是因為她剛才的話。她竟然是不想要見到他嗎?也對,她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定然是不想要他看見她這樣狼狽的模樣,但是,他如今有的只是毀天滅地的悔意,和連綿不絕的憐惜,又怎麼會嫌棄她。

「千夏,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還是要帶你走,不管你願不願意,我絕對不會讓你在這個地方。」

隔着帘子,依稀可以看到她曼妙的身子,只是好像比三年前更加的消瘦和羸弱了。

「你找錯人了,華將軍,這裏並沒有你要找的虞千夏,只有清風樓的花魁——芙蕖。如果不是來找芙蕖的,就恕小女子失陪了。」她的聲音很冷,像是要趕走一個無端輕薄她的紈絝子弟。好像真的把他當做了並不受歡迎的行列。

「千夏,你不要這樣,我們回華府,即日成親,好不好?」他的語氣里有着熱切,有着期許,更是執著。

人影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的語氣更加的冰冷:「將軍的好意,芙蕖無福消受。三年了,我終於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們沒有緣分。如果有緣,就不會錯過,既然錯過了,就沒有必要勉強在一起。三年,改變了很多,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千夏了,我是清風樓的芙蕖,也請將軍叫我芙蕖……還有,過了三年了,我對你的愛已經消磨殆盡,我已經不愛你了!」

她說:「我甚至懷疑,當年的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喜歡你,還是年少懵懂,錯把了其他的情緒,當成了愛!」

他蹣跚地退了一步,下一刻,他撕掉了阻礙他們的帘子,扯下了阻擋視線的珠簾:「我不信,你此刻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他從背後擁着她,像是朝朝暮暮,他們從前那樣親昵,淚水卻劃破了他細長的桃花眼,順着臉頰,一路滑落,掉進了她的衣襟里。

他翻過她的身子,臉對臉深深的看着她,她的臉一如往昔的美,卻消瘦了,像雪一樣蒼白,唇若冰晶,毫無血色。

她有片刻的僵硬,轉而一把推開了他,語帶着嫌惡:「華重樓,不要碰我,我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麼會在這裏,若不是你,我也不會不是我自己,記住,拜你所賜,我現在是芙蕖,不是你的虞千夏。芙蕖是個妓子,千人枕,萬人騎,不是你冰清玉潔的青梅。也不是你即將迎娶的金枝。」

從她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華重樓的心霎那凝結,心痛、悔恨、嫉妒,種種的情緒在縈繞,快把他折磨成瘋子:「好,你是芙蕖是吧,那好,我給你贖身,買你回家!這樣你總可以和我走了吧?」

「華將軍又何必為難芙蕖一個弱女子,芙蕖雖然淪落風塵,但是想不想賣身於你,還是可以自行決定的,難不成你堂堂一個將軍,還真的要逼迫我一個小女子嗎?」下一刻,她收了琴,打開房門,意思是說,就此送客。

所有的理智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她無情的話,像是一把厲刀,將他千刀萬剮,他一把握住她纖細的胳膊,拽拉着將她帶進懷裏,深深吻住了她,啃噬、輕咬着她近在咫尺的唇,不讓她的薄唇說出什麼更加讓他難過和揪心的話來。

他不相信,關於那些不愛他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他從來沒有想過,此生會與她分離,她是他的,不是嗎?他一直這麼認為。但是這一刻,他卻無端地有些恐慌,即便是他當年征戰沙場,無數次的出生入死,逼迫着落入險境,他都沒有這一刻的害怕。好像有什麼可怕的力量,正要將他們分開。

此生不復相見嗎?他不允許!

「華將軍,是否太過忘我了?」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華重樓粗喘著放開虞千夏,順勢將她掩護在了背後,眼神很快冷了下來,有戰場時候磨練的凌厲:「誰?!」聽着聲音,來人應該和他們距離很近,但是,他卻絲毫都沒有感覺出來有外人在場。雖然,他此刻的心境擾亂了他的判斷,但是,這麼長時間沒有察覺,對方一定不是泛泛之輩。

珠簾后,逐漸地顯現了一個月白色長衫的身影。僅僅只是清秀的臉,周身的氣度和芳華卻這麼也讓人忽視不了。直覺的,明明沒有見過,華重樓卻感覺這個人很危險。

「在下包下了芙蕖姑娘三年,這三年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動她。剛才,我聽着芙蕖姑娘的琴,好不容易好眠了一場,醒來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出好戲,華將軍,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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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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