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錢盈的今生前世
錢側妃笑了笑。
美麗而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難過:「我知道,太醫是我的人。這個孩子,是服了猛葯得來的,我的身子早不適合生育了。」
靳漫猜到了。
「既知道,又何必非要強行有孕,如此再滑胎,為了報仇就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么?」
錢側妃目光定定的。
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像是要透過她,看向遙遠的彼方。
靳漫還是看不透她。
錢側妃咯咯一笑,帶著狡黠與惡意,只是這惡意並非對著靳漫。
「只有我懷著的孩子被殺,這齣戲才能精彩到極致,他才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啊!」
頓了片刻。
她又說:「這些年為了不讓他察覺,我都是拿自己身子做的葯爐給他下藥,疏子草……不是毒,卻也能孫他根基!只是他有日常服用解毒丸的習慣,我就得加倍下功夫!這破身子……本就沒多久可活了。」
「不過能親手報了仇、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也好瞑目了。」
她的聲音低低的,很柔弱。
卻把靳漫驚得不輕。
不意她今日會突然承認。
回頭看屋子裡的兩個女使。
都靜靜的站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你不該說出口。」
錢側妃一笑,看著她的時候眼神近乎溫柔,又裹挾這一絲眷戀。
靳漫不明白她為何有這樣的眼神。
錢側妃似乎也沒打算解釋,只道:「她們不會出賣我,也不會出賣你。」
靳漫沒有她那樣的篤定。
這些年被出賣了不止一次。
早就怕了。
所以即便是凌月和羅素,有些事、有些話,她也不會讓她們知道。
錢側妃卻像是懂得她的難處和心境,低聲說:「你會心想事成。」
頓了片刻。
她又說了一遍。
「靳漫,你會心想事成的。」
靳漫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想,如果她們能早一點認識、如果她們沒有嫁給李錦這樣的男人,或許會很合得來。
「托你的福,我會的。」
見她額角有虛汗,輕輕替她擦去,起身離開。
錢側妃叫住了她:「靳漫。」
靳漫回頭。
她蒼白的臉上浮了一抹笑意。
是柔和的,也是真實的。
「能為我的葬禮,彈一曲嗎?」
靳漫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再提起這個。
「你何時聽我彈過?」
錢側妃眸色邈遠,帶著依戀和換洗:「《長風》,我最喜歡了。」
靳漫越發詫異。
《長風》,她會。
但是從未在南楚彈過。
她怎麼會知道?
「我很久沒彈過了,等你養好身子,來朝陽殿聽吧!」
錢側妃看著她離開。
緩緩閉上眼睛。
夢裡……
她們都嫁與了李錦,很投緣,總是黏在一處。
在漫長的後宮生活里,細心的靳漫很察覺到了她生母和哥哥被害的真相,而她發現了靳漫被李錦算計利用的破綻。
她們聯手,一起布下最完美的局,殺了該殺的人。
她們一同輔佐新君,掣肘朝臣……沒有男人的人生,一樣精彩。
在她人生得最後旅程里,靳漫每天都來陪她、給她彈琴、給她描述大周的山水,她說……若是有來生,我們還會是最好、最親近的姐妹。
只是沒想到。
夢醒時,好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她知道了李錦算計利用她的事,還嫁給了先太子。
而先太子那時已經快要輸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夢,是否能讓靳漫信她。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假裝痴戀李錦,利用家裡實力,給他做了妾!
用了五年時間,去掏空李錦。
「靳漫……」
「我……不算食言吧?」
心腹過來,扶著她躺下去:「您好好歇著,等身子養好了,咱們再和太子妃做朋友也不遲。」
錢側妃笑了笑。
復又緩緩嘆息。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沒幾日可活了。」
心腹抿唇,把眼淚逼了回去:「不會的,以後的日子定會好起來的。」
……
回到朝陽殿。
靳漫心裡沉沉的,很不舒服。
晚膳沒有用,就睡下了。
渾渾噩噩的一直在做夢。
全是些沒頭沒尾的片段。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夢裡的是自己、是錢氏……漫長而凌亂的夢裡,她們過完了一生。
那首她想聽的長相思,無數次的出現。
她就那麼坐著自己身邊,托著腮、笑盈盈的看著她彈,誇她彈得好。
……
靳漫醒來時,身上全是汗。
凌月和羅素都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您可總算醒了!」
靳漫有點恍惚:「我睡很久嗎?」
凌月道:「昨日午前躺下小憩,今兒都快正午了!怎麼叫您都叫不醒,要不是沒發熱,沒別的異樣,我們都要去交太醫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靳漫搖了搖頭:「就是睡得沉了些,一直在做夢,沒什麼不舒服的。」
洗漱更衣后。
靳漫像是下意識、又彷彿無意識的把暗格里的匣子拿了出來。
交給了凌月:「悄悄送去給錢側妃吧!」
凌月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救她。
但是既然主子吩咐了,她便照做,沒有多問。
……
錢側妃看著凌月放進自己手裡的瓷瓶,一時不太明白:「這是什麼?」
凌月小聲道:「當年我家殿下來南楚時長明長公主請深意配製的保命丹,不知對側妃的身子是否有用,不過總沒有壞處就是了。側妃若是信得過我們太子妃,可以試一試。」
錢側妃微愣。
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把保命的丹藥給自己?
僅僅是因為她同她有一樣的目標嗎?
突然有點酸。
這要是換個人,她是不是也這麼顧念人家的處境?
明明說好了,她們才是最好的姐妹!
但是她又高興。
哪怕靳漫什麼都不知道,還是願意把這麼貴重的藥丸拿來救自己!
錢側妃臉上的笑意遮不住,拿了丹藥便服了下去。
「請替我謝過太子妃,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凌月不知怎麼的,竟然感受到對方對自家主子的……佔有慾?
還是很幼稚的那種?
可明明這位干出來的事兒,就沒一件是幼稚的。
好奇怪!
……
南楚的實力,即便拉上韓國和趙國,也不足以與大周抗衡。
而大周也像是知道了他們的意圖,跟羽國、大秦同時調動了兵力,在各自國家的邊境線上頻繁活動,甚至遣了使臣前往韓、趙。
嚇得南楚朝廷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反戰的臣子著急:「這要是韓趙兩國也畏懼了周朝的實力,同他們聯手對付咱們,可怎麼辦!」
但是一心想要立戰功的武將們,嚷嚷著「不能讓大周小看了我們」。
文武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修生養息了十年,才好不容易恢復的國力,皇帝根本無心再戰,看著朝中亂糟糟的景象,氣得想殺人。
就在這時候。
該查清的真相,恰好浮出了水面。